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幼稚的局,試探,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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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個以草藥命名的護院留在了宅子裏,由丁文章帶著四處轉,杜曉瑜則是帶著兩位嬤嬤和四個丫鬟來到藥田裏。

    除了耐寒的那一部分,其他草藥大多蓋了棚子遮擋風雪,丫鬟嬤嬤們見了覺得很是新奇。

    杜曉瑜對著一塊地介紹道:“這裏麵種的是春柴胡,開春新芽抽到中指高就差不多就能收割了,有誰對春柴胡比較熟悉的嗎?”

    翠鐲忙道:“姑娘,奴婢熟悉春柴胡,就讓奴婢負責這一塊吧!”

    杜曉瑜點點頭,“行,那你看仔細了,這一片到對麵那棵核桃樹種的都是春柴胡,這兩天沒什麽事,莊稼也收了,長工們不會全天下地,隻是時不時地來看看,不過他們都是不懂藥理的,隻會看哪裏被蟲吃了,哪裏又被凍壞了,你叫翠鐲是吧,從明天開始要記得按時來檢查,長工們的防凍措施哪裏有不對的,也要提點著些。”

    翠鐲一一記下,頷首道:“奴婢記住了。”

    杜曉瑜請了村裏一小孩去把負責這一塊的村民給請了來,對他們一家人介紹道:“這位是翠鐲姑娘,以後會經常來督促你們管理藥田,這一片都是她負責的,如果遇到突發情況,你們一時找不到我的話,就去找翠鐲姑娘。”

    那一家大小幾個人熱情地跟翠鐲打了招呼。

    翠鐲靦腆地笑笑,“我初來乍到,還不怎麽熟悉這裏,以後還望你們多多指教。”

    “行了,翠鐲你留下來跟他們相互熟悉熟悉吧,順便讓他們給你說說這一片草藥目前的情況。”杜曉瑜吩咐道。

    “是。”翠鐲恭敬應聲。

    本來杜曉瑜覺得自己不是她們的主子,用不著她們在她跟前奴顏屈膝,可是這幫人骨子裏的尊卑觀念太重了,愣是要把她當成主人一樣地對待,杜曉瑜也沒辦法,哪怕是聽不慣她們自稱“奴婢”,她也得聽下去。

    搞定了一片,杜曉瑜又帶著其他五個人去別的地方看。

    因為天色尚早,她們從白頭村附近轉到了遠處的山上。

    這一路給畫眉、綠萼、雪鶯和戚嬤嬤四個又分派了每個人的管理區域。

    最後隻剩一個林嬤嬤。

    杜曉瑜正準備把最後一片藥田交給她,林嬤嬤突然站出來說道:“姑娘,奴婢雖然懂藥理,可奴婢覺著,已經有這麽多人照看著,奴婢還是貼身伺候姑娘吧,三爺說,咱們來這兒的目的不僅僅是看護藥田,更要照管好姑娘的身體,畢竟您才是藥田的主人,您要有個好歹,虧損的,到底還是回春堂呢!”

    杜曉瑜挑眉,“讓你隨身伺候我,這也是三爺的主意?”

    “是。”林嬤嬤點頭。

    杜曉瑜為難道:“可我身邊已經有一個水蘇和一個靜娘了,並不缺隨身伺候的下人。”

    林嬤嬤麵色平靜地說道:“奴婢趁著吃飯的時候向水蘇姑娘打聽了一下,得知靜娘擅長刺繡和做吃食,水蘇是負責指導小少爺功課的,如此看來,姑娘身邊到還缺個伺候日常起居的下人,奴婢在這方麵頗有經驗,還請姑娘準允。”

    “這……”杜曉瑜心想話雖是這麽說,可她已經習慣了靜娘和水蘇的伺候,這突然換了一個人,而且還是自己不熟悉的,難免會覺得別扭。

    這時,林嬤嬤又道:“聽說靜娘之前不僅負責姑娘的起居,還得負責刺繡裁剪做衣裳和吃食,甚至有的時候也下地幹活。奴婢覺得,她一個人做這麽多,也著實太累,不如就讓奴婢幫著分擔一些吧!”

