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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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陽

    天空的顏色宛如深紫的一顆寶鑽,紫陽之所以叫做紫陽,正因為這個地方經常有宛如天庭的光線射下來,多彩斑斕,當然,這是古代人並不知道這種現象叫做極光。

    聞良輔的兒子率領聞家舊部,在半夜子時攻進了紫陽城內。同時,為在紫陽城通西南道路的要道上,敞開了大門,於是,那些等候在那裏的東胡大軍長驅而入,進到了高卑的國土裏。

    紫陽城內的百姓哭聲一片,有些寧死不屈的文人誌士直接罵聞習元為東胡人的狗奴,連身為高卑人的資格都沒有!聞習元讓士兵們挖了大坑,在深夜裏當場把這些人活埋了。當時全城百姓都看著,老幼婦孺的目光裏露出了世界末日一樣的驚恐。

    話說,那聞家人,在以前,為了高卑的國事,曾經都是兢兢業業,像聞良輔自己說的那樣,為了高卑國的百姓安康,聞良輔自己都帶過大部隊與東胡人在戰場上血拚過。可以說,在老百姓的心裏,這聞家人本來是很有聲望的一個家族。

    可是,現在完全不一樣了。百姓們親眼見證了聞家人的殘暴,無恥。

    哪怕為了謀權,也不該與狼為伍,連自己祖宗是什麽人都給忘了。

    馬維在聽說聞家人於前方戰線上的情況傳回來以後,似乎才恍然大悟,為何自己主子上回在那些偷襲李敏的人動手時先把那些人殺了。

    朱璃這麽做,其實不在於這些人說的話可不可信,這些人究竟是不是皇帝的人。而隻是因為,朱璃料定了,這些人八成打不贏李敏的人。如果這些人一旦被抓,再有這些人明顯的大明服飾和部分人員的東胡人特征,很容易變成了大明皇帝勾結東胡人的罪證。

    一旦這種事兒傳出去,對於皇帝的帝位來說,絕對是個群雄突起,對皇帝進行討伐的最好的借口。民可載舟,亦可覆舟。倘若皇帝都和東胡人勾結了,國內大部分具有民族情結的老百姓怎麽可以忍受。

    朱璃冒死也要這麽做,隻是篤定了自己回去交差的話,萬曆爺都沒有辦法拿他怎樣,因為大義在他手裏握著。

    太陽在山坳的東邊露出了魚肚白。軍營裏燒了一夜的篝火,嫋嫋青煙是雲繞在山間,仿佛揮之不去。若不是有遠處不時傳來的戰報,一切看起來是那樣的寧靜和安詳,仿佛大家都是出來度假而已。

    高貞在清晨步出帳外散步,呼吸一天最新的那口空氣,遙望這片似曾相識的山中美景,仿佛魂魄都能被山裏的女神勾走了。

    給自己的戰馬親自喂草的高治,可以聽見一道低吟的男聲朗誦著一首可能即興而作的情詩。男子的聲音猶如天籟,那麽的美,唱作詩來,像那最能迷惑女子的吟遊詩人一般,充滿緋色的靡光,聽著的人,都不禁麵臊耳紅。

    高治不由牙齒間咬了下,放眼整個軍營裏,敢在這樣的情況下還作情詩的男人,能有誰?

    緊隨高貞的詩句,有個帳篷,一夜的萎靡放蕩聲音,響了一宿以後,早上因著這萎靡的詩句,再次激蕩了起來。

    高治為此皺了下眉頭,轉頭看過去,果然見著自己那國王爹,是走到朱璃的帳篷外麵了。

    低聲的,高貞喊了句:“掀開。”

    兩個駐守在帳篷外的士兵似乎略顯遲疑,同時聽從了指令掀開了帳篷。外頭的冷風忽的衝進了帳篷內。伴隨射入帳篷內部的陽光,裏麵的狼藉被外麵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兩個女子,一高一胖,正是高貞送給朱璃的那兩人,被五花大綁在了床上。她們的嘴巴被布條塞住,不時發出低聲的"shen yin",身上的衣裙早因為藥物的緣故被她們自己磨蹭到幾乎都脫落了,露出大片的不可目睹的場景。

