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被送進了急救室，何小北卻隻能傻傻地站在門外，她甚至都不知道李果究竟怎麽了，隻看見醫生護士慌慌張張地從手術室裏進進出出，白色，紅色，混雜在一起，耳邊都是哭喊的噪音。

    李果的父母剛剛趕來，都是腳步匆忙。李母走到何小北跟前，嘴唇不住地在顫抖，卻沒有任何舉動。何小北知道，如果不是多年來的情誼在，李阿姨肯定會毫不猶豫甩自己一個大耳刮子。而她心裏，正渴望這一巴掌。

    她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這次不是鬧著玩的，李果很可能因為自己沒命！他都是為了救自己，才變成這樣的。

    久久的等待，漫長折磨，何小北感覺自己好像身處牙膏盒，正把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在往外擠，迫切又擁堵。最後，等來的，卻不一定是希望，也可能是絕望。

    “他的身體本來抵抗力就差，現在剛做了手術，傷口感染了，這一次，他怕是抗不過去了，你們家屬要做好最壞的打算。”醫生表情木然，像是通知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何小北耳邊嗡嗡作響，隻剩下李母哭天搶地的聲音，都好像是天外來音，一點都不真實。這一切，難道真的不是一個夢嗎？

    “他本來能好的，本來是能好的－－”李母慟哭著伏在李果父親的肩膀上，一聲一聲敲打在何小北的心上。

    “李阿姨，都是我的錯，你把我的命拿走吧，該死的人明明就該是我！”一下又一下，何小北對著李母抽打著自己的臉，直到變紅變腫也沒有停下來。李果爸爸看著不忍心，上前按住何小北的手，“北北啊，是李果這孩子命不好，不能賴你。”

    何小北終於還是站不住了，癱坐在地上，顧曉和夏天也在這個時候趕了過來。

    “小北！你怎麽了？李果他現在怎麽樣了？”顧曉心疼地蹲在何小北身邊，這裏哭成一片，她隱隱能感覺到李果的情況很不樂觀了。

    何小北說不出話來，隻是默默地搖頭，好一會，她才開口，隻是反複地說著一句話：“都是因為我，全都是因為我。”

    就在這時，李果被從手術室裏推了出來，大家都趕緊為了上去。那紙片似的樣子嚇壞了每一個人。顧曉他們這時才發現，李果竟然瘦成了這個樣子。

    李果最後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所有人都禁止出入。何小北隻能隔著窗玻璃看著裏麵，李果就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曉曉，李果這是第二次把我從水裏撈出來了。第一次，他生病快兩周才好，你說，這一次，他還要病幾天？我們隻是朋友而已，他為什麽不要命地救我，為什麽？”何小北喃喃道，仿佛不是在問別人，而是自己一個人的囈語。

    顧曉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心疼何小北，但同時更為李果擔心。夏天不同於顧曉的顧慮，他看著不省人事的李果，心裏突然湧上來一種憤怒，控製不住地就要發泄出來。

    “何小北，你太沒有良心了，李果一直喜歡你你難道不知道嗎？因為你的一句話他就從那麽遠的地方飛了回來，現在又變成這樣，你對他呢？你有一點點喜歡他嗎？”夏天憤然離開，雖然他知道，感情的事沒有對錯，但還是為李果不值，他一直在付出，卻從來沒得到回報。現在，竟然連自己的感情都沒能傳達出去，這太可憐了不是嗎？

    顧曉很想阻止夏天說這麽過分的話，但是她心裏卻竟然有同樣的感覺。小北的遲鈍，讓她無話可說，夏天出去後，她隻是輕輕拍了拍何小北的肩，

    “李果，好像小的時候，對你就是特殊的。”說完，便也跟了出去。

    何小北身體抽動一下，這一晚上都沒有流出來的眼淚，終於在這一刻決堤。夏天說的對，是自己太笨了，是自己太冷血了，一直在身邊，她怎麽會沒有發現？！

    “何小北，你胖得像豬一樣，為什麽還要吃這麽多？”小學，李果總是這樣嘲笑她，但卻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疏遠她。

    “我告訴你們，誰再敢給何小北取外號，我就跟他沒完！”那時候，李果會在那些頑皮的男孩子麵前，漲紅著臉，大聲維護何小北，好幾次，還會大打出手，弄得一身是傷。

    “李果，你為什麽要幫我？”

