第4章 北流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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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想著,劉麻子不禁心中一顫,身上不由打了個抖,對著眾山賊道:“兄弟們,剛才這狗屁縣令,被我們嚇得尿都流出來了,哭著讓我饒了他。”
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張百兩銀票,這可是他留著玩女人的,“臨走時還不忘給老子一百兩銀子,讓我請兄弟們喝酒。”
一句話惹得眾賊樂了起來,紛紛道:“六當家真了不起,刀在他們手上,還被你老人家嚇成這樣。”
有人又問,“六當家的,那你對這新來的草包縣令說了些什麽?”
劉麻子一笑,“當然了,我們都是江湖人,講得是一個義氣,這縣令雖然草包,可我劉麻子不能無情,我就給他打了保票,給他三個月準備後事。”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變得深情起來,“兄弟們呀,我們這十幾個人,都是從潯縣逃過來的反民,屢屢受別人排擠,一定要擰成一股勁才能活下去。”
“所以今天我希望這事,兄弟們不要告訴其他人,說不定那天這草包縣令,還會上山給我們送銀子,讓別人分了就不好了。”
眾人點了點頭,“六當家說的是。我們是看出來了,這大當家的,口上雖說是一碗水端平,可實際上差得遠著呢。”
“你看那個嘰裏呱啦的倭寇,比我們來的晚兩天,人又比我們少,就因為頭是個女人,她就當了五當家。”
“而我們呢,沒日沒夜的巡邏,一點油水都沒,劉大哥你卻隻當了個六當家,如果現在再不團結,真的活不下去了。”
劉麻子點了點頭,這勾漏山隻有五個大的山洞,一個當家的一個洞,遮風擋雨的,他這六當家平時隻能蹲崖底。
想到此處,心中又冒出一股氣,愣了半會,看看李鐵蛋三人離去的地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大喝一聲。
“兄弟們,把刀都給我撈起來,馬找回來,沒馬的,兩個人一匹,走,咱們繼續巡邏去。”
眾山賊應了一聲,一轟散了,撈的撈刀,找的找馬,鬧騰了半天,才把隊伍弄齊整了,策著馬往遠處跑去。
...
廣西梧州府這個地方,離海邊近前麵又有廣州府幾個府擋住海風的鹹氣,冬天不冷,夏天不熱,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樹木異常茂盛,風景秀麗異常。
一路上,李鐵蛋三人各有所思,也沒怎麽說話,直到近了縣城,李鐵蛋才勒住了馬,看看老柴道:“柴伯,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問?”
“大人!”老柴遲疑了片刻,他想問的問題太多了,可最終隻問了一個,“這些山賊,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死不足惜,你,你為什麽不把劉麻子一刀殺了。”
杜川也憤憤地道:“是呀,大人,好不容易抓住一個頭,你就這樣把他給放了,真他媽泄氣,依我說,就算不殺他,也應該把他押到縣裏,振振大人你的官威。”
李鐵蛋回頭舉目遠望,神秘的大山,讓他得到的紅利瞬間失色,他倒寧願當一個平民,“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殺了這劉麻子,山上會有什麽反應?”
老柴臉上一顫,“我聽聞這山上有山賊八九百,反民倭寇一百多,總共有一千人左右,若是大人剛才殺了劉麻子,他們勢必不會善罷甘休,定要捉殺我等。”
李鐵蛋點了點頭,“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這山上情況,我也有所了解,正如柴伯所言,這山上山賊上千,個個殘暴不仁,殺人不眨眼,若是我冒然殺了或抓了這六當家,定然會引起他們的瘋狂反撲。”
“如今你我還未進城,對縣城裏的情況一無所知,也不知有多少兵力,還有多少活人,太多的未知,讓我沒有信心贏這場仗,所以才會行這權宜之計。”
杜川冷哼一聲,“老柴!大人!我看是你們被嚇怕了,依我說,管他娘的有什麽反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隻要他們敢來,我老劉就敢領著人和他們血拚到底。”
老柴跟著道:“大人,杜川說的不無道理,雖然這山上山賊凶狠無比人又多,可要是他們主動來攻縣城,我們有備而來,未必不能一拚。”
“更何況這些山賊根本沒絲毫道義可言,那劉麻子答應三個月不來攻,未必就不來,要是明天他就違約,豈不是更糟?”
李鐵蛋搖了搖頭,“這我早就想到了,可他們短時間內不會來的。”
“為什麽?”
“一來,今天我能活下來,本來就是令人不可思議之事,山上的山賊自然會放鬆警惕,不會深究我的去向。”
“二來,今天這事,可以說是我們放走了劉麻子,也可以說是劉麻子放了我們,如今還有這信在手,他會努力守約的,因為保我們就是保他自已。”
“大人妙計呀!”老柴心中一震,沒想到眼前這個大人,突然變得這麽聰明,“要是他們來攻,這信便成了劉麻子通官的依據,那黃金彪不會饒過他的。”
“隻是,大人,我們該如何抵住這幫山賊下次進攻,總不能,總不能當三個月縣令就回家去吧。”
李鐵蛋想著諸多事情,歎了一口氣,“我也是瞎子過河,心裏沒底,可如今來都來了,隻有先去縣城裏看看再說。”
說罷,揚鞭而去,老柴杜川對視一眼,也是重重一歎,深知前路險惡,可主子受了那麽大的侮辱,都還奮勇直前,他們那有後退的道理,急忙跟了上去。
遠遠地便見著一座石城,矗立在青山綠水之間,高大的大王椰迎風搖曳,像一個個美人,站在亂石之間,反倒讓這座上百年的古城顯出幾分淒涼。
常年的山賊滋擾,已經讓這座城失去了應有的美麗,殘破的城牆四處斑駁,黑頂紅柱的城門樓,隻剩下一半,破碎的鳴鍾,亂放在城門邊,兩個頑童正在上麵亂敲,發出鐺鐺的聲響。
老柴急忙勒馬喊道:“孩子們,縣衙怎麽走?”
兩個頑童抬起頭來,一個個曬得像碳似的,又瘦又幹,像極了非洲人,怔了半天,嘴裏嘰裏呱啦地說著廣西語,一個字也聽不懂。
老柴臉上一紅,這才想起,這些娃子沒有上過學堂,聽不懂官話,也就是現在的南京話,正愁著呢,卻見一旁的杜川跳下了馬。
又從懷裏摸出兩個幹餅子,遞給兩個頑童,嘴裏嘰裏呱啦地說了起來,兩個頑童聽了,撓了撓腦袋,往前麵跑了。
“杜川,你還懂這廣西話?”李鐵蛋和老柴異口同聲地問道。
杜川摸了摸大胡子,笑道:“老柴,不怕你柴堆了八鬥高,可要論這地方話,你還差得遠呢。我十歲時,便跟著父親走南闖北,這雲貴川兩廣話,都懂那麽一點,這兩個娃兒讓我們跟他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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