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身穿黑雨衣的人腳步匆匆，一趟巡邏下來，冷得渾身發顫，四肢僵硬，回到警務室才緩過魂來。

    小江脫下雨衣掛好，跺了跺腳，搓了搓手，望了望牆上掛的石英表。“大家休息一下，一個小時後我們再出去走一趟。”

    “江哥，我們用不著這樣密集巡邏吧？這個鬼天氣誰會出來？”輔警很不情願，小上司什麽都好，就是做事太積極了。別的警務所夜晚巡邏兩三回就完事，他偏要照規定行事，比別的警務所多巡邏一兩趟。

    在這麽個下中雨雪的天裏巡邏就是遭罪。出去一趟，衣服就是裹著雨衣，回來摸著也是濕濕的，令人相當難受。

    “是啊，江哥，現在快一點了，我們不如休息兩個小時再去巡邏，巡邏一趟下來就可以天亮。”另一輔警附和，天亮就表示他們的巡邏任務完成，值夜班的可以下班回家。

    以小江的安排，休息一個小時就去巡邏的話，到天亮前要多巡邏一趟。

    小江瞪了兩個輔警一眼。“金樓被盜那天晚上就是大風大雨，越是惡劣的天氣，大案發生的機率越高。”

    “我們轄區多的是住戶，又沒金樓。”一個輔警小聲反駁。

    碧翠小區周圍不是商業區，沒有首飾商鋪。缺乏盜賊團夥關注目標。像銀行分理處這些地方，晚上現金都會用運鈔車運走，也就取款機裏留點錢。取款機連著報警係統，一碰就會自動報警引發警車出動。

    “小偷也可以摸進住戶家裏偷竊，你們能保證東洲公寓那邊不被盯上？”小江很想翻白眼，這輔警是東區最不上趟的兩個。

    東洲公寓就是靠近公共公園的那個豪華宅樓，裏麵的住戶經濟條件都不錯，一向是巡視重點。

    輔警互相瞧了一眼，上司不高興，不好找借口偷懶，肚裏還是有怨氣。

    小江歎了口氣：“萬一有事情發生，上麵追查下來，查出巡邏次數少了，我們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你們要真不想幹這個工作，早點打報告辭職。”

    出事追究責任，事情重大，三人的飯碗都保不住。

    “唉，江哥，我們兩個就發發牢騷。”兩輔警連忙跟小江討饒，輔警工作比保安福利多，走出去也比保安威風。他們兩個沒一技之長，辭職後找不到比輔警好的工作。

    三人統一了意見，喝茶的喝茶，取暖的取暖，趴桌上打盹的打盹。

    小江喝了一杯熱茶，才想靠在椅子上眯一會，腰間手機響了，翻開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示穆大媽來電。

    “喂，是小檀嗎？”小江當然不會認為電話是死人打來的。

    “江叔叔，街西有情況。”穆檀痕這時不在家，站的地方在街西大轉盤一個角落，他的腳旁蹲著好幾隻貓狗。

    “小檀怎麽知道街西會有情況？”小江瞄了瞄石英鍾，淩晨一點四十五分，這孩子莫非傻病發了，半夜三更跑大街？

    “小金發覺的。”

    “小金？”小江扶額，一條金毛犬能發現什麽？

    “小金白天發覺，有兩個人盯著建築公司打轉不走。”穆檀痕聽出小江對他報告的情況不以為然。

    “建築公司？”小江一愣，想起建築公司到年底付工資的特殊現象，不過，那處建築公司不在他的巡邏範圍內。

    “江叔，小金很聰明，發現有可疑的人後就一直跟著，一直跟到南區一套商品房，商品房裏共有四個人，這會他們開車來建築公司作案了。”

    商品房中的四人在一點左右出門，開了一部黑色桑塔納駛往大轉盤方向。負責監視的貓狗兵分兩路，一路往穆家送信，一路跟蹤尾隨桑塔納。好在晚上中雨雪天氣，桑塔納車速不快，狗狗沒有跟丟。

