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願相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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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安王府在前朝就是皇親國戚,本朝開國又封了王,可是富貴至極的名門。

    繁衍了數百年的門第有傳家的寶貝並不稀奇,稀奇的是這寶貝在唐融身上。

    唐融跟東安王府能有什麽關聯呢?

    這件事是蕭梓璘發現的,他可是無利不起早的人。

    東安王府是銘親王妃的娘家。

    汶錦立刻想到了一種可能,差點驚呼出聲,趕緊捂住嘴。

    “你想到什麽了?”烏蘭察湊到汶錦身邊,嘻笑詢問。

    “我想到並不重要,因為你也想到了,重要的是這件事太複雜了。”汶錦不禁為唐融捏了一把汗,剛才看到唐融很為難,想必他也覺得這件事太不可思議了。

    “哈哈,你很聰明,我也聰明。”烏蘭察是真心為唐融高興。

    荷風很納悶,問:“姑娘,你們這是打啞謎嗎?奴婢怎麽一句也聽不懂呀?”

    烏蘭察彈了荷風一下,“你真的一句也聽不懂?你怎麽都笨得發黴了?小融融的墨玉佩是東安王府的傳家寶貝,那塊墨玉佩也是銘親王妃的嫁妝,懂了嗎?”

    “我……”荷風不隻迷糊,還有幾分震驚。

    “還不明白?你笨死算了。別看隻有一塊墨玉佩,也能說明小融融有可能是那個銘親王妃失散十幾年的兒子。不對,是亡故十幾年的兒子。”

    荷風聽到烏蘭察的話,驚叫了一聲。緊接著,汶錦也驚叫了一聲。

    “皇家血脈,單憑一塊墨玉佩,誰也不敢確認,你說話可要注意。”蕭梓璘的聲音從汶錦耳旁響起,是對烏蘭察說的,卻嚇得汶錦驚叫了一聲。

    這人也缺德了,總喜歡神不知、鬼不覺地站到別人身後,出聲就嚇人一跳。

    汶錦向前走了幾步,轉過身,瞪了蕭梓璘一眼。剛才,蕭梓璘肯定是帶唐融見銘親王妃去了。如今,唐融沒回來,肯定是被銘親王妃留下了。

    “敢問臨陽王殿下,唐融真的是銘親王妃……”

    蕭梓璘輕哼一聲,說:“皇家血脈至關重要,閑雜人等休得多嘴。”

    “你說誰是閑雜人等呢?”沒等汶錦開口,烏蘭察就怒了,“小融融是海四的仆從,嘿嘿,以後我就叫你海四吧!挺好聽的。你就這樣把小融融帶走了,問過他的主人沒有?他的主人是海四,這要在我們烏什寨……”

    “這裏是盛月皇朝的京城,不是烏什寨,聽明白了嗎?”蕭梓璘斜了烏蘭察一眼,發出信號,召來兩名黑衣暗衛,仔細吩咐了一番。

    汶錦淡然一笑,對烏蘭察說:“你在這裏等唐融,別亂跑,我去裏麵看看。”

    “去吧!”烏蘭察躺到欄杆上,衝蕭梓璘挑釁一笑。

    蕭梓璘攔住汶錦主仆的去路,板起臉,說:“回房去,別多管閑事。”

    “皇家的閑事輪不到我管,我隻關心唐融,怕他被人欺負,你可明白?”汶錦以非常不屑的眼神回敬了蕭梓璘,小小報複了一下,她心裏才平衡了。

    祭拜程汶錦回來的那個傍晚,蕭梓璘向她詳細詢問了唐融的事,想必那時候他就生了疑。他推著這件事向前走,卻不讓別人多說,不知又打什麽鬼主意。

    蕭梓璘看著汶錦,嘴咧了咧,擠出幾絲笑容,又衝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汶錦斜了他一眼,又衝烏蘭察笑了笑,就同荷風一起回去了。

    蘇瀅主仆快步走來,看到她們,問:“你收拾好了嗎?我們什麽時候起程?”

    “早收拾好了,隨時可以起程。”汶錦見蘇瀅臉色不好,問:“出什麽事了?”

