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如虎笑笑道：“老杜，你這人這麽開不起玩笑呢？那刀早就磨好了。”

    李鐵蛋咳嗽一聲，忙問：“磨刀，磨什麽刀？”

    杜川回道：“就那倭寇的倭刀呀！”

    “倭刀？好好的磨那東西做啥？”

    “大人，說來也怪，這倭刀竟然沒有開鋒，小人想著王老二這個狗日反正沒事，就讓他磨好，權當個防身的物件。”

    李鐵蛋眼裏閃過一道疑惑，隨即恢複了常態，“原來如此。對了，你們兩個今天哪兒也別去了，一會帶幾個人，跟本官去一趟銅石山。”

    “是，大人！”

    ...

    苗族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民族，自從蚩尤大敗以後，為求一方樂土，他們先後曆經四次大遷徙，經過數次磨難，終於延續傳承了下來，至大明嘉靖年間，已經廣布雲川桂等各個山區。

    其人口雖少，卻相對集中，經常是一山一寨，以寨主為最高領袖，一切聽寨主號令，經千年的發展，他們對漢人已沒了蚩尤大敗時那種咬牙切齒的怨恨，可也談不上什麽友好，更談不上什麽信服。

    對於這個奸臣當道，皇帝醉心於修道的大明，也是始終抱著可有可無，愛理不理的態度，隻管在山間過著他們自已的生活。

    就拿銅石山的斑王寨來說，除了三年前吳明義上任時，他們派出使者來過一次縣城，自這以後，再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苗人來過北流縣。

    可即便是如此，英姑做為一個純正的漢人女子，卻神奇的獲得了大寨主引勾斑王的信任，讓她及如自已這般的追隨者們，在這偌大的苗寨裏，擁有了一席之地不說，還渡過了整整兩個春秋。

    苗人們熱愛自然，崇尚自然，尊重自然，他們的建築也是如此，總是隨地勢而建，從不強行改變地貌，遠遠一看，幾百座黑頂木牆的吊腳小樓，就像是長在山林裏的朵朵巨大蘑菇一般。

    這些巨大的蘑菇，錯落有致地灑在田間地頭，山林高崖，構成了苗人的安生立命之地—苗寨，他們世世代代在這裏繁衍生息，與天地互通，度過一年又一年與世無爭的生活。

    通常情況下，苗寨都會有上下寨之分，上寨所住之人，皆為有錢有勢之人，人雖不多，卻是整個苗寨的命脈所在，沒有允許不得擅闖。

    而住在下寨之人，大部分都是貧窮的苗人，除此之外，也有前來做生意的販夫走卒，以及前來避難的漢人，以及其他閑雜人等。

    英姑雖是一個漢人女子，可因為某種原因，卻得到應有的尊重和優待，她也住在上寨。

    今兒早晨，她像往常一樣，天剛一亮，她便睜開了雙眼，看著房頂發了一會呆之後，又起身在床上坐了一會，這才拿著銀槍，沿著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樓梯下了樓。

    樓前兩個麵無表情的男子，見了她來，臉上這才有了一點反應，一個黑膚斷發的男子道：“大當家的，怎麽不多睡一會？”

    “睡不著！對了，九叔，小玉上來過沒有？”

    “沒有，想必定是在下麵歇息了。”

    “好，我知道了，她一會要是來找我，你就讓她來寨子外的小樹林來找我。”

    “是，大當家的。”

    “大當家的！”二人正說著話呢，卻見身穿勁衣的白展跑過來喊道：“引勾斑老寨主讓你馬上去議事廳。”

    英姑見他一臉急色，習慣性握緊了手中銀槍，“白展，你跑的這麽急，是不是寨子裏出了什麽事？”

    “來傳信的人沒說，不過看他那樣子挺急的。”

    “走！”

    “好！”