    關於這一點,杜曉瑜也是仔細想過的,原本她把靜娘買回來,隻是想要個精通刺繡的繡娘幫所有人量身裁衣,順便繡一些精致的小玩意兒,可誰料靜娘什麽都懂,杜曉瑜索性就讓她什麽都做了。

    前些日子她還在尋思呢,等開了年再買個廚藝不錯的下人來專門負責做吃食,這麽一來,靜娘就能輕鬆許多。

    隻是沒想到擅長廚藝的廚娘還沒買到,杜三爺就給送了這麽多下人來。

    既然杜三爺都親自發話說這幾個人有義務照顧她,那她又何必再浪費錢買下人,直接往裏麵挑一個會做吃食的不就行了,反正她們也不從她這裏拿錢,多劃算。

    這麽一想,杜曉瑜又重新審視起林嬤嬤來,過了半晌才問,“你擅長廚藝嗎?”

    林嬤嬤點頭,“擅長的。”

    杜曉瑜心下一喜,“既然擅長,那以後你負責宅子裏所有人的吃食好了,靜娘到底是伺候我伺候慣了的人,貿然把她換掉也不太現實,再說了,靜娘才是我的人,你們可都是杜三爺的人,總沒有讓我的人靠邊站,反而使喚三爺的人來伺候我起居的道理吧?”

    這話裏話外的拒絕之意已經很明顯了,林嬤嬤也是長了幾分腦子的,很會看眼色,知道能讓小姐讓步同意她去廚房做吃食已是不易,若是再得寸進尺,隻怕會引起小姐懷疑,索性不再強硬,高興地點點頭,“是,奴婢往後一定會認真負責所有人的吃食。”

    “嗯。”杜曉瑜頷首,轉頭看向其他人,問道:“你們每個人都熟悉自己的管轄區域在哪了吧?”

    那幾人齊聲道:“奴婢們記住了。”

    “記住了就好。”對於這些人還算不錯的記憶力,杜曉瑜感到很滿意,同時也很驚訝,該說不愧是杜三爺的人嗎?她不過是介紹了一次而已,她們竟然就把自己分配到的管轄區域地形位置給牢牢記住了,這一點,那可真是普通下人比不得的。

    “記住了就回家吧,外麵怪冷的。”杜曉瑜裹緊身上的披風,朝著宅子方向走。

    先前因為一直走動,身上還算暖和,後來停下來說話,才站了這麽一會,她的腳底就已經僵木了,手也凍得厲害。

    回到宅子的時候,廉氏帶著靜娘水蘇兩個在給這幫人收拾房間,丁文章去隔壁村請泥瓦匠了。

    按照杜曉瑜的計劃,等過完年開了春,是要買一塊地專門給這幾個人蓋下人房的,但如今外麵天寒地凍的,蓋房子是不可能了,隻能收拾兩三個房間出來搭個大炕暫時給他們住下。

    而這大通鋪也是需要花費時間的,所以在完成之前,先讓她們住進目前擺設了家具和拔步床的客房裏。

    拔步床很寬大,兩三個人睡一張床都不覺得擠。

    然而當杜曉瑜說出自己的打算時,意料之外的遭到了這些下人的反對。

    林嬤嬤帶頭道:“我們隻是奴婢,哪有那福分去住姑娘的客房,三爺早把這些問題考慮進去了,杜家管事送奴婢們來的時候,馬車上就已經帶足了行禮,每個人的褥子和棉被都齊活的,隻需要姑娘給安排一個寬敞一點兒的房間,奴婢們打地鋪就是了。”

    杜曉瑜一驚,“打地鋪?”

    林嬤嬤頷首。

    “可現在是冬天。”杜曉瑜道:“夜裏的冷風可不是說著玩的,打地鋪,你們能受得住嗎?”

    “奴婢們受得住。”林嬤嬤道:“這眼看著也沒多久就過年了,熬一熬,過了這個冬天就好了。”

    杜曉瑜原本想堅持,無奈拗不過她們,隻好同意了她們打地鋪,就連那四個護院也一樣,在外院的客房裏打地鋪。

    這樣一來,四個丫鬟和兩個嬤嬤一間,四個護院一間,完全不占位置。

    杜曉瑜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規矩自覺的下人,心下有些不忍,晚間的時候多燒了幾個炭盆送入她們的房間。

