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清華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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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影西移,汶錦和周氏才離開順天府衙門。

    坐上車,周氏就有點迫不急待了,有些話想問汶錦。汶錦雙唇緊閉,麵色沉謹,陷入沉思之狀。周氏話到嘴邊,訕訕一笑,也跟著沉默了。

    汶錦知道周氏想問什麽,但她有促狹的心思,就是想讓周氏著急。

    那會兒在順天府衙門,蕭梓璘先讓她陪周氏吃飯,等她們吃完,對把她叫去單獨說了一會兒話。周氏想知道蕭梓璘跟她說了什麽,幾次想問,又張不開嘴。

    “娘,長華縣主真的會回京嗎?”

    周氏笑了笑,說:“這件事連皇上和太後娘娘都知道,臨陽王殿下不會開玩笑。她回來倒好了,我看柱國公府那幫牛鬼蛇神還能鬧出什麽花樣來。”

    汶錦尋思了一會兒,說:“她雖是長房遺孀,卻無子,又離京這麽多年。祖父有四兒三女,就是爭家產,她也不占優勢,聽怕爭到最後會失利。是繼續躲清靜,直到老死,還是回來爭一番,我覺得她心裏也沒底,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種事,不是誰兒女多、誰占著那個位置就占優勢,這其中變數很大。長華縣主是宗室貴女,她的封號還是祖皇帝賜的,身份在那兒擺著呢。臨陽王殿下先給軟王八和老虔婆挖了坑,才說長華縣主要分家的事,偏向不是明擺著嗎?”

    “向人難向理,正因為長華縣主是宗室貴女,有些事才不能太過分。不管是臨陽王殿下,還是皇上和太後娘娘,偏向都是有道理的。這麽多年,長華縣主沒跟柱國公府來往,祖父也沒想給他的兄長過繼一房子嗣,承襲香火,這就是他最大的把柄。畢竟他的兄長是為救他而死,他白揀了一個國公爵,享樂了這麽多年。”

    周氏搖頭冷笑,“哼!你沒聽老虔婆說這是命嗎?活該人家命短,活該他們命長享福。他們心裏一點愧疚也沒有,連人性都沒有了,光想著自己占便宜享福呢。我們二房連出息和紅利都無,更別說產業了,都分給長華縣主才好。”

    汶錦輕歎一聲,“娘,你嚷著要分家,爹怎麽想?你跟他商量沒有。”

    “這個家就是不分,柱國公府我們也沒法回了,我回醫館跟你父親商量,問他怎麽辦。反正我不會再回柱國公府,我自己有宅子,你兩個舅舅家地方都不小。”

    “臨陽王殿下不希望柱國公府分家,最好別在長華縣主回來之前再提這個問題。”汶錦見周氏愣神,笑了笑,說:“吃過午飯,臨陽王殿下把我叫到內室,讓我看他一個下棋。我看了足有一刻鍾,他才跟我說了一句話,他就是故意整我。”

    “他就跟你說了一句話?”

    “就一句,他不希望柱國公府分家,長華縣主回來之前別在提分家的事。”

    “他什麽意思?”

    汶錦搖搖頭,沉思道:“不知道,反正我確信他不會坑我們。”

    “這麽相信他?”

    “不是我相信他,而是他做事一向有底限,至少他要對得起那憑空賺來的五千兩銀子。”想起蕭梓璘逼海朝出血毫不手軟的樣子,汶錦就想笑。

    把海誠和周氏這些年孝敬的銀子一共兩萬多兩返還了,又給了暗衛營五千兩銀子。柱國公府今天把一年的紅利和出息都賠出去了,海朝等人不心疼死才怪。

    長華縣主回京,至少要分走柱國公府一半的產業,還沒的商量。這對於海朝等人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從今夜起,柱國公府的人大概都無心睡眠了。

    “懶怠管他們的閑事,去醫館接你父親,然後回你二舅家。”

    周氏母女的馬車剛拐上通往醫館的街道,就碰到了周家的馬車。馬車上是周氏二哥周賦的長子周達,來接周氏和汶錦去他們家。

    “見過姑母。”周達跪在周氏的馬車前,欣喜激動。

    “是達哥兒嗎?快,快起來。”周氏喜極而泣,要下車,被周達攔住了。

    “侄兒已把姑丈和下人接到了我們家裏,又來接姑母。父親母親都在家裏等著呢,逸哥兒和岩哥兒也快下學了,姑母和表妹快同侄兒回家吧!”