    穆檀痕接到消息後，穿上防水外套，跟小金一起趕到街西，在大轉盤附近角落找了個地方埋伏起來。因為確定建築公司會是那四人的下手目標，小金將所有小弟都招了過來，估計有上百隻狗狗，十幾隻貓貓可用。貓狗來了後，都潛伏在建築公司周圍黑暗中。

    在小金的命令下，狗狗和貓貓不準發出汪汪喵喵聲響。因此，大轉盤附近突然聚集了上百隻貓狗，因為貓狗自覺噤聲，周圍居民無人發覺。

    桑塔納停在一處沒有監控的街道旁，車上四人每人背著包袱下來，包袱中放著作案工具。四人先用＂mi　yao＂迷昏建築公司的兩位門衛，然後潛到樓上，迷昏值班的六名保安，派了兩人放風，兩人進入保險室，取出背包中的切割機切割防盜門。

    獲知四人開始實施犯罪，穆檀痕才打電話通知小江。

    “小檀，你在哪？叔叔去看你。”小江頭大，隻聽說過穆家孩子傻，有自閉症，沒聽說過有精神分裂。

    小江哪會相信一隻金毛犬比刑警牛叉，隨隨便便就能發現可疑人，還跟蹤到可疑人老巢。穆檀痕跟小江說話口齒清楚，語速平靜，條例分明，跟傻沾不上邊，跟一些精神分裂者的情況相似。

    得精神分裂症的人說起胡話來，不聽內容，光看表情動作，往往給你是專家學者在發表言論的錯覺。

    小江就覺得穆檀痕是發毛病了，發毛病起幻象才給他打的電話，估計穆檀痕像以前一樣跑出家門在外晃蕩。

    “我就在建築公司對麵。”穆檀痕如實報出位置。

    “我馬上過來。”小江準備找到穆檀痕送他回家。

    “嗯，記得帶四副手銬。”穆檀痕提醒。

    “”小江額頭堆黑線，細節都幻象全了。

    掛斷手機，小江對兩個輔警發出命令。“走，我們開車去趟西街。”

    “西街？那地方不歸我們巡邏啊。”輔警詫異，西街跟碧翠小區這邊搭界，由另外一個警務室負責。

    “去帶個人回來。”小江套雨衣，沒說要帶回的人是穆檀痕。

    小江做了決定，兩位輔警隻好跟著套雨衣。臨出警務室前，小江想了一下，帶了一副手銬，手銬是為穆檀痕準備的，防止帶穆檀痕回家時掙紮自傷。

    警車開到了大轉盤處，小江停車找來找去，沒看到穆檀痕身影，連忙撥打手機。

    “小檀，你在哪？”

    “我在建築公司大院裏，手銬帶了沒有？”

