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繁華如錦杭州府(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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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李家腳店,店裏還是空蕩蕩的,一個客人也沒有。隻是櫃台後多了個佝僂著背的老頭,頭發和胡子都已經白了。

    李貴看見沈依依和胡椒,迎了上來,指著那老頭對她們道:“這是我爹。”

    爹?這就是老李頭?這年紀當他爺爺都綽綽有餘了吧?可她的年紀又和李貴差不多,那該管老李頭叫李爺爺,還是李伯伯?沈依依躊蹴了一下,決定依著李貴的輩分叫:“伯父,我姓林,這是我的丫鬟花椒,是跑船的李娘子介紹我們來的。李娘子借給我二兩銀子,我會在這個月之內攢齊,交給您代管,一個月後,李娘子會來取。”

    在來腳店的路上,她就和胡椒商量好了,從此隱姓埋名,她改姓林,胡椒改稱花椒。

    “好,好,別客氣,別見外,叫我老李頭就行。”老李頭從櫃台後走了出來,“你們是從醫館回來的吧?阿貴都跟我了。你們跑了這麽遠的路,肯定累了,過來坐下歇一歇。阿貴,倒茶來!”

    老李頭著,將她們引到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李貴倒了三杯茶過來,轉身要走,沈依依叫住他道:“李哥,你帶我們去醫館,本來該備一份好禮送你,可惜我們手中拮據,隻能送你一雙鞋,你可不要嫌棄。”

    胡椒把布鞋取出來,遞給李貴。

    李貴的眼睛倏然亮了起來,但他看了看老李頭,並沒有伸手。

    老李頭看看鞋,道:“你們這是做什麽,他領個路而已,哪值得謝禮。”

    沈依依笑道:“您看我們買都買了,您就讓他收下吧。鞋子不比別的東西,我們自己留著也沒法穿。”

    老李頭聽她這樣講,才對李貴道:“那你收下吧。”

    李貴接過鞋,激動而克製地衝沈依依笑了笑,轉身掀開櫃台旁的一道簾子,跑到後麵去了。

    老李頭對沈依依和胡椒道:“你們別走,留下吃飯。”

    “那敢情好。”沈依依高興道,“不過我們得先找個落腳的地方,還請李伯指點指點,我們人生地不熟,不好亂跑亂撞。”

    老李頭道:“杭州府的客棧多著呢,出租的房子也多,不過價格不便宜,客棧裏一間下房,大概是一百文一,上房得好幾兩;出租的房子,一間單房,怎麽也得五十文一。”

    這價格,其實也不算貴,隻是她們沒有錢而已……沈依依望著胡椒,苦笑了一下。胡椒心裏著急,呼地一下站了起來:“姐,您在這裏歇歇腳,我去街上找個牙人,打聽打聽。”

    老李頭站起來,要給她指路,胡椒擺擺手,跑出去了。

    “我這丫鬟,就是風風火火的。”沈依依抱歉地衝老李頭笑了笑。

    “年輕的時候不風風火火,老了就風風火火不起來羅!”老李頭笑道,“姑娘你坐著,我燒火做飯去。”

    “我去給您幫忙。”沈依依馬上站起身來。

    “你帶著傷呢,幫什麽忙,好生歇著。”老李頭執意不許她跟來。

    沈依依一想,人家是開腳店的廚師,也許有什麽絕活,忌諱給人看,於是便沒有堅持,重新坐下了。

    老李頭的飯還沒做好的時候,胡椒回來了,她跑了一頭一腦的汗,卻顧不得擦一下,哭喪著臉道:“姐,李伯講的價格,還算低的,外麵稍微好點的房子,每都要八十文,客棧就更貴了。”

    “那差一點的房子呢?”沈依依問道。

    胡椒道:“差一點的房子,都在偏遠的地方,不安全,不敢住呀。”

    這倒也是,那可怎麽辦呢……沈依依皺起了眉頭。

    這時候,老李頭一手端著一盤菜,從後麵出來,道:“你們要不在我這裏湊合湊合?我把阿貴的那間房收拾出來給你們住,讓他跟我住一間去。”

    “這怎麽好意思?”沈依依忙道。

    老李頭把菜擱到桌上,道:“又不讓你們白住,我是要收房租的,每三十文,你們可以先上後麵看看去,若是願意,就找個牙人來,我們正經簽文書。”

    他公事公辦的派頭,沈依依反而安心了,再看胡椒,也是一臉雀躍,便拉著她上後麵去看房。

    李貴的房間很簡陋,除了一張床,幾乎什麽都沒有,不過收拾得倒是挺幹淨的。她們就這麽點錢,還能挑什麽,沈依依和胡椒商量了幾句,決定就租老李頭這房子。

    胡椒是個急性子,老李頭還在上菜,她先跑去找牙人了。好在牙人離得不遠,一時把文書簽好,飯菜還是熱的。

    不管怎樣,今晚總算不用露宿街頭了,沈依依以茶代酒,先敬了老李頭一杯。老李頭做了七八個菜,據他稱,這都是腳店裏每出售的菜式。

    沈依依心想,味道肯定不怎麽樣,所以生意這樣差,可誰知嚐了一口,驚為人,單那一道潤雞,雞肉鮮滑,味美多汁,就連雞皮嚼起來,都有一種柔軟細滑的綢緞感。

    這樣的廚藝,比她都強,為什麽店裏卻沒人來光顧?

    沈依依疑惑極了,但初次見麵,她不好打聽這些,隻得埋頭吃飯,以行動表達了對老李頭廚藝的極大敬意。

    吃罷飯,色也黑了,老李頭把李貴的鋪蓋搬到他房裏,然後另取了一套幹淨的,交給了胡椒。

    老李頭給的床單被褥,全是舊的,洗到褪色,補丁摞補丁,不過挺幹淨,聞起來沒什麽味兒,胡椒便接過來,快手快腳地鋪床,什麽也沒。

    她們在富陽縣的時候,隻不過沒有廚娘燒飯,胡椒都要念叨兩句,如今她們落魄到連新被褥都用不上,她卻甘之如飴,想來“自由”二字,是人刻在骨子裏追求的東西,不分古今,隻要有了自由,做什麽都是開心的。沈依依站在一旁看著,感慨萬千。

    鋪好床,兩人簡單洗漱過後,胡椒要去歸還木桶和水壺,沈依依叫住她道:“出門在外,安全第一,你將木桶和水壺打滿水,抵住門和窗吧。”

    本來門用椅子頂住就行,可是房間太簡陋了,根本沒椅子,隻好用其他東西代替了。

    胡椒依言照辦,兩個木桶抵住門,一排水壺抵住了窗。

    一番忙碌,夜已深,兩人這一下來,都是疲憊不堪,倒頭就睡了。

    就在她們熟睡後不到一個時辰,一道黑影悄悄溜進了腳店後院,在她們二人的房前停留片刻過後,又悄然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