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言明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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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錦正琢磨洛川郡主其人,想著怎麽說服她,完成範成白交給她的任務。

    當洛川郡主說出“因為你該死了”這句話時,汶錦才意識洛川郡主眼底散發出強烈的仇恨和敵意。她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一傾,就倒向了水中。

    “啊——”

    這一聲驚悚的尖叫包含了太多情緒,但很快就被波濤洶湧的河水淹沒了。

    她落入冰冷的水中,很快被奔流的河水卷走了,而且她的身體越來越沉。她拚命掙紮,卻抓不到可以阻攔她身體的東西,哪怕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洛川郡主看著汶錦在水裏掙紮呼救,拍掌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太精彩了,太好玩了,原來一個人可以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哈哈哈哈……都去死吧!留著我這個皇家寡婦活到天長地久、海枯石爛。”

    洛川郡主瘋狂的大笑和擊掌喊叫驚動了正在堤壩下麵勘查的人。他們高聲詢問,沒有得到回音,又聽到洛川郡主大笑不止,才急忙跑上堤壩觀看。

    “海、海四姑娘失足落水了,快、快救人,快——”

    “哈哈哈哈……誰說海四姑娘失足落水了?是本郡主送她去見河神了。她說她得了河神點化,變得聰明了,就目中無人了,本郡主不服,就要讓她去死。是本郡主推她下水的,你們哪個敢管?我可是皇家的寡婦,我就想要她的命。”

    聽到洛川郡主的話,人們才知道是她把汶錦推下了水。當下救人要緊,任她放肆喊叫,百般挑釁,甚至阻止救人,誰也顧不上理睬她了。

    汶錦的身體被一個浪頭湧起,又被另一個浪頭打落,起伏間,她仍在漩渦中拚命掙紮。奔流的汙濁的河水吞沒了她的身體,她沉入水中,又隨浪濤奔流而下。

    海誠跑上堤壩,就知道汶錦落水,當即驚得失了三魂七魄。聽到有人高喊救人,他才被驚醒,就要跳到水裏救女兒,被隨從死死攔住了。

    他不遊泳,跳進去不是白搭嗎?

    “繡兒、繡兒……”海誠趴在堤壩上,抱頭痛哭,哀求眾人下水救人。

    範成白足夠冷靜,趕緊組織會遊泳的民工下河救人,又讓人拿魚網到下遊攔截。可羅夫河這一段河道較窄,水流湍急,天又要下雨,而且人已經被衝出十幾丈遠了。這種情況下去救人,人能否救上來是未知數,陪葬的可能性極大。

    會水的民工不少,但見眼前的情景,都猶豫著不敢下水。盡管海誠哭喊著叫出一千兩銀子的高價,可重賞之下,麵對生命抉擇,任是誰也需掂量一番。

    唐融和烏蘭察正在堤壩下逗弄牛羊,聽說汶錦落水了,都飛奔而來。

    “烏狗,你千萬別下水,你洗澡時間長了都昏,下水就變死狗了。”烏蘭察追隨唐融來到堤壩上,見唐融要下河救人,緊緊拉住他,高聲勸阻。

    “躲開,別攔著我,還有,再叫我烏狗割了你的舌頭。”

    “不行,你下去救不了人,還要讓別人救你,不是更麻煩?”

    “那你去,你會水。”唐融要推烏蘭察下水。

    “水流太急了,我害怕、害怕……哎!你看——”

    就在範成白正組織救人、唐融和烏蘭察爭論的的時候,十幾根木頭被扔進水中。一襲青衣自堤壩上飛躍而起,跳入水中,施展輕功,踩著浪頭在水麵上奔跑。

    水花滾滾,青衣獵獵,矯健敏捷的身影在水麵激起晶瑩的水花。他時而起伏飛躍,時而踩木獨立,如謫仙、似精靈,尋找救人的最佳契機。

    “烏狗,你看——河神,真的是河神。”烏蘭察被水麵上飄逸的身影驚豔了心神,他高聲驚呼,早已把救人拋到腦後了。

    “什麽河神?是下水救人的人。”唐融受了啟發,趕緊去搬修建堤壩的木頭。

    範成白看到水麵上的青影,一時氣短,長吸一口氣,才喊道:“臨陽王殿下都下水救人了,你們還等什麽?殿下的性命不比你們尊貴得多嗎?”

