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密友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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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汶錦沉思片刻,探尋的目光落到清華郡主臉上,與她相視一笑。

    “是範大人嗎?”汶錦以不確定的語氣反問。

    清華郡主愣了片刻,深深看了汶錦一眼,才微笑搖頭,隨後就沉默了。

    範成白約她今天一起去祭拜故人,她正為不能明正言順赴約犯難,素昧平生的清華郡主就登門了,說是受人之托帶她出城,她自然就想到委托者是範成白。

    雖說她以詢問的語氣提到範成白,話一出口,她也後悔了。

    銘親王求皇上指婚,要將其嫡女許配給範成白,他的嫡女不就是這位清華郡主嗎?雖說指婚的聖旨未下,有這個風聲,就說明這件事正在運籌之中。

    她居然第一個就猜範成白,這不是讓清華郡主難堪嗎?就算她對範成白無半點親近之意,也容易讓人誤會。唉!真是一緊張,說話就不走腦子了。

    “接著猜。”清華郡主衝汶錦和氣一笑,表明自己不計較,令她鬆了一口氣。

    “必須要猜嗎?”

    “當然。”清華郡主衝汶錦眨了眨眼,又說:“你要是猜不出來,會耽誤今天出城。你要是誤了今天出城,就會錯過好多精彩,我可不是嚇唬你喲!”

    汶錦無奈笑歎,不管清華郡主今日登門是真的受人之托、帶她出城,還是閑得無事來逗她玩,她都要接著猜,不能有半點膩煩和懈怠。

    清華郡主身份尊貴,哪怕是來調理她,她也要硬著頭皮奉陪到底。

    這是京城權貴之門的遊戲規則,誰讓柱國公府已滾出權貴陣營了呢?

    再說,憑她敏銳的直覺,她確定清華群主對她沒有惡意,而且這人很友善。

    汶錦拍著腦袋輕歎一聲,低聲問:“是臨陽王殿下托郡主帶我出城嗎?”

    “啊?你你猜到是誰?”清華郡主張嘴瞪眼,臉上露出誇張的笑容,愣了一會兒,才高聲喊道:“你居然敢猜是臨陽王殿下?用她的話說,你的腦洞也開得太大了。璘哥哥是死板較真、不通人情的人,這麽有趣的事他會做?哈哈,我認為你不會平白無故猜到璘哥哥,快跟我說說你為什麽會猜到他。”

    看來又錯了,而且她這個答案已讓清華郡主浮想聯翩了。

    “我們家的事想必清華郡主已經聽說了,否則你也不會來我舅舅家找我。太後娘娘讓臨陽王殿下過問我們家的事,事後約我出城一見,訓斥、告戒一番也很正常。昨天我也在順天府衙門,見識了臨陽王殿下的威嚴,想到他是很……”

    看到清華郡主誇張的笑臉,汶錦不禁皺眉,說話的底氣慢慢消失。

    “正常?你認為正常?”清華郡主用力搖頭,高高的馬尾辮隨頭搖擺,“我告訴你,太後娘娘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根本沒讓璘哥哥過問柱國公府的事。是他自己非要多管閑事,太後娘娘隻好讓他量力而行,還囑咐他別惹上柱國公府的母老虎。當時我就奇怪他為什麽非管柱國公府的爛事,現在我明白了,原來如此。”

    “小女不明白郡主這番話是什麽意思。”事到如今,汶錦隻能裝糊塗了。

    清華郡主聳肩一笑,說:“你明白不明白不打緊,我明白就好,要是太後娘娘能明白就更好了。看來我這一趟沒白來,別看隻是苗頭,讓我知道就是大事。”

    汶錦輕歎一聲,一本正經道:“想必郡主誤解了,小女猜臨陽王殿下是因為昨天曾仗他解圍。在西南省時,他還救過我的命,說不定他要找我索取報酬呢。”

    “有道理。”清華郡主點點頭,又促狹一笑,“可惜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你……”看到周氏進來,汶錦趕緊打住,換了一個輕鬆了話題。

