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繁華如錦杭州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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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依依穿越前,孤苦伶仃那麽多年,除了白哲,幾乎無人向她伸出過援手,沒想到穿越到了此處,萍水相逢、甚至以後可能再也不會見麵的一對夫妻,會借給她二兩銀子。
沈依依一時百感交集。
既然船家夫婦向她表達了自己的善意,沈依依便沒矯情,上前幾步,雙手接過了銀子,鄭重地道了聲多謝。
船家娘子笑著拍了船家一下,對沈依依道:“我表叔姓李,都管他叫老李頭,他兒子叫劉貴,他們的腳店在北關門附近,你告訴他們,我是行船的李娘子,他們就知道是誰了。”她著著,問沈依依:“你可知道上哪兒去找郎中?”
沈依依搖了搖頭:“我第一次來杭州府。”
“那你先去找我表叔,讓他領著你去,你傷在臉上,可不能亂投醫,萬一留了疤,後悔都來不及了。”船家娘子道。
言之有理,沈依依便問道:“您表叔的店怎麽走?”
船家娘子道:“待會兒你下了船,繞到最西邊的那條路上,一直朝前走,看到一家破店,門前插著一把掃帚充當酒旗的,就是他家的腳店了。”
破店?掃帚?這樣形容自家表叔的店?沈依依詫異了一下,福身致謝。感謝多姿多彩的電視劇,她即便沒有練過,福起身來,也有模有樣。
“謝我就過來把飯吃了,年紀出門在外,哪能不把飯吃飽呢?”船家娘子朝她招了招手,絮絮叨叨的樣子,倒和胡椒有幾分神似。
原來她不曾吃完飯就跑了,枉她自詡成熟,到底還是有幾分孩子氣。沈依依不好意思地笑了,拉著胡椒重新落座,端起了碗。
用罷這一頓早午飯,船程已過半,千裏錢塘,平靜無波,不見錢塘潮時波濤滾滾之勢,隻有船行過後的條條水痕,泛著銀白色的浪花。
許是他們啟程早,江麵上清晰可見的船隻,僅有這一艘,此處又離岸甚遠,即便有人望見這艘船,也辨不清船上的人。沈依依倚在狹的船艙前,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覺得挺安全,於是和胡椒踏上甲板,依偎在船舷邊,任獵獵的江風吹過麵頰。
剛吃飽肚子,理應走動消消食的,但緊繃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感官就變得特別靈敏,沈依依的脖子,臉上,還有胡椒被手刀砍過的後頸,都火辣辣地疼,她們隻能倚坐著,靠認真觀看兩岸的風景和閑聊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岸邊花紅柳綠,屋宇錯落,應是一派好風光,但因有水霧籠罩,看不太真切。胡椒伸長脖子看了一會兒,失去了興趣,問沈依依道:“姐,您想家嗎?”
沈依依愣住了。
家是什麽?
是痛失雙親後,被親戚洗劫一空的房子?
是初涉餐飲,狼藉遍地、碩鼠橫行的後廚?
還是重拾書本,學校寢室裏冰涼的被窩?
沈依依唇邊流露淒苦笑容,忽地卻有個名字,猶如一道流星閃過,撞入她的腦海,慢慢浸蕩開來,就連五髒肺腑都覺出了一絲絲暖意。
白哲。
她不自覺地把這個名字默念了幾遍。
雖然隻是暗戀,但白哲與她的交集,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與她的喜怒哀樂緊密相連,多到與她的生活無法剝離開來。
在她最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時候,是白哲向她伸出了手,給了她一團最慰藉人心的溫暖,就像是在暴雪肆虐,北風咆哮的黑夜裏,忽然遇到了一間燃著熊熊壁爐的屋,足以融化她一整顆冰凍已久的心。
可是那是家嗎?好像也不是。白哲是那樣地完美,她不敢,她不配……她直到墜落懸崖,也沒敢向他吐露心跡。
沈依依的唇角,一點一點地變得溫柔,眼中卻似含著不清道不明的種種情緒。胡椒心道,姐應該是想家的,雖然那個家,不一定算是家了。
不知不覺,船入杭州,碼頭上人頭攢動,貨物如山,但大都是肩扛頭頂,短衣打扮的幹活兒的人,看來杭州府不比縣城,碼頭有細分,這是個專門卸貨的碼頭。
貨多人雜,更容易藏身,沈依依心頭一喜,向船家夫婦告別後,拉著胡椒,混在滿頭冒汗,埋頭扛貨的雇工中,順利出了碼頭。
沈依依和胡椒都是第一次來杭州府,有心瞧一瞧道旁不同的風景人物,但她們更擔心吳德追蹤而至,因此腳步匆匆,無暇旁顧,直到一腳踏進嘉會門,撞入嘉會門瓦子的如織人流,人聲鼎沸中,方才心頭一鬆,放緩了腳步。
車水馬龍,商鋪林立,吆喝聲與響板此起彼伏,吟唱和談笑聲交相輝映。沈依依在富陽縣時身受束縛,無緣見識這不知名朝代的風華風貌,但就單憑耳旁聽到的種種新鮮奇特的喧鬧聲,她亦能基本判定,杭州府的繁華富庶,遠非的富陽縣所能比擬。
目光所及,嘉會門瓦子麵積並不大,但各種商鋪、酒樓,大勾欄不下百處,挨得密密麻麻,臨街的門與門之間幾乎找不到任何空隙。彎彎折折的街道也不甚寬,走在人流中,可以如實地體會到什麽叫做“擦肩接踵”。
就在這時不時會被人撞一下肩膀的擠擠攘攘中,沈依依頭一回感受到了真實,莫名生起一股安全感。她沒有承襲“沈依依”的記憶,骨子裏仍是那個孤單孤獨,形影隻單的孤兒,她幾乎是本能地害怕獨處,即便內心空蕩蕩一片,也要把自己丟在熱鬧非凡的大街上,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除了——白哲。
隻要他在身旁,哪怕一句問候,一個眼神,也能讓她瞬息間覺得擁有了全世界。
奇怪,她今怎麽老是想起白哲,明明已經將他和過往的記憶一起封存,留在穿越前的世界了。她向來不是深陷前塵往事無法自拔的人,作為一個一無所有,什麽都要靠自己努力爭取的孤兒,不管有多留戀,她也陷不起。
沈依依自嘲地笑著,抬起頭來,想要仔細看看道旁的勾欄,究竟和電視劇裏有何不同,忽然人潮中一張熟悉的麵孔一閃而過,讓她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