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生死劫
字數:51111 加入書籤
我剛說完。
“碰!”一聲巨響,方左一的腦袋瓜子就如同爛西瓜一樣,被子彈給射穿了。血從太陽穴上湧出來,方左一的身子足足抽搐了有四五秒,才從那個耳朵受傷的醫生的身上滑下來。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已經嚇得尿褲子了,癱坐在了地上。
連君宸一下就怒了,沉聲冷道:“誰讓你殺他了?”
那個小警員低著頭,一臉犯錯的樣子。
旁邊年長的幾個警員就急忙出來打圓場,說這個小警員剛來警局實習,還不懂規矩。況且剛才歹徒的的確有過激的殺人舉動,這個小警員殺人屬於解救人質,是符合規定的。
這番話把我弄的鬱悶了,人都死了,再怪那個警員也沒用了,愣是讓我像雕像一樣呆呆的看著方左一倒在地上的死屍沒了言語。
連君宸遇到這種打官腔的圓滑人士,估計也是沒法對付,和我一樣沉著臉不說話。
事情最後演變成了警方的人抬著方左一的屍身,上了警車回去。來的救護車沒把方左一拉走,倒是把那個掉了耳朵的醫生送回去急救。
人都走光了,我雖然很鬱悶心裏掌握著秘密的方左一的死亡。可是我真的是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和連君宸交代一聲就回自己的臥室了。
回到臥室,我在浴室洗個了澡,把身上的血衣都脫掉。
衣服從身上脫下來,還有點艱難。身上的血液和衣服都黏在了一起,費了老大勁才弄下來。打開了浴室的蓮蓬頭,情緒有些低落的洗著澡,雙目看著霧氣蒙蒙的鏡子裏的自己的輪廓。
這個過程,我足足愣了有十多分鍾,今天發生的事情在腦子裏一幕幕的重現。
方左一讓自己兒子的嬰靈去殺宋晴,應該是懼怕宋晴陰陽先生的本領。而我不過是半桶水,到沒什麽可怕的。
南宮家的那些道士,又留在了十字路口抓鬼。
隻是在這之後,太多蹊蹺的事情在同一時間發生,方左一讓嬰靈去殺宋晴的時候,連家的道士留在了十字路口捉鬼,一個都沒在。
隻留一些隻會念經,卻手無縛雞之力的和尚。
就連家裏的保鏢,都隻剩下劉大能。
這才給了方左一最佳的行凶時間,也讓連君宸失去了一切的保護。方左一甚至知道,太白大人的血能保護我和連君宸不受夢境幹擾,居然還提前用三棱刀把太白大人宰了。
如此縝密的謀劃,讓人覺得絲絲入扣,難以理清頭緒。
有些問題真是越想越累,長時間沒有得到很好地休息,身子到了過度疲勞的臨界點,困意襲來,讓我站著都可以睡著。
可是我卻知道我不能睡,一睡著,就得和夢中的那個白衣少年見麵。
還要在玄燈村,嫁給那個紙人的狗兒子。
雖然不知不道,這樣的堅持,還能堅持多久。人是不可能不睡覺的,每次發困隻能告訴自己,能堅持一秒就是一秒。
洗完了澡,我換上一身幹淨衣服。
倒是覺得整個人清爽起來,我用遙控打開了看電視,電視上正報道著今天下午那場三連撞的車禍。
現場的地上都是血,看的人眼暈,我難受之下又把遙控關了。
我真想把自己關在與世隔絕的深山老林裏,使得自己不再去麵對那些血腥的事情。我的個性裏本來就有一種喜歡逃避的,懦弱的因子在身上。
如果不是淩翊闖入我的生命,我根本無法堅定了內心,麵對一次又一次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
“扣扣扣……”門口似乎有人敲門。
我躺在床上,根本就懶得起來,整個人暈乎乎的,就好像隨時都飄在雲上一樣,隨口拖長音說道:“進來。”
“蘇芒,是我,我來了。”那個聲音是劉大能憨厚的聲音。
我身子一個激靈,一下子就坐起來了,“劉大能,你……你沒事了……讓我看看你的脖子。對了,宋晴呢?她人呢?”
看到劉大能還活著,我心底無比的激動,竟然還有些許的感激鷙月。
“什麽宋晴啊,是你那個閨蜜嗎?我沒看見他啊……我醒過來就來找你了,我過來就想問你。”他單膝跪在了我身邊的床路上,俯下了身子,小聲的在我耳邊問道,“我想問你,為什麽我脖子上的腦袋還在。”
我一愣,劉大能居然不認識宋晴。
之前還是宋晴把他喊來,幫忙對付變態行凶的方左一的,他居然還不認識宋晴。不過那麽短的事情,要想認識一個人也不同意。
劉大能問我的問題,我不能回答他。
我總不能告訴他,鷙月用他下輩子不得好死,換的他現在起死回生,隻能關心的問他:“醒過來有什麽不舒服的嗎?你……你隻是脖子有點受傷。”
“屁,老子……老子明明記得老子腦袋和脖子分家了。”劉大能心有餘悸的摸著自己的脖子,然後抬起腦袋指著自己白皙的脖子對我說,“你他媽看看,蘇芒,你看看。是不是有一條參差不齊的血線,這就是三棱刀割的。我現在脖子還算著呢,你別瞞著我了,我現在是不是僵屍變得了?”
我的天啊!
劉大能的腦洞比我的還要大……
我皺著眉頭仔細看了看劉大能白皙的脖子,的確在以前腦袋和脖子接口的位置,有一條淺淺的血線。
不過由此卻可見,那鷙月辦事還是靠譜的。
他的腦袋和脖子簡直是無縫貼合,一點偏差都沒有。要是換成我,我即便具備了一定的解剖行醫資格,可我對待的是屍體啊。
我們專業並不需要太過精細,說實話,我不能保證能我自己來,能把他的腦袋和脖子放的這麽完美。讓脖子和腦袋做到了無縫鏈接,而且沒有絲毫的偏差。
想想看,鷙月應該是處女座的才對。
我沒法回答劉大能這麽高能的問題,故意裝這不耐煩的樣子,訓了劉大能,“既然活了,你還計較怎麽活的啊?好好珍惜生命才是,你是不是僵屍,你可以自己摸摸脈搏。看看有沒有心跳啊,這種問題都來煩我。”
“也對哦……活了就好。”劉大能摸完自己的脈搏,撓了撓後腦勺,憨厚的笑了笑。
門外又走進一個人,是個曼妙高挑的身影,那個女孩臉上微紅,眼眶都濕潤了,“你剛醒瞎跑什麽呢。我……我上個廁所你就沒了,嚇了我一跳呢。”
宋晴找不到劉大能的時候,那個著急的樣子好像快要哭了,看著有些楚楚可憐。
她擔心劉大能我是理解的,畢竟起死回生這種事,在現實中很少見。她大概也是怕中間出了差錯,劉大能沒有活過來,所以一時之間沒找到他的人影,才會這樣的著急。
“你就是大美女宋晴吧,我……我是劉大能,人稱江城吳彥祖……雖然我長的像吳彥祖,但是卻很平易近人。我要知道是美女你照顧我,我絕對不會跑出來,讓你擔心的。”那劉大能手都沒洗就跑我房間裏了,他露出了一排潔白的牙齒。
然後,還伸出了他那隻沾滿了血痂的手要和宋晴的手握在一起。
宋晴眼淚才剛從眼眶裏掉出一滴來,聽到一句江城吳彥祖,徹底傻眼了。她審視著搞怪的劉大能,半晌才“撲哧”一笑,“我是宋晴……那個……我怎麽覺得您……您不像吳彥祖啊?”
“你說不像就不像唄,從今以後以後不管誰說我像吳彥祖,我都不會承認的。”那江城吳彥祖劉大能就這麽傻裏傻氣的繼續撓頭。
我都傻掉了,劉大能以前跟我可不是這麽說話的。
怎麽一見到宋晴,變得這麽油腔滑調的?
宋晴又被劉大能的反應,弄的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麽回答,隻能催促他說:“你還是洗個澡換身衣服吧。你之前傷的那麽重,先看看……先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傷需要治療。”
那劉大能跑的速度就跟猴子似的,動作輕盈有力,哪裏像需要治療的樣子。
如果一定要治療,那就是他的腦子需要治療。
看看他見到宋晴以後的樣子,就跟燒短路的電燈泡一樣,還江城吳彥祖呢。他說自己像吳彥祖,那吳彥祖的粉絲認嗎?
宋晴送劉大能回了臥室,就過來陪我。
順便和我一起研究,她記在a4紙上的內容。那上麵寫得其實就是三部分內容,一為畫符咒的訣竅,二為催動符咒要用的幾種道家真言,三為機關風水之術。
就那些讓我最頭疼的是“什麽山川聚氣,河脈藏風,洪荒宇宙萬物本源……”就這玩意,我一點風水基礎都沒有。看的真是雲裏霧裏的,加上a4紙很小,這方麵的知識應該是精簡版的。
關鍵還是要看老爺子給我發的pdf,如果這個pdf裏麵有這些以前陰派人關於機關藏穴,風水易術的事情。我可以慢慢找機會鑽研,不會的也同樣和老爺子討教。
我缺乏睡眠,隻是把催動符咒的幾種道家真言狠狠的熟讀。還沒等我完全背下來,腦子就跟生鏽的機器一樣,又開始嗡嗡作響,弄得眼前都有重影了。
到了後來,那紙上密密麻麻和螞蟻一樣的字,我一個也看不進去。
隻能搖了搖頭,低聲對宋晴說:“以後再看吧,有點頭疼。”
宋晴見我真的是疲憊到了極點,根本不適合接納新知識,也就沒有強迫我,安靜的陪在我的身邊。
我進入了一個意識有些模糊的狀態,但依舊還是記著南宮池墨的事情,揉了揉太陽穴,問宋晴,“之前問你南宮池墨的壽命,你豎起了三根手指頭。是什麽意思?”