    周氏見屋裏氣氛不錯,汶錦和清華郡主聊得也很開心,才鬆了一口氣。她讓丫頭擺上早飯,大概是不想破壞她們閑談的氛圍,囑咐了汶錦幾句,就出去了。

    汶錦陪清華郡主吃早飯,兩人邊吃邊聊,早把食不言的規矩拋到九霄雲外了。

    吃飯時間不短,汶錦從含蓄套話,到直接詢問,卻一直沒問出是誰托清華郡主來接她出城。通過這番閑談,愉悅交流,她對清華郡主也百分百信任了。

    剛到京城,就結交了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實屬難得。隻是清華郡主身份尊貴,她又不是喜歡結交權貴之人,隻怕有高攀之閑,未免有些勉強了。

    吃完飯,汶錦編好出城的理由,就去看海誠了。海誠精神不濟,沒留她多說話,倒令她鬆了口氣。她又跟周氏和蔣氏說明情況,就準備跟清華郡主出城。

    周氏和蔣氏都不放心,唐融又不在,就讓周達送她們。

    汶錦主仆坐車,周達和清華郡主騎馬。清華郡主是爽朗大方之人,不輕視周達是商戶之子,反而同他聊得很投機,倒把汶錦給冷落了。

    他們一行從西城門出城,出城之後又行了二十多裏,就到午時了。汶錦心裏著急,範成白約她出來祭拜故人,趕到墓地就下午了,下午祭拜可不合時宜。

    “表妹。”

    汶錦掀開車簾,衝周達笑了笑,問:“表哥有什麽事?”

    “我要回去了,有清華郡主照料,不會有什麽事,姑母也能放心了。”周達顯然是被清華郡主的折服了,也放心把汶錦交給她。

    清華郡主掉轉馬頭,衝汶錦眨了眨眼,示意她答應。

    “好,

    應。

    “好,煩請表哥回去替我報平安。”汶錦下車,向周達道謝,並送他離開。

    送走周達,汶錦漫步到路邊花木旁,長吸了一口氣,靜靜享受大好春光。

    “托我帶你出城的人不出一刻鍾就會現身,我們去茶樓等著吧!”清華郡主指了指前麵路邊的茶樓,“你可能想不到,這座茶樓就是她的產業。”

    前麵是一個十字路口,茶樓就位於路口的東北角,是一座外形很普通的二層小樓。小樓的建造裝飾也沒什麽特別,倒象一座農家院,進出的人卻不少。

    清華郡主帶汶錦去了茶樓,遠遠就有夥計迎上來施禮請安,顯然是認識她。

    夥計把她們帶上二樓的雅間,沒問她們要喝什麽茶,就直接給她們上了金桔槐蜜茶。汶錦喝了一口,這茶入口清爽,疲乏的身心也因此輕鬆了許多。

    “被府裏閑事羈絆,我來晚了。”一個清脆和悅的女音在門外響起。

    清華郡主親自打開門,笑道:“知道你早不了,我們也沒著急,天黑趕到清安寺就行。不負你所托,我給你把人帶來了,要不是我出麵,哪那麽容易?”

    “多謝多謝。”一個衣飾簡約的十六七歲的女孩給清華群主行了禮,又朝汶錦走來,微微一笑,施禮說:“小女蘇瀅給琇瀅縣君請安。”

    “啊?”驚喜在汶錦臉上慢慢擴大,隨即又湧起濃重的悲哀,“你是蘇瀅?”

    這女孩就是錦鄉侯府的庶女、蘇宏佑的庶妹蘇瀅。

    蘇瀅長得不算漂亮,卻能給人清朗的感覺,周身洋溢的朝氣和活力讓人倍感舒適。在花團錦簇交織著肮髒齷齪的豪門內宅長大的女孩如此清澈,實屬難得。

    若不是蘇瀅自報家門,汶錦真的認不出這個曾經是她小姑子的女孩了。前世的她嫁到錦鄉侯府不到一年,與蘇瀅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那時候,蘇瀅是一個膽小羸弱的女孩,總是畏縮於人後,連頭都很少抬,常被她的嫡妹蘇漣欺負。葉夫人這個嫡母對她很厭煩,每次見到她都非打即罵。

