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闖太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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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言下之意何其清晰,是要將這重責交托到林沉衍手上。
“等到了京都再好好商議此事。”然而,林沉衍卻隻是委婉的轉了話題,又道:“景拂不肯開口,事情到底如何到了今日這一步便不好知道。”
攬光心知他這會有心岔開話題,也不相逼,隻是默然將手中的東西收了起來。“你之前不是寫了法子給那人了?”
林沉衍牽扯起唇,似笑非笑,“的確是寫了,可那上頭我也隻寫了如何用那人,卻沒寫怎麽叫她開口。”
“咣”的一聲,之前被架在硯台上的紫毫滾在桌麵上,沾滿了墨汁的筆尖濺出許多墨來。攬光順著望過去,隻看見他擱在桌麵的手指末端被染了數點,星星駁駁,並非是再無之前的皓白。
攬光凝神細思,心中已經隱約有了種猜想。這世上的事情本沒有個定數,既然景拂能派上更大的用處,又何必非要強求她開口說話?有時候,越是半個字都不吐露才越好。
“當日卡察利用景拂得了這勒州三城,那我們不妨也用此人毀其建樹。”林沉衍撚著手指,斯條慢理的吟道。
攬光心道,果真如此。可她到底想不到他將要用什麽法子,隻是隱約覺得眼前這人萬事都思慮周全。
林沉衍轉過身去徑自穿戴,不料攬光會拿了腰帶替其圍上。他有些驚詫,而後眸光柔軟起來,攬光卻緊抿雙唇,沒發一語。
“勒州總是大膺的。”他一時再找不出什麽能寬慰她的話。等出了營帳,他唇角笑意浮現,竟斂不下去。
攬光獨自一人,不由扶著桌子呆怔的站了會,直到支撐不住才歪歪的坐了下去。她抬頭看了一眼帳簾處,終覺似夢似幻,沒有一點真實。
然而,事實也當真就這樣擺在她眼前。攬光猛然握緊拳頭,掌心被一紮,垂眸看去正是那兩把鑰匙。之前被她收起,就連她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又被拿出握在了手中了。仿佛唯有握著這樣的東西,才有片刻安心。
剛才……
她悵然,大約他是真看透了自己,所以剛才才沒有答應收下這兩把鑰匙。此刻他若是收下了,將來自己對他也會多一層隔閡和提防。
他竟是……想得這麽明白!
漆黑的墨在白紙上生了花,如同人琢磨不透又反複無常的心思。攬光聞見墨香幽幽,扭頭看去,不覺去拾起了筆。她此時的心境就連她自己都說不清,不知不覺便在紙上畫了幾筆。再一看,發現是“日息”二字。
攬光盯著那兩字看了半晌,終覺可笑,輕笑了一聲後揉皺了就轉過頭去再不放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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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
皇帝寢宮裏的落地飛鶴燈燃了一夜,溢出的蠟油順著鶴身流了下來,看上去總叫人覺得有幾分淒淒楚楚。奢華的殿宇中極靜,幾乎能聽見重重紗幔之後綿長呼吸聲。一個守夜的小太監忽然對著身邊同伴推了推,使了個眼色。
另一人隨即了然,隻示意他速去速去。
說是去如廁,不過是守了一夜實在熬不住去打個盹而已。此時天才剛剛亮,霧蒙蒙。那小太監仿佛聽見宮門第次開啟的聲音。隻是這許多天,大長公主寺中祈福,早朝也再沒有過一次。即便是宮城開了,也不可再見到魚貫而入的朝臣。
他眯著眼,卻看見原處有一團黑色身影在移動著,不多時,他便看見一個穿戴整齊的官員風塵仆仆而來。他們這些能被選到小皇帝身邊的,自然都是被細細訓導過。
沒有半分遲疑,他當即將眼前這人攔了下來,麵帶笑意的致歉道:“大人,這地方您可進不得。”
哪知那大臣絲毫不理會他的話,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垂著頭。
小太監心中嘖嘖道,倒是個知趣的。然他這想法才生出,那跪在地上的人卻嚎啕大哭了起來。一時,原本極靜的殿宇也被這驟然起的響聲給驚動了。那小太監渾身打了個機靈,倒也顧不上許多,也跪了下來,“聖上還未起身,大人!!”
那官員哪裏聽得進去話,哭聲又宏亮了許多,悲慟得很。
小太監頭皮發麻,隻覺得今日自己恐怕在劫難逃了,一發狠,居然伸手死死捂住了那人的嘴。他口中又忙不迭的說道:“大人大人大人,驚擾了聖上是掉腦袋的事情!”
他一時心急,心已經懸到了嗓子口。
而這時,宮門轟隆隆打了開來,裏頭急慌慌的的跑出一個太監,捏著蘭花指指著他們二人道:“這都是怎麽回事!弄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小太監有苦說不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
那哭號不休的官員此時鑽到了空子,掙脫了小太監的桎梏,躬身跪著朝著挪動了幾步,嚎叫道:“皇上給臣做主!求皇上給臣做主!”