    高貞冷靜的眸子掃視了圈帳篷內,裏麵早沒有了朱璃的影子。

    昨晚負責營地哨崗的值星軍官跑過來,喘著氣說:“三爺的人,都沒有走,好像隻走了三爺那個隨身侍衛馬維。”

    在這個節骨眼上,大明使臣隻身帶著貼身侍衛跑了。不像朱璃硬朗的作風。朱璃再怎樣,都不可能這樣灰溜溜夾著尾巴跑人。更有可能的是,馬維看著自己主子受罪實在看不下去了,生怕自己主子被高貞活活折磨死,私自做了決定把朱璃背著跑了。

    “是個聰明的奴才啊。”高貞歎。

    要說這個馬維,對朱璃那副忠心耿耿實在沒的說的。

    一隊小騎兵馬上被派了出去,去尋找這對主仆逃亡的身影。

    李敏在帳篷內單獨吃早飯的時候,聽見自己老公穿過帷幔走了進來。

    “王爺。”春梅、紫葉一塊行著屈膝禮。

    朱隸的目光像是在春梅那兒掃了下之後,說:“去吧,本王和王妃說會兒話。”

    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

    李敏咬了一口高卑*隊裏常帶的那種軍糧玉米餅,天氣冷,這些餅咬起來肯定是硬邦邦的,都能咬斷牙那種。

    朱隸看著,心口都快疼起來了,說她:“她們沒有去廚房給你找點粥喝嗎?”

    “喝什麽粥?這個天氣,吃粥根本不抵用,一會兒就餓。難道,她們能整天給我做粥嗎?王爺,我知道你心疼。可是,現在這個狀況,根本不是在府裏享福的時候。敏兒很清楚,這會兒享受清福,到時候,怕是見到棺材都掉不出眼淚。”

    她這幾句話句句都是要點,切中命害,倘若讓聞家和東胡人得逞了,高卑國改旗易幟的話,北燕首當其衝,兩麵受敵,隻怕他們夫婦倆,都不用有好日子過了。

    跟了這樣一個天生為王者的男人,一方麵,或許可以登峰造極,享盡榮華富貴,可另一方麵,不可避免的,一生中充滿了殺戮,成敗,以及敗落的話最可怕的結局。

    當然,她和他貪圖的其實都不是富貴,隻不過都是被人逼出來的。不對敵人冷酷,敵人難道會放過他們?不可能。

    日子苦的話,其實她都不怕的。她以前都生活過很苦的日子。沒得吃,上山挖野菜的日子都有過。

    聽她這樣說的有情有理,朱隸肯定不會再說她,坐下來後,幫她把玉米餅掰成一塊塊的小塊,泡在煮開的馬奶裏,讓它們稍微軟一點容易進食。

    兩個人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對於他們來說,這樣安靜的相處像是第一次,倒更像是老夫老妻似的了。李敏不禁想,哪天,這男人變成了老太爺了,她變成了老太太,一塊兒坐在院子裏掰土豆什麽的,可能這一生,都沒有什麽遺憾了。

    剛好,他貌似一樣是這樣想的,說:“等哪天,天下太平,世態平穩,百姓安康樂業。我們帶著孩子,找個世外桃源,日子不見得會比現在差。”

    “你挑水,我織布嗎?”李敏想起那個天仙配的詞句。

    “挑水那種重活肯定我來做了,你隻要張羅好幾頓飯。”

    看來,這個男人對於穿什麽無所謂,對於吃什麽,卻是看得比什麽都重。

    整個吃貨,貪吃鬼。李敏都不由地伸出指頭想點下他鼻子,說:“你怎麽這麽愛吃?”