“蘇芒果,你是白癡嗎?自己都要死了還記著那個死小鬼的死活,你和他很熟嗎?”宋晴反問我一句,她其實最清楚我。我和南宮池墨認識並不久,第一次見麵宋晴也在場。
我皺了皺眉頭,沒說話。
南宮池墨對我來說的重要性,在此刻已經不能用任何言語來表達。
宋晴討了個沒趣,隻好軟語告訴我實話:“恩好吧,我告訴你那小鬼的壽命好了。否則以你的個性,肯定是會恨上我的。那小鬼還能活三個月,爺爺說,還不如……還不如隨他去。別去招惹鬼神了,他五弊三缺當中,缺的是命,注定活不過十八歲。”
之前說過,五弊三缺,無非鰥寡孤獨殘,無非錢權命。
一個人占全了,除非造了天大的孽,否則幾乎是不可能都占全的。像修道之人,卜卦算命之人一般來說,在五弊三缺中占一樣就夠嗆了。
命格中損命,活不過十八歲。
我聽得心裏有些心酸,難怪他願拿陽壽去換召喚幽都守衛的機會,原來他大概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了。才會對自己的死亡,那樣的淡漠。
我問宋晴,“是不是即便這次讓他逃過了五髒俱損的命運,到了十八歲,他……他依舊會麵對自己的生死劫?”
“那當然,五弊三缺的命格沒人逃得過。”宋晴低聲說著,她的聲音在顫抖,似乎也在害怕。
我說:“那你爺爺呢?你爺爺也是修道之人,也……也應該是五弊三缺之命吧?”
她的身子明顯一顫,然後低垂了頭顱,“爺爺的缺的,一般人看不見……可能就是錢權之類的吧。爺爺一生兩袖清風,從來沒有和這兩個東西沾邊過。”
我想了想,才問道:“五弊三缺有破解之法嗎?”
“你在開玩笑嘛?人的命格就是天命,哪有逆天改命一說……”宋晴不可置信的說著。
我卻搖了搖頭,“人能逆天改命。”
我的命格就是被淩翊修改過了,才在兒時逃過一劫,被現在的養父養母手癢。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之間腦子裏就來了精神,好像從來都沒有疲憊過一樣。
a4紙上的內容被我又重新打開看過,那些東西在某種力量的驅使下,竟然催促著我去一遍一遍的記下上麵的內容。
晚上睡覺的時候,宋晴已經困得不行了,卻非要留在房間裏陪我睡覺。
我卻把她關在臥室門口,自己坐在床上發呆,腦子裏想的都是和淩翊一起在這間房間裏發生的事情。
心有些顫抖,伸手摸了摸。
才想起來,現在在我胸中跳動的是淩翊的心髒,居然覺得有些暖。
他一直陪著我,淩翊……一直都陪著我……
“怎麽想和我一間臥室?寶貝,我可沒想到,你會投懷送抱。”突然一個輕佻的聲音打破了整個房間的寧靜。
此時此刻,我才悲催的發現,我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一個人在長期睡眠不足的狀態下,難免脾氣變得暴躁。特別是遇到鷙月這種人,我連一點應有的耐心都沒有。
抱起了枕頭,我就往臥房外麵走。
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隻要有一丁點火星,我就會崩潰炸開。
“回來!”鷙月妖嬈的聲線在我的身後,聽起來似乎有些憤怒。他在大聲的叫我回去,並且十分傲嬌的說道,“蘇芒,我喊你回來你聽見沒有。我不會動你,你留在這間房間也不可以嗎?”
他動不動我,和我是不是留在這間房間有什麽關係?
我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沒搭理鷙月,依舊是慢吞吞的走出房間。突然,就被人從後麵抱住,將我帶進了一個冰冷刺骨的懷抱。
那一刻我冷的渾身打了個激靈,渾渾噩噩的消極狀態也散了一般。
我有些無奈的說:“鷙月,你……你留在連家到底有什麽目的?如果是要殺我,你就趕快動手,來個痛快。反正我也打不過你,但我求你別再搞這些了,我很累。”
我意識有些混亂,中間還有斷片的記憶。
我都不記得是發生了什麽,隻覺得是鷙月將我的身子抱起來,摟在了懷中。他坐在房間裏的沙發上,冰冷的懷抱將我圈在裏麵,“別掙紮,你無非就是想休息一下。我有辦法,能讓你平安入睡。”
他的指腹在我的額頭點了一下,又拿出一張小鏡子在我麵前晃了一晃。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烏青一樣的額頭上,有一點紅色的如同朱砂點過一樣的痕跡,耳垂上的那枚鑽石耳釘還在。我不知道額上的紅點這是什麽東西,就問他:“你點的是什麽?”
“太白的血,你們活人沒法將凝固的血變成液體,不代表我不能。”鷙月在我耳邊如同催眠一樣,聲音像軟性飲料,邪魅的說道,“隻要你好睡一覺,就在這間房裏,我就讓連君宸也有機會睡。你放心,就你這般沒胸沒屁股的模樣,我是才不會動你。”
“這可是你說的,你要是動我,就剁手!”我終於是仰頭和鷙月對視。
鷙月的個性我太了解了,他是個睚眥必報的家夥。淩翊為了我剁他手指的事情,這個記仇的家夥肯定是生生世世都記得,我隻要提到類似的話,就能激死他。
他果然是惱羞成怒,整張妖媚不羈的臉都氣綠了,“你還敢提剁手的事情,羋淩翊那個不要臉的東西,他居然剁了我美麗的手指。要是我再遇到他,我就是打的他灰飛煙滅,也不能解恨。”
“你得了吧,要不是他救你,該灰飛煙滅的就是你。”我發現鷙月就是一個呈口舌之快的家夥,我被他摟在懷裏,除了覺得他懷抱冰冷,就沒發現這個家夥有動手動腳的嫌疑。
大概就像他說的一樣,我這種沒胸沒屁股的女人,他不會感興趣的。
鷙月鳳眸輕輕眯著,似是在審視我,整個人都像是雕像一樣靜立著不說話。在我看來,鷙月應該是在反思自己做的錯事,要不是淩翊一直無私的救他,這個該死的鷙月早就死的硬硬的。
我在他懷中掙紮了一下,說道:“送我回床上去睡覺,你這個死人的身子太冷,我睡著風濕關節炎的毛病會複發。到時候下半輩子高位截癱,你給我端屎端尿照顧我啊。”
一直秉性優雅風騷的鷙月臉色從綠色變成了紫色,嘴角瘋狂的抽搐著。他愣了半晌,才把我狠狠的丟到了床上,“你嫌我身上冷?那羋淩翊的身子,你怎麽不嫌冷?”
“他身上不冷,你冷。”我被摔在柔軟的床上,全身都得到了放鬆,氣死人不償命的指責鷙月的身子骨冷,還不忘添油加醋的說,“你這估計還是陽火不夠旺,要保持一顆陽光的心態,身子才不會冷。知道嗎?不然,你就算有了這具活人的身體,出去了以後,人家也會把你當僵屍看。”
鷙月自己就是一個嘴上不饒人的家夥,遇到一個口齒比他還要尖酸刻薄的我,氣的都開始大喘氣兒了,“要不是……要不是你打賭打贏了,我才懶得管你死活呢。你……你居然這麽和我說話。”
“你也知道我打賭打贏了?”我笑了笑,發現鷙月這個家夥其實還有些可愛。在困倦的驅使下,就跟喝醉酒的人一樣有些神經錯亂,大著膽子掉浪蕩的側臥在床上,“你倒是說說……你要我三根頭發幹什麽……恩?”
“你想知道啊,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告訴你。古人有雲,結發夫妻,你的頭發自是和我結發同枕。高興吧?寶貝?”鷙月一副興高采烈奸計得逞的樣子。
我眉頭一皺,我當時給他頭發的時候,怎麽忘了這麽一句千古名句。
結發夫妻?
意思說是頭發盤在一起,就是舉案齊眉同床共枕的夫妻。
頭發在姻緣上,也是極為重要的信物。
心頭一涼,幾乎是後悔當初把頭發給他,可轉念一想又立刻變得冷靜,“你說過,我隻要打賭贏了,你就不會做出不利於我的事情來。”
“我反悔了,不行嗎?”鷙月眨了眨嫵媚的眼睛。
我退後了一步,冷冷笑了,隨手就抓起桌上的匕首,“鷙月,你有本事就賴在連家不走。隻要你敢這麽做,我就有辦法讓你沒法繼續擁有肉身生存下去,你信不信?”
在某個瞬間,我的心情幾乎是絕望的。
我不希望和除了淩翊意外的任何人訂立類似冥婚的契約,這比殺了我還難受。
“真是一點玩笑都開不得,要我和你這個沒胸沒屁股的結發,也不看我願不願意。既然你想知道自己的頭發做什麽用了,那就讓你看看……”鷙月嘴角勾起一絲狡猾的笑意,似乎是有什麽可怕的東西要給我看。
我一聽把匕首放開了,重新躺回去,心裏一點負擔都沒有。
原來這貨實在虛張聲勢,我半眯著眼睛,說道:“要展示就盡快,我好困,想睡。”
說完我其實已經放任自己的意識去睡覺,狀態已經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我眯著惺忪的雙眼,隻是敷衍的看了看,模糊的視線中他似乎扯開了襯衫上的扣子,露出了胸口帶著完美胸肌的肌肉線條。
房間裏柔和的燈光一照,是那樣的結實好看,讓人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圓圓的紐扣掉在地上,發出了幾聲清脆的響動,他的手居然輕輕的破開了胸口的皮肉。把胸腔子裏紅彤彤的東西給我看,他的心髒在有節奏的跳著。
連接心髒的卻不是什麽大動脈,而是六根黑色的頭發。
其中那三根看樣子很長很長,一看就是我的頭發。
我的頭發連接在了心髒的大動脈位置,另一頭則是連接到了其他的血管,讓人一看之下就能明白過來。
哦!
