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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殊簡單解說了《山河社稷圖》碎片的下落,三人又就此談論許久。
玉尊者的弱點,是他早逝的愛人;有道的弱點,則是消失無蹤的天道之子。這兩人手中的碎片,都難以得到。
毋庸置疑,目前難度最大的正是有道手中那一塊,其次便是玉尊者的。畢竟天道之子無影無蹤九千年,而有道卻有了一個不知真假的替身,也不知是否移情別戀。
江遊腦中靈感一閃而過。
他模糊記得,當初在海底深淵時,他曾詢問夜瀾他在幻境之中回憶的那個,近乎完美無缺的男子是否正是無心。但出乎他的預料,夜瀾卻說那人是無名。
夜瀾遇見無名,得到這把無名鐵劍,需要往前推四百年。而那個時候,無心尚未出生——時間上吻合,外表也是一模一樣。
所以他在永明城七夕所見的人,便是無心;而夜瀾話語中的那個無名,正是太初!
太初,天道之子太初!
若他能找到太初下落,是否可以此為交換,換取有道手中那塊碎片?
……可是至今四百年過去,太初又在何處?抑或者說,太初隱姓埋名九千餘年,又是在做些什麽?
江遊斂眸沉思。
除了感情,對於玉尊者與有道而言,將圖拚整、找到登天之路、飛升成仙,或許也會是他們所求之一:畢竟他們的修為都已是半步登仙,一人忙於尋找複活秘術,另一人則搜尋著九千年前的人物——但若飛升成仙,得到仙家秘術,成功的可能性便大上許多。
可是登天之路究竟在哪裏呢?
從萬年前未曾經曆天災的九州地圖上看,幽州以北便是延綿不絕的昆侖山脈。在昆侖主峰之北,便是登天之路所在之處。然而天災之後,昆侖與登天之路消失無蹤——無數古籍信誓旦旦記載,昆侖是真真正正消失在了九州大陸上,而非如同蓬萊一般飄散海外……也就成了困擾修士們萬年之久的一大難題了。
又為何盛傳找到《山河社稷圖》,便能找到登天之路呢?
江遊把玩著小貓的耳朵,將心中疑慮盡數問了出來。
伏殊一指輕點石桌,淡道:“因為傳聞這幅圖中,蘊藏著九州山河脈絡,是整片九州的縮影。”簡而言之,《山河社稷圖》是九州投影地圖。
“因此有人懷疑昆侖與登天之路,與《山河社稷圖》本身休戚相關。”正因為《山河社稷圖》特殊的投影性,使得不少大能懷疑九州消失的昆侖與登天之路,是被天道暗藏於這幅圖中!
——是以直至這圖重臨天下,修士方可奪得登天之路,飛升成仙!
伏殊慢慢抬眸,對江遊笑了一笑:“正是因為這一緣故,所以想從玉尊者與有道手中借到圖的碎片,很難;更難的是得到五塊碎片將圖拚整之後,這兩人又是否會出手爭奪。”
誰也不知登天之路與昆侖是否能重現九州。若當真藏於圖中,那麽能得到整圖的人,才能成仙。
《山河社稷圖》被拆分之後,每一塊碎片皆有聖器之能,雖無限接近仙寶,但到底沒有仙家之威。待五塊碎片拚合之後,整圖重回仙品境界,明晏等五人身上的認主印記消除,圖也就成了無主之物。
若能使完整的《山河社稷圖》認主,當然是九州修士夢寐以求之事。但仙寶顯然不是任何人都能覬覦的,若無機緣,說不定就連試圖奪取都會觸怒天道,降下懲罰。
當然,有資格擁有完整《山河社稷圖》的人,便在他們之中。
明晏,百裏鴻,硯歸,玉尊者、有道。這五人都是碎片之主,是天道選中之人,皆可爭奪整圖。這五人中,伏殊身後的伏家與上古勢力“天問”自然站在百裏鴻身後,硯歸有魔門為後盾。至於玉尊者與有道,兩人背後各有強大勢力,修為則都已出神入化,無可揣度。這兩人一旦出手,誰也不知結果究竟如何。
而在這五人中,江遊與明晏,反而毫無威脅。
江遊拿不到圖,明晏已成小貓,得到圖頂多也就看上一眼。且兩人勢必需要依附魔門。
追根究底,也就成了四大勢力的鬥爭。
江遊與夜瀾很快都反應過來了。
不錯,目前迫切需要《山河社稷圖》的雖是江遊,但他卻最沒有威脅。無論他在其中做了什麽,最後能爭奪整圖的,無外乎這四大勢力。
江遊深吸一口氣,整顆心沉了下去。
夜瀾見狀,拍拍他的肩膀,示意魔門絕對不會隨便拋棄自家人;小貓也扭著身子抓著他的衣裳往上爬,湊過去舔舔他的下巴,乖巧安慰自家飼主。
江遊微彎了唇角,撓撓小貓頸子。見它窩在自己懷裏舒服地眯起眼睛,才一掃心中陰霾,對伏殊道:“那麽你呢,伏兄。”
伏殊又打算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呢?先前言語之中,他已明確表示會幫助江遊得到圖的碎片。
那麽拚成整圖之後呢?他會是漁翁麽?