    周氏哽咽點頭,低聲問:“那母女二人呢?”

    “秦姨娘讓侄兒把她們送回秦家了。”

    聽說秦姨娘和海珂回了秦家,周氏鬆了口氣。她都要住到娘家了,怎麽帶著丈夫的妾室和庶女?秦姨娘還算聰明,沒在這節骨眼兒上給她和海誠添亂。

    葉姨娘和海璃前年就被送回柱國公府了。葉姨娘都是海老太太的侄女,想必海老太太就是再恨海誠,也不會委屈了她們母女,就讓她們在柱國公府呆著吧!

    周氏和汶錦乘坐的馬車剛到大門口,周賦和妻子蔣氏就迎出來了。至親之人久別重逢,自是灑淚感慨,說起這些年的離鄉之苦,周氏痛痛快快哭了一場。

    蔣氏溫順和氣,與周氏相處不錯,姑嫂一別多年,自有說不完的話。她們說得投入,汶錦插不上嘴,正好周賦問她順天府的事,就打開了她的話匣子。

    “你們去了順天府衙,妹夫又是擔心又是氣憤,犯了心痛病,連吃了兩副藥才不疼了。到了我們家,話沒說幾句,就昏睡過去,現在還沒醒呢。”周賦歎了口氣,又說:“柱國公府的人真真無恥,活該有人收拾他們,惡有惡報。”

    “二哥不必擔心,我們一家有地方落腳,不回去看他們的嘴臉,眼不見、心不

    的嘴臉,眼不見、心不煩更好。我們這些年孝敬給他們的銀子要回來了,正好與我們二房該得的產業的出息紅利相抵。我們不提分家,也不回府,等長華縣主回京之後再說。”

    “那你們就安心在這裏住著,我們家人口少,有的是閑地方,岩哥兒也住習慣了。大哥一家在密州老宅,比京城還清靜,等妹夫離京,我們就回老家去。”

    周賦和蔣氏共育有兩兒一女,女兒為長,前年嫁了,夫家就在密州。長子周達剛十八歲,現在幫賦打理產業生意。次子周逸與汶錦同歲,現在國子監讀書。

    他們正在說話,海岩和周逸散學回家了。聽說父母和妹妹都已回京,海岩匆匆跑來與她們相見。母子兄妹一別多年,一家人見麵,忍不住抱頭痛哭。

    海岩十七歲了,長得很象海誠,是英俊斯文之人。他去年中了秀才,現在正全力備戰明年的秋闈。有陸大人諄諄教導,他的心思放正了,視野也開闊了。

    聽說海老太太等人到順天府告狀,海朝也摻和進來了,海岩搖頭輕哼。他能明辨是非了,並不象以前一樣一味袒護海朝,以長輩為尊,這令周氏很欣慰。

    他們吃過晚飯,海誠才醒來,周氏帶著兒女來見他,母女二人把發生在順天府內堂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聽得海誠咬牙切齒,氣憤不已。

    一家人坐下來商量對策,認為以靜製動最好,正好海誠需要休養幾天。

    海誠強撐病體,給吏部寫了條陳,又給皇上寫了請罪的折子,給蕭梓璘寫了致謝信,讓海岩明天一早送交。今天發生在順天府衙門的事很快就會傳開,由不得他沉默。他必須盡早跟上麵的人說清楚,否則真會影響他此次述職考核。

    舟車勞頓多日回到京城,安定下來,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汶錦反而睡不著了。

    唐融和烏蘭察還關在大牢裏,她想找機會為他們辯白求情,蕭梓璘根本不給她時間。發生在順天府衙的事令她頭昏腦脹,她也顧不上多想了。

    安靜下來,她開始思慮怎麽救他們出來,唯今之計,除了求助蕭梓璘,她實在想不出辦法了。想到蕭梓璘,她會心一笑,現在看來,這個人值得一求。

    範成白明天要去祭拜程汶錦,約她同去,她答應了。她很想去看看她的埋骨之地,那裏是她前世身體永久的家園了,墓穴陰冷,能與她前世的家媲美了。

    海誠病著,海岩要上學,不能耽誤,她應該在床前侍疾。周氏跟兄嫂有很多話要說,還有一家子的事需要安排,可能還要去柱國府清點嫁妝。

    別說她走不開,她就是能出去,她又怎麽出城祭拜呢?