    “帶了。”小江歎氣，穆家孩子這次發病很嚴重，先哄著他吧。

    “來拷吧，院門口一個，樓梯附近一個，空調架上掛一個，保險室關了一個。”穆檀痕語氣如掌控全局的統帥。

    小江差點想笑，身邊兩輔警沒聽到通話內容，看得糊塗。

    “我們去建築大院，要帶個人回碧翠小區，這個人有點小情況。”小江說得含糊，不想穆檀痕的不正常鬧得人人皆知。小區居民剛剛才接受穆家傻子不傻。

    “哦！”兩輔警同意，率先走向建築公司。

    兩人認為，建築公司裏麵不過就一個人，還是江警官認識的，總不會有什麽危險。

    走到建築公司大門處，兩輔警突然同時停步，寒毛直豎，黑暗中，一雙雙發綠光的眼睛是什麽東東？

    這時，小江也發現到異常，建築公司大門口竟然有十幾隻貓狗！

    看到十幾隻貓狗不奇怪，奇怪的是貓狗全部寂寂無聲，就那麽在大門口走來走去。什麽狗不叫？好像生狂犬病的狗才不叫，可這些狗尾巴都卷著，狗眼不發直，不像得了狂犬病。

    小江已經將腰間手槍拔出，他是警務室唯一配備了警槍的。以往除了訓練，工作中還未用到過這把槍。

    小江拔槍是為自衛，眼前的貓狗行動過於怪異。

    “江叔！”穆檀痕出現在大門處，走來走去的貓狗自動給他讓路。

    見貓狗不對穆檀痕有攻擊，小江鬆了口氣，手槍槍口朝下對著地麵。

    “要帶回的人在哪？”輔警還不知道江警官要帶的人是穆檀痕。

    “在門口，嚇昏過去了。”穆檀痕側身朝不遠指了指，不遠處雪水地上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三隻體積龐大的狗圍在旁邊。

    “嚇昏？為什麽嚇昏？”另一輔警嘴快。

    穆檀痕奇怪地看了輔警一眼：“他來建築公司保險室偷現金，被發現就嚇昏了。”

    真實原因是昏迷的人原是負責門口放風，其它同夥進樓房。放風的人一直很緊張，就怕犯罪被發現。就一個恍惚，轉身突然發現身後冒出一片綠瑩瑩的眼睛，嚇得差點魂飛，正想叫喊，被三條大狗撲倒在地，大狗鋒利的就咬在脖子動脈處。感覺到死亡威脅，這家夥眼睛一翻，嚇暈過去了。

    偷竊！盜賊！

    兩輔警精神一振，可以立大功！激動興奮之下，忽視了圍著的三隻大狗，兩人猛撲向躺在地上的人。

    “手銬！手銬！”

    兩輔警朝著上司狂喊，邊喊邊將地上人的雙臂反轉扭住。地上昏迷的人一動不動，根本不會有絲毫反抗，輔警其實不用這樣大動幹戈。

    小江急急將手銬遞給輔警。“小檀，還有其他人呢？”

    看到一身黑衣遮著口罩的昏迷人，小江這才信了穆檀痕七八分。

    穆檀痕指了指樓梯口，又指了指三樓一個空調架子。樓梯口水泥地上躺著一人，有股血腥味傳來。空調架上吊著一個，上麵有四五隻貓守著，那人想上，貓就對他撓爪子，想下，沒有落腳點，直接跳下去肯定腿斷。不上不下，隻好那麽吊著。

    小江又掏出手槍，小心走到樓梯口，槍口對準地上的人，用腳踢了踢，那人發出一聲＂shen　yin＂。這人在二樓放風，被貓狗追趕從樓梯上滾落，跌得鼻青臉腫，一條腿骨折，劇疼之下昏迷。現在被小江踢醒。此人同樣蒙著臉，一身作科犯案打扮。

    “你們分一個人去找繩子。”小江深恨沒聽穆檀痕的話帶足手銬，隻能找繩子代替。

    大門口的那個已經被手銬銬住，留一個輔警看著，另一個輔警跑向門衛室，用腳踢開門，搜索一會，找到一團麻繩。門衛裏值班的兩名保安還趴在桌上，輔警探了探兩人脈搏，還在穩定地跳，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捆好第二個盜賊，小江瞧著吊在半空的第三個盜賊無措，盜賊不上不下，難以逃脫，可從三樓探出身體去抓捕同樣有難度。

    穆檀痕朝小金看了一眼，小金領會，汪汪叫了兩聲，隻見盜賊頭頂的一隻大黃貓一個躍身，狠狠給盜賊臉上來了一下，盜賊驚慌躲避，站立不穩，從空調架上掉落，掉到了下方雨棚上。大黃貓一擊就中，優雅地降到另側空調上。

    “砰！”隻聽一聲巨響，盜賊將雨棚砸出一個洞，抱著腹部，卷縮身體在地上慘叫連連。

    小江和輔警臉上肌肉同時抽了抽，頭皮都發麻。

    第三個盜賊摔得七暈八葷，捆綁起來沒費什麽勁。

    “小檀，最後一個在保險室？”小江這時開始激動，散落在地上的作案工具告訴他，這是有計劃有預謀的盜竊犯罪，也許這夥人跟金樓案有關聯。

    “恩，在四樓。”穆檀痕聲音還是平穩。“他有槍！”