    “民以食為天。你不也是很講究吃的。我看你做的菜,樣樣都講究,色香味俱全,要營養,要健康。”

    聽聽他的這些口頭禪,哪一句不是學她李大夫的。

    有人說,夫妻做長久了,相處的時間越長,互相影響之下,夫妻越來越像,叫做潛移默化,夫妻相。長相不說,但是,性格上,做事情上,必定會受到彼此影響的。

    其實,真要較真的話,可能他們倆之間的那點事兒,根本都不及她貓爹與任何一個女人之間的一點浪漫。與他在一塊兒,基本上風花雪月是沒有的。他肩頭的擔子,太重了。比起她貓爹,還要重。

    所以,他主動說要找個世外桃源和她一塊過日子,她隻要想一想,都覺得這好像是遙不可及的一個夢,伸手一抓全是泡沫。

    “再說吧。”李敏嘴角輕輕地溢出一聲說。

    朱隸深幽的眸子在她平靜的側顏上望了望,微張的嘴,隻是張了下也就閉上了。

    男人的想法和女人不同。對於他這種男人來說,多說不如多做。花言巧語的事,他其實是最不屑的。不能做到的事情,不要輕易給人承諾。君子一言,是為九鼎。

    見他那邊沒有聲音,他是什麽性情的一個人,她能不了解嗎?隻知道他既然出了這句話,八成拚了命都會幫她做到。她不想給他壓力,她現在唯一的希望隻有一個,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千萬不要再有其它事兒了。

    “王爺還有其他事兒嗎?”

    他來找她,肯定不是來和她說什麽種田織布的事。

    “你爹,國王,說了,說你可以留下來。”

    李敏聽這話就瞥他那邊:“你呢?你不同意?”

    “我想聽聽,你究竟想做什麽。”

    不愧是她選中的男人,比她爹更了解她。她說給公孫那些話,一部分是她不能這樣回北燕的理由,是沒有錯。另一部分,有些理由,她不好直接說。畢竟,這是個男權社會,女人說話做事,太要強,不懂得迂回,不懂得婉轉,不懂得做好人情公關與手段,不要說古代,在現代,照樣隻是給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王爺。”李敏道,“妾身這不是不說,隻是不太好說。像上次妾身打算弄個大藥莊,如果不是王爺正好相中了妾身的計劃打算,妾身肯定是不會聲張的。女子在社會上要做什麽事兒都好,哪怕是才華橫溢,都是寸步維艱的。”

    聽她這話,貌似在此之前已經受過不少苦頭。李敏是在現代承受過不少這方麵的苦頭了,比如說一個醫院招人,情願要優先用男的,也不想用女的。因為女的要結婚生孩子,照顧家庭,這些都是會分散女人在工作中的注意力,對於用人單位就是麻煩。女性在職業圈裏被歧視,社會發展多少年都一樣。

    李敏這也不是說,對女性的身份自卑,隻是,現實如此,憑一己之力豈能逆天,那種什麽穿越過來以後可以為所欲為的情節,是不可信的。人,是萬能的,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像她現在,先把話說在前頭了,等於先做好人情公關了。好吧,她這是先向自己的男人撒撒嬌,哭訴自己做點事都是這樣艱難的。

    朱隸果然是,把她的腰一摟,說:“本王知道王妃辛苦,王妃為了本王,為了北燕,都是付出了比別人都要多的努力。”

    “王爺?”

    “沒事兒。如果你是想,在這裏留下來,想剛好趁這個機會看看軍隊裏軍醫們治療士兵的環境和情況。本王隻要你安全,答應本王絕對不到前線去,本王都是允許的。”

    聽他都一口把她要說的話都說了,李敏反而一怔,想他是不是她肚子裏的蛔蟲,怎麽一猜這麽準。

    她肚子裏能有幾條蛔蟲?她那滿腦子塞滿的東西,好像比他更重要的,無非都是那些藥草和醫書了。他能不猜出來?