是那六根死者最重要親屬的頭發,代替了心髒周圍的血管和動脈,維持了他整個生命。如果少了這幾根頭發,鷙月很可能就無法繼續生存下去。
好像也不是什麽特別嚴重的事情……
我隻是稍微瞄了一眼,感覺自己最擔憂的事情都已經解決了。眼皮霎時間就徹底的嗑下去,心頭繃緊的那根弦也鬆開了。
心想著鷙月為了成為活人,也是蠻拚的,我其實沒有必要阻止他體驗當一個活人的感覺。畢竟,他為了得到淩翊的肉身一定處心積慮很久才等到這個機會。
後來,不惜一切代價,跟我要頭發,維持生命。
最後,為了一個賭約失敗,還要辛苦他把打開胸口的腔子,證明給我看那三根頭發的作用……
“你這個女人,你妹啊……我辛苦打開了胸口,你就看一眼,睡什麽睡,起來看啊!你以為打開胸腔,再合上很容易嗎……”也不知道是做夢還是怎麽回事,耳邊反正是有傲嬌的這一聲聲音。
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過來,床頭放了一隻玻璃瓶。
那隻瓶子裏放著一些液態的東西,紅色的而且還有些粘稠,像是人的血液。可人的血液當中有血小板,時間一久就會凝固。
而這個瓶子裏的血液,似乎完全沒有半點凝固的征兆。
玻璃瓶被我緊緊的握在掌心,這是太白大人的血,心裏想著太白大人的死。就對方左一恨的牙癢癢,又想到方左一也死了,我連個恨的人都沒有。
瓶子裏的血液應該是鷙月從太白大人的屍體裏解析出來,弄成了液態的樣子。
他是在幫我們嗎?
鷙月向來都是跟我和淩翊作對的,現在,這又是抽的什麽風?
我揉了揉有些發暈的太陽穴,有些發暈的抓著玻璃瓶就給連君宸送過去。我想著連君宸睡的時間沒我多,應該比我更需要這瓶血液。
大概是吃一塹長一智,一路上,到處都是保鏢。
就連樓梯的拐角,都分布著黑西裝黑墨鏡的大漢,我本來還有些沒怎麽醒。看了這些安排在各處的保鏢,算是徹底醒來了。
到了連君宸的房間門口,才聞到他的房裏飄出來的全都是濃烈的煙味。
門沒關,裏麵的兩個男人正在抽著煙聊天。
我都以為自己眼花了,居然是鷙月優雅的翹著二郎腿,頎長的身子陷進連君宸臥室的沙發裏,他一臉愜意的笑著,“連君宸,你家的沙發坐的還蠻舒服的。你們活人,就是會享受。”
連君宸似乎在說著什麽,不過聲音有些小,我聽的不是很清楚。
我剛想豎起耳朵聽,鷙月臉上的笑就變得意味深長了。
也不知道那個笑代表什麽意思,反正就是提醒了正在說話的連君宸。連君宸看到笑,立刻就轉頭發現我了。他臉上的黑眼圈淡了很多,下巴上拉碴的胡子也剃幹淨了。
顯然他是休息過,也重新給自己打理了。
看樣子鷙月給我的太白大人的血,也給了連君宸,我居然自作多情的帶過來。
想想連君宸已經知道自己弟弟身體裏的靈魂不是本來那個,還和鷙月在連自己的房裏相聊正歡,我也是醉了。
心頭有種被欺騙的感覺,順手就把瓶子藏進了口袋裏,不肯讓連君宸知道。我是特地專門的犯傻比,以為連君宸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睡,特地給他送太白大人的血來了。
鷙月起身從房間裏走出來,出門的時候,還對我神秘的笑了笑。
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連君宸在房間裏清了清嗓子,說道:“丫頭,進來吧,我有些話想和你聊。”
我隻好硬著頭皮進去,在剛才鷙月坐的位置坐下了。
他把煙頭插進煙灰缸裏熄滅,咳嗽了幾聲說道:“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歡二手煙的味道,不過,我沒想到你會醒的那麽快。”
“你……你不也醒的快嗎?”我低頭咕噥。
他似乎並不在意,語氣帶著命令,“把手掌給我看看。”
“我不。”我倔強道。
他這個超級無敵混蛋臭蟲抓著我的手腕,就拿到麵前了,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才斥責我,“你這隻手將來是要拿手術刀的,你是傻嗎?居然去抓三棱刀的刀刃,要不是……要不是那個男人,你這隻手就廢了。”
咦。
他居然叫鷙月那個男人,是還不知道鷙月的身份,或者名字嗎?
我說:“是解剖刀,手術刀是給活人用的,我……學的是跟死人打交道的專業。”
“還貧嘴,昨天晚上,你在臥室裏,沒被他動手動腳嗎?”連君宸居然有那種寵溺的目光看著我,還用手揉了揉我的發絲。
我被連君宸這番話,嚇出了一身冷汗,抽回手,聲音也很冷的說,“他?他嫌我沒胸沒屁股,不會碰我。”
這下向來對事物保持淡漠的連君宸,嘴角一揚,居然是笑出來了,“丫頭,你隻是還沒有發育……”
我……
我隻是還沒有發育……
還沒有發育!
這五個字一遍一遍的在我的腦海中回蕩,就感覺腦袋後麵有無數的黑線一樣。攥緊了手裏麵的瓶子,我恨不得馬上就離開這個地方。
可想想有關於方左一在他身邊的事情還沒有問他,我也就忍了。
自從連君宸知道了我以前的身份之後,整個人就跟變了一樣,讓人實在有些受不了。我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沒接過話茬。
“你昨天告訴我說,你記起來七歲前的事情了。”連君宸微微垂頭,目光裏似乎瀲灩著些許的波紋。
他這般優雅的坐著,食指和中指兩根手指頭輕輕敲著沙發的扶手。
“我……”我稍微結巴了一下,就說出實情,“我就隻記得,你拿著蘋果作為獎勵,讓我跌倒了就要爬起來,其他的……也許……也許還需要時間吧。”
因為這段記憶確實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更沒有山盟海誓之類的誓言。我相信就六七歲的小屁孩,也說不出什麽刻骨銘心的誓言。
其實那七歲以前的記憶能不能想起來,在我看來,應該並不影響我對連君宸的印象。
他臉上的笑意收斂住了,又恢複了平時那種淡漠的表情,“我會請專門的腦科醫生給你看的,恢複記憶隻是時間問題。蘇芒,我其實好奇,你怎麽知道方左一要對我下手?”
“是宋晴算出來的,她……繼承了老爺子知天命的本事,能算出這棟房子主人的禍福。”我隨口回答連君宸,絕口不提鬼蓮子的事。
操縱鬼蓮子這樣的邪物,畢竟是非主流的存在。而且還容易被人當成是邪術,所以最好還是不要說出去的。
本來到連君宸這邊,是我又問題要問他的,現在倒成了他審問我了。
他臉上的神情依舊淡漠,眸光卻是微微一動,變的十分威嚴,“就算你預先知道了,也沒必要奮不顧身的救我。丫頭,你說你沒有完全想起過去的事情,我不相信。”
“愛信不信呢你。”我有些冷淡的看著連君宸,他真是想得太多。
救他,隻因為他是淩翊的親人。
而我當時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考慮為什麽救他,更難以去考慮救他的後果是什麽樣的,一切都是條件反射。
很多見義勇為,大概也是這種反應。
有時間去考慮利弊的人,通常還沒來得及救,人就已經嘎嘣脆了。
連君宸顯然是不高興我的語氣了,用冷淡的語氣責備我:“怎麽跟我的說話的,丫頭!”
我有些無奈,隻能用一種絕對真誠的目光看著連君宸,然後一字一頓的告訴他,“大哥,你是君耀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我把你當做親人一樣看待,我來這裏……其實……其實就是想了解一下方左一的事情。我相信方左一的所作所為,應該有人在幕後指揮和策劃。”
“親人?”他重複了一遍我說的話,然後沉著臉靠在沙發上沉默一會兒,才說道,“你怎麽會突然想起要調查這件事的?”
我頓了頓,才低聲說道:“隻是覺得這件事有些蹊蹺,想想方左一做的這些事,應該是有人在幕後操縱。而且,大哥,我隻是有幾個簡單的問題想問問你。”
這件事很可能和連家有關,而我親生父母失蹤,更和簡家有著密不可分得了聯係。
我覺得,簡家根本就沒有表麵上看上去的那樣簡單。
“問吧。”連君宸從煙盒裏夾出一隻煙來,卻沒有馬上去抽,隻是放在兩根手指頭之間。
我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那個戴著墨鏡,麵部表情十分冰冷的保鏢。連君宸身邊現在全都是保鏢保護了,和昨天的情況完全不同。
我這才問出了我想問連君宸的事情,“昨天別墅裏,那些平時保護連家安全的保鏢呢?怎麽方左一對付你的時候,隻有劉大能衝過去……救我們呢?”
“人被方左一調去公司,他騙他們說,我今天會去公司。”連君宸回答的時候低頭看著自己的兩根拇指,拇指之間在相互的轉圈,突然變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不過,可以看出來。
連君宸對這次得疏忽,一定十分的在意,否則門外麵不會有那麽多保鏢。
沒想到方左一計劃謀殺連君宸,調走了別墅裏所有保護的人,居然隻用了這麽一個卑劣的伎倆。其他的保鏢也都信了,就這麽去公司了。
也許,真相往往不如想象中那樣複雜呢。
我這樣想著,又問道:“你明知道方左一和簡思……姐姐……的事情,你還派人追殺他,怎麽就用了他,還把他留在身邊。”
“派人追殺他的是我,誰讓他不本分,不過……”連君宸眉頭輕輕一皺,似乎在回想著什麽事情。片刻以後,他沒有具體解釋,隻淡淡的說道,“前一段時間,他曾救過我。而且,說要在我身邊將功折罪。”
原來是這樣,方左一救了連君宸,才重新得到重用。
我心中的疑團得到了答案,而且似乎和我想的不太一樣。聽連君宸的說話,這件事情,貌似都是方左一一個人在行動,和簡家暫時談不上說有關係。
我感覺沒什麽必要留在這間房間了,就起身告辭。
連君宸忽然站起來,擋在了我麵前,“蘇芒,你是因為覺得這件事和簡家有關,才想調查的吧?”