伏殊聞言,輕輕笑了:“我打算和你們談一筆生意。”
談妥一切,伏殊命侍從將江遊與夜瀾帶至別院,稍作整頓。
伏殊回去自家院落時,便見百裏鴻已經起來了。正慵懶地靠在臨水廊邊的曲欄上,抬眸凝視他。
三月暖風徐徐,百裏鴻隨手束起的長發在他身後輕輕拂動。他現在穿的是與伏殊身上極為相似的長袍,腰間掛著與他一樣的精致玉佩,尤為豐神俊朗。但與滿身儒雅的伏殊截然相反,他微微扯開了領子,露出一小片精壯的麥色胸膛,整個人都帶著難馴的野性不羈。
伏殊心念微動。
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有多迷人,無論前世抑或今生,引來如此多的狂蜂浪蝶。
……也完全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快步走到百裏鴻身邊,握著他的手將靈氣探入其中,發現他體內靈氣依舊匱乏,皺眉道:“怎麽不呆在房中恢複靈氣?”他特意加強了房中的聚靈陣,便是讓百裏鴻醒來後可以打坐恢複。
百裏鴻斜睨他:“怕你又跑了。”三年前他剛以為自己是與伏殊在一起了,這人便突然消失,隻留下寥寥幾字告別之語,氣的他差些砸碎伏殊送的玉佩。
這三年來他一直對伏殊念念不忘,若非此番有事前來江南,也不知要繼續錯過這人多久。
伏殊聞言眸光閃爍。他自知理虧:“這是我家,我還要怎麽跑?”況且此時能與百裏鴻相遇,也正是說明他們命中有緣,他無需抗拒。
百裏鴻麵無表情:“嘖。”和侍衛對調身份的人,有資格說這種話?
伏殊以手掩唇輕咳一聲,從容轉了話題。
三年不見,雖是不告而別,再見又打了一架,兩人之間卻並無尷尬。
等伏殊坐到自己身旁,渾身酸軟的百裏鴻自然而然靠了過去,將全身重量都交由身側之人。畢竟伏殊於他,最初便是可以依托性命的可靠摯友。
不知何時,這種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居然變了質,最終釀成化不開的深情。
百裏鴻慢慢闔了眼睛。
他在伏殊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唇角,慢慢吐納吸收靈氣,聲音都有些低沉:“你方才是去見那兩個人了?”伏殊認輸時,便瞧了那兩人一眼,也不知他們是誰。
伏殊輕輕應了聲:“嗯。”
百裏鴻道:“那個抱著貓的人是誰?”他在那個人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古怪的聯係——源於他那把無名長刀的聯係!