    手指在她小下巴上捏了下,說:“你以後,說不出來的話,不用說了,本王代你說就好了。免得你辛苦。”

    李敏一片瀑布汗和黑線從額頭落下,這一刻,怎麽覺得自己突然變成了孫悟空,在這個男人的如來佛掌心裏跳著一樣。

    這邊有人來找他,他日理萬機的,根本是沒有這個時間在軍營裏和老婆談情說愛的。起身要走的時候,他終於是惦記起那件事,軟聲和她說:“你也別太惱了,別反而氣著了自己。”

    “我能惱什麽?”他不提還好,他一提,讓她直接撕了手裏兩片玉米餅。

    “瞧瞧,你還說你不惱?”他拿眼珠子看著她那手。

    李敏低頭見著掌心裏變成粉末的玉米碎。

    見她稍微靜下了心,朱隸語重心長的:“我叫你不用惱,是因為那是你的人,你一手教養出來的人,你應該比我清楚,更好的姻緣肯定在前麵等著她。”

    “是——”

    聽她這一聲裏貌似夾了道嘲諷,無疑是針對站在帳篷外的那個男人的。

    孟浩明的臉,宛如真正被冷風刻出了刀渠一樣。他低頭能看見自己的拳頭早握成了一團。

    心如刀絞,可以說明他此時此刻的心境。

    要讓他怎麽辦呢?他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像朱隸一樣,給那個女人一生隻要一人的承諾。他辦不到。本來以為她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前提。前提是,她不是普通的丫鬟了,她的主子,是天下最不可忽視的女子。

    他看錯了,把她看得太低了,以為她僅是一個能手到擒來的女子。結果,完全不是。

    現在,他麵前的路隻剩下兩條。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和一般的男子一樣,全副心機都花在事業上。等到哪天,事業成功了,可以再娶一個或許自己喜歡的女子。但是,恐怕,再也遇不到像這樣讓他心動的女子了。

    另一條路,基本是沒有辦法在這個嚴酷的現實裏麵存活下來的。娶了自己喜歡的,然後放棄了以後發展的機會。或許婚後開始他會很幸福,可終究會因為事業的瓶頸而鬱悶,最終一樣害了她。

    紫葉和春梅,都蹲在木桶邊,用打來的溫泉水搓洗主子的髒衣。出於好奇,紫葉在春梅身上打量了下,發現,春梅的兩隻手腕都空空的,這令她低聲的:“呀——”

    “怎麽了?”春梅被她聲音給嚇的,抬起頭,問。

    “我想——”紫葉小心翼翼的,拿眼睛邊瞄她表情,邊說,“姐姐的手鐲子,那個喜鵲不會膽大包天到偷姐姐的鐲子吧?難道姐姐擔心丟了,找個地方先小心包裹了起來。”

    “沒。”春梅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一口否決,“我隻是把它物歸原主了。”

    紫葉當場愣了,手裏提起來的衣服滑落到了木桶裏。

    春梅埋頭搓著一個袖口,好像根本不知道她的表情。

    “我說,為什麽?”紫葉焦急地問,“姐姐,為什麽?!你是在擔心喜鵲嗎?孟旗主那種人,看不中喜鵲的。”

    “世上美好的女子,哪裏隻有喜鵲和我,多的是,也多的是,有人想嫁給他。”春梅平心靜氣的,“不管怎樣,他真娶了我的話,我倒怕他會終有一天後悔。再喜歡也沒有用的,像他這種具有野心的男子,一個人爬到這個地步,艱辛萬苦到了這個地步,要是因為一個女子功虧一簣了,他以後隻要想到,都能不怨恨我嗎?”

    紫葉說:“可你是王妃的人。像我二哥,不就因為我討到了機會。誰不想巴結王妃?”

