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萬裏，晴朗無雲，端得是個好氣。

    胡椒伺候沈依依穿戴整齊，戴好蓋頭，把她送到了驛館的後門口。今，沈依依要去為知院大人做灌漿饅頭了，她又是興奮，又是緊張，特意向李貴告了假，準備在驛館門外等著，直到沈依依出來。

    沈依依勸阻無果，隻得隨她去了。

    一時有人出來，領著沈依依進去，搜身檢查，確認她沒有攜帶凶器或毒藥後，帶她上廚房去。

    廚房對麵的走廊裏，胡櫻帶著紅霜，正同錢嫂話。錢嫂包子鋪是她舉薦的，必須囑咐幾句，隻有讓知院大人滿意了，知府大人才會滿意，而她父親今年的考績，也才會有保障。

    正著，廚房那邊有人來，胡櫻無意間看了一眼，驚詫無比：“那人是誰？戴蓋頭的那個！”

    紅霜搖了搖頭，她不認得。

    錢嫂順著胡櫻的視線看去，道：“今還有一個人，也來給知院大人做灌漿饅頭，想必就是她了，聽姓林。”

    “姓林？”胡櫻暗自冷笑了兩聲，“隻怕是姓沈吧？”

    錢嫂弄不懂她在什麽，滿臉茫然。

    胡櫻無心再叮囑她什麽，隨口敷衍了兩句，帶著紅霜去了驛館後麵的廳。

    紅霜看著她臉色不對，問道：“姐，您怎麽了？是因為那個戴蓋頭的女人？”

    胡櫻咬著牙道：“三前，在錢嫂包子鋪扇了我一記耳光的人，就是她！”

    紅霜疑惑道：“姐，她戴著蓋頭，蒙得嚴嚴實實，您是怎麽認出來的？”

    “她還戴著那的蓋頭，我如何認不出來？”胡櫻肯定地道，“她就是打我的那個人，我絕對沒看錯。”

    “那您打算怎麽教訓她？”紅霜問道，“我去替您出出氣？”

    “我得先確定她是不是沈依依。”胡櫻摩挲著手腕上的玉鐲子，道，“如果她不是沈依依，打一頓就算了；如果她是沈依依，我得用針紮滿她全身，再把她送去給吳德做妾，方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全身紮滿針？紅霜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姐，要確定她是不是沈依依，得把她的蓋頭掀下來，可是，咱們不能進廚房的。”

    今驛館的貴客是知院大人，安全防護措施很嚴格，閑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出廚房。這是知府大人的命令，沒人敢違背的。

    胡櫻皺著眉頭，不耐煩地道：“我去廚房掀她的蓋頭，有什麽用？就算能進去，我也不去。”

    “那您打算怎麽辦？”紅霜生怕她想不出好主意，會遷怒於她，又朝後瑟縮了一下。

    胡櫻摩挲了一會兒玉鐲子，忽地笑了起來：“我要當眾確認她的身份，如果她是沈依依……”

    她沒有把話下去，但卻從袖子裏掏出一份納妾文書，啪地一聲，丟到了桌子上：“拿著銀子去打點，我要讓戴著蓋頭的那個女人，親自去給知院大人送灌漿饅頭！”

    她們哪兒有銀子打點啊，知縣雖然是個肥差，但老爺得罪了人，生怕被彈劾，一文錢都不敢貪，她們窮得叮當響呢……紅霜猶豫著，給胡櫻另出了個主意：“姐，如果她真是沈依依，何必這樣麻煩，她是跟吳德私奔出來的，直接通知沈家，綁了她去沉塘，豈不幹脆了斷？”

    “我就是不讓她幹脆了斷！”胡櫻著，瞪了紅霜一眼，“讓她沉塘，一了百了，太便宜她了！我就是要看看，昔日驃騎大將軍府蔡公子的未婚妻，而今是如何給一個舉人做妾，低三下四的，卑賤如泥的！”

    她著著，竟嗬嗬地笑了起來：“如果她就這樣沉塘死了，我以後去羞辱誰呢？”

    姐，咱心思歹毒點沒事兒，能不要這樣扭曲麽……紅霜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多言，捏著一塊碎銀，按照她的吩咐打點去了。

    這麽點銀子，實在是不夠看的，丟水裏都聽不見響兒，所幸胡櫻的父親是富陽縣知縣，驛館上下多少賣點麵子，紅霜在費過一通口舌後，終於順利完成了胡櫻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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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保密配方，沈依依婉拒了驛館的幫廚，獨自在廚房忙碌了半，蒸好了灌漿饅頭，並配好了香醋和薑絲。

    這時有名吏來傳話：“林姐，大人讓你把灌漿饅頭送上去。”

    “現在？”沈依依一愣。

    若是灌漿饅頭對了知院大人的口味，他一時高興想見廚子，倒也正常，可現在饅頭還沒嚐呢，為什麽讓她送上去？

    吏十分肯定地點了點頭：“是，現在就去，趕緊地，別讓大人們久等。”

    上頭有命令，沈依依就是再疑惑，也不敢不聽，隻得將蒸籠裝進食盤，端著隨吏去。

    等她一腳踏進驛館廳中，還沒看清幾位大人的模樣，先一眼瞧見了胡櫻。胡櫻穿著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坐在角落裏，在她旁邊，有一名身著官服的官員，相貌與她有七八分的相似，應該是她的父親，富陽縣縣令胡恒秀。

    事出反常必有妖，驛館多得是伺候的人，怎會讓她一個臨時廚工來上菜？隻怕是胡姐早就看到了她，從中做了手腳——她雖然戴著蓋頭，但胡姐是挨過她一巴掌的，對她的印象必然很深刻……

    沈依依暗自忖著，心裏便存了心，輕手輕腳地把食盤放下，轉身就走。

    就在這時候，胡櫻出聲了：“這位林姐，你有幸為各位大人上灌漿饅頭，怎地還戴著蓋頭？”

    上座的幾位官員，本來都在聊自己的，壓根沒注意一個的廚工，此時聽見胡櫻的話，方才齊齊抬頭，把目光聚集到了沈依依的身上。

    沈依依隻好轉回身來，福了一福：“我臉上有傷，怕嚇著了諸位大人，所以特意戴了蓋頭。”

    胡恒秀嫌胡櫻多事，看了她一眼。一個送灌漿饅頭的人而已，管她戴不戴蓋頭！本朝女子戴蓋頭成風，又不是什麽稀罕事！

    然而胡櫻根本不理會父親的暗示，不依不饒：“在座的大人，都是朝廷官員，國之棟梁，還會被你臉上的傷口嚇著不成？倒是你，百般推諉，不肯摘下蓋頭，乃是對諸位大人的不敬。”

    幾位官員的臉上，都顯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來，顯然他們並不在意沈依依摘不摘蓋頭，但他們也沒出聲，畢竟沒有必要為了一個送灌漿饅頭的人，駁富陽縣知縣家姐的麵子，更何況，她還是晉國府的人。

    所謂作壁上觀，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沈依依笑了一下，摘下了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