“當然!”我停下了腳步,堅定的回答。
我之所以要調查方左一謀殺連君宸,是否和簡家有關,還是因為簡家和我家人的失蹤有著千絲萬縷關係。所以,我想繼續調查下去,說不定就能順藤摸瓜,找到他們。
“這件事應該是和簡家有關,我是在離開簡家之後,突然遭到襲擊。方左一也是在簡家附近出現的,還是簡燁的父親,推薦讓方左一留在我身邊的。”連君宸緩緩的說道。
我的身子在原地定了定,雖然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可心頭卻是心潮澎湃!
就好像有巨浪,一直拍擊著心靈一樣。
簡家參與了方左一從接近到謀害連君宸的全過程是嗎?
他們僅僅是為了給簡思報仇嗎?
事情也許沒有那麽簡單。
當初簡家還給鷙月做過事,險些害死了淩翊。
那他們做這些事的真正目的是什麽?
我現在趕回去找鷙月,質問他,是不是就能問出這幕後的陰謀?
腦子裏一團亂,就跟搗了漿糊似的,一臉冒出了好多的問題,險些把自己繞暈在裏麵。
連君宸漂亮的手指頭在我麵前輕輕的一晃,問我:“丫頭,發什麽愣啊?是不是想到什麽疑點了……”
“沒……”我下意識回答,又問道,“那……方左一死了,警方有繼續調查這件事嗎?會因為他的死而結案嗎?”
犯罪嫌疑人死亡,很容易就導致整個案件到此為止。
那一槍打爆方左一腦袋的槍,也開的十分蹊蹺。
“有,當然有。他們搜查了方左一住的臨時出租房。簡思的屍體在……在方左一的出租房找到了,可是簡家到了警局以後,看到屍體,卻……卻拒絕認屍體。而且……好像受了很大的驚嚇,是逃出去的。”連君宸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才淡漠的回答道。
“不肯認屍?是心虛了嗎?還是屍體詐屍了,把他們給嚇著了?”我的心一下又被連君宸三言兩語的吊起來了,馬上就又擔心起簡思的屍骨來了,“那簡思姐姐的屍身怎麽辦?沒人認領的話,他們會怎麽處理她的屍身……”
連君宸搖了搖頭,“我不知道簡家為什麽不肯認領簡思的屍體,我隻知道,警方那邊要家屬明天之前去認領,否則就要帶去火葬場火化。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去看看,順便把她的屍身領回來。”
“我當然願意。”我斬釘截鐵的回答他。
想不到簡家都放棄了簡思的屍身,甚至把她交給了方左一。可狠心和簡思離婚的連君宸,居然在這個時候,還願意認領簡思的屍身。
他聳了聳肩,給我披上了一劍白色的外套,“外頭不比家裏,有地暖,多穿些衣服出去。”
說實話,呆在家裏的時間一長,卻是都忘了外麵已經很冷了。
冬天的小雪從天上飄下來,落在人的身上,就好像白色的紙片一樣。
凜冽的冷風如刀子一般的吹過,凍的人渾身打哆嗦。等進了連君宸的車子,車子裏開了暖氣,才覺得好一些,外頭的馬路上人流和車流很少。
之前做過招魂的那條十字路口好像是不讓人走了,也不知道南宮池墨,和那群南宮家的道士最後到底有沒有把那些從幽都跟來的冤魂搞定。
連君宸是繞路去的警局,進入到停屍房的時候,一股子陰冷迎麵就撲過來了。
真正的停屍房,和電視上可真不一樣。
裏麵特別小,而且隻有一張床,床上沒什麽白布罩著。就是一不鏽鋼金屬的床,上麵放了一具沒穿衣服的女屍。
女屍的頭發都糾結到了一起,從床頭直接垂到了地上。
她的小腹微微的有些隆起,卻被人用刀子劃出了一道很長的口子,口子現在已經被縫上了。可是縫合的技術比我們這些法醫專業的學生還要差,用普通的縫合線粗糙的給縫上,弄得跟個鬼娃娃似的。
屍體肚子裏的胚胎應該是取出來了,隻是因為肚子原本就撐大了。
所以胚胎取出來之後,不會和人們想象的一樣,徹底的就癟了下來。屍身雖然是在冬季,停屍房陰氣又重又冷,還是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膨脹。
臉變得浮腫,手腳也是這種情況。
就是那個下巴的位置是黑色的,好像是被什麽東西烤過留下來的。尖尖的下巴上還有一個水滴狀的凝固物,拿手輕輕的這麽一摸,是屍油凝固以後的產物。
我拿手觸摸冰涼的女屍的時候,半晌才吐出一個字,“這……這是從方左一的家裏找到的……嗎?”
“應該是。”連君宸語氣平淡的回答我。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可怕的浮腫的女人,怎麽看都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一樣,怎麽會是我的簡思姐姐呢?
幸好宋晴沒有跟過來,否則她非活活哭死不可。
“嗬嗬嗬嗬嗬嗬……”耳邊突然就多了空洞洞的,好像孩子一樣的笑聲。但這樣的笑聲太過詭異恐怖,就跟喉嚨的深處喊了口痰一樣,咳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被我一直拿捏在手中的北鬥玄魚,在我聽到笑聲的一瞬間,就鑽到了我的掌心內部去了。
我在這間停屍房裏張目四顧,低聲問連君宸,“大哥……你……你有沒有聽見?孩子的笑聲……”
“沒有,周圍很安靜。”連君宸淡聲回答,臉上的表情既沒有不相信,也沒有恐慌。他表現的很鎮靜,如水一般平靜的目光輕輕的掃視著周圍的情況。
北鬥玄魚從掌心遊進我的手臂裏,就好像有一隻十分嬌小可愛的金魚在裏麵遊動。把衣服袖子挽起,還能看到有一道漂亮而又纖柔的紅影在皮下輕快的遊動。
那東西進到身體裏以後,人的五感都變得十分的敏銳。
尤其是視覺和聽覺,房間裏所有不幹淨的東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沒有半分的遺漏。這個警方辦案用的停屍房還是很髒的,各種各樣的孤魂野鬼都有。
也是因為有了這樣的靈體,這裏才會比其他地方顯得更加的陰冷。
這些靈魂在這裏呆久了,都麻木了,這好像在嘲笑我們一樣的笑聲,似乎並不是這些鬼魂發出來的呢。
據我所知,製作古曼童的話,古曼童的本體內一般是會留下一魂一魄來固守大本營。雖然那一魂一魄沒有任何心智,剩下的隻有凶殘和暴戾。
可那畢竟簡思的孩子,我肯定是要設法保護的。
我總覺得這笑聲是簡思曾經懷的那個孩子發出來的,奈何這間屋子裏的死孩子的魂魄太多了。
有上到十六七歲的,下到可能還沒有出生的。
更有那種形狀詭異的連體嬰兒,穿腸子爛肚子的怪嬰。說實話,我在這間房間裏打開陰陽眼是十分害怕的。我半刻也不想在這裏多呆,真有種立刻跑回家鑽進被窩裏的衝動。
慢慢的順著笑聲,我踮著腳尖躡手躡腳的就過去了。
在停屍房的角落裏放著一隻黑色的鐵盒子,鐵盒子生鏽的十分嚴重。就跟我們小時候裝玩具的鐵盒子差不多,在鐵盒子的正麵還有一隻鏽跡斑斑的掛鎖。
笑聲好像就是從這隻鐵盒子裏發出來的,等我一靠近那隻盒子。
笑聲又戛然而止,讓周圍恢複了一片寂靜。
我伸手去摸那隻鐵質的盒子,手上先摸到的是一層掉了漆全都是鐵鏽的那種觸感。不過鐵盒並沒有想象中冰冷,隻是在觸摸的時候好像有什麽東西如同針尖一樣紮入了腦袋。
腦袋裏麵乍得就蹦出了一個雪白的,明晃晃的畫麵。
從腦子裏去分辨的畫滿的內容,好像是一個長的和方左一一樣的男人,將汽油倒在了一隻小小的人形胎兒上,打開打火機將胎兒點燃。
胎兒的身上燃起了洶洶的火焰,它在裏麵掙紮哭泣。
那種哭泣的聲音是那樣的撕心裂肺,仿佛是一個孩子要活生生的哭的斷氣。它小小的身子不能動彈,靈魂在火光中劇烈的扭曲著,承受著烈火焚身一樣的痛苦。
那個拿火燒它的男人,還蹲在火光旁,變態的安慰道:“兒子乖,我是你父親,快把疼痛都忍住了。好為媽媽報仇,為媽媽報仇……”
火光中的胎兒被燒成了黑炭,那個扭曲的黑影一樣的靈魂帶著孩子一般的天真和懵懂,喃喃的跟著男人說:“為媽媽報仇?嗚嗚嗚……我不要為媽媽報仇,我好痛……爸爸救救我……我好痛……”
“是,為媽媽報仇。寶寶,你別怕疼,為了媽媽,你可以什麽都不怕!隻有殺了那些害死你媽媽的狗東西,你才會真的不疼。”男人心狠手辣的說著。
黑炭一樣的胚胎,它的嘴角輕輕一揚,居然不再哭泣,滲人的笑起來了。整個空氣中全都是這隻被烈火煉化了的古曼童發出的笑聲,邪異恐怖,就跟那種娃娃魚的叫聲差不多。
笑聲在腦海中蕩漾,聽的人渾身寒毛直豎,我是一把把握在手裏的鐵盒子扔回了地上。
鐵盒子接觸到了地麵,發出了“咣當”一聲的脆響。
我蹲在地上的時候,渾身有些發抖,也有些重心不穩,差點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盒子有問題嗎?丫頭,你沒事吧?別去管盒子了……”連君宸從我身後扶住我,雖然是關心我,語氣卻還是那樣的冷淡。
我搖了搖頭,剛才進入腦子的是一段記憶,這孩子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分享。
倘若我不想將這個孩子收了,以免他危害社會,我就必須和他好好接觸,了解他的一切。才知道接下來,我應該怎麽做。
我掙脫了一下他的手,低聲說道:“大哥,我沒事,你站到一邊去,好嗎?陰陽先生辦事,我希望你能站的遠點。”
這個孩子,我是想好好帶在身邊,好好照顧他,教導他。
不至於讓它有一天,會被哪個道士打著除魔衛道的旗號,打的飛灰湮滅。
我閉上了眼睛,將連接著心脈的中指壓在了盒子的中心。隻覺得手指頭被什麽東西刺破,有一滴心血順著手指頭就滲進盒子裏。
由於數量不多,在場隻有我能感覺到,連君宸根本就瞧不出來端倪,更不會上前來阻止。
再次生生硬闖到腦子裏的畫麵變得更加詭異了,方左一在畫麵中將簡思的屍體從冰棺當中抱出來,放在一間房間的桌子上。
看那房子裝修十分簡陋,就跟出租房差不多。
那綠色的桌子上,還有醬油啊,鹹菜之類的東西,顯然就是普通人家的飯桌。把死屍放在了飯桌上,活人不嫌惡心,對死人也是一種不尊重啊。
不過對於方左一這種變態來說,基本的到底底線都沒有了,還談什麽尊重不尊重啊。就見他從廚房拿了一把菜刀把*女屍的肚腹剖開。再從女屍的肚腹裏取出了胎兒,那胎兒剛取出來的時候身上還是濕潤潤的,轉眼就被他扔進火裏了。
女屍也被他泡在水桶裏,水桶裏被倒進了藥水。
那藥水瞧著無色無味,可學我這專業的條件反射就會清楚,這是福爾馬林。在火中的那隻胚胎燒成了焦炭之後,他便用蠟燭燒女屍的下巴。
才燒了幾分鍾,透明的油脂就從下巴尖滴出來。
男人拿了透明的玻璃瓶去裝這些油脂,反倒是女屍的下巴,被蠟燭上冒得黑煙燒的黑漆漆的……
整個過程太變態了,正常人看的都會嘔吐。
然後,畫麵就出現了轉變。
是簡家人來停屍房認屍體的畫麵,一隻黑色的被燒成焦炭的胚胎一樣的東西朝他們長牙五爪的爬過去,嘴角也是冷冷的邪笑著。
簡家人裏,隻有司馬倩保持了冷靜,其他的都被嚇得屁滾尿流逃出去的。
原來,他們一家人,全都有陰陽眼。
全都能看見不幹淨的東西!