    二人也不敢耽擱，一路沿著山間的青石小道往上，過了一排黃色的三層吊腳樓，便是一個兩三百米見方的廣場。

    在廣場邊上，有一座三層高的木製大吊腳樓，看那木色，已有些年頭，這會在樓前，著站著十幾個腰掛苗刀的大漢，他們簇擁著一個老者。

    隻見這老者濃眉大眼，寬腮厚鼻，一把花白的胡子，被微風一吹，輕輕搖晃，襯著身上那件右衽花邊短褐，和一條整潔的大黑褲，頗有一副老者之風。

    英姑見著這老者已經出了議事堂，忙上前道：“老寨主，侄女來晚了，還請見諒。”

    原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斑王寨的大寨主引勾斑。

    他摸了摸大胡子，哈哈笑道：“英姑呀，不必多禮，老夫叫你來呢，也沒有別的重要事，就是想著要去梧州幾天，找你來話話家常。”

    英姑見他要往前走，忙上前扶住了他的右臂，輕柔地問道：“老寨主，你要去梧州？”

    “嗯。最近寨子裏有幾對新人要辦事，老夫去幫他們采辦些銀器回來。說到這裏，英姑呀，上次老夫跟你談的，關於你和黑木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這—。”英姑說著將頭一低，不敢去看那渾濁卻不失威嚴的眼睛。這雙眼睛看著英姑低頭不語的難為樣子，閃了一下，“哦，英姑呀，你別急，慢慢想，想好了再給答案，老夫可以等的。”

    “英姑呀！”他一麵走一麵道：“對了，老夫聽說昨天晚上，你帶著手下將士，大破黃金彪一夥人，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大有國邦兄弟當年的風采呀。”

    英姑抬起頭來，看著遠方，歎了一口氣，“老寨主過獎了，侄女隻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與家父相比還差得遠呢？”

    “怎麽，又在想國邦兄弟了。”

    “嗯。”

    “英姑呀！”引勾斑說著，抓住了英姑的手，“所以呀，女人不管再強，那都得找個男人，才算是有了依靠，你與我兒的事情，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

    “這個，世伯，雖然我與黑木大哥，見過幾次，可—。”英姑說著低下了頭。

    引勾斑突然停了下來，一雙渾濁老眼，變換數次，愣了半響，這才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沒事，老夫明白，你始終過不了漢苗有別這一關。”

    “沒事呀沒事。”他好像是在勸英姑，又好像在勸自已一般，反複說了幾句，這才看了看跟在身後的白展。

    “其實白大俠人也不錯，功夫又好，又是當年國邦兄手下第一猛將。現在雖是落魄了一點，不過，你放心隻要他好好幹，老夫也不會虧待他的。”

    英姑咬著嘴唇，愣了一會道：“老寨主，你，你誤會了，我與白展之間，真的沒什麽，我們就像是，就像是兄妹一般。”

    引勾斑掃了一眼白展，見他臉上神色不是很好看，又看了一眼英姑，再是哈哈一笑，“老夫聽說，你與那新來的知縣大人李鐵，好像挺處得來的，昨天晚上你大敗黃金彪，好像也有他的一份力吧。”

    不知為何，英姑臉上竟閃過一道紅暈，有些結巴地道：“老寨主，侄女與他之間，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沒有什麽的。”

    “沒有什麽就好！”引勾斑好似有意，又好似無意的說道：“黑木的性子你也知道，什麽都好，就是對漢人偏見太重。”

    “這幾天老夫不在，如果有漢人上來，你看著他一點，若是發生了什麽大事，你實在不行，就遷就他一點，不要生出什麽亂子來就行。”

    “是，老寨主！”

    “好啦！你也不必送了，回去吧！”

    “是！”

    英姑見著引勾斑往下走了去，作了一揖，正欲回竹樓，卻見引勾斑突然又停了下來，車過臉道：“英姑呀，還有一事。”

    英姑忙道：“大寨主請吩咐。”

    “這一次老夫采辦的東西有一點多，人手方麵不太夠，要不你讓白大俠幫個忙，陪老夫去梧州府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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