    有了炭盆,哪怕她們是打地鋪的,也沒覺得冷,一夜就這麽過去了。

    天剛亮,林嬤嬤就起床了,穿戴利索洗漱之後徑直去往廚房。

    她以為自己就夠早的,沒想到到了廚房門口,竟然見到靜娘已經在裏頭和麵了,看樣子比她早了不知多久。

    來的時候三爺特地囑咐過,姑娘身邊這位靜娘不是什麽好的,讓她一定要想法子取而代之代替靜娘成為姑娘身邊最得臉的嬤嬤。

    所以當下看到靜娘,林嬤嬤就有些不高興,可靜娘的資曆在那擺著,她就算再上火,也不能直接杠。

    “靜娘,姑娘那邊囑咐了,往後廚房裏的事兒由我來忙活,你就一邊歇著去吧!”林嬤嬤上前,滿臉笑意地說道。

    其實昨天晚上杜曉瑜就跟靜娘說過的,不過靜娘已經早起給姑娘做早飯習慣了,一時之間調整不過來,今天一樣起得早,所以習慣性地來到了廚房,準備給姑娘烙鍋貼。

    但她沒想到,林嬤嬤會來得這麽早。

    聽到林嬤嬤的話,靜娘和麵的動作頓了頓,溫和地笑道:“既然林嬤嬤都說了你負責廚房,那今天的早飯就交給你吧,這些麵是準備給姑娘烙鍋貼的,你動作得快些,姑娘喜歡早起晨練,晨練完了就得吃早飯的。”

    林嬤嬤含笑,“我都記下了,你起這麽早,趁著天色回去再眯會兒吧,這裏交給我就成。”

    靜娘沒再多言,解下圍兜洗了手,走出廚房。

    不過她並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杜曉瑜的房門外。

    剛好杜曉瑜推開門,見到靜娘,有些驚訝,“靜娘,你怎麽在這兒?”

    靜娘道:“想著這個時辰姑娘怕是起身了,奴婢便提前來候著。”

    杜曉瑜打了個哈欠,看向外麵,天已經亮了,看樣子今天又是一個冬日晴天,她深吸一口外麵的新鮮空氣,說道:“陪我出去跑一圈吧,老待在房間裏,把人都給悶壞了。”

    靜娘沒意見,陪著杜曉瑜往外去。

    這樣的事情並不是第一次了,尤其是在經曆了團子和鐵蛋在私塾被人欺負以及丁文誌被薛方明毆打這兩件事以後,杜曉瑜越發覺得有武技傍身是多麽的重要,所以她一得空就出去跑一圈,在沒人的地方活動活動筋骨,加強鍛煉。

    上回輕易把薛方明的手腕掰折,也得益於她每天的鍛煉。

    靜娘一開始的時候不能理解,覺得姑娘家學這些東西未免顯得太過粗俗。

    可是後來她覺得王爺有句話說得很對:本王有照拂她生死的心,卻無法做到時時陪在她身邊,要想保護她,就得教她學會如何自保。

    靜娘是按照標準宮規培養出來的嬤嬤,資曆老,涵養高,本來最不屑姑娘家學什麽打鬥啊功夫啊,可兩樣都占的杜曉瑜卻得了她刮目相看,可見杜曉瑜的影響力有多大。

    兩人出了大門以後就沿著去鎮上的那條土路一直跑,嘴裏不停地吐著白氣,鼻子被凍得通紅。

    這個時辰,大多數人還窩在暖和的被子裏,路上沒有其他行人,隻有路邊樹枝被冰淩子壓得吱吱輕響,越發顯得村莊格外寂靜。

    論禮儀,規矩,廚藝和繡工這些東西,靜娘哪一樣都比杜曉瑜強上十倍百倍,但要說跑步,她是萬萬比不得杜曉瑜的。

    盡管已經邁開了步子,還是被杜曉瑜遠遠地甩在身後。

    太陽慢慢從東山升起,照在杜曉瑜越來越遠的背影上,靜娘扶著樹大喘氣,知道自己追不上姑娘了,索性不追,在原地站著等姑娘回程。

    杜曉瑜速度很快,沒多久就跑回來了,見靜娘還站在那不動,笑道:“你今天早上可比前麵那天跑得慢也跑得短了。”

    靜娘苦笑著擺手,求饒道:“姑娘您就饒了奴婢吧,奴婢真不擅長跑步,尤其是在這麽冷的天,跑一段就得喘上好一會,簡直是要了奴婢這條老命了。”

    杜曉瑜忍不住笑出聲,“哪有你說得那麽誇張,不過是因為你不經常鍛煉,所以覺得難罷了,我跟你說,其實年紀越大就越應該多鍛煉,這比你花錢去買什麽強身健體的補藥管用多了,是藥三分毒,就算是補藥,吃多了也是不好的,但若是常鍛煉,不僅能強身健體,還能延年益壽,多好的事兒。”

    靜娘強顏歡笑,“那……奴婢盡力吧!”