    “沒、沒事。”蘇瀅勉強笑了笑,挽起汶錦的手往回走。

    “姑娘又是配藥、又是按摩、又是針灸,伺候銘親王妃兩年多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再說她的身體不是好多了嗎?今日不過是姑娘多問了一句話,她就冷著臉斥責,也太不講情麵了。”說話的是蘇瀅的大丫頭芳草,替蘇瀅鳴不平呢。

    “你胡說什麽?治病救人是醫者的本分,沒有什麽功勞、苦勞。銘親王妃心情不好,難免心緒不穩,再說有些事我確實不該問。”

    蘇瀅瞪了芳草一眼,又衝汶錦笑了笑,說:“我們回京吧!你也不必向清華郡主和銘親王妃辭行了。我看她們哭哭吵吵的,或許是真的遇上了為難之事。”

    汶錦點點頭,輕聲道:“銘親王妃年長,偶有嗔怪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是我多嘴,是我急功近利,有些事……算了,我跟你不一樣,你身邊有父母親人,有人為你打算,不用辛苦謀劃就能活得很安逸。”

    看到蘇瀅很失落,很傷懷,汶錦大有同命相憐之感,卻不知該怎麽勸她。她隻看到海四姑娘有父母疼愛,親人關懷,卻不知程汶錦有多麽悲慘。

    她現在確實活得太安逸了,安逸到已淡忘了程汶錦的仇恨。

    她要讓程汶錦的仇人生不如死,也需要費心謀劃,不能再安逸下去了。

    “蘇瀅,你回京後有什麽打算?”

    “還沒想好。”

    “你家裏管你到外麵住嗎?”

    “跟我祖母說一聲就行,我那個嫡母巴不得我永遠不回府,你有事?”

    汶錦笑了笑,說:“我母親在城北有一座宅子,是我外祖母留下的,麵積不大,四季風景不錯。我想過去住些日子,及笄禮也想在這座宅子舉行,你要是方便就陪我去,我想跟你說說話。別說是我邀請你,這樣還可以把蘇灩帶過來。”

    “好,不過你要等上幾天。”

    “沒關係,這幾天正好收拾灑掃。”

    汶錦想通過蘇瀅詳細了解錦鄉侯府的情況,要報仇,就要從細微處入手。她要報複的不隻蘇家,還有葉家、程家,前路危機四伏,不容她再大意虛度。

    蘇瀅微笑點頭,她正有一些事要問汶錦,這也是她所謀劃的重要的一步。

    兩人先回了蘇瀅居住的東跨院,拿行李準備回京,清華郡主就風風火火來了。

    “你們要回京嗎?”清華郡主很不滿地看著汶錦和蘇瀅,冷哼道:“我們家現在遇到麻煩事,你們說走就走,也太不仗義了,你們還算朋友嗎?”

    “親王府的事哪是我等卑微之人敢隨意置喙的。”蘇瀅淡然一笑,又說:“再說有些事關係到皇家顏麵,萬一走漏風聲,豈不是我等草民的罪過?”

    蘇瀅還為銘親王妃斥責她耿耿於懷,刺激清華郡主幾句也算是發泄。

    清華郡主不憤,想要回敬蘇瀅一番,被汶錦以眼神阻止。

    “來清安寺幾天了,確實該回去。”汶錦給蘇瀅使了眼色,又說:“若清華郡主有事,又恰好我們能幫忙,晚回去一兩天也無大礙。”

    汶錦知道是因為唐融的事,清華郡主不明說,她也不便把話說明。

    “那你們先別回去,一會兒我父王會來,有可能我皇祖母也要來。”

    “到底出什麽事了?連銘親王和太後娘娘都驚動了。”蘇瀅仍抑製不住滿心好奇,開口詢問:“聽說臨陽王殿下找到了已故的銘親王世子,是真的嗎?”

    “你們都知道了?”

    “我聽下人們私下議論才……”蘇瀅見汶錦給她使眼色,趕緊掩嘴不說了。

    清華郡主歎氣道:“我母妃聽說此事又驚又喜又心痛,還半信半疑,都昏倒兩次了。我哥哥亡故十五六年了,當時屍首也找到了,現在又冒出個哥哥來,真是太不可思議了。要是別人說的,我們肯定不信,偏偏是璘哥哥說的,還有信物。”

    蘇瀅眼前一亮,忙問:“銘親王妃打算接受這個兒子嗎?”

