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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伏殊道:“我知道你為何來找我。”

    他頓了頓,見小貓正歪著腦袋看他,忍不住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我的確知道碎片在哪裏。”

    江遊聞言,幾乎按捺不住心中激蕩,急切道:“在哪裏?”

    好在伏殊也沒有再賣關子,“其中一塊碎片在百裏手中,”一想到百裏鴻,伏殊唇邊笑意便更深了一點,“這塊碎片無須擔心。”他們的目的本就是將《山河社稷圖》拚成整圖,找到消失的登天之路。

    “至於第二塊,則在你們老熟人手裏……這位與夜兄關係最好,想來也沒什麽大問題。”

    老熟人?夜瀾與江遊相視一眼,忽然異口同聲道:“師兄?!”

    伏殊頷首。

    夜瀾瞪大眼:“……不會吧?!”居然有一塊碎片在硯歸手裏?《山河社稷圖》啊,上古仙寶啊!這麽多年他都不知道,大魔王也太憋得住了吧!

    夜瀾簡直不敢置信,甚至還想問問伏殊是不是算錯了!但一想到自己一會還要找伏殊算姻緣卦,再瞧見小貓天真單純的眼神,夜瀾登時覺得自己寬闊的雙肩之上,背負了濃重的使命!

    他當即生出了一種豪爽之感,端茶一飲而盡,而後抬首挺胸拍著胸脯承諾道:“行,這點小事就包在師兄身上了!”童年陰影什麽的,根本不虛!

    江遊當即鬆了一口氣:“多謝師兄。”有夜瀾幫忙,借到碎片的可能性總比自己一人大一些。

    伏殊喝了口茶:“第三塊碎片,想得到它有一點難。”

    “它在玉尊者手中。”魔道第一高手,玉尊者。

    夜瀾聞言,深吸一口氣。倘若硯歸是大魔王,那這位玉尊者,恐怕就是阿修羅了!

    但見江遊對玉尊者一無所知,夜瀾果斷將他這些年來道聽途說,盡數告知。

    作為魔道第一人,常年身披紫衣鬥篷的玉尊者,一直是一個傳說中的傳說。

    玉尊者生世不祥,傳聞中他自小家破人亡,後被其師尊、正道有名的元嬰仙君收養。然他真正出現在大眾視野中、揚名立萬時,是其一人屠盡師門。而此時,他的師尊卻已然隕落。

    在此之後,玉尊者逆天入魔,名聲鵲起。不到百歲修為臻至半步飛升,並且開始研究靈魂秘術。

    有人說,玉尊者因為自小缺乏關愛而瘋狂的愛上了撫養他的師父,求而不得憤而滅其滿門,最終又承受不住失去愛人之痛走火入魔轉投魔道。

    也有人說,他的師父從一開始收養他的目的本就不單純,後來愛上自己的徒弟,卻因為徒弟有了愛人想要毀滅他們。最後他的愛人為了保護他而與師父同歸於盡……玉尊者成了這場悲劇裏最後活下來的人。

    ……

    傳聞很多,大多是坊間閑言,不可盡信。但唯一能確定的是——

    玉尊者確是一人毀滅一整個中級大陸的門派,也是一個為了愛人甘願違背天道、逆天改命之人。

    有傳言玉尊者徒手撕裂空間,隻身一人前往地府,從奈何橋邊帶回了他所愛之人的魂魄。而後百餘年間,他潛心研究複活死人之法,隻為能與複活後的愛人再續前緣,也不知是否見效。

    以玉尊者如今魔道第一人的身份,無論修煉資源抑或高階武器,他都不可能缺少。想求他借出《山河社稷圖》,恐怕要投其所好,尋找與靈魂相關的天材地寶才行。

    江遊沉思著,取出一顆珠子:“我手中倒有一顆養魂珠,不知能否派上用場。”

    這顆養魂珠,是在逃脫幽冥圍剿後,小貓從仙泉中得到的,至今也一直被它當成玩具。瞧見江遊取出,小貓還以為江遊要與它玩耍了,登時直起身子用前爪攀著江遊的手,連尾巴都晃了一晃。