    “這就對了嘛!”杜曉瑜投給她一個鼓勵的眼神,然後拉著她的手,說道:“怎麽樣,再陪我跑上一圈?”

    靜娘當即“啊”一聲,做出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來,但還是擋不住杜曉瑜的熱情,愣是被她拉著跑到去孟家莊的岔路口才肯返回來。

    靜娘早已累得氣喘籲籲,鼻孔嘴巴齊齊吸氣都還覺得呼吸不夠用。

    難得看到靜娘這麽“狼狽”的模樣,杜曉瑜覺得挺可樂,在一旁笑得打跌。

    靜娘嗔道:“奴婢都這樣了,姑娘還取笑我。”

    “好了好了,咱們回去吧!”杜曉瑜馬上止了笑聲,攙扶著她回到宅子。

    一大早的晨跑鍛煉,外麵雖然冷,杜曉瑜卻出了一身的汗。

    水蘇早就去水房把水燒好了,一看到杜曉瑜進門,馬上去兌水給她沐浴。

    杜曉瑜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上新棉襖,這才去往堂屋吃飯。

    林嬤嬤烙了鍋貼,還煲了蛋花粥,看起來很是精致。

    “姑娘,快坐下來吃飯吧!”林嬤嬤十分殷勤地給杜曉瑜拉開凳子。

    杜曉瑜問道:“有沒有給我大嫂和姑爺那邊備了?”

    林嬤嬤道:“都準備了的,奴婢才剛親自送到他們屋,這一份是專門給姑娘準備的。”

    杜曉瑜點點頭,慢條斯理地坐下來拿起小勺舀了一勺蛋花粥送進嘴裏。

    林嬤嬤緊張地看著杜曉瑜。

    三爺說過,姑娘身邊這位嬤嬤是個狠角兒,什麽都會,就連廚藝那都是無可挑剔的,她就怕自己做的早飯不合姑娘胃口惹得姑娘生氣。

    杜曉瑜咽下口中的蛋花粥,她想起來外婆說過一句話:這世上所有的東西,什麽好吃,什麽不好吃,都逃不過人這張嘴巴。

    杜曉瑜不得不承認,林嬤嬤是有些廚藝的,不過跟靜娘比起來,那就不是一個級別的了,林嬤嬤做的東西,美味有幾分,但要說讓人吃得流連忘返,還是及不上靜娘。

    “沒想到林嬤嬤的廚藝這麽好。”對方是三爺的人,她少不得要給幾分麵子,很認真地誇獎道。

    林嬤嬤得了誇,麵上滿是笑意,“姑娘喜歡吃就好,以後老奴每天都給您做。”

    “好。”杜曉瑜爽快應下,雖然她喜歡靜娘做的美食,不過想想之前在李家吃的那些,一口窩頭一口水就能活下來的日子,林嬤嬤做的這些,已經是她以前隻敢想不敢奢望的美味了。

    靜娘觀人入微,隻隨便一看杜曉瑜的神情就知道林嬤嬤做的早飯怕是沒有自己做的合胃口,但姑娘還是吃得這般有模有樣,不由得有些心疼。

    杜曉瑜吃完早飯,剛想著去找廉氏說說話,丁文章就回來了,他昨天去隔壁村請泥瓦匠來搭炕,路太滑,在泥瓦匠家裏住了一宿,早上又吃了早飯才趕回來的。

    這泥瓦匠杜曉瑜認識,建宅子和蓋糧倉的時候他都來幫過忙。

    見到杜曉瑜,泥瓦匠客氣地打了個招呼。

    杜曉瑜勉強回以一笑,眉目間卻露出幾分猶豫來。

    丁文章察覺到不對勁,忙把杜曉瑜拉往一邊,低聲問道:“妹啊,是不是哪裏不妥?”