伏殊撫著他的墨發,簡略描述了江遊:“他叫江遊,生於低階大陸,本是三靈根修士,卻有著奪天氣運……總而言之此人不錯,值得一交。”
聽罷伏殊話語,百裏鴻睜開眼睛,眸光湛然:“原來如此。”既有奪天氣運,那麽江遊恐怕與他一樣,得到了相同的無名武器。所以他才能在江遊身上感覺到這種踏實的、宛如舊友之間的聯係。
既是如此,他與江遊大約也能成為不錯的朋友。百裏鴻想了想:“他的那隻貓,倒挺可愛。”他隻看了一眼,但那隻漂亮的小貓倒是在他腦中留下了一點印象。小小的,毛絨絨的,眼神天真無辜,看得他的心都要軟了。
就是修為有點低,不過觀賞型妖獸……嗯,看來那他去結交之前,可以帶上一盆貓草。
伏殊當然猜到了他在想什麽,忍不住笑出了聲:“那隻貓可不是什麽妖寵……那是他的道侶,明晏。”
百裏鴻呆了呆:“……誒?”這年頭,修士都和妖獸結為道侶了?
噫,現在的修士真會玩。
這個時候,江遊正在沐浴。
修士吐納天地靈氣,本是毓秀之體,更何況江遊修為已至出竅,已然辟穀不必再經曆五穀輪回,體表並無汙濁。不過先前他喝下了伏殊煮的那杯靈茶,將體內剩餘無幾的土、金靈根徹底排出體外,確實需要清洗一番。
江遊脫了衣物,露出赤.裸的身軀,慢慢走入蓄滿了靈水的浴池裏。小貓便趴在池邊,將腦袋隔在前爪上,睜著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瞧著江遊。
高大修長,分明勻稱的肌肉……喵,這個男人是他的呢!
小貓仔仔細細地看著,一點都不放過,末了還小幅度地吸了吸嘴邊的口水。
江遊看的好笑,朝它勾了勾手指:“過來,明晏。”他知道明晏有些怕水,正是當年逃離小元洲時被那巨浪打失散的後遺症,也不知能否治好。
小貓登時豎起耳朵直起身子,噠噠噠走到水邊。但當它的前爪浸在溫水中時,它便豁然縮了回去。猶豫了半晌,還是耷拉著耳朵坐在岸邊,委屈地朝著江遊“喵”了一聲。
江遊便慢慢挪過去親了親它的小貓嘴,等小貓扒著他的頸子,再坐回浴池中。感覺小貓渾身都縮著,緊緊貼著他的肩膀,爪子也緊緊攀著他的頸子,便溫柔地撫著小貓的脊背道:“乖,明晏,不要怕……來,下來一些,我接著你……”
小貓“咪”著,慢慢把後爪墊到了江遊手心。
等洗完澡,把小貓的毛烘幹,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
江遊抱著小貓躺在床上,取出了聚魂珠。
小貓感覺身側的些微溫暖,朦朦朧朧間伸出爪子將珠子扒進懷裏。它抱著珠子,將腦袋擱在江遊肩上,昏昏欲睡。
江遊摸摸他的尾巴:“……明晏,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小貓打了個哈欠,慢慢合起了眼睛。
江遊輕輕在它耳邊道:“我想借你的這顆珠子,去換玉尊者手裏的《山河社稷圖》碎片……嗯,我很快會還你一個發光的小圓珠。”他完全可以弄一顆相似的珠子來調換,但他不舍得這麽糊弄小貓。再說萬一發現了,遭殃的也還是他。
這句話落下,小貓睡意全消。它豁然彈了彈耳朵,抬起腦袋幽幽凝視著江遊:“喵!喵!!”
江遊:“……”很好,他成功惹怒了明晏。
小貓衝著江遊喵了好幾聲,將聚魂珠攏在自己肚子下麵,跳到床邊趴下身用屁股對著江遊。兩個前爪摁下耳朵,一點都不想聽這個兩腳獸說話了!
江遊心中無奈,湊過去親了親它對著自己的小屁股。
嗯,一嘴軟毛。
小貓:“喵!”它才不喜歡這個討厭的兩腳獸親它呢!
江遊看著小貓欣喜地小幅度晃了晃尾巴,知道它態度有所軟化,便又親了好幾口。等小貓鬆開爪子,偷偷扭過頭來看他,他便又湊過去親了親小貓的額頭。
小貓軟軟地叫了一聲,半晌依依不舍地將珠子推到了江遊麵前。
江遊笑了。
他抱著小貓,將它重新放進懷裏。
而後撫著無精打采的小貓,慢慢歎了口氣。
明晏,明晏。
……也不知,你何時才能真正回到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