    養魂珠,傳聞有溫養滋潤靈魂功效,是個好東西。不過以玉尊者之能,手中很可能有相似的東西。伏殊道:“可以一試。屆時我再送些東西,希望能入他之眼。”

    江遊捏捏小貓耳朵,以靈力驅動珠子,逗著小貓玩。

    看明晏這般喜歡,晚上還得先問問他,是否願意把這個玩具送出去呢。

    前兩塊碎片難度不大,玉尊者手裏這塊已有了很大難度。至於最後一塊,難度更甚。

    “它在幽冥之主,有道手中。”

    聽到這個答案,江遊瞳仁驟的一縮。就連養魂珠都沒有拿穩,咚的砸在小貓鼻子上,使得它委屈地用爪子摁住了鼻尖,朝著江遊“咪”了一聲。

    江遊這才回過神來,將小貓抱會懷裏,輕輕順毛撫摸。

    他的心中驚濤駭浪!

    ——毀滅永明城的幽冥之主,無心的師尊,有道!最後一塊碎片,竟在此人手中!

    想要得到這塊碎片,他必要直麵幽冥,直麵無心!一旦失敗,他與明晏便又將麵臨絕境,遭受滅頂危機!

    ……倘若連命都沒有了,他要山河社稷圖碎片,又有何用?!

    夜瀾擔憂地瞧著江遊,本欲安慰幾句,但話至嘴邊,到底沒能說出來。

    還是伏殊輕輕歎息道:“江遊,我知道你們與幽冥之仇不共戴天,要你克製心中仇恨已是萬般艱難,萬萬不可能去求有道辦事。”

    無論是明家滅門,被迫在羽翼未豐之際帶著明晏離開小元州,抑或是明晏變成如今模樣,追根究底都是因為無心想要得到《太上忘情訣》。他與無心的仇恨根本無可調解,無論有道是否參與其中——自家徒兒與一個外人,孰輕孰重根本無須猶豫。

    但如此退縮……甘願嗎?!

    感受小貓溫熱柔軟的舌頭輕輕舔著自己的指尖,江遊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當然不能退縮。

    無論是明家之仇,抑或明晏受傷之恨,他都要一一向無心,向幽冥討回來!即便如今修為低微,但他一直在修煉!他很快就會成為煉虛合道境界修士,很快可以渡劫、大乘……他會用最短的時間站到最高處,與無心一決生死!

    江遊撓著小貓的頸子,眼眸幽深,緩緩開口道:“有道……可有弱點?”

    伏殊頷首道:“自然是有的。”

    “願聞其詳。”

    伏殊想了想:“你應該知道幽冥為何而建?”

    江遊點點頭。

    夜瀾道:“是為那天道之子吧。”幽冥建立至今,至少有八千年時間,在最初便是打著“尋找失蹤的天道之子”的名頭,傳承至今這目的也不知歪到哪兒去了。

    伏殊道:“不錯。”他見夜瀾一臉不以為然,又道,“夜兄,有道極為神秘,縱以魔門之勢,你也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幽冥為尋找天道之子太初而建,彼時太初方才帶領修士渡過天劫、打退魔族,在世人心中已被神話,聲望堪比女媧。是以這一勢力在七千年前備受修士追捧,時人蜂蛹而至,幽冥盛極一時。

    “但隨時間逝去,天災與封魔之戰後的那一批人,紛紛隕落逝去。在新一代修士未曾經曆那天地崩裂的絕望,對太初的膜拜,自然也不若前人。

    “後來,九州有無數修士自稱‘天道之子’,各自引領風騷……但所有人——所有自稱天道之子的人,最後都會死於非命。”

    漫長時光裏,群雄並起,尤其是兩千年前第二次封魔之戰,更是極大地削弱了太初的存在感。“天道之子”太初,在那短短百年間留下的所有震撼與鋒芒,皆被漸漸掩埋入時光塵土,鮮少為世人所知——但事實上,即便博覽古籍,也無法從中窺伺當年太初所擁有的半分光芒。

    繁華落寞,光明不存怎辦?那便重新創造繁華,重新複燃光明!

