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含苞待放茱萸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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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禮動身去了杭州府,空宅裏的奴仆便也收工,把已經半死不活的吳德丟了出去。

    吳德渾身劇痛,臉上糊滿了血水和冷汗的混合物,看東西都不甚分明了。他的手腳被綁得太久,想要爬走,沒有力氣,想要喊救命,喉嚨早已嘶啞,任他如何努力,都沒能折騰出宅外的那條巷子。

    所幸盧大和盧二在城中找沈依依,正好尋到此處,發現了他,這才把他救了出來。

    吳德渾身無力,一個勁兒地朝下墜,盧大和盧二左右架著他,很使了些力氣,方才將他穩住。

    盧大見他渾身是血,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驚道:“吳舉人,你這是被誰打了?”

    盧二亦驚:“吳舉人,你可是舉人,誰敢打你?”

    吳德渾身直哆嗦,也不知是疼的,還是氣得。他顫抖著嘴唇,囁嚅了半晌,終究還是沒好意思道出他和蔡禮的恩怨,化作了一道百轉千回的呻吟聲。

    他不作聲,盧氏兄弟的疑問卻很多,一個接著疑問。

    盧大:“吳舉人,他們為什麽打你?”

    盧二:“是因為沈姐?”

    盧大:“那些人,是沈家派來的?”

    盧二:“真是沈家?你拐了人家的女兒,他們有沒有報官?”

    吳德倏然醒過神來,身子一挺:“依依呢?依依呢!我不是讓你們去找依依了嗎?找到她了沒有?”

    盧大摸了摸後腦勺:“沒找到,我們把整個富陽縣都找遍了,還是沒找到。”

    “你們得出城去找!她既然跑了,肯定是出城去了!”吳德一急,胸口沉沉地疼,猛地咳出了一口血來。

    盧大慌忙扶他到路邊坐下,叫盧二去找擔架來抬。盧二大步跑著去了,盧大幫吳德拍著背順氣,歎道:“吳舉人,你這是何苦,你現在已經是舉人了,又有胡縣令青睞,沈姐跑了就跑了,於你又沒什麽損失。”

    “怎麽沒損失!”吳德拔高了音調,脫口而出。

    當初他帶著沈依依私奔,路上的時候,他想要和沈依依成就夫妻之實,可胡椒攔在頭裏,聲稱她家姐尚未及笄,不可亂來。他秉承聖人訓導,別人不願意,他哪好意思硬來,後來到了富陽縣,他吃沈依依的,喝沈依依的,胡椒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幾乎不許他近沈依依的身,更別提與她顛鸞倒鳳了,再後來,他要求沈依依做妾,沈依依逃跑,上吊,養傷,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都道是他拐走了沈家的女兒,可又有誰知道他的苦楚,當初沈依依想要私奔,他怕惹事,並沒有答應的,是沈依依軟泡硬磨,他才把她從沈家帶了出來。他擔這麽大的風險,是為了誰?到頭來,隻空擔了一個虛名頭,甜頭一點沒嚐到,擱誰身上會甘心?!

    吳德越想越氣,但這些話他斷不會跟盧大這個粗人講,免得掉了自己的身價,因此不管盧大如何追問,他都不吭聲了。

    沈依依是一定要追回來的,就算追不回來,他也得破了她的身,絕不擔這虛名。盧大和盧二是不可靠的,等他能走動路,親自去找。吳德如是想著,又是惱火,又是心急,渾身上下連著腳趾頭都疼起來,一頭栽倒在地,什麽都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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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給的茱萸膏,是什麽鬼東西,瞧把我們魚湯給糟蹋的!”

    船家強行把沈依依和胡椒從貨艙裏拎上來,拿鍋鏟把門敲得咚咚響。

    沈依依抬眼看去,貨船狹的廚房內,一片狼藉,案板上魚肉與魚骨橫飛,鍋裏紅通通地一片,還有個包著頭巾的婦人,滿臉通紅地趴在水桶旁,直接把臉浸進了冷水裏。

    因為見識過吳德吃傷心涼粉的模樣,沈依依一看這場麵,心裏就有了數,一準兒是船家做飯的時候,把茱萸膏放多了。

    胡椒心疼極了,衝到爐子前去看:“有你們這樣用茱萸膏的嗎?就算不會用茱萸膏,辣米油總見過吧?你們這是暴殄物,還怪我們的東西不好使!”

    船家有點不好意思,麵子上卻下不來,梗著脖子道:“就是你們的東西不好使,待會兒你們就下船,我不捎你們去杭州府了。”

    船在江上呢,怎麽下船,讓她們去遊水嗎?胡椒氣不過,和船家吵了起來。

    多大點事,也值得嚷嚷?沈依依無語望,懶得費神去理會。她四下裏看了看,發現廚房裏魚多,魚湯多,不大的櫥櫃裏,擺了好幾罐熬好的魚湯。她心裏有了主意,就地取材,將魚湯煮沸,魚肉剔骨切片,接著爆香蔥薑蒜,加進兩勺茱萸膏,做了一鍋家常版的水煮魚片。

    隨著沸滾的魚湯澆進爆過蔥薑蒜的熱油,滋啦一聲響,的香味迅速在狹的廚房裏蔓延開來,強勢而又霸道,直入每個人的鼻孔,侵占了所有的嗅覺。

    爭吵聲戛然而止,就連趴在水桶前灌水止辣的婦人,都不自覺地抬起頭來。

    船家一眼看到鍋裏的水煮魚片,驚訝得舌頭打了結:“這,這是什麽?魚膾嗎?可怎麽還有湯?”

    沈依依知道,在古代烹飪技術裏,魚的做法,是最落後的,事實上,他們基本上吃生魚片,也就是片成薄片的魚膾,或者直接拿水煮,若誰家有個會燒魚的廚娘,那一定是一件值得跟朋友吹牛的事情了。

    所以,就不難理解船家為何會有如此反應了。

    胡椒也沒有見過水煮魚片,但她剛和船家吵過架,自認為氣勢必須得足,於是挺著胸脯去把魚片連湯帶水地盛起來,端到了船家麵前重重地一放,還不忘輕蔑地哼了一聲。

    船家倒也不客氣,抓起筷子,夾起一片最大的,塞進了口中。不知是因為麵子上下不來,還是因為水煮魚片太美味,他吃完這一片,沒有出聲誇讚,而是緊接著又夾起了一片。

    包頭巾的婦人急了,水也不喝了,跑過來跟他搶。她接連吞了幾片下肚,嚼著魚片扭頭和沈依依話:“姐,你煮的魚太好吃了,你不知道,我們家這蠢貨,同樣是煮菜,煮出來的魚卻跟木頭似的,簡直吞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