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2、結局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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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霓裳來到養心殿。
外麵有幾個小太監守著,見到皇貴妃手裏拎著食盒,忙伸手攔住,說:“皇貴妃娘娘,皇上正在休息,不進食。”
霓裳也不惱,微微一笑,“本宮送的不是吃食,是心意。”
幾個小太監麵麵相覷,猶豫著要不要讓她進去。
霓裳臉色正了幾分,“東西六宮誰掌權,誰說了算,你們不知道麽?”
“這……”
幾個小太監更為難了。
皇後娘娘沒瘋之前,後宮就已經是皇貴妃掌權,如今皇後娘娘瘋了,今後誰會成為這後宮的女主人,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他們的確是不敢對皇貴妃不敬,可是皇上那邊不好交代。
正巧這時,太監總管吳勝從裏麵出來。
見到皇貴妃,吳勝愣了一下。
霓裳彎了彎唇角,看著他。
吳勝突然覺得後脖子有點涼颼颼的,躬身行禮,“奴才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霓裳莞爾,“本宮來看看皇上。”
吳勝本想阻止的,但是想到似乎自己每一次的阻止都是徒勞,隻好歎息一聲,“娘娘裏麵請。”
霓裳滿意地笑笑,抬步走了進去。
她剛關上門,外麵的幾名小太監就被突然現身的鐵浮屠給弄暈,拖下去扒了衣服換在自己身上,又回來守在門外。
至於養心殿周圍的大內高手,早就被處理得幹幹淨淨。
對於鐵浮屠而言,隻要見到浮屠令,要處理這麽些人,就跟閑來無事拍幾隻蚊子一樣簡單。
——
弘順帝披頭散發地坐在龍榻前的腳踏上,一隻手搭在龍榻邊緣,身上僅著明黃中衣,鬆散的發間,隱隱露出幾絲白。
聽到腳步聲,弘順帝直直看過來,額上的抬頭紋使他看起來像個縮了水的木瓜,與眼前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女人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沈嵐,你也是來看朕笑話的?”
弘順帝像是被誰抽空了精氣神,聲音透著嘶啞。
他並沒有起身,搭在龍榻上的那隻手,拳頭微微握了握,蒼老的手背上青筋突兀,頭發半遮麵,擋住了眼睛,眼白上有血絲,從發絲間流露出來的眼神,好似刀子。
霓裳仿佛沒看到他猙獰的表情,不緊不慢地走到桌邊,把食盒放下後揭開蓋,拿出裏麵的東西。
弘順帝以為,食盒裏麵要麽裝的是湯,要麽是吃食點心,沒成想,霓裳拿出來的卻是一副鏽跡斑斑的鐐銬,隔著好遠都能聞到上麵的鐵腥味。
弘順帝瞪大眼,“你做什麽?”
對上霓裳滿是笑意的那張臉,他後背一陣惡寒,邊說邊後退邊往外喊,“來人,來人,護駕!”
“皇上還記得這個麽?”霓裳揚了揚自己手中的鐐銬,年久的刑具發出嘩啦啦的摩擦碰撞聲,聽得人牙酸。
弘順帝的後背抵在龍榻旁邊的衣櫃上,麵部肌肉有些抽搐,“朕看你是瘋了!”
“是,我是瘋了。”霓裳突然笑了起來,爾後笑容一收,目光變得冷冽尖銳,從齒縫間一字一句地擠出來,“那也是被你逼瘋的!”
“皇貴妃之位給了你,掌管東西六宮的大權也給了你,如今皇後瘋了,所有人都說你會是下一任皇後,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弘順帝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慶國已經退兵,重新和大魏簽訂了休戰協議,按理說,作為慶國奸細,沈嵐再留在傅氏皇宮並沒有什麽用,可她還是不滿足,一次次的發瘋,他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女人了。
霓裳一步步走過來。
弘順帝知道她有些本事,會用銀針,他心裏惶恐,麵上卻做出強硬的姿態,威脅道:“沈嵐,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肯乖乖收拾東西離開皇城,朕便放你一條生路,否則,休怪朕不念舊情!”