    可是所有試圖重現太初才學之人,卻都在揚名之後的極短時間裏,死於非命。

    “無一例外,他們都是有道所殺。”即便幽冥中人漸漸偏離初心,與世俗勢力無異,但是其主有道,卻依舊固守本心——太初有道,為太初而生。

    這等秘辛,且不論江遊,就連夜瀾都不曾聽聞。驟然聞之,滿麵皆是震驚:“為何要殺他們?”自稱天道之子的人,都曾為九州立下過汗馬功勞,即便不及太初,也絕對比常人優秀!有道又為何如此狠毒,竟將他們都殺了?!

    江遊道:“難道曆代有道都這麽恨太初,以至旁人與太初沾邊都不能忍受?”

    “錯了,”伏殊淺啜一口清茶,搖首淡道,“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愛。因為他對太初近乎極端的愛,使得他無法忍受旁人玷汙天道之子分毫。是以但凡有人如此自稱,他必懲罰之。”

    江遊悚然,夜瀾忍不住罵了一句:“瘋子!”

    伏殊也頷首讚同道:“他確實已經瘋了。”

    江遊敏銳覺查到了伏殊話語中的漏洞:“他?”

    登天之路消失無蹤,凡人無法成仙脫離凡間天道,即便半步成仙,兩千年壽命一到也要隕落。一個傳承七千多年的勢力,怎麽說都還有四,五代了。

    但是伏殊卻肯定道:“不錯,他。”

    “自始至終,第一任幽冥之首,至今日仙師有道,都是同一個人!”

    江遊與夜瀾都被震住了。尤其是夜瀾,瞪圓了眼睛:“他是怎麽做到的?”這可是九千年的人物!整整九千年……簡直與仙神一樣的長生了!

    所謂奪舍,便是死去之人奪取活人身體為之己用。被奪舍之人,靈魂被驅逐體外,運氣好些還能再度轉世修行;運氣差些,便是魂飛魄散,永遠湮滅於九州天地間。

    至於奪舍之人,通常也挨不過天道懲罰,大多在雷劫之中身死道消,永墮阿鼻地獄,不得轉世為人。

    奪舍在萬年前被正道修士列為九州禁術之一,也不知這有道是否得到了什麽仙法,居然一而再再而三逃過了天道懲罰,活了九千多年!

    江遊道:“是以有道的弱點,便是太初……”可是九千年前的天道之子太初,又在何處?

    誰能保證他還活著,誰能保證他沒有隕落?

    “不錯。”伏殊眸光微閃,“但天問查得,大約五十年前,幽冥之主‘有道’,帶回一名孩童。”

    “那孩童十餘歲築基,三十歲步入元嬰境,如今應當與我相同,是分神修為。當然,這些僅能說明他的武學資質為絕世天才……關鍵的是,他的長相,與太初如出一轍。”

    “有道令幽冥上下尊其為少主,權利與他對等,並隱約有將他推成第二任天道之子的勢頭……不過如今他未長成,是以有道未曾對外宣布。”

    伏殊一字一句道:“你應該已經猜到了。他——就是無心!”

    江遊豁然起身。

    倘若天道之子象征著的是救世,那為何無心竟為一己私欲,毀滅整個永明城?

    難道天道,當真如此汙濁不仁?!

    江遊眼眸之中有了一點荒謬:“他當真是天道之子?!”

    無心,當真代表著天道所向?!

    “不是,”伏殊斬釘截鐵道,“他當然不是真正的天道之子。”

    無論他是否覺醒天問,無心絕非天道之子,是唯一的真相。

    可是天道之子又在哪裏?卻被重重天機掩埋,即便“天問”也無法找到其下落。

    天已經暗了。

    四塊碎片的得到方法,皆已被擺到明麵上來了。隻等江遊克服其中困難,便可集齊地圖,找到昆侖。

    夜瀾後知後覺:“……不對呀,隻說了四塊碎片的下落,還有一塊呢?”

    伏殊聞言,沒有回答,意味深長地看了夜瀾一眼。

    夜瀾:“……”他這才想到了什麽,僵硬著轉頭看了江遊一眼。

    江遊輕咳一聲,捏著小貓爪子沒有說話。

    夜瀾:“嗬……”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居然沒想過江遊也有一塊《山河社稷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