    聽說下水救人的人是臨陽王殿下,堤壩上頓時熱鬧起來,又有歡呼聲、助威聲響起。會水的人紛紛跳下水救人,也有人往水裏扔木頭,灑魚網,幫助救人。

    海誠跪到堤壩上,熱淚盈眶,此時他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隻衝正在水中救人的蕭梓璘磕頭作揖。女兒生死未卜,他的心一直懸在嗓子裏,不敢有片刻放鬆。

    蕭梓璘身份尊貴,能下河救他的女兒,不管成與否,這份恩情他和他們一家都會銘記此生。如若人救不上來,或者蕭梓璘有閃失,他都將麵臨人生的危局。

    又一個浪頭將汶錦衝起,她隨著波濤飄浮,已沒有掙紮的跡象了。一大朵濁白的水花打在她身上,她嗆出一口水,就沒有動靜了,臉比水花還有白上幾分。

    蕭梓璘下水時,就扔掉了披風,下水後,怕衣服濕透增加份量,他連外衣也甩掉了。衣服濕透,他渾身瑟瑟發抖,連抱胸膛取暖都顧不上了。

    他踩在木頭上,慢慢靠近汶錦,一個浪頭打來,將他打翻到水裏。他沒入水中,連嗆了幾口水,又抓著木頭浮出水麵。他見汶錦已沉入水中,生機漸逝,他不顧已身處險境,迎浪而上,抓住了汶錦的衣服,又抓住了她的手臂。

    一層浪花湧來,他托住汶錦,把她緊緊抱在懷裏,替她擋住洶湧的浪濤。

    “真是個傻瓜,

    “真是個傻瓜,幾次了?你說你落水幾次了。”蕭梓璘喃喃低語,在他感覺身體冰冷無力、眼睛都要閉上的時候,他仍咬牙用力托住汶錦的身體,“我上輩子欠了你的情和義,這輩子救你三次也是償還,要還……一定要還……”

    幾隻漁船劃過來,看到他們,漁夫撒下漁網,又有人下到水中去托網,才把已沒到水中的兩人救出水麵,又合力把他們托到漁船上。

    “快、快把人送到大船上。”範成白調來應急的大船,親自在甲板上指揮。

    兩人被送到大船的甲板上,大夫見兩人都有氣息,趕緊讓他們吐出汙水並施救。腹中汙水吐淨,兩人被抬到艙室,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海大人,快起來,人都救上來了,正在大船上醫治呢。”

    海誠聽說汶錦和蕭梓璘都得救了,激動得渾身顫抖,淚水奪眶而出,嚅囁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抓著隨從站起來,跌跌撞撞朝大船停靠的地方跑去。

    唐融聽說汶錦得救了,連喘了幾口氣,要跟著去看她,被烏蘭察一把拉住了。

    “幹什麽?我要……”

    烏蘭察恨恨咬牙,衝仍站在堤壩上看熱鬧的洛川郡主抬了抬下巴,“人都救上來了,你還跟著去起什麽哄?你能放過她嗎?可是她把人推下水的。”

    “當然不能。”唐融見洛川郡主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態,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洛川郡主見唐融和烏蘭察都滿臉憤恨朝他走來,她冷冷一笑,毫不畏懼,臉上陰鬱的神情更加濃鬱。她衝他們勾了勾手指,當即放聲大笑起來。

    “你們想幹什麽?看不慣我?不服氣?那就過來和我理論好了。”洛川郡主迎著唐融和烏蘭察走過來,邊走邊放聲大笑,一身紅衣在風中更顯妖冶而蒼涼。

    “我為皇家最正統的嫡係血脈守孝,都守十幾年了,誰看不慣都沒用。別說是你們兩個無職無爵的蠢貨,就是官府,就是皇族宗室又能把我怎麽樣?”洛川郡主指著唐融和烏蘭察,百般嘲諷,又放聲大笑,叫下人把他們扔到河裏。

    “你們是什麽人?膽敢衝撞郡主,當心你們的狗命。”洛川郡主的下人和隨從包圍了唐融和烏蘭察,一聲喊嗬,就向他們出手了。

    他們哪裏是唐融和烏蘭察的對手?兩人同時出擊,不出十個回合,就把那些隨從護衛全部打倒了。烏蘭察不解氣,要把他們丟進水中,被唐融攔住了。不等烏蘭察質問,唐融就一腳一個,把十幾個下人隨從都踢進堤壩下麵的泥坑裏。

    洛川郡主見唐融和烏蘭察出手利落,害怕了,驚問:“你們想幹什麽?”