    杜曉瑜小聲說:“昨天我帶著她們從藥田回來的時候,你已經去了隔壁村,所以來不及告訴你,那個大炕用不著了。”

    “怎麽用不著了。”丁文章瞪大了眼睛,“咱不是說好了先給他們搞個大通鋪,等開了年再專門蓋下人房的嗎?難不成他們不幹?”

    “不是。”杜曉瑜搖頭道:“他們主動要求打地鋪。”

    丁文章一時愣住,好久才反應過來,“不是吧,他們可都是三爺的人,打地鋪像什麽話,萬一三爺曉得了一個不高興……”

    “那我管不著。”杜曉瑜道:“反正是他們自己要求的,我也隻能這麽著了,大不了,每天晚上往他們房間裏多放幾個炭盆,等開了春,咱們馬上找人幫忙蓋下人房,不虧著他們就是了。”

    丁文章撓撓頭,“既然妹子都這樣說了,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杜曉瑜點點頭,“大哥,你幫我把周大爺給打發了吧,一把年紀跑這麽遠也不容易,給他五十個銅板的跑路費,順便說兩句好聽的,等下回用得著人了,咱也好去請,否則鬧僵了關係,以後請人可就難了。”

    丁文章應聲,“放心吧,我跟周大爺很熟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杜曉瑜囑咐道:“不管怎麽說,應盡的禮數,咱們得先做到位,別讓人看了笑話,背後戳脊梁骨罵。”

    “嗯。”

    丁文章轉過身,大步走回去,請了周大爺進他的屋喝茶,這才把情況一一說明。

    周大爺雖然遺憾不能掙這筆錢,但還是笑嗬嗬地說道:“沒事兒,做不成就做不成吧,等以後你們家要是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來使喚我,我平日裏也沒啥事兒,多數時候都在家的。”

    丁文章取了五十個銅板裝在一個普通的小荷包裏遞給他,客氣地說道:“周大爺,這是我妹子的一點心意,您收下,就當是提前給個過年紅包沾沾福氣。”

    丁文章這麽說,周大爺便沒什麽好推辭的,一邊道謝一邊收下荷包,沒坐多久就回去了。

    今天算是杜家下人來到杜曉瑜家正式做事的第一天,四個丫鬟和戚嬤嬤各自去了自己負責的藥田裏看過,再三確定沒什麽問題才折返回來。

    宅子裏一下子多了十個人,林嬤嬤一個人是忙不過那麽多吃食來的,更何況她主要做杜曉瑜的吃食,於是畫眉、翠鐲、綠萼和雪鶯四個小丫鬟便商量著每兩個人每天輪流去廚房幫林嬤嬤。

    這樣一來,戚嬤嬤就算閑下來了,她時不時地在杜曉瑜眼前晃,無形中搶了靜娘和水蘇端茶送水的活兒。

    水蘇心思單純,倒是不會多想,隻覺得這些人十分的盡職盡責規矩有禮。

    靜娘卻是知道的,戚嬤嬤和林嬤嬤都是杜三爺安排來排擠她取代她的人。

    不過靜嬤嬤性子沉著,不管戚嬤嬤和林嬤嬤怎麽在暗中使手段,她始終保持著一顆平常心。

    那兩位嬤嬤要爭著搶著伺候姑娘,那她就讓給她們,不爭不搶。

    這是王爺教給她的辦法,她越是沉默什麽都不說,姑娘就越會覺得冷落了她,心中愧疚,自然會更偏向她這邊。

    杜曉瑜在當了三天的“千金小姐”之後,終於受不了連睡個覺都有人守著的日子,想找個地方透透氣,索性叫上靜娘,兩人趕著牛車去鎮上。

    途中,杜曉瑜問她,“靜娘,我這幾天沒讓你來伺候,你不會有什麽想法吧?”