    汶錦腦子裏塞滿了事,一直思考到夜深人靜,才沉沉睡去。這些日子,她的身體精力都嚴重透支,又因思慮睡得很晚,一覺醒來,就已天光大亮了。

    “姑娘醒了?快起來洗漱梳妝吧!有人一大早就來等你了,太太陪著呢。”

    “誰等我?”汶錦很吃驚,她昨天才到京城,認識的人可不多。

    不會是範成白吧?要是範成白過來約她一起出門,她可就說不清了。

    “是銘親王府的清華郡主,她說她是受人之托,來找姑娘,都來半個時辰了。”

    汶錦微微皺眉,她活了兩世,和清華郡主都沒見過麵,更別說有交情了。清華郡主都等她半個時辰了,可見待她心誠,這份誠意真讓她消受不起了。

    “她受誰之托?”

    “奴婢不知道,太太也不方便多問。”

    “那怎麽不早點叫我起床,讓她等這麽久,我怎麽好意思?”汶錦趕緊起床收拾,不管清華郡主為什麽事來找她,登門是客,她都要客氣相待。

    “太太沒讓叫你,隻自己陪著,大概是想套清華郡主的來意。”

    汶錦洗漱梳妝完畢,穿戴好周氏為她挑選的衣服和首飾,一個奢華端莊的女孩現於人前。汶錦看著鏡中的自己,盡管這張臉長得不十分漂亮,總體令她滿意。

    “荷風,你再給我收拾兩套衣服,多準備幾件名貴禮物,我今天要出門。那兩套衣服都要素色,把那套銀玉鑲藍寶石頭麵帶上,可能用得到。”

    “是,姑娘。”

    汶錦想了想,又拿出周氏為她的及笄禮準備的上好的玉鐲和玉簪帶上,去見清華郡主。清華郡主能等她這麽久,肯定不是來找事的,見麵應該有禮物奉上。

    “見過清華郡主。”汶錦進到客廳,沒看清楚清華郡主長什麽樣,先行了禮。

    “琇瀅縣君快請起。”清華郡主起身還了半禮,又坐下了。

    要不是清華郡主提起,汶錦都忘了自己有縣君的封號了。清華郡主與她第一次見麵,稱呼她的封號,客氣有禮,卻顯得疏離。這樣最好,她心裏沒有負擔。

    清華縣主身穿翠綠色鍛麵鑲銀邊圓領長袍,腰係玉帶。她頭上紮起高高的馬尾辮,用藍色的發帶綁係。除了發帶,還有腰間的芙蓉玉佩,她周身上下無一飾物。她一身男裝打扮,整個人英姿颯爽,卻又不失清雅脫俗和女兒家的俊氣。

    作為陸太後的嫡親孫女,清華郡主的尊貴不亞於任何一位公主。可她今日的打扮與她的身份不符,倒令汶錦眼前一亮,不由就平添了幾分好感。

    “今天起得太早,吃過早飯,就出去溜馬了,到現在都餓了。”清華郡主衝汶錦眨了眨眼,“你剛起來,想必不餓,是不是等一會兒才吃早飯。”

    汶錦笑了笑,沒回答,看了周氏一眼。

    周氏知道清華郡主想讓她出去,就給她找了一個準備早飯的借口。她不放心汶錦跟清華郡主獨處,猶豫再三,見汶錦給她使眼色,她才出去了。

    清華郡主衝汶錦笑了笑,說:“我今天冒昧登門是受人之托,有人想約你出城一見,怕你剛到京城,父母不放心你單獨出門,就讓我來請你並保護你出城。”

    “是誰?我……”

    “你猜,允許你猜兩次,猜對了不用說,猜不對我自然會告訴你。”清華郡主衝汶錦挑眉一笑,笑容清澈真摯,“你猜不對,我不會白白告訴你,我有條件。”

    汶錦覺得清華郡主很可親,象一個她熟悉的人,可她一時又想不起她象誰了。

    “什麽條件?請郡主明示。”

    “你猜兩次,第一次猜不對,你送我一份禮物,第二次再猜不對,你送我兩份厚禮,怎麽樣?”清華郡主沒等汶錦回答,又說:“聽說羅州府下轄的石林郡有玉礦,狄縣有金礦,那裏有工匠善於打磨金鑲玉的首飾,很精致,很名貴。我猜你一定有這樣的首飾,今天你的首飾能不能保住,就看你是否猜得對了。”

    “我就是猜對了,我也送郡主幾件金鑲玉的首飾,作為初次見麵的禮物。”

    “那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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