冷汗從我的額頭上流下來,目光有些恍惚的看著那隻鐵盒子。我感覺眼前有些發暈,好像是低血糖,才站起身來緩了緩。
“蘇芒,你這麽固執,你媽知道嗎?為什麽一定要堅持,做傷害自己的事情!”連君宸眉心都皺成了一團,他抓住我手腕的時候,想把我的手和鐵盒徹底的分開。
忽然就看到我的手指頭好像染上了一層墨,變得漆黑一片。
他冷聲問我:“這怎麽回事?”
我一開始並沒發現我手指頭發生的變化,現在看到才知道,是盒子裏的邪氣纏住我了,才會讓手指頭變得發黑。這個盒子裏的嬰靈怨氣實在太大了,誰沾了誰倒黴。
夜裏,盒子裏的嬰靈是會去找他的。
我甩開連君宸抓住我的手,拿手臂上的衣料胡亂擦了一下額頭,說道:“我自小固執,我媽知道,君耀知道,就知道你不知道,總喜歡攔著我。盒子上太久沒擦,我的手指,隻不過是被灰塵弄髒了,你大驚小怪什麽?”
又是這招抓手腕,我已經對他的控製,感覺到了強烈了反感。等我以後學了對人有用的掌心符,看你連君宸還囂張什麽!
這次發現的鐵盒子,乃是不祥之物,不搞清楚,萬一出了事情,沒人能擔待得起。尤其是警方的人出事了,這盒子裏小小的嬰靈,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不過這時候,可不是和連君宸慪氣的時候,我發完脾氣,就又態度轉好的問他:“警方那邊有提……有提到,他們從方左一家搜出的來的盒子嗎?”
“有,就是這隻盒子。他們說方左一死了,他們那邊要結案,這個盒子我們可以帶走,也可以留在這裏。”連君宸回答的很果斷,清俊的臉上去帶著慍怒。
隨手又抓住我的手腕,就用隨身帶的濕紙巾去擦,然後命令我,“不許躲。”
他越擦我手指頭上的黑色就越深,最後他整張臉都變陰沉了,把濕巾丟在地上,“他們把盒子打開過,裏麵是一隻黑色的燒焦物品。拿給法醫去鑒定過,是胎兒燒焦以後的碳水化合物。”
那那裏是碳水化合物啊,那根本就是……
就是簡思肚子裏的胎兒,被烈焰焚燒過後的殘軀!
連君宸繼續說道,“本來不想讓你難過才沒說,既然你都看見了,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我心頭難過,說話都有些結巴和小聲:“那……他們在方左一家,還查出什麽來了。方左一是不是……真的在家裏煉小鬼,製作古曼童了?”
“在方左一家裏發現簡思的時候。她是被泡在福爾馬林的水裏,下巴被燒過,煉了屍油出來。和你形容的煉小鬼一模一樣,這類的事情我以前沒有遇到過,以後不會再此類事情發生了。”連君宸說的十分堅定,清冽的眸光和我渙散的雙眼對視。
半晌,我才從震撼中回過神來。
整個人都覺得有點疲憊,那個盒子裏的小鬼頭給我看的東西果然都是真的。腦子裏的思路本來就不清晰,現在更是遇到難題了,小鬼已經是被煉化過了,根本不可能超度,更有可能出去四處害人。
我現在要怎麽做?
是要把這隻詭異的盒子帶回去,還是把盒子留在這裏?
需要打電話給宋晴詢問該怎麽辦嗎?
不行,這事還真不能讓宋晴知道。
宋晴要知道我出來認屍,沒帶上她肯定是要罵死我的。
現在,如果是下定決定要帶走它,最關鍵的還是時間上來不來得及。
“我們出來多久了?”我有些急促的問連君宸。
他看了看我,說道:“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丫頭,我們隻能出來四個小時。否則……可能會遇上一點麻煩……”
他是在提醒我,太白大人的血隻能堅持四個小時。即便我們在外麵繼續往額頭上抹上太白大人的血,也不能在外麵呆太久。
那血隻是短暫保平安的,我和連君宸即便腦袋上有血,最好的去處還是連家的房子裏。否則,不管多少血,也沒有辦法百分之百的保證我和他的安全。
“你先出去,大哥,我在這裏麵有點事要做。等我做完,我們再……再帶著簡思的屍首回去。她即便現在不是連夫人,但也是曾經的連太太,不可以沒有風光的葬禮。”我站定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決定先把連君宸支出去。
我腦子裏盤算了一下時間,對於時間的把控可能並不能做到精確,又補充了一句,“如果一個小時之內,我沒出來,你自己先回去,別等我了。”
盒子留在這裏,就等於再次拋棄了這個可憐的孩子,我這麽做真是於心不忍。
可要想帶走這隻盒子,我務必要和盒子裏的嬰靈先商量好。
等它同意了,才能把盒子拿走。
不然,我和連君宸帶著這個盒子,根本就回不到連家。可能在半路上,就會被盒子裏的嬰靈鬼遮眼,或者鬼捂耳,車禍死在半路上。
連君宸眉毛一挑,依舊是冷冷淡淡的說:“要我出去?不可能,丫頭,我雖然不懂你要做什麽。但……直覺告訴我,你要做的事情很危險。”
由於時間有限,我懶得和連君宸這個家夥廢話,直接說道:“行,你去門口站著。不管看到什麽,聽到什麽,別說話也別動,明白嗎?如果有危險,就向外麵跑。”
堂堂連氏集團的總裁,被人命令到門口站崗是怎樣一種體驗?
反正連君宸的整張臉都綠了,他冷冰的睨視著我,然後單手摟住了我的後腦勺,磁性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曖昧,“我現在聽不見,也看不見,所以不放心。以前南宮池墨在的時候,這小子都會用柳樹葉給我開天眼,現在你來。”
他說的聽不見,也看不見,一般人可能不能理解。
連君宸不瞎也不聾,為什麽會說這番話?
他是聽不見陰陽之事,也看不見陰陽之物,要我給他開冥途,辨陰陽呢。
“開天眼?”我重複了一遍連君宸的話,搖了搖頭,“我不會開天眼。”
對我來說,雖然已經會畫一些威力強大的掌心符了。可我畢竟是半道出家的三流陰陽先生,和從小就有童子功的陰陽先生不同,很多基礎的東西我不明白,也從來沒接觸過。
給普通人短暫的打開身體內的冥途,讓普通人看到鬼神之物,對於隨便一個陰陽先生來說,都不過是舉手之勞。
不過,我也是到了很久以後,和老爺子討教才知道。當時的我也是能做到,隻要利用北鬥玄魚畫一張陰陽輪回五行符,加持在連君宸身上,他的五識就能和陰陽相通。
眼下,我肯定是不懂得怎麽幫連君宸開天眼的。
連君宸顯然是對我的專業知識無語了,他走過來,到了鐵盒的旁邊。用自己的手指頭輕輕的觸碰一下鐵盒的外表,登時那鐵盒裏又傳來了詭異的,就跟老蛤蟆叫春一樣的笑聲。
聽得我心裏直發怵,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連君宸的動作。
心想著這個霸道總裁不會是腦子抽了吧,叫他去門口等著,居然主動卻摸那隻鐵盒。
他一邊摸鐵盒,一邊還將指腹摁在自己眉心的位置,說道:“丫頭,我調查過你,你跟著宋老爺子那麽多年,可愣是沒學過任何本事。陰派傳人?那都是說給別人聽的,你什麽水平,我知道。”
他媽……
連君宸這是在揶揄我,我氣得雙臉通紅,卻發作不得。
因為……
他說的也沒錯,當年要不是我不信陰陽鬼神之事,把宋晴爺爺要教我的那些本事當做是兒戲。今天也不是這樣無能平庸之輩,也不會半道出家,救不了自己,還要連累別人。
當然,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吃。
連君宸那手去觸摸鐵盒,故意讓這盒子裏小東西的煞氣上他的手指頭。從而出現黝黑的淤青,他又主動把煞氣放在額頭最旺盛的陽火處。
這樣一來,身上陽氣減弱,又和盒子裏的小東西產生了聯係。
接下來,那東西若出來,連君宸應該是能看見。
他雖然是普通的活人,可怎麽說呢?