    “誰知道,這樣的大事肯定要和我父王、皇祖母商議。”

    “清華,咱們是朋友,我跟你說的都是掏心窩的話。這些年,銘親王妃因無子受了太多閑氣,才導致身體一直不好。我認為你該勸她接受這個兒子,有臨陽王做保,又有信物,就是有人質疑,也不會有人明目張膽鬧騰。”

    蘇瀅說完這番話,看了看汶錦,見汶錦沒阻止她,才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希望銘親王妃認下兒子,銘親王府有了世子,她也多了一條出路。

    清華郡主衝汶錦笑了笑,問:“你以為呢?”

    汶錦猶豫片刻,才低聲說:“這個問題我不敢說,因為被臨陽王殿下確認為銘親王世子的人叫唐融,是我從西南省帶到京城的仆從。”

    “什麽?你的仆從?”蘇瀅和清華郡主都很吃驚,異口同聲詢問。

    “是的,我……”汶錦剛要講述收唐融為仆的事,銘親王妃就派人來叫她了。

    “走吧!”清華郡主拉起汶錦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叫上了蘇瀅。

    蕭梓璘站在院子裏,昂首眺望天際,看到清華郡主挽著汶錦和蘇瀅進來,他的嘴角挑起淡淡的笑容。汶錦等人給他行禮,他也隻是擺手輕哼了一聲。

    唐融躲在花樹後麵,正一臉愁容發呆,好像一個受了氣的小媳婦。看到汶錦進來,他好像找到主人一樣,趕緊迎上來,愁悶也拋到了九霄雲外。

    他要拉汶錦,手剛伸過來,就被蕭梓璘擋到了一邊。

    蕭梓璘衝汶錦抬了抬下巴,“進去吧!銘親王妃等你呢。”

    汶錦點點頭,往房裏走,清華郡主要跟進去,被蕭梓璘攔下了。

    銘親王妃靠在軟榻上,滿臉是淚,正凝望窗外。幾個丫頭婆子侍立一旁。連大氣也不敢出。聽到汶錦進來,銘親王妃轉過頭,靜靜地注視著她。

    “唐融這個名字是你給他起的?為什麽讓他姓唐名融?為什麽是融字?”

    為什麽要給唐融起名唐融?

    汶錦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她隻是隨便起的。要說這其中刻意的成分,那就是因為唐二蛋姓唐。第一次見麵,她把他當成了唐二蛋。

    可這些事她真不知道該怎麽跟銘親王妃說。

    她正犯難,就見窗戶外映出了蕭梓璘的臉,臉上掛著可惡的笑容。

    “回王妃娘娘,小女在西南省時,一次意外落水,性命攸關之際,被唐姓男子所救。”汶錦從她剛成為海四姑娘講起,故事冗長,她隻摘要領,講得很明了。

    蕭梓璘從未跟她承認過他就是唐二蛋,盡管她已心知肚明。她之所以說唐融的事,把唐二蛋也捎帶上,就是想順便刺激蕭梓璘。

    不管將來誰揭開她和唐二蛋的事,銘親王妃知道,她就能做到有力的辯白。

    “這麽說,你當時根本沒多想,就給他起了‘融’字為名?”

    “回王妃娘娘,確實如此。”

    “我的兒子叫梓融,你不知道吧?”

    “回王妃娘娘,小女不知,給他起名時也沒多想。”

    “想來這也是緣分。”銘親王妃愣了片刻,又問:“你還知道他多少事?”

    “凡小女知道的,都告訴了王妃娘娘,不敢有半點隱瞞。如王妃娘娘想對他了解更多,可以招烏蘭察一問,烏蘭察是烏什寨的少主,唐融算他半個師傅。”

    “他是烏什寨少主的師傅?教什麽?”銘親王妃臉上露出笑容,顯然很高興。

    “聽說是傳授武功。”

    銘親王妃點點頭,“琇瀅縣君就先退下吧!叫璘兒去請烏什寨的少主。”

    汶錦施禮告退,走到門外,衝正看著她的蕭梓璘聳了聳肩。蕭梓璘剛要攔住問她話,被銘親王妃派來的婆子打斷了。汶錦挑了挑嘴角,趁機溜走了。

    蘇瀅和清華郡主都有滿腹疑問,看到汶錦出來,趕緊拉著她問長問短。

    “別在這裏說了,免得王妃聽到心煩。”