    “王妃是什麽性子你能不知道?你二哥,是剛好頂了個肥缺,王爺正需要人但是找不到合適人選的時候。到時候伏燕回來,你二哥不一定能留下。王爺的事兒,王妃從來不會插手的。這是夫妻之間和睦相處的要訣。王妃是這麽以為的。他能改成跟著王妃做事嗎?不可能。他是個軍人,從來都是王爺的人。”

    紫葉聽完她這段話心頭砰砰跳著。應該說,大家都隻看到朱隸很疼老婆,很疼李敏。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其中,李敏對老公那份尊敬,才是得到朱隸厚愛的基礎。

    好比皇帝,最討厭皇後幹涉政事一樣。沒有男人,會希望女人來幹涉自己的事業,女人對自己老公的事情指手畫腳,男人最厭惡至極。因為男人,大都比女人愛麵子。

    李敏是知道怎麽禦夫的,根本不是外人想的那種隻會以色惑人的狐狸精。

    即便如此,紫葉想到春梅這樁大家盼了許久的好事居然沒了,而且不是因為喜鵲拆散的,心裏更是不好受,說:“姐姐,過了這廟,可能都沒有下一村了。”

    “我又不貪圖富貴的,也知道自己沒有這個本事貪圖富貴,所以,沒所謂。女人一個人過,其實也沒有多大問題。”

    那都是因為李敏吧。紫葉想起之前遇回二哥時,二哥都說她不僅性子開朗許多,整個人都好看許多了。而李敏經常說,女人好不好看,不在樣貌,在於自信。愁眉苦臉的女人,沒有人喜歡的。相反,散發出自信和樂觀的女人,由於經常笑,反而變得可愛照人。

    當兩個小丫鬟把衣服洗好了拎回去準備找個地方晾曬時,接到了消息說,隊伍要即刻開拔啟程了。

    這回,可不是鬧著玩的。軍隊要上前線去了。要和東胡人打仗。

    紫葉的心頭瞬間揪緊了,偷了個空兒去找自己二哥。

    春梅兩隻手各拎一隻木桶,包括紫葉的,走到半路,見前麵一個人影堵在路上。她想避開不見都不行。

    孟浩明看著她停下腳步,把兩個顯得重量的水桶放在了地上拿袖管擦了把汗。那一刻,她額頭晶亮的汗珠,一點都不難看,隻讓她顯得更加嫻靜而美麗。

    後來,孟浩明每回想起這一幕,都會感覺非常心疼。本質上他並不忘本,不會忘記自己是從貧苦人家走出來的人,所以,才對這樣一個勤勞善良的姑娘動了真心。

    那些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怎麽可能出現類似這樣的一幕呢?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有的。

    隻是,人總是往上爬的。

    “給。”

    春梅抬頭,前麵遞來的那隻手裏放了條袖帕,她沒有接過,道:“奴婢不用,孟旗主自己用吧。”

    “這是我在燕都的時候買的,看著,挺美的,覺得很適合你。”

    “美不美,都要看人心裏怎麽想。再說,孟旗主心裏已經有覺得更美的人了。”

    “春梅。”孟浩明低沉著聲音說,“其實,如果你不介意——”

    “我介意。”

    “我可以保證,我隻愛你一個。”

    “但是,你還是會讓你的房裏有其她女人在。你會去她們房裏和她們行房。隻要想到這兒,我情願要一個,隻和我一生一世的。”春梅說完這話,重新提起木桶,準備擦過他身旁。

    “我要上戰場了。說句實話,沒有一次,讓我這次這麽牽掛。”

    春梅定住腳,沒有回頭:“孟旗主不用胡思亂想。孟旗主一直在戰場上都是所向無敵,英勇無畏,不會有事的,肯定會和王爺一起凱旋歸來。”

    孟浩明轉回頭,看著她的背影:“你可以給我一樣東西嗎?我想帶著它,上戰場。”

    春梅低著頭,沒有說話,接著一溜小跑跑回了李敏的帳篷裏。

    紫葉找到胡二哥以後,匆匆忙忙回來了,一回來馬上在自己包袱裏找東西。

    看著奇怪的春梅,問她:“你找什麽?”