身上卻有一股子比陰陽先生還要厲害的霸氣,叫人無比的羨慕。
我隻能低頭說道:“你這麽玩,把這孩子的煞氣都弄到自己身上了,不怕這隻小東西纏上你嗎?畢竟……畢竟它不是你親生的,怕是對你有些怨恨。”
“如果你能收服它,我必視若己出。”連君宸抬頭淡定的看了我一眼,把這件事說的雲淡風輕的,信步就到了門口。
喂,這說的也太輕鬆了。
我整個人都有些震撼,這孩子不僅僅是神馬隔壁老王家的孩子。孩子的生父,甚至給連君宸打麻醉劑,想把連君宸一點點折磨死。
他……
他的心真的就這麽大,這麽寬容嗎?
我心頭突然對連君宸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敬佩,看了他一眼,便坐在了鐵盒旁邊。鐵盒裏的小東西被煉化過,靈魂在烈焰中受到極大的摧殘和折磨,是絕對不可能投胎的。
現在,得想辦法讓它自己從盒子裏出來。
要讓孩子從一個地方出來,除了說些軟話騙它。還有就是用好吃的,或者玩具吸引它,然肯定不成。
我覺得簡思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它雖然很小很小,卻很聰明。
我說的軟話,它未必聽。
如果是要靠好吃的吃食來引誘這孩子,可能就得是糖果之類的好吃的。以前我還在南城的時候,小區裏的棋牌室的桌子底下,經常會有很多巧克力,或者包裝好看的糖紙。
那都是賭徒為了賄賂小鬼幹的勾當,小鬼收了糖,自然要幫人多賺點錢。
我這次跟連君宸來認屍,其實就想到可能會遇到古曼童的本體,我在口袋裏抓了一把給淩翊辦喪事時用的喪糖。
那喪糖不像喜糖,是巧克力做的。
我擺在鐵盒子麵前的,是一粒薑糖,幾粒花生糖。
當時走的倉促,從一堆糖裏挖出來,也沒看仔細。此刻才看清楚,這幾款糖都不是小孩子會愛吃的東西。
尤其是薑糖,我除非生病,否則都不愛碰這種味兒重的東西。
果不其然,那糖放在鐵盒子旁邊半天,也都沒有反應。
我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已經是過了半個小時了,心裏也著急,被染黑的手指頭越來越發麻、發冷。
如果是正常人發病,烏青應該會蔓延到手臂,造成整隻手不能動彈。到時候還不能下狠心砍了受到煞氣蔓延的部分,等到烏青蔓延到全身,最終會導致暴斃而亡的下場。
我知道盒子裏的小東西充滿了怨氣,它對我並非善意的,而且可能還懷恨在心。
我手指頭上的烏青,是定時炸彈,所以要盡快收服這小東西。
看了一眼連君宸,我快步走過去對他說道:“大哥,你能幫個忙嗎?”
“說。”連君宸回答道。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鐵盒子,確定小東西還是不肯出來,才說道:“你……能管警察叔叔要點小孩子喜歡吃的糖嗎?然後,讓煮個水煮雞蛋。車裏有還有一包香,我……我忘了帶過來,你去幫忙取一下。”
小鬼和鬼差,不知道為什麽都喜歡吃雞蛋。
要想賄賂鬼差,也就是幽都守衛,或者平時養小鬼,這雞蛋絕對是必不可少的供奉。有時候啊,幽都守衛饞的時候,雞蛋可是比錢更管用的東西。
所以人們年年供桌上供奉的,都有蛋類。
南城那邊祭祀的時候,用鴨蛋比雞蛋多,是因為南城靠海。“鴨蛋”即有壓浪的諧音,更能顯示出保平安的寓意。
連君宸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對我就不那麽信任了,他鄙夷的看著我,壓低聲音道:“蘇芒,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騙我的次數太多了,你讓我去準備這些不會想支開我吧?”
“是,我是要支開你,你在這裏它就是不敢出來。”我也不給他繞彎子,直截了當的說,“現在時間緊急,如果你還是這麽執拗,那今天這隻有問題的盒子,隻能留在這裏禍害別人了。”
連君宸冷笑了,“沒想到有一天,會被你這個丫頭片子使喚來使喚去的。你把我堂堂連氏集團的總裁連君宸,當做男仆了?”
這樣身份尊貴的男仆,我可是高攀不起,我剛要說話。
他竟一把把我摟在懷中,強行把我的臉摁進了他胸口,用自己胸膛上的結實堵住了我的嘴,一字一頓的命令道,“不許有事,不然我會讓你後悔,明白嗎?”
“明白了。”我也算是敷衍他。
他能做什麽事讓我後悔?
我想不到,我最愛的人已經不在了,我除了對自己腹中的寶寶在乎以外,其他的任何事情對我來說都不能構成威脅。他連君宸還能做出什麽事,能讓我後悔?
連君宸出去了,我才鬆了口氣,重新坐到鐵盒旁邊。現在還有最後一個辦法,也是最能夠把孩子吸引出來的辦法,那就是在它麵前玩玩具。
即便怨氣在重,那也畢竟是孩子,孩子的玩心仍然在。
以前在南城遠郊的小鎮上,那些農村的孩子沒什麽娛樂項目。聽說九幾年的時候,六一兒童節放假,老師就帶著同學們上打穀場玩陀螺。
傍晚的時候,大家迎著夕陽打的熱鬧極了。
鞭子抽打陀螺的聲音響亮,孩子們平時做家務和功課太累了,好不容易放鬆。都玩的一個個都成了小瘋子,汗流浹背,卻依舊歡聲笑語。
不知不覺的小孩兒的個數從三十幾個,突然就變成五十多個,成了成群結隊的樣子。把整個打穀場都站滿了,打穀場上全都是銀鈴一般的笑聲。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聲音有些陰嗖嗖的。
太陽都已經落山了,打穀場隻有幾盞昏暗的路燈亮著,那隻是九幾年的時候。真的,在農村有幾盞路燈,已經是牛逼破天了。
老師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人多了,就感覺到奇怪。
想問問來一起玩的,是不是別的學校的。
結果認真一看,差點沒嚇尿,仔細一看才發現多出來的小孩全是特麽的紙糊的人。那紙紮的小孩全身披紅掛綠的,臉上還有兩抹腮紅,笑起來那眉眼之間還有種桃花相。
就跟電視上葫蘆娃裏麵的畫風似的,那紙人紮的跟真的一樣,栩栩如生,到了入夜時分周圍的環境光又不是特別的亮,看起來真是忒慎人了。
後來宋晴爺爺講給我們聽這個故事的時候,告訴我們這群孩子出現的原因。說是這附近有個墳場子,裏頭的紮紙的匠人就喜歡紮小孩子。
村裏頭,墳頭裏以前死去的那些孩子的靈魂,沒事就喜歡上身在紙人身上。
這六一兒童節,都被陀螺吸引了,所以又附身在紙人身上一起玩。
反正紙人被發現了以後,孩子們都嚇的屁滾尿流,一窩蜂的全跑了。也不知道打穀場的那些鬼孩子怎麽樣了,隻是後來去看,滿地都是倒在地上的紙人。
一起玩陀螺的,老師和學生全都大病一場。
而我沒什麽陀螺之類的好玩的,我隻是帶了我大屏幕的三星手機。平時用著特別耗電,屏大還不方便。
現在拿出來,打開憤怒的小鳥來玩,似乎還有點遊戲機的味道。
我不知道玩遊戲機能不能把小東西引出來,隻是覺得現在小屁孩對以前玩具不感興趣,興許三c電子產品就能滿足他們呢。
整這麽想著,我總覺得自己肩頭涼颼颼的,耳鬢的地方還有人在吹涼氣。剛好這時候連君宸也拿著雞蛋和糖果回來了,他站在門口,表情就跟黑鐵一樣。
他似乎有些慍怒,卻沒有唐突的進來。
我心頭一凜,心想著,那個嬰靈,不會已經從鐵盒子裏出來了吧?