霓裳在他麵前止了腳步,緩緩蹲下身,一手拿著鐐銬,一手來抓他的手腕。
弘順帝揚起巴掌,還沒等扇下去,就被她指縫間的銀針紮中,銀針上有麻藥,他使不上力氣,隻能眼睜睜看著她捉住自己的手腕,然後套進鐐銬裏,上了鎖。
“這是二十年前,皇上親自讓人為秋霓裳打造的,你把她幽禁在榮華園,沒日沒夜地淩虐折磨,就為了滿足你的變態欲,她的雙手險些在鐐銬裏被磨斷,除了那張臉,身上的肌膚沒一處完整。”
霓裳拖了把太師椅過來,坐在弘順帝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所以你是來為她報仇的?你配麽?”弘順帝突然冷笑,眼神裏滿是不屑。
“你不配來質問我配不配。”她說著,輕輕笑了一下,從廣袖裏掏出鍍金銀冊,這是大魏朝寫傳位昭書的東西,由上好的天蠶絲製成,和聖旨一樣,中間繡著祥雲瑞鶴,兩端有銀色龍紋的防偽標誌。
隻不過,比聖旨更為華麗。
從弘順帝的角度,能看到上麵已經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若非他記得自己壓根沒寫過傳位昭書,恐怕真會以為是自己的筆跡。
相像到弘順帝本人都辨認不出來。
“我今日來,是想借皇上的大印一用。”霓裳衝他揚了揚詔書,“傳位的內容,我已經寫好,就不勞煩皇上親自操心了。”
她一麵說,一麵走向禦案。
裝玉璽的寶函被鎖了,霓裳微微蹙了下眉頭。
寶函鎖是特質的,結構很複雜,基本沒可能被撬開,錘鑿不壞,刀砍不斷。
弘順帝雙手被鐐銬拷著,扭轉身子,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若是沒有朕的鑰匙,你就算把這東西扔到火裏燒,它也照樣不會打開,朕倒想看看,你還有什麽花招!”
霓裳仔細看了寶函一眼,確定暫時打不開,也找不到鑰匙,她沒再著急戳上玉璽印章,折回來坐下,目光落在弘順帝被手銬銬住的手腕上,“你就不問問,我為什麽會知道榮華園的事?”
弘順帝不想問,他當年幽禁秋霓裳,雖然對外保密,但還是有那麽幾個人知道的。
當年的沈嵐與秋霓裳關係不錯,她會派人打聽也不足為奇。
見他不為所動,霓裳又說,“如果我告訴你,秋霓裳沒死呢?”
“不可能!”弘順帝大聲矢口否認。
“你都還活得好好的,她怎麽舍得死?”霓裳眼神冷漠,“就算真要死,也是你先。”
“沈嵐,你被皇後的瘋病傳染了?”弘順帝瞪著她,被針尖上的麻藥藥到,他站不起來。
“嗬嗬,我不叫沈嵐,我叫,秋霓裳。”
“果然瘋的不輕。”弘順帝冷嗤。
“可能吧!”霓裳說,“我要是個正常人,就不會花二十年的時間來研究蠱,更不會花二十年的時間給你煉藥。”
聽到這一句,弘順帝臉色僵了僵。
這整個宮裏,除了弘順帝自己,就隻有太後知道他在吃長生藥,沈嵐於弘順帝而言不過是個捏在手裏的棋子而已,她是怎麽知道的?
“你不好奇,你的最後一顆藥去哪了嗎?”霓裳看著他青白交織的臉,心中覺得快意,“不想知道,為什麽段濯每隔三年就給你送一次藥?秋霓裳已經跟著他走了,他憑什麽要按時來給你送藥,若是真有長生藥,他能不自己吃了,要留給你?”
弘順帝心口堵得慌,抿著嘴巴,他不願意麵對這樣的事實。
或者說,一直以來,他都知道這世上沒有長生藥,隻不過是把三年一送的那顆藥當成了一種想長生的寄托,然後不斷地麻痹自己,吃了藥就能長生不老。
任何人都別在他跟前捅破這層紙,否則他馬上就得發瘋崩潰。
“因為你的藥,是我給的啊!”霓裳挑眉,“那不是什麽長生藥,而是一種引子,引的,是你體內我親手種下去的蠱。”
“你胡說!”弘順帝猩紅著眼,雙手上的鐐銬因為掙紮而碰撞發出冷鐵的聲音,在這空寂寂的大殿內回響著。
霓裳笑得很歡愉,“你瞧,那隻蠱它在你體內多興奮,你越生氣,它長得越快,等它完全長大,你差不多就能嚐到當年秋霓裳被你綁住雙手雙腳大肆淩虐的時候心裏是個什麽滋味。”
被幽禁的第三個月,她在榮華園裏懷上第二胎,她以為,自己能因此被優待,起碼,能讓她見一見梟兒。
若不是還有這個信念支撐著,她早就死了。
可這個畜生,不顧她懷著身孕,不顧她已經經受不住折磨,在那種情況下強要,生生讓她流產。
她恨!恨到每天都想親手將他千刀萬剮。
離開榮華園後的二十年裏,人性是個什麽東西,霓裳已經不知道了,隻有在麵對兒子的時候,她還能保持著幾分理智。
傅涼梟不是奸生子,第二胎才是。
起碼,她還能這樣安慰自己,給自己找個能活下去的理由。
弘順帝不相信這個瘋女人的瘋話,可是體內情緒確實像被什麽東西大力地牽引著,他明明不想生氣,不想鑽牛角尖,偏偏由不得自己。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胸口似乎堵著一團隨時要噴發出來的火焰,弘順帝衝著她大聲叫嚷。
“剛剛就告訴你,我叫秋霓裳,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惡鬼,找你索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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