    烏蘭察衝洛川郡主挑了挑小手指,冷笑道:“你膽怯了?嘿嘿,被你推下水的人是我的朋友、他的主子,你說我們想幹什麽?我們想收拾你。”

    “你們好大的膽子,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洛川郡主忍不住要後退。

    唐融冷哼道:“你剛才不是叫嚷著自己是皇家寡婦嗎?我看你還是瘋子。”

    洛川郡主又一次放聲大笑,笑得嗆出了眼淚,“讓你們說中了,我就是個瘋子,我也是皇家寡婦,因為我是皇家寡婦,我才瘋了、瘋了。哈哈哈哈……你們想為海四姑娘討公道?別做夢了,哼哼!我可是皇家寡婦,官府都要拜在我腳下。”

    烏蘭察撇嘴道:“我早就聽說過你,我阿爹阿娘還商量過為我求娶你,後來聽說你立誌守寡,才放棄了想法。嘿嘿,你還沒過門,就成了寡婦,守寡的日子不好過吧?我告訴你,就你這種人,真被娶進門,也要守一輩子活寡。”

    “你、你是誰?”洛川郡主瞪大眼睛追問烏蘭察。

    “我的話還沒說完,一會兒再跟你說我是誰。”烏蘭察衝洛川郡主做了一個鬼臉,“你比毒婦還狠毒,比辣女還毒辣,又是個寡婦,還是個瘋子。反正我不會娶你,烏狗,你會娶這樣的女人嗎?烏狗肯定不會,要不就變成烏王八了。將來就是有人娶你,也不睡你,把你掛到城牆上晾成人肉幹兒,哈哈哈哈……”

    “少跟她廢話。”唐融抽出烏蘭察的彎刀,挑起一刀青泥,甩到了洛川郡主臉上,“我叫唐融,是烏什寨王子烏蘭察的武藝師傅,你有本事就來找我。”

    說完,他又一腳把洛川郡主踹到了堤壩下麵的泥坑裏,拉著烏蘭察走了。

    “哎、哎、哎,你為什麽說你是我的武藝師傅、不說你是海四姑娘的奴仆?”

    唐融瞪了烏蘭察一眼,沒說原因,拉起他就朝已停靠在岸邊的大船走去。

    當天下午,蕭梓璘就醒過來了,汶錦還處於昏迷之中。

    天又下起了雨,把汶錦送回城裏的客棧多有不便,海誠就讓她在艙室裏休養。周氏接到消息,也趕來了,有她貼身照顧,汶錦的身體恢複了不少。

    “繡兒怎麽樣了?”海誠進到艙室,趕緊詢問。

    周氏冷哼一聲,“你沒長眼睛嗎?看不到呀?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交待?”

    海誠歎了口氣,“繡兒落水,差點丟了命,你以為我不著急嗎?從看到她落水到她被救上來的那段時間,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我擔心我自己知道。”

    “你擔心?哼!我歡蹦亂跳的寶貝女兒跟你為公事出城,才兩三個時辰就變成了這樣,你還想滋潤舒服嗎?我問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繡兒怎麽落水的?”

    落水的?”

    “是洛川郡主把她叫到堤壩上說話,我也不知道她們說了什麽,也就一柱香的時間,繡兒就落水了,洛川郡主承認是她把繡兒推下水的。我看她瘋瘋癲癲地胡言亂語,懶怠理她,我明天直接去找清平王理論,讓清平王府給我一個交待。”

    周氏冷笑道:“昨天你才帶二姑娘去清平王府做過客,二姑娘還見了洛川郡主。今天洛川郡主就把我女兒叫到堤壩上,連吵鬧爭端都沒發生,就把她推進了水裏。這其中有什麽端倪,是你不敢想、不敢說,還是你早知道了,想欺瞞我?”

    海誠愣了片刻,長歎一聲,說:“你別胡亂猜測,到底是怎麽回事,我一定會查得清清楚楚,給你一個交待。繡兒還處於昏迷中,讓丫頭照顧她,你和我去拜謝臨陽王殿下。若不是臨陽王殿下不顧自身安危救人,恐怕我們繡兒……”

    “是應該重謝臨陽王殿下,你等一下,我擬一份禮單,明天讓人把謝禮直接送到他下榻的地方。還有,凡是跟著救人的,每個人都有賞,別顯得我們小氣了。”

    “呃,這……”海誠欲言又止,猶豫半天,才說:“我當時救人心切,想著重賞一下必有勇夫,就開出了一千兩銀子的高價獎賞,你看這事怎麽辦?”