    清華郡主拍了拍頭,歎氣道:“我一著急,什麽都忘了,你們等我一會兒。”

    她匆匆進到房裏同銘親王妃說話,汶錦和蘇瀅在長廊裏等她。

    蘇瀅不再提問,似乎刻意回避汶錦的目光,令汶錦感覺跟她生分了許多。

    蕭梓璘帶著烏蘭察走進院子,唐融趕緊迎上去,要跟烏蘭察說話,被蕭梓璘很生硬地攔開了。唐融很擔心,很為難,愣了片刻,朝汶錦走過來。

    “他們不會難為烏蘭察吧?”唐融好像摸不到頭腦一樣,再無淡定可言了。

    汶錦搖搖頭,說:“放心吧!烏蘭察比你乖滑精明,誰難為誰還說不定呢。”

    “但願吧!”唐融衝汶錦勉強一笑,指了指院門口。

    “蘇瀅,你等一下,我跟他說幾句話。”

    蘇瀅點點頭,沒說什麽,隻上下打量唐融。

    汶錦跟唐融來到院門口,輕聲道:“到底怎麽回事?我都迷糊了。”

    唐融撓了撓頭,說:“回京那日,我和烏蘭察與蕭梓璘打鬥被抓,他讓人把我們關進大牢,卻沒審問。前幾天半夜,我來到牢裏,說我可能是亡故多年的銘親王世子。他搶了我的墨玉佩,問了烏蘭察,還、還看了我的……大腿。”

    明明看的是屁股,唐融不好意思跟汶錦說,就換成了大腿了。

    “你、你大腿上有什麽記號嗎?”

    “我那上麵有一大朵梅花,其實是傷疤,一直都有,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落下的。蕭梓璘說我當年替錢王殿下鳴不平,得罪了廢太子,是廢太子讓侍衛用刀刻上的。就是因為我被廢太子欺負慘了,我娘才帶我回了東安王府。”

    “這些事你還記得嗎?”

    “一點印象都沒有。”

    汶錦輕歎一聲,問:“小時候的事你記得多少?”

    唐融搖搖頭,說:“十歲之前的事,我隻記得在山洞裏,天天跟一個白發白須的怪人練武。不練武的時候,就到山裏捉蟲子、打獵、采藥,拿獵物和藥材到鎮子上換糧食衣服。十歲那年,烏蘭察的外祖母把我帶到烏什寨,我才都記得了。”

    “你覺得你跟銘親王妃親嗎?我聽說親生的父母兒女見了麵就覺得親切。”

    唐融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不上來,我有點害怕她,我……”

    汶錦點頭歎息,又問:“若他們確認你是銘親王世子,你有什麽打算?”

    “我想和烏蘭察回烏什寨去,隻是他為了報恩讓我給你做五年的仆人,現在剛兩年半。要不你也回西南省去,那裏風景好,又自由自在,比京城好多了。”

    “我不能再回西南省去,京城有我的家族和親人,還有仇人。”汶錦沉思了一會兒,又說:“唐融,你也別回去了,如果他們認你,你就留下來,畢竟他們是你的父母親人。人活著有所得,就會有所失,你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唐融點點頭,沉聲問:“你的仇人是誰?”

    “幹什麽?”

    “我和烏蘭察離開京城之前,把他們都殺光,殺得雞犬不留。”

    汶錦搖頭冷笑,說:“一刀殺了,太便宜他們了,我要讓他們失去一切,在慢慢死去。等他們敗得無還手之力的時候,我告訴他們我是誰,慢慢折磨他們。”

    唐融瞪大眼睛看著汶錦,“你是誰?你不是……”

    “你們說完了沒有?我都等半天了。”清華郡主站在院子裏喊叫,卻不近前。

    清華郡主是爽朗之人,可她對這個折磨了銘親王妃多年的哥哥毫無印象。她不能接受死去十幾年的哥哥突然出現,對唐融存有戒心和排斥。

    “你過來,我讓你看一樣東西。”

    “看什麽?”清華郡主慢騰騰走過來。

    汶錦遞給她一麵鏡子,“看看你和唐融長得象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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