    靜娘輕笑道:“有那麽多人關心姑娘照顧姑娘,這是好事兒,奴婢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麽可能有其他想法,再說了,有她們代勞,奴婢正好能歇下來給姑娘做棉襖,這天雖然不下雪了,卻還是陰冷陰冷的,姑娘總共也沒幾件棉襖,去年是奴婢不在,今年既然奴婢來了,那就得為姑娘考慮周全。”

    杜曉瑜就喜歡這種識大體的,緊繃的心情緩緩放鬆下來,“你不計較就好,不管以後如何,你要記得,她們始終是杜三爺的人,而你是我從人牙子手裏買來的,是自家人,我再怎麽昏聵,也不至於撇下自家人去跟外頭人親不是。”

    聽到姑娘把自己當成自家人,靜娘心中很是高興,頷首道:“姑娘說得極是。”

    杜曉瑜今天出門前打扮了一番,把秦夫人當初送給她的首飾拿出來,挑了一支翠玉簪子配今天的衣裳,不過風太大了,杜曉瑜擔心簪子不穩,掉下來摔碎,索性直接摘下來,“早知道就不佩戴了,這麽貴重的簪子,要真摔碎了多可惜,還是留在首飾盒裏麵放著看看飽飽眼福就好。”

    靜娘從她手中接過翠玉簪子,說道:“奴婢替姑娘收著吧!”

    這時節接近年關,鎮上每天都很熱鬧,主仆二人來到鎮上安置好牛車以後就到處瞎逛,有人認出了杜曉瑜,問她,“姑娘怎麽不來賣土豆片了?”

    杜曉瑜指了指聚緣酒樓,“土豆片都賣給酒樓了,你們要想吃,就去酒樓買。”

    男人埋怨道:“可不敢,一百文錢一盤土豆片,除了那些個腰包鼓的,我們這些窮苦百姓,誰吃得起啊?”

    杜曉瑜有些詫異,她早知道那李掌櫃是個一根腸子黑到底的奸商,從來隻會貪圖眼前利益,可沒想到李掌櫃會這麽狠。

    兩文錢一斤的土豆,頂多兩個土豆就能擦出一大盤薄片來曬土豆片,被他那麽一抬,成本隻值一兩文錢的土豆片直接賣到一百文了,可真會做生意。

    杜曉瑜想了想,對男人道:“如果你隻是為了自己吃而不是拿出來賣的話,我倒是可以教你怎麽曬土豆片,等來年土豆收成的時候你們就能自己做了。”

    男人目光一亮,“真的?那姑娘要多少錢?”

    杜曉瑜道:“你得先答應我做出來自己吃,而不是為了賺錢,那麽我便不收你的錢,可你若背信棄義偷偷瞞著我做出來賣,那麽我就去告訴李掌櫃,你偷了他做土豆片的法子,到時候你賺不到錢不說,還會被聚緣酒樓的人狠狠收拾一頓,那李掌櫃跟縣令大人可是有交情的,一個弄不好把你告上公堂,到那個時候,準沒有你好果子吃。”

    男人聽得渾身抖了三抖,但還是保證道:“姑娘放心,我就是想學會做法,等來年收土豆了,自己也做一些炸出來給我小兒子當零食,這樣就不用再過錢買了,至於賺錢,我還真沒指望過。”

    杜曉瑜滿意地點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告訴你方法。”

    杜曉瑜附在他耳邊,把曬土豆片的方法說了出來。

    男人驚道:“原來就這麽簡單?”

    “是啊,明明這麽簡單,你們為什麽會想不到呢?”杜曉瑜半開玩笑地說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記得你答應我的。”

    “肯定記得,肯定記得。”男人說完,又追了上來,把自己提著的布袋遞給杜曉瑜,感激地說道:“姑娘幫了我這麽大一個忙,我無以為報,就把這些給你吧!”

    杜曉瑜看了一眼布袋,裏麵是半袋子曬幹的菌子。

    他解釋道:“這是雨季的時候我家婆娘帶著娃上山撿來的,曬幹就一直放著,這不要過年了麽,想著拿出來賣換點錢,可巧就遇到了姑娘,這些就當做是我的一點心意吧,還請姑娘別嫌棄。”

    杜曉瑜一聽是拿來換過年錢的,哪裏還肯收,況且山上撿來曬幹的菌子是很值錢的,酒樓裏常年四季都收,遇到好的,幾百文錢一斤的都有。

    可這人都已經送到自己手裏了,再還回去他不一定會接著,杜曉瑜想了一下,看一眼前麵的點心鋪子,對靜娘使了個眼色。

    靜娘很快去鋪子裏買了幾款精致可口的點心包裝好拿出來。

    杜曉瑜接過,遞給眼前的男人,“這些點心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拿回去哄孩子開心。”

