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就是冥舟那女子口中的起點了，孟爾本以為起點會是娉曲與奈歸，沒想到竟然是崔府君。

    孟爾尚還沉浸於此，此處突然狂風大作，從大開的窗戶，殿門中吹刮進來，孟爾都能感到快被攔腰折斷的風力。

    不知何故，原本形如隱身的自己開始顯露真身，當即被他們所見，崔府君雙眸一變，再次變成麵目猙獰，凶神惡煞的神像，一步一步，僵硬巨大的身子衝自己走過來，嘴裏竟然說道：“娉曲，千年前你為我而死，那麽千年後呢？”

    風聲吼烈，場麵混亂，孟爾的腦海像是被開閘的海水，一下子水流洶湧湧入，孟爾一時慌亂，左右隨意提取些許記憶，每分每毫竟然件件事關崔府君，頓時鮮血逆流，胸悶頭裂。

    “子玉哥哥，今日是人間元宵佳節，往來熱鬧，我想去瞧瞧，你應允是不應允？”

    “子玉哥哥，我在人間替你辦了幾樁大案子，提高了你這麽多名望，香火多了百倍，你可要給我嘉獎。”

    “子玉哥哥，你再這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就故意扮醜你，大搖大擺地去人間縣衙辦案子，讓凡人盡以為你是這副皮囊。”

    “子玉哥哥……”

    “子玉哥哥……”

    “子玉哥哥，你可曾愛過我？”

    震驚太過，孟爾隻能徒勞地睜大著眼睛，那雙眸裏蓄滿了晶瑩的淚水，像是含著飽和的棉花，輕輕一擠壓，便是傾盆。

    她記不清細節，記不起具體，但是她記得這些話都是字字分明，她記得她喊他子玉哥哥時的柔媚與欣喜，她記得她含情凝涕，臨去秋波那一轉的嬌羞。這些盡是濃情蜜意，傷不到溫柔，娉曲隻對一個人的承諾，那人便是崔鈺，崔子玉。那個秀雅公子，一代風華。

    “子玉……哥哥……”

    孟爾像是被誰附了身一般，或者就是她自己，她看著崔鈺，緩緩走近，突然抱住男子纖瘦的腰身，像是他會消失一般，崔鈺再次變回孤瘦雪霜姿，聲音冰冷而有質感，能在不知不覺中，抓住人的注意，與其一同沉醉。

    “娉曲，許久不見，你可好？”

    孟爾抬起頭，他的下顎輪廓完美，身上有著木頭的清香，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俊美絕倫。卻在此刻，孟爾腦海閃過一個男子淡衣銷素的身影，她有一秒的遲疑。

    “娉曲，怎麽了？”

    “無事，我高興，子玉哥哥。”

    孟爾再要仔細想那男子是誰，卻怎麽也想不起了，她嬌憨地看著崔鈺，像是怎麽也看不夠眼前人。

    “娉曲，千年前你先我而死，千年後我想陪你死。”崔鈺淡淡地說道，全然不把生死看在眼裏的感覺。

    “子玉哥哥，你說什麽？”孟爾眉頭一皺。

    “娉曲，我在黃泉等你。”

    說時遲，那時快，崔鈺將腰間的判官筆拿起，手指扣在筆環中，筆頭瀟灑一轉，他抓著筆就往自己腹中刺去，一瞬間就血如湧柱。

    “子玉哥哥，子玉哥哥……你這是幹什麽……”

    崔鈺倒在孟爾的懷裏，虛弱地像是一隻隨時會飛走的白紙鶴，臉色驟白，毫無血色。相同的跡象像是當頭棒喝一般，孟爾想起了那個淡衣銷素的男子，他為娉曲毒火焚炙千年，又為自己散盡畢生修為，那個驚世絕倫的翩翩公子，氣急會像孩童般幼稚地捏痛她的手，危難中會用自己已然千瘡百孔的身子護住自己的人，那個為自己不計任何代價的男子，他叫奈歸。

    正在這時，孟爾觸及腰間的凰鈴，此刻正清靈作響，頻率之快，像極了一個人的緊張至極的心。

    凰鈴已經喚醒了孟爾一團漿糊般的腦子，可是孟爾終究分不清這到底是瘴氣給她幻境，還是這就是真實存在在千年之前，孟爾能感受到確實存在娉曲與崔鈺之間流淌的情意，能感受到這種刻骨銘心的分離之痛。

    正在這時，她摸到自己腰間的青鞘玲瓏尖刀，正在灼灼發光，似乎正在召喚自己，履行與崔鈺之間的承諾。

    - - - 題外話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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