    “找個香囊,給我哥帶著。”紫葉邊說,呼吸邊顯急促,一邊把整個包袱翻過來尋找,一邊說,“家裏人,都不知道他這次出來是要去打仗的,以為他隻是跟著王爺行事。我記得,我這次出來,母親給了我一個香囊的,說是在太白寺裏麵求過佛祖,裏頭還放了一塊平安符。”

    “你二哥以前不是沒有打過仗。”

    “這次不一樣。聽說東胡人來了好多。我們這邊人少。其它增援的軍隊來不及跟上,說是為了東胡人和逆賊加固城牆的工事,決定了原有部隊今明晚就準備要攻城了。現在在挑敢死隊的士兵。王爺意思是好像說,讓我二哥再去立軍功。我這一聽不是急得要哭了嗎?”說完這話的紫葉,真的眼珠子馬上掉了兩顆下來。

    春梅聽著愣了下,呼吸跟著有些急促。

    紫葉終於找到了那個平安符,著急地再去找胡二哥。

    看著紫葉跑了的身影,春梅眉頭一皺,從自己包袱裏拿出了一個香囊,轉身走出了帳篷。

    可能要發生惡戰的消息,迅速地在軍隊裏蔓延開了。

    公孫良生因為已經不走了,因此擔任起了此次行動的參謀。他召集了所有軍醫,按照朱隸的吩咐,送到了李敏那兒。

    這些軍隊裏的大夫,無論是高卑的,或是大明的,都知道李敏的本事,對李敏不是心懷敬佩,就是小心翼翼。來到李敏召開的會議上,一群人都默不作聲的。

    見狀,李敏說:“論起來,或許本妃在給普通百姓治病方麵有一些大夫沒有的長處,可是,到了戰場上,卻完全是另一回事。所以,本妃是來向各位軍隊裏的大夫虛心求教的。各位大可不必懷什麽戒心,有話直說。本妃絕對沒有怪罪人的資格。本妃是可以說是來代替王爺聽取大家要求,來助大家一臂之力的。”

    軍醫們聽了她這番話,心裏就此平衡了,像李敏說的那樣,戰場醫學和普通醫科當然有所不同的了。李敏這還算是有自知之明。

    謙虛的人,總能第一時間博得他人好感。沒過多久,這些軍醫們在李敏的會議上開始暢所欲言。

    李敏一邊聽,一邊用毛筆在紙上記錄著。

    會議大概開了一個時辰長久,因為隊伍很快要開拔了,時間上是來不及讓眾人為細節問題仔細討論。等送了軍醫們走,李敏就著自己手頭上在會議裏邊聽邊紀錄下來的幾個重點,仔細琢磨了會兒。

    朱隸、高貞、高治等,都在帳篷裏準備最後的軍事行動指揮。

    攻城共分為三個梯隊進行。一麵是正麵進攻,吸引城內主要兵力。一部分是根據從紫陽城內逃出來的人供出的線索,準備挖地道通向城內。這個地道工事,已經由之前先抵達的先驅部隊在進行了。第三個梯隊,是誘敵。

    想那駐守城內的叛賊,不一定都是沉得住氣的。尤其有東胡人在。如果能把部分城內兵力,給引出城外進行消滅,倒也不錯。最好是,城內的敵人見他們人數少,掉以輕心,決定派出大批兵力來圍剿他們。

    關於這個誘敵的誘餌,當然最好是高貞自己本人上了。

    高治為此喉嚨裏緊張地滾了兩下口水,剛要開口的話,被高貞一個無聲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等到朱隸等人走到一邊的時候,高貞在大兒子身邊輕輕地說:“天有不測之雲。你妹子,把朕的病治好了。既是天意,也是讓朕有這個福氣,償還了舊債。”

    “父皇——”

    “什麽都不要說了。”高貞的手,在他肩頭拍了兩下,“你如今,個頭已經與朕相當了。”

    言外之意,是可以擔當起一切的時候了。

    高治的兩個拳頭緊緊地抓起來,嘴角抿緊,嘴唇緊繃。

    李敏隻身走進帳篷的時候,剛好看見這一幕,眸子微微眯了眯。

    “朕的公主,怎麽來了?”高貞抬頭見到她,嘴角一勾,明顯是高興,說,“朕還差點以為,公主真是潑出去的水了。”