用眼角的餘光一看,我是真的差點沒嚇的尿褲子,我肩頭上麵的是一塊烏起碼黑的黑炭。似乎是有人形的輪廓,五官輪廓也都還在,隻是小嘴微微揚起,笑得很是怪異啊。
那雙燒成炭的眼睛,特麽的還直勾勾的看著我玩憤怒小鳥的屏幕。
小東西大概是這輩子都沒見過手機遊戲,看著屏幕上紅火火的小鳥,充滿了好奇心。嘴裏笑得很恐怖,卻又是那樣的聚精會神。
在此時此刻,這隻黑炭一樣的存在,就好像一個普通的孩子一樣。沒有任何的惡意和暴戾,隻是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也有一顆純淨的童心。
眼裏似乎隻有畫麵上,那些憨態可掬的卡通人物。
在接觸了那麽多鬼物之後,說一句慫逼的話,我到了現在還是有些害怕的。
那陰冷的東西蹲在我的肩膀上,就跟肩膀上多了一塊沉重無比的冰坨子。我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僵了,額頭上的細汗也越來越多,在電容屏上滑動的手都有些抽了。
不過這時候要是保持的不鎮定,肯定是要驚動這個小東西的。
我裝出了一副看不到它就在我肩頭的樣子,繼續認真的打著遊戲,指尖在屏幕上滑動。用小鳥把房子裏的豬,一個個的全都消滅了。
我雖然在很多地方都表現的很無能,但是在手機遊戲上,我還是相當在行。憤怒的小鳥所有的關卡都被我打通了,而且是不打到三星我絕對不會罷休的。
遊戲裏麵的聲音開得很大聲,尤其是勝利的聲音很鼓舞人心,就好像一隻無形的小手在撓啊撓小心髒。
那個我肩頭的小東西,已經耐不住好奇心。
它緩緩的挪動身子,離屏幕越爬越近,燒成黑炭的眼睛雖然沒有光澤,也不能轉動。在這時候,似乎也能從中讀出一絲的天真和無邪。
小腳爬過我穿著大色呢大衣的肩頭,直接蹭出了一道一道黑色的腳印。
那腳印似是炭跡,又似是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煞氣,它爬過的地方過了很久以後還是陰冷冷的。
小小的就跟牙簽差不多粗細的小手,陡然間伸出去,好像是要觸摸我的屏幕。我在心頭會心一笑,不動聲色的,慢慢把距離有點遠的屏幕慢慢拉近。
北鬥玄魚已經在我的掌心之內輕輕的遊走,它遊動的時候。就好像有一隻兔毫的毛筆的筆鋒從掌心劃過,有點癢癢的感覺。
我正在利用北鬥玄魚,畫出一張天雷地火甲胄符。
這天雷地火甲胄符並非傳自陰派宋晴的爺爺,而是那次和南宮池墨一起去鬼域。由於淩翊有用過這張符咒,就被我剽竊走了。
我會的符咒不多,而且大多都是攻擊符咒。
像三清火符、三清破邪咒,這種攻擊性的符咒,我是見識過的它們的厲害。簡思的魂魄就是被三張同時打出去的火符,靈體被燒成了無物。
而且我自己個人,差一點就失手用三清破邪咒將那個小東西在連家別墅裏的小身子板,給打的灰飛煙滅。
有些道家的符咒威力太大,用出去必傷鬼魂魄,用的時候需要謹慎。
反倒是防禦類的符咒,雖然沒什麽攻擊意義,但是防禦起一些厲鬼發出來的比較強大的攻擊,還是有一定的作用的。
那隻剩下一魂一魄的小東西,似乎僅存的最後一魂一魄,都被手機遊戲吸引過去。它慢慢的就從我的肩頭跳下去,懸浮在空中,飄到了我下巴的下麵。
伸出了黑色的小手,嚐試著觸摸了一下屏幕。
要知道電容屏和以前普通的觸屏,區別就在於電容屏是利用人體的電流感應進行工作的。它沒有鍵盤,靈體觸碰之下輕微的靜電反應似乎沒法讓電容屏能夠使用。
嚐試在屏幕上劃了幾下,都沒有起到作用,這個小家夥就急了。
一雙漆黑的小手同時上陣,一同在這電容屏幕上劃動著,把屏幕劃動的都是一道一道黑色的印記。
一開始那屏幕抓在我手裏,還不停它小手使喚。
慢慢的這小東西似乎變得有些暴躁了,雙眼都變得通紅,渾身上下都冒著黑氣。周圍的空氣都瞬間涼了下來,好像是冷了有七八度,讓我真是恨不能立刻蜷縮成一團進入到冬眠的狀態。
當時,我還在想著我,我是不是又失策了!
恩?
那麽多玩具可以想出來,用來吸引這個鐵盒子裏的小東西,居然給這孩子準備了它不能玩的電容屏。
心裏悲劇的覺得,大概今天是要在死在這裏,給這小東西陪葬了。
畢竟這小東西不怕佛經,佛經我還能控製力道。可是厲害的道家攻擊符咒,我一旦用了,就等於要了這孩子的性命,即便是為了簡思,我也絕不會出手傷這還的性命。
想法雖然很絕望,幸虧老天開眼,我還沒有倒黴到神憎鬼厭的地步。
突然間周圍的空氣又恢複到了剛進來的那個溫度,就見那隻漂浮在電容屏前麵的小東西不知道怎麽的,在暴怒之下長出了黑色的如同小尖刺一樣的手指頭。
長長的手指甲,如同金屬一樣在屏幕上刮擦。
還確實有點效果,屏幕上的卡通小鳥,已經回根據小東西滑動手指甲跳動了。小東西本來是到了暴怒的臨界點,又突然一下能玩了,身上的煞氣瞬間就被童心所代替。
一開始它還沒學會憤怒小鳥的規則,所以一直打不到房子裏的豬,氣的它不停的“嗷嗷”叫喚。
小小的眉骨上雖然沒有眉毛,卻儼然是皺到了一起。
我偷瞧了一眼在門口站崗的連君宸,他的眉頭舒展,看過來的眼神居然有一種如水一般的柔情。
相比剛才的警惕和冷漠,眼下他就像是融化了一塊的冰。
突然之間,好像有種父愛一樣的光芒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一瞬之間仿佛要照亮了整間的停屍房。
這時候,我竟然是有種哽咽的感覺。
連君宸倒是沒有說謊話,倘若我有能力,收服這隻小小的嬰靈。以連君宸現在的態度,一定會好好善待它的。
怕就怕,我作為半瓶醋都算不上的陰陽先生,沒法升任這樣艱巨的任務。
那個小東西漂浮在我鼻尖前麵,身上有種令人作嘔一樣的燒焦的味道,可我並不覺得討厭,反而有一種心痛的感覺。
它的個性也是執著,越是被房子裏的豬嘲笑,那小東西越是倔強的要打倒他們。可小東西畢竟年歲小,又沒接觸過這類遊戲,一時半會想贏還是有些困難的。
畢竟很多二十好幾的活人,也未必能把憤怒的小鳥打過關啊。
它慢慢的就變得急躁了,小手在屏幕上亂劃,身上的煞氣也越來越加重。它畢竟難逃稚子心性,來人間的時間尚短,不可能和承認一樣有耐心。
見一直無法通關,肯定是越來與不耐煩,越來越暴躁。
我看這樣下去,這小東西離變化成惡鬼,就不遠了。
我悄悄的將掌心當中早就畫好的天雷地火甲胄符打出去,在它的四周圍形成一個穩固的三角形陣法,一會兒它就算突然想發難,一時半刻也會在陣中沒法出去。
做完了這些,我才用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引導,就如手把手一般教著這孩子。
那小東西年歲還小,靈智又未開化,學的極慢。
笨拙的跟著我打通了幾關,到了後麵比較艱難的關卡,又逐漸逐漸的被困住了。我隻能不厭其煩的教他繼續通關,時間是早就超過了四個小時。
我……
我都懷疑,我和連君宸還沒出警局,就會被一群野狗追著咬。
可現在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隻能耐著性子,慢慢的帶著這孩子玩手機遊戲,也不去想狗煞可能帶來的影響。
要是放在以前,我是鐵定沒有這樣的耐心。
也是自己成了母親以後,身體裏麵慢慢的就會多出母性的因素,即便是對待別人家的孩子,也會用那種充滿了期許和柔愛的目光看著,心裏頭更是充滿了對孩子的一種暖暖的祝福。
看到這個孩子,我總是忍不住想起我的寶寶。
想想要是我的孩子,被人傷害成這樣,我真的是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他。可簡思就這麽飛灰湮滅了,方左一也被擊斃了。
孩子的身份成了一個敏感的點,將來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見,這遊戲越來越難玩,我陪著它玩,似乎已經無法壓製住它內心的暴戾。大概也隻有差不多同齡的孩子在一起玩,才能徹底打消這個孩子內心的一股子怨氣。
我指尖禁不住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肚腹,想起了自己一直無法再次溝通的寶寶,喃喃的說道:“要是……要是我的孩子能陪著你作伴就好了……”
“媽媽……媽媽……”一聲微弱的聲音傳入耳內。
這樣稚嫩而又熟悉的天籟之音,我太久沒聽見了,一時間還以為自己聽岔了。在肚腹上撫摸的手指輕輕一顫,是我的寶寶在說話嗎?
我可太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他在連家一直都被破邪風水壓著,沒法和我溝通呢。
寶寶在肚子裏又說了一句讓我十分欣慰的話,“媽媽,你為什麽不早點叫我啊,我可以陪這個弟弟玩的……”
那個在玩手機遊戲的小東西的手也是停滯了片刻,它聽到這個聲音之後,似乎整個周身的氣場都變得冰冷了。
幽幽的目光左顧右盼,低沉而又如同娃娃魚一般乖戾的問道:“你是誰?你在哪裏?你……要陪我玩?”
小孩子在玩玩具的時候,多少都有點占有欲,對於別的想要靠近的孩子,那是有戒心的。如果嚴重的,還會產生敵意。
周圍在這時候變得安靜了,好像連空氣都停止流動了。
就見到一個透著白光的小東西,從我的小腹當中飛出來。他飛行的動作很敏捷,就好像那種童話故事裏會飛的精靈一樣。
兩個小家夥見麵以後,先是相互之間,好奇的看了看。
黑炭似的的小東西還是比較有警惕意識的,它停了手中玩手機的動作,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我的寶寶。
寶寶在這個小東西麵前,就顯得沒心沒肺了。
他想都不想,一把摟住了那個黑漆漆的小東西,用稚嫩的童音說道:“小弟弟,你真可愛,以後我做你的大哥哥,保護你吧。”
那個黑炭一樣的小東西大概是沒想到,第一次見麵,就被莫名其妙的抱住了。它僅僅隻有一魂一魄,又沒有靈智,被抱住了以後,就跟被雷劈中了一樣,小小的身軀僵住了。
反應了半天,才受不了一樣的在寶寶懷裏死命的掙紮,張開了黑色的小嘴咬在了寶寶肩頭。寶寶是那種發著白色亮光的靈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但是,對於這隻黑色的小東西來說,似乎是啃到硬骨頭了。
嘴裏的小黑牙,生生就嗑崩了一顆,掉到了地上。
看它這樣,好像是不需要寶寶保護的樣子。
寶寶肩膀被它咬了一下,似乎也有些生氣了,用力的捏了一下這隻黑炭的小臉,“好啊,你居然敢咬我,看我不教訓你。”
那小黑炭給人感覺就是煞氣和怨氣衝天,大有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可眼下被大哥哥一樣的存在教訓了,黑色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了一絲畏懼的表情,它的身子微微一縮,嘴裏頭像小狗一樣“嗚咽”了一聲。
我的寶寶也是厲害,他不過是還沒出生的小baby,竟煞有介事的揉了揉黑色小家夥的腦袋,“你隻要乖乖,哥哥就會好好對你。哥哥帶你一起玩吧,從今天起,跟著哥哥一起玩,哥哥保護你。”
剛才我累出翔想要收服的小東西,在我寶寶的麵前那般的服服帖帖,老老實實的點頭。
於是,兩個人就漂浮在空中,一人一下的玩著憤怒的小鳥。
我的手抓著手機,舉在半空中,真是有點酸了。
不過,我的下巴更酸,現在張著都要掉到地上了。雙眼目不轉睛的就看著屏幕上的變化,兩個小東西都是靈體,手爪快的就跟閃電一樣,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我寶寶地魂還在身上,顯得非常機智。
他帶著這隻黑炭一樣的小東西,過五關斬六將的通關,逗得那孩子連連鼓掌。它一開始一直都是詭異的笑著,黑色的臉上從沒有開心的笑意。
這會子是真的沉浸在開心和快樂裏,那般歡樂的笑容,讓人都忍不住陶醉在它的喜悅中。
“都三個小時過去了,連先生,連二夫人,你們怎麽還不出來?”大概是在停屍房裏呆的時間太久了,人家怕我們把這裏當成家,打算要住下。
才會找人過來提醒,突然一下,那個人就被嚇得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啊,你們在幹什麽?”