    男人起初不肯收,杜曉瑜非要給,他推拒不了,隻好接過了點心盒。

    杜曉瑜渾然不知,這一切都被躲在暗處的一雙眼睛全部給看了去。

    把那半袋幹菌子放回牛車上,杜曉瑜又帶著靜娘去別處逛,她今年比去年有錢,遇到想買的東西都可以放開了買。

    不過姑娘家嘛,漂亮衣服是少不了的,於是主仆兩個拐進了一家布莊。

    來之前杜曉瑜也沒特地看外麵的匾額,直到見到剛好挑簾出來的薛絳珠,杜曉瑜才猛地反應過來這是薛家的鋪子。

    杜曉瑜自認與薛絳珠沒有任何交集,不過是當初來給丁文誌討公道的時候跟薛絳珠有過一麵之緣而已,可此時此刻的薛絳珠看她的眼神卻十分的複雜。

    杜曉瑜微愣過後笑道:“薛姑娘,這麽巧你也在鋪子裏呢?”

    “你就是上次見到的曉瑜姐姐吧?”薛絳珠站在門邊,問話的語調輕而緩,若是光聽聲音,大約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是,我叫杜曉瑜。”杜曉瑜淡淡答,她還真不知道自己何時與薛家這位姑娘如此親近了。

    薛絳珠眸光微閃,唇邊揚起一抹淺笑,眼神略帶歉意,“上次的事,是我哥的錯,妹妹在這裏給姐姐賠不是了。”

    說著,蹲了蹲身。

    杜曉瑜忙虛扶她一把,“薛姑娘,你叫我全名或者杜姑娘就可以了,你是小姐,我不過是個村姑,值不得你道一聲姐姐,沒得墮了你的身份。”

    薛絳珠麵上依舊是言笑晏晏的模樣,“若非姐姐出手教訓,我哥他怕是到現在都還改不了那副臭德行,算下來,於情於理,我都得感謝你呢,所以這一聲姐姐,你受得。”

    杜曉瑜不知道薛絳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出於女人的直覺,她對薛絳珠沒什麽太大的好感,打算隨便敷衍兩句就走,鎮上布莊這麽多,不一定非要買薛家的料子。

    薛絳珠卻好似察覺到了她要走似的,一把挽住杜曉瑜的胳膊,動作親昵自然,好像杜曉瑜跟她多熟似的。

    杜曉瑜皺皺眉,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薛絳珠趁機道:“曉瑜姐姐,聚緣酒樓裏新出了幾道菜色,我吃過一回,很不錯,既然今天咱們難得碰到,不如由我做東,請你吃頓飯,你意下如何?”

    靜娘眉頭緊緊皺著。

    薛絳珠顯然不會隻是請吃飯這麽簡單,但杜曉瑜實在想不通她到底想幹什麽,索性大方地回道:“好啊,既然薛姑娘做東,這麽大的麵子我怎麽敢拂了。”

    薛絳珠滿臉喜色,“那咱們現在就走吧!”

    說完,拉著杜曉瑜朝著聚緣酒樓而去。

    因為這兩人隔得很近,靜娘不好出聲提醒,隻能不斷地給杜曉瑜遞眼色。

    杜曉瑜便用眼神示意她放心。

    聚緣酒樓旁邊有個首飾鋪子,原本要進酒樓的薛絳珠直接拉著杜曉瑜進鋪子,親自挑了一支翠玉簪子,花二十兩買下來送給杜曉瑜,一臉的真誠,“這個是我送給姐姐的見麵禮,收下吧,以後咱們就是好姐妹了。”

    杜曉瑜接過簪子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麽,嘴角幾不可察地揚起一抹譏諷的笑容,雖然不知道薛絳珠的最終目的,不過也不難看出這支簪子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杜曉瑜隱約猜出有人設局等著她,穿越這麽久,她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覺得還挺新鮮,當即決定“入局”,她就是想看看,薛絳珠最後能玩出什麽花樣來。

    把簪子交給靜娘,杜曉瑜道:“我看不見,你幫我簪上。”

    靜娘接過簪子,看清楚上麵的花色和紋路,當即微微地眯了眯眼,很快明白過來自家姑娘的意思,於是從後麵幫杜曉瑜把簪子給簪上。

    “真好看。”薛絳珠誇道:“姐姐生得水靈,翠玉簪子又配你今天的衣服,這麽一打扮,哪裏是什麽村姑,分明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杜曉瑜淡笑,“是嗎?”