    對於這個口才一流的貓爹,李敏不吝口舌,道:“如果女兒真是潑出去的水了,那也是爹故意安排的。”

    高貞嘴角的笑僵了僵,接著哈哈尷尬地笑了兩下。

    在他們父女倆說話的時候,朱隸已經是轉回頭來看著,看到興致處也是一樣微含笑意。隻覺得她,如今在表情之中,又多了些生動,想必是拜高貞所賜。有家人,還是不一樣的。

    李敏見他們幾個指揮官都在,剛好,把自己召集軍醫開會之後總結的一些問題,和他們說了。

    “軍醫們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如今要攻城,如果成,那傷兵的安置處,其實無所謂。但是,如果不成,遭遇敵人反撲。隻怕傷兵的撤退,必須先規劃好了。治療傷兵的場所,不是越靠近前方越好,更重要的是,安全可靠,對敵人來說,一定要隱蔽。”

    “可是——”高貞的參謀最先提出了疑問,“如果治療傷兵的帳篷,離前線那麽遠,不是傷病兵送到軍醫那兒的時候,都得死了嗎?”

    “當然不是越遠越好,隻是這個距離最好要適中。其實,治療傷兵的地方,並不一定要固定在一個場所。大夫可以隨一些指揮官上前,對於傷兵做一個分揀處理。”

    “分揀?”

    “對。把傷兵按照傷情的輕重,分為幾個等級。一些輕傷,根本不需要送到後方,在當地就地,就可以處理了。包紮止血,休息,消炎,即可。重傷員的話,也要分。可能我這話有些殘酷,但是各位都是在戰場上久經沙場的人,應該都知道,有些傷員,傷的太重根本不可能救活。抬回去也是死。當然,大家在沒有見到大夫的時候,或許心裏頭都懷著一抹幻想,認為大夫是神仙,可以起死回生。實際上根本不可能。所以,為了滿足一些士兵感情上的慰籍,一部分大夫,會隨指揮官到前線去。”

    李敏這番話落地以後,帳篷內幾乎鴉雀無聲。

    歸結於,這些人,確實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都知道打仗是怎麽回事。打仗就是要死人的。而且,隻能說是犧牲部分人的性命,來贏取勝利,贏取其他人存活下來的機會。隻是,沒有想到,大夫一樣會計算死亡概率這樣的東西,一樣會用數字來判斷,究竟一個人救不救。

    這是現代急救醫學現場分診的一個基礎原則。李敏相信,現在說給古代人聽,不一定所有人都能聽懂理解,但是,這些指揮官,不一樣。

    減少抬一些不能救的傷員回去,等於說,是把希望留給更多可以挽救的性命。同時,減少運送傷員的兵員壓力,同樣有助於增加前線攻擊的戰鬥力。

    朱隸當場拍板:“行,就這麽辦。”

    高卑國的人,確實都沒有想到他的決定會下的這麽快。對於公孫良生等護國公的家臣來說,這樣的場景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誰讓他們的主子,恐怕比誰都信任自己老婆呢。

    高貞不發聲,好像把決定權讓給了皇太子。

    接受這個重擔的高治,是猶豫了一陣。對此虞世南都快著急起來,說:“你上次在皇太後麵前,不是說了嗎?她倘若出了問題,你可以給她陪葬。”

    有這樣的話啊。高貞眸子裏一亮。

    高治狠狠地蹬了下那個多嘴的人,同時沉了嗓音道:“關於傷兵集中處理的地方,是要好想一想。”