    有一次,她被蘇漣推到水裏,差點沒命。救上來之後,葉夫人怕人非議,就把她關起來了。當時,程汶錦正為葉玉柔進門為妾之事心煩,也沒多問。

    沒想到時隔幾年,再次見麵,蘇瀅好像變了一個人,而她也換了皮囊。

    在西南省時,聽說程汶錦的兒子還活著,是被蘇瀅所救。汶錦就通過蘇灩跟蘇瀅有了聯係,這兩年,她們書信往來不斷,逢年過節還互送禮物。

    回京路上,汶錦多次想像跟蘇瀅見麵的情景,卻沒想到是這般驚喜且心酸。

    是故人,也是這一世未謀麵的摯友,此時相見,未語凝咽,感慨萬千。

    汶錦忍不住熱淚盈眶,上前幾步拉住蘇瀅的手,飲泣道:“能見到你真好。”

    蘇瀅被汶錦一哭驚呆了,看汶錦淚流滿麵,不是矯情作假,是真的見到她太過感動。她吸了兩口氣,感歎由己及人,忍不住也哭了起來。

    “你們不是素不相識嗎?怎麽初次見麵就能哭得那麽傷心?好像久別重逢一樣。”清華郡主不明狀況,不知道該怎麽勸她們,歎氣道:“你們先別哭了,尤其是你,蘇瀅,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滿眼是淚怎麽享受這美好春光啊?”

    “你說得對,我們出來是要放鬆,要高興,哭確實太殺風景了。”蘇瀅挽著汶錦的手坐下,又拿手帕給她拭淚,“就為你今天的淚,我以後也要視你為親妹。”

    “得了吧!親妹就親嗎?你又不是沒親妹,不是天天跟烏眼雞似的,鬥得水火不容嗎?”清華郡主嗤之以鼻,“摯友就是摯友,交情平淡而真誠,彼此姓名相稱,不更好嗎?就象我和你,除了我母妃和太後娘娘,誰也不知道咱們是最要好的朋友。你幫我母妃調養身體,周到細致,你有什麽事我也會第一個鼎力相助。”

    汶錦擦幹眼淚,長歎一聲,說:“我認為清華郡主說得對,君子之交雖說平淡如水,卻日久情真。蘇瀅,我視你為親姐,但前提是我們還是摯友。”

    本來汶錦結交蘇瀅別有目的,她為了她前世的兒子,怕兒子受欺負,有蘇瀅照顧會好一些。清華郡主交友的真誠感染了她,她很想跟蘇瀅無隔閡目的地相交。

    “好好好,我聽你們的。”蘇瀅也拉了清華郡主坐到身邊,歎氣道:“以後我和琇瀅見麵還需要你牽線,否則還不知道那些人會造出什麽不中聽的話來。”

    “怎麽了?你們府裏不想讓你和我結交?”汶錦試探著問。

    “原本沒什麽大事,隻是我二叔二嬸回京之後把海大人說得很不堪,還有令姐和仁哥兒鬧出的那檔子事,弄得合府上下都對你們家頗有微詞。昨天,我那個嫡母聽說她姑母到順天府告你們一家去了,還到處嚷嚷,很高興呢。

    沒想到你們家老太太挨了一頓打,還賠出來不少銀子,她氣壞了,一直在為她姑母鳴不平。本來她和我二嬸不和,這事鬧出來好了,兩人有共同語言了,總說你們家的事。從她們嘴裏出來肯定沒好話,你別問,我也不跟你多說。我八妹妹一直說想你,我二嬸看得緊,她連封信都不敢給你寫,真真可氣。”

    汶錦任治河監理的那一年年底,蘇知府調回了京城,現在吏部任職。蘇知府和海誠本是同窗好友,因兒女的事結了怨,又因公事大鬧,到現

    大鬧,到現在成仇人了。

    蘇灩跟她也是閨中密友,因父母之間的恩怨,不得不疏遠了。自回到京城之後,她再也沒收到過蘇灩的信,想必是蕭氏看得嚴,不得不和她斷交了。

    “我給蘇灩寫信,等你回府時,偷偷交給她。清華郡主若再約你出來,隻要我去,你就把蘇灩帶上。不是我說你那個二嬸,她也太不講道理了,而且還倒打一耙。不管是蘇宏仁和我退婚,還是我跟二姐的事,哪一件不是你們家沒理?還好蘇灩不象她的品性,要不我就又少一個好朋友了。”