    “一千兩銀子?謔,你可真大方,真敢開口。你一年的俸祿才多少銀子?張口就開出一千兩的高價獎賞,你是準備讓合府上下喝兩三年的西北風嗎?為了救我的女兒,要是苦了你那些妾室兒女,你於心何忍呢?你能好過嗎?”

    海誠無奈甩手,輕歎道:“你總是這麽犀利尖刻,真讓人受不了。”

    “我本來就不是溫柔大方的人,都十幾年了,你今天才知道嗎?”周氏冷哼一聲,又說:“我挖苦諷刺你幾句,就說明我認下了你許出的銀子,不管多少都替你擔當。天天跟你做小伏低說好話,關鍵的時候拿不出銀子,有用嗎?”

    “好好好,你還想怎麽譏諷我、怎麽奚落我,就一氣都說出來。不就是被你挖苦諷刺嗎?有一千兩銀子賺也不虧,要不我自己罵自己,罵到你滿意為止。”

    周氏撲哧一聲笑了,輕哼道:“懶怠跟你計較,時候不早,我們去拜謝臨陽王殿下吧!既然你許出一千兩銀子,我就先不擬禮單了,等我琢磨一番再說。”

    蕭梓璘醒來之後,先喝了驅寒散淤的湯藥,又運功調養氣息,把體內的寒氣都逼出來之後,又躺下來休息。他小憩了一會兒,感覺渾身舒服多了,就叫來暗衛詢問汶錦落水的事。得知事情經過,他重重冷哼,又仔細吩咐了暗衛一番。

    “稟王爺,範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蕭梓璘披上外衣,坐到軟榻上,等候範成白。

    範成白親手提著一個食盒進來,給蕭梓璘見禮之後,他又打開食盒,拿出幾樣酒菜擺到幾案上,說:“下官有感於殿下舍己救人的高風亮節,特來陪殿下小酌幾杯。殿下若感覺身體不適,就以茶代酒,準許臣聊表敬謝之意。”

    蕭梓璘微微一笑,說:“範大人過獎了,範大人的好意本王也心領了。隻是本王不清楚這敬謝之意從何而來,這敬也就罷了,這謝也該海誠夫婦來表示吧!”

    “殿下誤會了,我備下薄酒並不是替海大人夫婦表示謝意,而是替海四姑娘本人。羅夫河水流湍急,若不是殿下帶頭救人,恐怕海四姑娘凶多吉少。”

    “原來範大人是替海四姑娘本人來謝本王。”蕭梓璘笑得別有意味,端起熱茶喝了一口,才問:“範大人替海四姑娘來道謝,她本人知道嗎?”

    替人道謝一般是受人所托,或者兩人是比較親密的關係,如父母、夫婦。汶錦還沒醒,不可能托範成白向蕭梓璘致謝,那麽範成白此舉就耐人尋味了。

    “海四姑娘還未清醒,不知範某來替她向殿下道謝。”範成白如實回答,根本不在乎蕭梓璘猜疑的目光,他巴不得蕭梓璘誤會,這也是他變向的挑釁。

    就因為擔心蕭梓璘這個競爭對手,他才夥同程文釵在程汶錦的賽詩會上做手腳,最終結果害人害己。他恨自己,恨程文釵和小孟氏,恨蕭梓璘這無辜的對手。

    若蕭梓璘不是文武雙全、出身尊貴的青年才俊,也對他構不成威脅,他也不會生出齷齪心思。他認為蕭梓璘和他一樣,都是害了程汶錦的罪魁禍首。

    看到蕭梓璘舍身救人,他不知不覺又生出拈酸心思,才帶著酒菜來向蕭梓璘道謝。蕭梓璘誤解越深,他就越興奮,誰讓蕭梓璘總勝他一籌。

    他不服,一直都不服。

    “範大人可真是一片苦心哪!不知海四姑娘醒知道之後會作何感想。”蕭梓璘笑意吟吟注視範成白,盡管他笑容溫和,仍讓人感覺到無形的壓力。

    “嗬嗬,海四姑娘是嫻靜溫和、通情達理之人,她會理解我的一片苦心,還會對我百般感激。不過,相比王爺的英勇,範某自形慚愧,覺得……”

    “範大人,你和本王還是先說正事,代人道謝為時過早。還有,等海誠夫婦來看本王,你再表白也不遲,本王希望他們能接受你的好意。”蕭梓璘嘴角挑起嘲弄的笑意,“雨越下越大,若不備好疏導通道,萬一決堤,定會洪災肆虐。”

    範成白愣了片刻,說:“海四姑娘被洛川郡主推下水,對我們來說倒真是一個契機。她平白無故出手害人,

    出手害人,又讓殿下受罪,清平王府不給個說法怎麽行?”