    “隻能我一個人嫌棄你，其他人都不行！”李果傻笑著，牽動了臉上的傷疤，疼著齜牙咧嘴，卻還是揮著拳頭，總能把何小北逗樂。

    “何小北，你不要跟顧曉玩的那麽好－－”李果黑著臉，偷偷在何小北耳邊嘀咕著，“你還是和我一起回家吧。”

    這個別扭，直到顧曉幫他寫了一次作文才算完，這件事，直到高中以後，還會被何小北拿來嘲笑。“李果，你那時候怎麽那麽幼稚！”

    “誰讓我那時候隻跟你好的！唉，小爺我真是太傻了！”李果哀歎，但依舊是笑著的。可能那些回憶，對他來說都是美好的吧。

    醫院外麵，夏天一個人坐在草坪上麵，雙手扶著額頭。顧曉出來後，看著他這樣，心裏同樣是不好受。

    她靜靜來到夏天的身邊，坐了下來，沉默著。

    “李果走之前跟我說過，他會在平安夜那天晚上跟何小北表白，所以，我知道何小北平安夜跟申傑在一起，還被學校發現之後，很震驚。就給李果發了短信，之後，他的手機就關機了－－”夏天沉聲說著，他剛剛在怪何小北，但實際上，自己又為李果做了什麽呢？在他生病住院的時間，他還把他最後的希望給抹殺了。

    “如果我知道，他正在經曆著病痛的折磨，我一定不會告訴他這些，何小北可能是他最大的安慰了，我卻－－”

    顧曉心在隱隱作痛，李果的病大家都不知道，這多麽可笑。她又何嚐不埋怨自己呢，她也從來沒有發現李果的異常，她要是能多關心一下他，今天也不會覺得還有太多話沒來得及說，太多事沒來得及做。

    “李果，他可能就是不像讓我們這麽傷心吧－－”事已至此，她隻能這樣安慰著夏天，安慰著自己。

    連續三天，大家守在醫院，都沒有等到李果的清醒。在這三天裏，好幾次夜裏，醫院都下了病危通知書。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隨時都與可能崩潰。李媽媽已經昏過去一次了，現在還躺在病床上，已經沒有力氣起來了。

    顧曉和夏天也和學校請了假，這一周都不回學校上課了。何小北更是直接申請了停課，已經不打算回學校了。

    她知道，申傑這幾天也在找她，甚至去她家裏問過。她讓媽媽不要透露自己在醫院的事，隻說是去了親戚家。申傑也隻去問過一次，就再沒有去過了，在他心中，自己還是不重要的吧。那一點愧疚，也終有用完的時候。而自己，欠了李果一條命，這輩子也是還不了了。自己的命是他的，以後再不屬於自己了。

    申傑不是沒有想過找到何小北，想再跟她好好說一下，說一下他以前沒想過的以後，說一下他從來不敢奢望的未來。

    但是，現實把他拉了回來，再一次讓他認清，自己的生活，是多麽糟糕，自己，到底是多麽爛的一個人，根本沒有未來和以後。

    兩天前，一群警察衝進酒吧，控製了現場。

    “申傑，你是這裏的負責人是吧，有人舉報你們銷售毒品，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申傑，不是沒有想過會有這麽一天，隻是真實發生的時候，他還是沒能控製自己的恐懼。這一切，沒他想的那麽簡單。他幫九爺走的事，本就是違法，出了事情，頂包的也是自己。這他都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警察局裏究竟是多麽令人壓抑，多麽可怕，孤寂。

    看守自己的人，那一雙刺人的眼睛，時常讓他在夢裏也會驚醒。這幾天，自己一直沒有受到審訊，但這卻是最讓人受不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會怎麽樣，他還有好多的事情沒有做，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給不了任何人幸福。

    “申傑，有人來保釋你了，你可以走了。”獄管打開了門，等著。

    申傑慢慢走了出去，心裏還是疑惑滿滿，販毒這麽大的罪，還能出的去麽？還是說九爺來保自己了？他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麽？

    出去後，刺眼的太陽讓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身前一個人撲過來，緊緊抱住了他。

    “舒茗？你怎麽－－？”申傑聽著女孩的抽泣聲，心裏更是不解，猛地，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急忙推開申舒茗，一臉的難以置信，“舒茗，你告訴我，你是不是－－？！”

    申舒茗淒慘地笑著，嘴角還混合著眼淚，“我答應了，畢業以後，嫁給他。”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