    汶錦輕哼一聲,讓下人拿來筆墨紙硯,馬上給蘇灩寫信。

    “我那個二嬸是我們家的人,也是宗室出身,該算皇族中人。”

    “百人有百性,是誰們家的人不是關鍵,你還是錦鄉侯府的人呢,和你那個嫡妹不是大不一樣嗎?”清華郡主挑眉一笑,“你家裏又有什麽閑事?說來聽聽。”

    蘇瀅冷哼道:“蘇漣不是心怡臨陽王殿下嗎?想給臨陽王殿下做正妃,還讓我嫡母托賢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到皇上麵前遊說。聽說這件事說得差不多了,皇上和太後娘娘四月會開小型的先妃宴,可能端午節前夕就會有指婚聖旨頒下來。

    她這幾天正高興呢,都飄飄然了,偌大的侯府都占不下她了。昨天因柱國公府的事,我父親譴責了臨陽王殿下幾句,她就鬧騰開了。說我們家有柱國公府這樣的親戚實在丟人,哭得昏天黑地,我這不是勸她了嗎?”

    清華郡主撇嘴道:“就她那般德行品質,別看長得不錯,也休想覬覦我們家璘哥哥。實不相瞞,別說正妃,想給璘哥哥做側妃的都排起長隊了。”

    “有那麽誇張嗎?”汶錦不以為然,嘴上這麽說,心裏卻泛起酸酸的悸動。

    “你沒想法?”清華郡主挑著眉毛上下打量汶錦,看得汶錦心裏都發毛了。

    汶錦錯開她的目光,頭轉向一邊,很堅定地回答:“沒有,不騙你。”

    “行了,你別嚇唬琇瀅了,她不知道你的性情,把她唐突了,多尷尬。”蘇瀅推了清華郡主一把,“我上樓時就讓掌櫃去準備火爐灶具了,你快去拿你們家的食材,我都餓了。吃完飯還要趕去清安寺,銘親王妃還等我的藥呢。”

    “真該死,這麽大事都忘記了。”清華郡主趕緊出去了。

    蘇瀅拍了拍汶錦的手,低聲說:“是範大人讓我約你出來的,他說已跟你說好,怕你因家裏的事爽約。他要去祭拜故人,他故人的墓就在清安寺後山,風景不錯。碰巧銘親王妃要在清安寺為兒子做法事祈福,我就讓清華郡主去約你了。”

    汶錦點點頭,說:“範大人要今天祭拜故人,肯定要誤了。”

    “知道你們家的事麻煩,怕你出不來,就改到明天了,明天正好清明節。”

    “我……”汶錦歎了口氣,“清華郡主讓我猜是誰托她帶我出城,我真沒想到是你。我第一個猜了範大人,想來自己真是蠢笨,這不是讓她尷尬嗎?”

    蘇瀅笑了笑,說:“她才不尷尬呢,反正她對範大人沒半點那種心思。她巴不得天下女孩都喜歡範大人,給她指婚天怒人怨,她也好抽身。”

    “她……”

    “這種事以後再跟你說,今晚我們住到清安寺,你是不是要給家裏報個信?”

    汶錦點點頭,出門吩咐了荷風幾句,又回來了。她看了蘇瀅幾眼,又低下了頭。她想問蘇瀅那個孩子的情況,又不知話該從何說起,就沉默了。

    清華郡主回到雅間,坐到蘇瀅身邊,靠在她身上,輕哼道:“你那嫡妹竟然想給璘哥哥做正妃,她就沒照照鏡子,不看看自己的情況,真是異想天開。”

    蘇瀅剛要說話,就見厚厚的竹板隔起的牆壁裂開一道口子,露出一張俊臉。

    “誰想給我做正妃,快說說,我也衡量一番。”

    “是呀!清華,你快說,他現在想娶妻想得都渾身發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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