那小太監渾身發顫,臉色雪白癱軟在地上,腦中隻想著這回死定了。這響動,便是連這暮氣沉沉的皇宮都要震上幾震,更何況是小皇上?
“誰!是誰在外頭!”果不其然,裴衾稚氣的聲音在裏麵傳了出來。殿中忽然傳出了一陣騷動,轉瞬,一個赤腳穿著明黃色中衣的孩童跑了出來。他停在不遠的地方打量著痛苦不止的人。
“你是誰?”
那官員勉強停止了哭聲,抽抽噎噎的回道:“回皇上,臣是太常少卿陸雲得。”
裴衾皺著眉頭,他清了清嗓子,想要拿些氣勢來的模樣,“你為什麽哭?快告訴朕。”
殿中伺候的宮娥太監呼啦啦都圍了上來,小心翼翼道:“皇上,地上涼,讓奴才們伺候能更衣先。”
裴衾扭頭,不滿的吼道:“朕討厭死你們一群奴才了!整日隻知道管著朕!”
“奴才不敢!皇上息怒!”那群人聞言,紛紛跪了下去,滿殿都是寂靜。
裴衾這才滿意,板著臉對著那哭哭啼啼之人道:“你先說。”
“臣謝過皇上,今日老臣的冤屈也隻有皇上可以洗臣洗刷了。”他說著,又深深的叩了一個頭。“大長公主半月前在白塔皇寺祈福。 ”
小皇帝裴衾愣了一下,點頭道:“姑姑的確是在那祈福。”
“皇上繼續聽微臣說。”他太抬起頭,臉上弄得烏黑,又合著眼淚,此時看上去沒有一分一毫的官威可言,狼狽至極。想他一個四十出頭的人,此時卻哭成這樣子,著實不容易。
“昨夜皇寺大火……”
“啊!”裴衾一聲驚呼,朝前了幾步焦急逼問道:“那姑姑呢,那姑姑到底怎麽了?”
那官員垂著頭,萬分悲慟著道:“回皇上,臣……臣沒有找到大長公主!”
“……”裴衾心急,上前一腳踢在了那人的身上,破口大嚷道:“你個死奴才!你胡說什麽!你把朕的姑姑怎麽了!”
周遭的宮娥太監聽了,各個臉色慘白,直冒冷汗。其中有人壯著膽子道:“皇上龍體緊要,大長公主定會平安無事!”
那官員用袖子摸了一下自己的眼,悲愴道:“臣也想,大長公主萬分尊貴的人,又豈會有不策。臣想……臣想……”
裴衾急喝道:“你快說!”
“臣想,大長公主是不是根本不在皇寺?”他才剛說出這個念頭,又立即接著道:“臣知道大長公主最是放心不下皇上,所以想到宮中看看公主是不是回宮了。”
“……”
裴衾立在原地,他看著灰頭土臉的那官員,循著他之前說過的話喃喃道:“不在皇寺?”但轉念,他又皺起了眉,“不在皇寺在哪!你這個狗奴才!”
那官員又將身子伏得更加低,恨不得將那張臉都貼在臉上才好。“臣不敢有半分欺瞞,茲事體大,臣若不是有萬分肯定又怎麽敢在皇上麵前胡言亂語!大長公主當真不在皇寺中。”
裴衾狐疑,捏著小拳頭又始終拿不定個主意,他頓時覺得寒氣驟生。從他腳底心鑽上,慢慢鑽向他的四肢百骸。姑姑不在皇寺?那姑姑為何這麽長時間不來看自己?
“皇上。”
正當這時,一道沉穩低醇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立即,小太監立即唱道:“寧鄴候覲見。”
裴衾正是焦急時候,見寧沽南此時來,麵上不由一鬆,帶著幾分哭腔喚道:“寧叔叔。”
寧沽南卻沒有半點逾越,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叩首道:“參見皇上。”他起了身,見小皇帝穿得單薄,隨即解下了自己罩在外麵袍子裹在了裴衾身上,又將他抱了起來。
“陸大人,驚擾聖上你該當何罪?”他斜斜的瞥了一眼地上跪著的人,冷哼了聲開口道:地上那人辯道:“臣據實匯報,不敢有半分欺瞞!”
“哦?”
寧沽南眯起了眼,透出霜寒,“不知……那又是何人?”說著,他調轉視線看向了遠處。
隻見眾多金吾衛從一層層宮門中穿來,金色鎧甲燦然奪目,宛如天兵神將。隊伍中間是一輛八七匹白馬拉著的輦車,通身都刷著朱紅漆,又鑲有翠羽玉石。白衣似仙的宮娥環伺左右,雲鑼傘鍛,金鈴輕晃,氣派非凡。
作者有話要說:勒州棘手,京都也有不安分的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