    “你想好了?”

    “想好了,若洛川郡主不出手害人,我還真拿清平王府這滾刀肉沒辦法。”

    “範大人真會尋找契機,本王佩服,不知海四姑娘醒來,對範大人這麽心安理得地利用她用命換來的契機,會怎麽想?”蕭梓璘冷笑幾聲,“於私,我不支持你的做法,於公,嗬嗬,想好就去做,範大人是聰明人,自知如何圓場。”

    範成白站起來,衝蕭梓璘鄭重施禮,“下官替官府、替每一個治河的人、替西南省百姓拜謝臨陽王殿下,謝殿下舍己救人,謝殿下替我等擔當。”

    “你不是想好如何圓場了嗎?為何還需本王擔當?”

    “下官萬一有疏漏,還需殿下善後,這也是為了治河大業。”

    蕭梓璘笑了笑,說:“本王更希望聽到你替海四姑娘向本王道謝也是為了治河大業。你為占用那片荒地泄洪,才讓海四姑娘去說服洛川郡主,結果導致她被推下水。本王救人出於好心,若本王和她一個人勳命,你可就真難交待了。”

    “下官再次拜謝王爺。”範成白又衝蕭梓璘施禮,卻不說他想聽到的話。

    “免了吧!”蕭梓璘了解範成白,不想跟他較真,“衛生,吩咐下去,就把清平王府那個荒廢的莊子做為疏導通道,不必通知清平王府,直接征用。莊子有人口牲畜,你帶人清查一遍,不必勸說,強製帶離,不服鬧事者收監。”

    “下官遵命。”

    “多謝王爺。”範成白敬了蕭梓璘一杯酒,感歎道:“難怪當年聖賢皇太後要以防止外戚幹政為由,把洛家譴送到西南省,不賜官職爵位,隻賜於田產店鋪榮養。這不,先皇剛賜了他們家爵位才多少年,就鬧出這檔子事。還有去年洛氏族裏要用孩童祭河神的事,已在京城傳開,洛家根本不在乎,還是因為有爵。”

    “範大人是埋怨先皇嗎?”

    “下官不敢,下官擔心他們為莊子的事跟殿下糾纏,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

    蕭梓璘端起酒杯,聞了聞,又放下了,“範大人的擔心很多餘,莊子都不是清平王府的了,他們還有什麽籌碼跟本王糾纏?還有什麽資格鬧事?”

    範成白會意,點頭道:“海四姑娘是皇上欽封的治河監理,洛川郡主意圖謀害她的性命,就是蔑視國法皇威,何況她還差點害了殿下的性命。殿下看情麵不下狠手,隻讓清平王府賠海家一個莊子,真是太便宜她了。殿下此舉既安撫了海家,又製裁了清平王府,真是一片苦心,隻是這皇家寡婦可……”

    “稟殿下,海大人和周夫人求見。”

    蕭梓璘點點頭,笑問:“範大人不去迎一迎?”

    “應該去。”範成白起身去迎接海誠和周氏。

    海誠和周氏進來,先給蕭梓璘行了禮,又行跪拜大禮謝他救汶錦的大恩。周氏說要給蕭梓璘備一份厚禮,蕭梓璘隻笑了笑,沒半句推卻之辭,就答應了。

    聽說蕭梓璘決定把清平王府的莊子補償給海家,海誠想要推脫,被周氏以眼神製止。海誠認為收了莊子就無法再給汶錦討公道,而周氏的想法恰恰相反。先收下莊子,領了蕭梓璘的人情,再謀算著怎麽對付清平王府會更有底氣。

    周氏看了蕭梓璘一眼,歎氣道:“妾身聽說洛川郡主成了皇家寡婦之後欲漸猖狂,完全憑自己喜怒做事,從不顧忌規矩禮數,難道這也是皇家的特權?”

    蕭梓璘搖頭一笑,問:“諸位都不知道這皇家寡婦的來源?”