    拉不下麵子,隻能這樣說話了。

    那些戰略家們再次圍聚在地圖前麵,仔細研究看哪個地方,適合搭建起後方的戰地醫院。

    李敏要走的時候,發現孟浩明走過來時那表情好像有一點哪兒不同。再看那胡二哥,更是高興的宛如喝了喜酒一樣,一邊手裏攥著什麽東西。

    她心頭一動,回頭到帳篷裏,找來那個最喜歡在暗地裏偷看別人做事的李嬤嬤問起話來。

    李嬤嬤整天提心吊膽,害怕別人在她背後搞小動作,所以,對身旁所有做事的丫鬟婆子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當李敏問起的時候,李嬤嬤開口就說:“紫葉是送給她哥平安符,說是從太白寺裏求來的。少奶奶,要不,奴婢也去給你找一個平安符。太白寺裏的那位方丈,不是剛好在這裏嗎?讓他馬上施個法給平安符。”

    迷信的東西,李大夫肯定不信的。不過想這丫鬟,本意是好的,沒有什麽錯兒,不用怪罪。任其自然就是了。

    李嬤嬤繼續說:“春梅拿給孟旗主的香囊,據奴婢所知道的,是孟旗主向春梅討的。應該不是在太白寺求取的平安符,隻是她自己做的一個香囊。”

    情義說斷就想斷,肯定不可能。再說那男兒上戰場是保家衛國灑熱血拋頭顱,作為女子,心胸在這個時候放寬一點,哪怕是給個陌生的士兵送這個東西,都是應該的。

    李敏肯定對此不會說春梅一句話。同時,她自己是不是該給她貓爹、老公等,送點這樣的東西?

    送不送?送了會不會覺得挺別扭的。

    旁邊,老公送她的那隻綠鸚哥,在竹籠子裏好像好奇地瞅起她來。這好家夥,多嘴的本性,不知為何,跟了她,卻沒有那麽呱噪了。但是,有時候這寵物的眼睛,活像他那雙眸子,看得她想害臊。

    夜晚,部隊決定趁著夜色開始暗地潛行時,朱隸騎上戰馬,李嬤嬤忽然從後麵喊著跑了上來。

    幾個人,都很吃驚地看著腿腳蹣跚,一路跑得好像快斷氣的李嬤嬤,隻知道這個老嬤嬤,在李敏身邊好像從來都不顯眼。

    李敏有辛苦勞累活兒的話,一般都不會用到這些老奴才,尤其是跑腿的活兒,主要是體恤年紀大的老人手腳不方便。

    “王爺。”李嬤嬤彎腰喘口氣,當著眾目睽睽的麵,把手裏抓著的一樣東西,送到了朱隸的麵前,說,“王妃讓老奴拿來給王爺的,預祝王爺旗開得勝。”

    原來,大家都以為,李敏這是讓人送重要的口信或書信給朱隸,而且肯定涉及到的是公事,誰讓李大夫這人平常給人感覺都是這樣的——無事不登三寶殿。

    現在,李嬤嬤這一說,聰明點的人馬上別開臉了。

    距離這裏不遠的國王馬車裏,高貞用團扇撩開了窗簾,看著這幕,覺得牙齒酸死了,牙癢癢的,好像吃了酸酶似的嫉妒死了。這女兒,真是潑出去的水!難道隻有她老公上戰場了?她爹,她哥呢,就不是人了?

    啪一聲,高貞要折了手裏的扇柄。

    齊公公滿頭大汗,想早知道是不是該先去給李敏透個信兒。

    那邊,隻見李嬤嬤送完東西給朱隸以後,轉頭看到了高卑人的馬車,咚咚咚,又跑這邊來了。

    高貞的丹鳳眼一瞬間瞪圓了。

    可能李嬤嬤這是就近原則,誰離她近,她先拿給誰,畢竟她全身老骨頭了,跑不快,需要計算距離。

    高治騎著的馬隊,比高貞離李嬤嬤近一些。

    李嬤嬤闖進高卑人的車隊裏,在懷裏又掏了樣東西,送到高治麵前:“少奶奶,讓老奴,給皇太子的。”

    高治愣了。十足地呆了一陣。可能都在想,她居然沒有忘記他?而且,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這種東西吧?平生沒有遇到過。高治那張繃緊的臉,露出了無所適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