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風雪不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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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禮上前,彎腰附耳,皇上低聲地對他了幾句。

    三槐營?即刻出京?蔡禮聽後,麵露訝色,但一個字都沒有講。身為一個心心念念領兵打仗的人,這點鎮定勁兒,他還是有的。

    皇上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裏,暗自讚許,道:“此事絕密,所以你救沈聚鑫的功勞,隻能算在鴻臚寺卿頭上,沈依依不會知道,更不會感激你。”

    “這都沒什麽,我不要她感激。”蔡禮猶豫道,“臣隻是擔心……”

    “擔心什麽?”皇上問道,“你有要求盡管提,但從這道門出去,你就隻能直奔三槐營,不許再跟任何人接觸。”

    “不瞞皇上,臣今把媳婦給得罪了,還沒來得及跟她道歉。如果臣這一走,不與她告別,隻怕……”這樣好像有點兒女情長,但為了將來沈依依不把他打死,顧不了那麽多了!

    “你記著,你是由於父母無望,妻子和離,受不了打擊,才突然離京的。所以媳婦這個詞,以後不要掛在嘴上了。”皇上正色道。

    原來是要給他的突然離京找個好理由,怪不得他脫離將軍府與和離都是好事……蔡禮明白了,點頭應道:“是,臣記住了。”

    皇上微微頷首道:“不過你放心,等你走後,朕會去見一見沈依依,不會讓她以為你是無故失蹤的。”

    身為皇上,能為臣子做到這份上,蔡禮還有什麽好的,自是叩首謝恩,宣誓定不負聖望了。

    此時色已暗,正是出城的好時機,蔡禮當即辭別皇上,由江泰文送到了大門口。扶留與茱萸等廝,已經在大門前等候多時了,看來皇上為了避免走漏風聲,早有部署。

    蔡禮帶著幾名廝,趁著夜色,騎馬離京,朝著城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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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廚房裏,鮮香繚繞,燉鍋裏咕嘟咕嘟地冒著泡,豬蹄兒在藥材的浸煮下,外皮油光閃亮,內裏肥嫩軟滑。

    胡椒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趁著沈依依不注意,偷了個嘴,美得差點把骨頭都吞了下去。

    外頭又開始飄雪了,為了保溫,沈依依索性沒有把豬蹄湯盛起來,就連燉鍋一起端上馬車,去了城西院。

    夜空中,依稀可見月亮的影子,但城西院卻是漆黑一片,連一盞燈都沒有點。

    “他們不在家嗎?”沈依依讓胡椒端著燉鍋,主仆倆下了車。

    院門虛掩著,臥房內,拔步床猶在,被褥整整齊齊,但卻沒有人。

    胡椒裏外找了一圈,跑過來搖頭:“大姐,扶留他們也不在,一個人都沒有。”

    怎麽回事?他們去哪兒了?如今蔡禮族譜已除名,不可能再回將軍府的。再就算他回去,總會留一兩名廝看家吧?人呢?全都人間蒸發了?

    “大姐,也許是他們有事出門了吧?”男人夜不歸家很正常,胡椒倒是想得開。

    “不可能。”沈依依不相信,“少爺不是這樣的人。”

    蔡禮在外人眼裏,是個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但她卻知道,他在自己人麵前,向來與酷炫狂霸拽無緣,如果他要出門,肯定會來告訴她的。更何況,他剛剛做錯了事,還欠她一個道歉,以他的為人,他不可能在這種時候不告而別。

    蔡禮去哪兒了?她突然就想起了他在長江邊失蹤的事情來,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氣好冷!胡椒看她站在院子裏發呆,忍不住出聲提醒:“大姐,您站這兒等也沒用呀,要不咱們先回去吧?”

    “不回!”沈依依抿了抿唇,毅然轉身朝房裏走,“我就在這裏睡,等他回來。”

    “啊?”胡椒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燉鍋,期期艾艾,“大姐,那我能把豬蹄兒吃了嗎?”

    “不許吃,給他留著!”沈依依喝道。

    少爺都沒回來,還不許她吃啊?胡椒噘起了嘴。等少爺回來了,她一定要去告狀,大姐管他叫一頭豬,還他是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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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寢殿,福寧宮。

    皇上剛從江泰文府邸回來,身上沾染著寒霜氣息,神色倒是愉悅得很。他拿起桌上的鎮紙,把玩了一番,問黃福田:“朕要如何見沈依依一麵,才能不露痕跡?”他貴為子,總不能主動去找她,特意召她來,又師出無名,太招眼。

    黃福田對沈依依的印象很深,一想起當初的銀絲供,就對她充滿了深深的同情:“皇上,驃騎大將軍不是,有新式軍糧呈上麽?那新式軍糧就是沈依依做的,皇上何不讓驃騎大將軍帶她進宮,現做給皇上看?”

    好主意!就這麽辦了!皇上滿意頷首,示意黃福田傳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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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漆黑,月光黯淡,雪不大,風卻烈,鋪蓋地,利過刀刃。

    數騎快馬奔馳在京郊的道上,為首的蔡禮身姿筆挺,神情肅然。

    扶留擔心地朝他看了看:“少爺,您的膝蓋沒事兒吧?”

    蔡禮沒有應聲,卻是問道:“她搬家時,帶的柴夠不夠?我給她買的脂膏用完了嗎?”

    自領受皇上密令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正經掛印的將軍了,像他這樣操心著家中柴火,擔心著媳婦脂膏的將軍,應該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吧?扶留無語一時,故意道:“少爺,您的是哪個她?您已經和離了,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不準等回去的時候,沈大姐都已經再嫁了。”

    “你什麽?!”蔡禮怒目相向,一馬鞭抽了過去,突然卻想起皇上的叮囑來,隻得又把話咽了回去,重重地一夾馬腹,衝向了三槐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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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初升,窗外的雪卻是越下越大,沈依依從半夢半醒中睜開眼睛,看向身側冷冰冰的枕頭,頭一次心生感慨——這拔步床真大,大到少了一個人,就覺得空空蕩蕩的。

    蔡禮一向早起,也許早就回來了,隻是去練拳了呢?沈依依急急忙忙地披衣下床,跑去了後院。

    然而後院也是空空蕩蕩的,隻有那株光禿禿的棗樹,在風雪中頑強地搖曳。

    他去哪兒了?雖然隻是假成親,但這種情況,從未發生過。他們不是好,和離隻是形式,並不會影響兩人的感情麽?

    或者他是假戲真做了?畢竟他曾親口過,他對她,隻是有些好感罷了。

    沈依依自詡不算太矯情,但蔡禮不告而別,一夜未歸,卻是擺在眼前的事實,由不得她不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