    正往樓梯口跑的小江頓住，頭皮發緊：“有槍？”

    有槍的盜賊相當危險！

    “被關在裏麵出不來！”穆檀痕走到小江前麵帶路。

    小江看著穆檀痕背影，愣了好幾秒才跨步跟上。

    四樓一間金屬大門門栓被一根粗金屬棍別住，裏麵的人怎麽拉也無法拉開，正憤怒地在裏麵乒乓砸門。金屬門旁，小黑帶著十幾隻大狗虎視眈眈蹲著監視。

    小江看清情況，立即打電話跟上司請求支援，保險室裏的盜賊帶槍，他一個人根本不能順利抓捕。

    打完求助支援電話，小江期期艾艾問道。“小檀，你怎麽辦到的？”

    目前情況好似在夢境。四個亡命之徒就這樣被一個患過自閉症的年輕人玩笑似的控製，其中一人還帶著槍。

    “江叔，我告訴過你小小金很聰明，它能抓壞蛋。”穆檀痕目光中帶了委屈，委屈小江對他不相信。

    小江噎了口唾液，露出抱歉：“對不起，江叔叔自以為是了，謝謝小檀幫著抓到壞蛋，我會報給上去為你和小金請功！”

    “不要！”穆檀痕皺眉：“我抓壞蛋隻想幫江叔！”

    “小檀！不行，這次是你立的大功！”小江感動。

    “不！”穆檀痕認真地看著小江：“江叔，我和小金不想被人注意。”

    “為什麽？”小江不解。

    穆檀痕不語，回身看著樓下。小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大院裏一片綠瑩瑩的眼睛，數起來估計有百來雙。發熒光的眼睛不是狗就是貓，這麽多貓狗聚集在一起本身就不正常，安靜無聲更顯特異。

    “小金很厲害？不想小金引人注目？”小江要是推斷不出金毛犬的不同尋常就不是正常人，這隻金毛犬必然是超靈智動物。上麵如果知道，肯定會對小金感興趣，或許，小金會被上麵帶走切片研究。

    可愛的金毛犬要像小白鼠一樣被放到顯微鏡下研究，小江低頭望望對自己搖尾巴的小金，打了個寒顫。

    “嗯，壞蛋都是江叔抓的，跟我和小金無關。”穆檀痕再次強調。

    小江深深呼了口氣：“好，叔叔聽你的。”

    一部分為保護小金，一部分帶了點自私。穆檀痕不要功勞，逮到犯罪團夥的功勞就歸碧翠警務所三人分享，小江是負責人，主功定然落在他的頭上。

    遠處隱隱傳來警笛聲，穆檀痕和小金帶著眾貓狗悄悄撤退。小江也下去和兩個輔警串供，輔警當然樂意功勞落到自己頭上，事關前程，小江怎麽說，他們怎麽做，三人趕在警局支援到達前統一了說辭。

    統一說辭是，穆檀痕半夜外出找狗，發現建築公司有可疑人進入，就打電話告知了小江，小江接到電話後，立刻帶領全所人手開車到街西察看。到建築公司發現四人團夥正在實施犯罪，三人當即上前製止抓捕，一番鬥智鬥勇後，警室以少勝多，抓捕到三人，圍困住一人。

    至於以後盜賊會在供詞裏提到大量貓狗出現，那是巧合，是流浪貓狗因天冷無處避雨雪，不約而同選擇到建築公司樓底避寒冷。

    三人剛統一好說法，大批警車和救護車趕到建築公司，警車上下來一批實槍核彈的特警，將四樓團團圍住，裏麵的盜賊真正是插翅難飛。被盜賊迷昏的門衛和保安抬上了救護車，到醫院檢查下來，他們都不會有生命危險。

    東方露白時，雨雪停了，關在保險室裏的盜賊喪失了頑抗意識，在警方勸說下，繳械投降，爭取寬大處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