    “請殿下釋疑。”

    不管怎麽說,皇家寡婦這個稱謂好說不好聽,清平王府斷不會以此為榮。

    蕭梓璘沉默片刻,說:“銘親王妃和清平王妃都出身東安王府,是很要好的堂姐妹。十五前,銘親王妃帶銘親王世子回東安王府省親,恰巧碰到清平王妃也帶女兒回來省親。當年,清平王府的王爵剛世襲了一代,底氣不足,就想高攀上銘親王府,主動提出把女兒,也就是後來的洛川郡主許配給銘親王世子。

    眾人一致讚同撮合,銘親王妃沒跟銘親王和太後娘娘商量,就答應了,還在東安王府舉辦了定親儀式。銘親王妃母子在東安王府住了半年,在次年回京城途中遭遇劫匪。劫匪搶奪了財物,又掠走了銘親王世子,這件大案由皇家暗衛親自查辦。案犯一一落網,三個月之後,官差在小河裏找到銘親王世子的遺體。”

    周氏冷哼道:“兩三歲就定了親,不到半年就克死了未婚夫,洛川郡主的命格可真硬。皇家娶妻最忌諱命格,銘親王世子已死,這門親事不作數才對。讓一個三歲女娃守寡,不管出於哪些原因考慮,這都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

    “周夫人怎麽知道皇家娶妻最忌諱合格?”蕭梓璘的目光耐人尋味。

    “我當然知道,不隻皇家忌諱,尋常百姓家也是忌諱的,哪家不願意娶妻進門就旺夫旺子?聽說臨陽王殿下尚未娶妻,難道你娶妻不找欽天監算命格嗎?”

    “休得胡言亂語。”海誠低聲斥責周氏。

    周氏本是快人快語之人,她受不了蕭梓璘別有意味的目光,說話就少了顧忌。

    蕭梓璘微微閉眼,默不作聲,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

    範成白嗤笑一聲,“殿下接著說。”

    “銘親王和陸太後都不想這麽

    都不想這麽早給銘親王世子定親,銘親王世子夭折,兩家都沒再提起過這門親事,都想不了了之。兩年前,本王到華南省辦案,查到清平王府與華南省某些官員勾結謀私之事,而且把謀私利高達數十萬兩之多,證據確鑿。那時候,洛川郡主剛及笄,上門提親者不少,清平王妃正斟酌篩選。

    我開始著手辦案,處置了幾個與這件案子在關聯的官員。清平王知道難逃這一劫,又提起了與銘親王世子的婚事,並上表皇上和太後娘娘,提出讓洛川郡主為銘親王世子守寡。奏折剛送到京城,本王就出了些狀況,大案也擱淺了一年。

    去年,本王再次查辦這件案子,清平王又上書皇上重提洛川郡主為銘親王世子守孝之事。還說洛川郡主已守了十幾年,等她守夠二十年,請皇上賜她一座貞潔牌坊。這一回,皇上和太後娘娘都恩準了,洛川郡主就真正成了皇家寡婦。”

    範成白哼笑道:“華南省的大案牽連甚廣,連威威赫赫的南平王府都被抄家削爵了。清平王府參與其中,謀利不少,能平安無事,想必是皇家寡婦的功勞吧?”

    蕭梓璘沒回答,隻拿起一隻酒杯擺弄,燈燭下,他的目光晦暗不明。

    周氏憤憤無奈,說:“這位皇家寡婦是皇家的體麵,清平王府涉及大案都能安然無恙,就是沾了女兒的光。臨陽王殿下救了我女兒,又補償了我們,我們就不計較了。希望皇上早日賜下貞潔牌坊,祝願這位皇家寡婦守寡到天長地久。”

    “夫人的想法和本王恰恰相反,她還是別守了,有些事遠比皇家體麵重要。”

    “妾身不明白,還請……”周氏想問個清楚,被海誠製止了。

    雨下得更大了,水位已超過警戒線,衛生派人請海誠和範成白親臨現場,談話才結束了。蕭梓璘怕淋雨,不能去現場,仔細交待了手下,才放下心。

    清平王府那座開價十萬兩的莊子被做了泄洪通道,官府賠償的銀子直接給了海家。不知蕭梓璘怎麽跟清平王談的,清平王府沒吭聲,連洛川郡主也沒鬧騰。

    高燒低熱交替,整整七天,汶錦才清醒了。又調養了兩天,她的身體才恢複如常。聽說是蕭梓璘冒險下水救了她,她滿心感激,要親自登門拜謝救命之恩。

    “繡兒,你別急,咱們搬到驛站來住了,臨陽王殿下也住在驛站,就隔了一座院子。你想謝他,隨時都可以,他現在不在,你先幫娘看看送他的謝禮。”

    “好。”汶錦窩在床上,翻開禮單,和周氏商量。

    荷風進來傳話,說蕭梓璘回來了,有事要見汶錦,令汶錦和周氏都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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