    “那當然了,我的眼光是不會差的。”薛絳珠麵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付了錢拉著杜曉瑜的手就上酒樓,點了一大桌子好菜,還點了一壺酒。

    杜曉瑜看了看滿滿一桌子的菜肴,遲疑道:“就咱們兩個人,吃不完這些吧?”

    薛絳珠道:“沒關係,我還另外約了人,看看時辰,應該差不多快到了。”

    另外約了人?

    杜曉瑜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光,薛絳珠遞來的茶她沒喝,假裝站起身走到窗邊看雪景。

    不多會兒,就看到薛方明帶著幾個人往酒樓這邊走來。

    跟在薛方明身後的,其中一個竟然是賀雲坤。

    杜曉瑜實在想不通,賀雲坤怎麽還跟薛方明攪在一塊。

    思緒還沒回神,那幾個人的聲音已經傳入了耳朵裏。

    “珠兒,我們到了。”薛方明在外麵敲門。

    薛絳珠唇角揚起一絲冷笑,很快消失不見,她站起身去開門,假裝怒道:“哥,你怎麽來得這麽晚?咦,這不是賀家大公子嗎,你怎麽來了?”

    薛絳珠一麵說,一麵和薛方明交換了眼神。

    賀雲坤並沒有回答薛絳珠的話,目光看向窗邊。

    即使杜曉瑜不轉身,他也認得出來,這就是她。

    “曉瑜姐姐,快過來坐下吧!”薛絳珠衝杜曉瑜打招呼。

    杜曉瑜轉過身,目光在賀雲坤身上淡淡略過,又對眾人簡單問了個安,這才坐下來。

    薛方明特地坐到杜曉瑜旁邊,眼神中全是曖昧和寵溺,伸出手想摟她的腰,“我托珠兒送給你的簪子,還喜歡嗎?”

    杜曉瑜麵色淡淡,桌下的手卻死死鉗住薛方明的手腕,致使他疼得險些叫出聲來。

    賀雲坤的那一雙眼睛好似刀子一樣,冷冷地盯在杜曉瑜的腦袋上。

    那支簪子,賀雲坤知道,是薛家祖上傳給兒媳的。

    之前薛方明一直說他們家的簪子被杜曉瑜收下了,他還不相信,如今,證據確鑿,杜曉瑜腦袋上的的確是薛家簪子,而且聽薛方明這語氣,他們倆來往的時間應該不短了。

    收下簪子,便是薛家兒媳,嗬!

    猛灌一口酒,賀雲坤諷刺地說道:“一直以為杜姑娘冰清玉潔,沒成想,在錢財麵前,也不過如此。”

    杜曉瑜勾唇,“賀大公子說得極是,這年頭,誰不見錢眼開啊,我就是個普通的農家女,愛財如命不是很正常麽?”

    “所以為了錢,你連自己的未婚夫都背叛?”

    這話沒刺激到杜曉瑜,反倒是直接打了薛絳珠一大巴掌。

    薛絳珠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勉強維持著笑容,“賀大公子,曉瑜姐姐的心意,想必你今日已經曉得了,往後還請你不要再繼續糾纏她,否則,我們薛家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賀雲坤冷冷地看了薛絳珠一眼。

    薛絳珠有些心虛,當即垂下頭。

    杜曉瑜聽著這些人的言論,大概明白了,這個局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齷齪玩下藥玩失身最後捉奸什麽的,而是薛家兩兄妹為了報複賀雲坤,所以想法子讓她簪上那根簪子,雖然她不知道那根簪子到底有什麽意義,不過賀雲坤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這不是鋪子裏買來的普通簪子,而是薛家的簪子,之所以從鋪子裏買,那都是薛絳珠一早安排好的。

    真幼稚!

    杜曉瑜在心裏吐槽,就因為賀雲坤不肯再和薛絳珠重頭再來,所以薛絳珠就心生恨意,看出來賀雲坤對她有意,便加以利用,無形中讓她“變成”薛方明的女人。

    一來,是想看賀雲坤心痛發怒,這樣薛絳珠才能感到報複的快意,二來,是想讓賀雲坤徹底死心。

    “薛公子。”杜曉瑜慢條斯理地把頭上的簪子拿出來,挑眉道:“你剛剛說的,是這支簪子嗎?”

    薛方明探頭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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