由於我是麵對這隻鐵盒子的,所以是後背對著這個警員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回頭去看他,他已經是嚇得麵無人色,雙腿都在發抖。眼神當中充滿了的敵意,似乎要摸出了口袋裏的槍來襲擊我們。
看到他口袋裏槍的輪廓,很容易就想起那天方左一被強行擊斃的畫麵。
我心頭一緊,這警員該不會在衝動之下,和打爆方左一的腦袋一樣。把我的腦袋也直接打開了花吧?
可是,不對啊。
按照道理,這警員不該看到這兩隻小東西啊。
連君宸能看見,還是他自己作死,用盒子上帶來的煞氣遮住了眉心的陽火,開啟的天眼。要是普通人肯定不敢這麽幹,一個不好,可是會被纏一輩子的。
細細去看那屏幕,我才看出關竅來。
那黑炭孩子的手每次劃過屏幕,都會閃現一道黑色的痕跡,不過很快就消失了。屏幕上的小鳥,就跟著它那黑色的爪痕起跳。
這個畫麵的確很詭異啊,警員看到了不覺得害怕才對。
門口的連君宸也不是酒囊飯袋一樣的富二代,似乎是練過。他伸手就摁住了那個警員的口袋,抬腳就踢上了那個警員的小腹,手腳麻利的把警員摁在地上。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無情,“老實點,別亂叫。”
這句話,顯然是對於這個年輕的警員毫無作用。他一看就是沒有那些年長些的警員沉穩,才不管你是不是江城首富,被襲警了之後,跟瘋子一樣大喊大叫:“丁局,李隊救命啊,連君宸……這個凶徒襲警了。”
倒不怕他把警局裏的警官喊來,有些誤會當麵說說,以連君宸的身份還是比較好解決的。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那個剛剛才敞開胸懷,接納我寶寶的小家夥受到驚嚇。
這個世界上,倒黴的人河水也塞牙縫。
我這種災難體質的人,剛這麽想,那個黑色的小東西立刻表現出了驚慌。它身上的煞氣猛的有多起來,如同黑色的烈焰一樣圍繞在它的周身。
那小東西陡然間就離開手機屏幕附近,張開黑色的血盆大口,邪笑的就要朝連君宸方向飛過去。看樣子,受驚了之後恢複了本性,又想要對驚擾它的人開殺戒了。
照它這個行動如風的速度,說實話,以我的伸手是根本攔不住的。
還好,我一開始就在這個小家夥的周圍上了一道“天雷地火甲胄符”的掌心符。又是以等邊三角形,這種穩固的陣型控製住的。
小家夥即便是滿身的煞氣,也是一腦袋撞到了看不見的甲胄上,一時間是滿眼小星星。暈頭轉向的飄在空中,它邪冷的飄在甲胄符控製區域的邊緣,黑炭一樣的眼睛死死的就盯著連君宸那個方向。
連君宸似乎也察覺到了這邊的變故,臉色變得更加的陰沉。他一開始應該還有所保留,眼下就沒了估計,伸手就從那個警員手裏拿出槍來頂在警員的腦袋上,“不想死的,就老實點,明白嗎?”
“別……別亂來……這個槍是上了膛的。”那個警員也嚇尿了,大概是沒想到連君宸會大膽到拿槍指著他的太陽穴。
這一槍下去,他小命鐵定是玩完。
這時,警局裏的什麽丁局和李隊聽到了這個警員求救的叫聲,他看見連君宸摁住了那個小警員,連忙問連君宸是怎麽回事。
連君宸也不愛搭理他們,隻讓他們看住了這個小警員,讓他不要再出什麽幺蛾子了。
而我這邊,那真是要了命。
黑炭一樣的小家夥雖然是被我的寶寶從後麵激情四射的抱住了,可它還是十分凶殘的看著外麵的一切,嘴巴張的都咧到了耳後根。
嘴裏麵低低的冷笑著,還不斷的從嘴裏冒出黑色灰塵一樣的東西。
連君宸皺著眉頭,看我這邊的情況,遠遠的目光當中充滿了擔憂。我看見他的手指頭都握成了拳頭,卻沒有魯莽的衝過來。
他的冷靜,讓我害怕的心也平靜下來了。
這個小鬼頭剛剛爆發的時候,我確實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還有什麽辦法能讓它的情緒穩定下來。
現在冷靜下來,思索了片刻,就想到了連君宸手裏的糖果。
我衝連君宸喊了一聲:“大哥,你手裏的糖果,能扔過來幾顆試試嗎?”
稍微愣了一下,連君宸立刻走向前一步,往我的身邊扔了幾顆巧克力糖。這些巧克力糖都是用精致的卡通糖紙包著,雖然不知道吃起來怎麽樣,不過看著就讓人有種流口水的感覺。
那小東西瞧見有什麽不明物體丟過來,一開始還是很憤怒的。
可是低眉一看,地上的東西好是可以吃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它嘴裏依舊流著黑色的涎水,煞氣仍然在,可目光已經轉移到了巧克力上。
我想著現在正是加一把勁,努力將它收服的時候了,連忙提醒連君宸,“大哥,快點香,把蛋……把蛋切成兩份放在香爐前吧。”
說這番話的時候,我是十分的猶豫。
我寶寶是靈體,應該也是能夠接受供奉,吃供奉來的雞蛋。我真不知道等事情解決了以後,我該如何向他解釋我寶寶的存在的事情。
可連君宸的目光是那般的深邃,冷漠中帶著些許慈祥的看著兩個小東西。走到了我的身邊,蹲下身子,用打火機點燃了手裏頭的一枝香。
香被插進了磚縫裏,青煙在停屍房裏嫋嫋升起。
就見我的寶寶拉著這個黑色小東西的手輕輕的飄了下來,領著這個小東西,到那香的前麵去吃雞蛋。
兩個人一人一半,也不爭也不搶。
隨著這和諧的一幕發生,周圍的空氣也慢慢的恢複了溫暖。
門口那個小警員似乎感覺到了溫度的變化,伸出手在那個丁局的麵前晃了一下,“局長,你……是不是靈異體質啊,能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我……我可什麽都看不見呢……”
“靈異你大爺,你給我閉嘴。”丁局長顯然是不喜歡這個不會說話新人,抬手就給年輕的警員腦袋上來了一巴掌。
他蹙緊了眉頭看著裏麵發生的情況,又十分沉重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
我雖然不知道這個局長到底在看什麽東西,但是我身體裏有北鬥玄魚,五識都和陰陽五行融合。
是可以看到,他額頭縈繞的黑氣,也就是傳說中的印堂發黑。
這在陰陽風水學裏頭,叫做望氣。
山川河流有氣,人也有氣。
從氣在山川河流的走向,可以判斷出一個地方的吉凶,就比如我們學校以前的老寢室樓,那就是一個極為可怕的養屍地。
不過,這種氣,會根據時過境遷,滄海桑田的變化,不停的在改變。
人也是一樣的命格雖然已經固定了,可是也會根據後天的際遇。所結善緣,或者孽緣,而不停的因果變化。
當人倒黴的時候,縈繞在印堂的,就會是一股黑氣,就跟這個丁局是差不多的。丁局身邊的這位李隊不知道為什麽,身上的的一股子黴氣,好像和這個丁局也差不多了。
我正自納悶呢,就感覺自己的褲腿被什麽東西拉了拉。
低頭一看原來是我的寶寶輕輕的用小手拉了拉我的褲腳,精致如雕琢的小臉兒對著我,一臉誠懇認真的說道:“媽媽,媽媽……我和這個小弟弟已經是八拜之交了,你能不能收他做幹兒子啊?”
八拜之交,我了個大去!
他才多大,就知道什麽是八拜之交,是我在懷孕的時候武俠小說看多的了嗎?
而且……
還要收這隻黑色的小東西做幹兒子?
我看著那個黑色的小東西,它看著我的樣子似乎仍然有些芥蒂,可黑色的小髒手卻死死的牽住我寶寶的小手。
我知道,它對我的寶寶已經產生了一絲依賴感。如果它能和我的寶寶和睦相處,從小就成為很好的玩伴,那倒是無傷大雅。
“你願意和我的孩子一樣,喊我媽媽嗎?”我伸出手在黑色的小的人一隻巴掌就能握住的小家夥的腦袋上輕輕的摸了摸,它腦袋上有些粗糙,沒有頭發。
但摸起來的時候,心裏麵會有心疼的感覺。
看到我摸著空氣,那個警員已經嚇懵了,他縮到了牆角,“丁局,她……她這麽神神叨叨的,好嚇人啊。這裏是警局,怎麽能讓她在這裏裝神弄鬼,胡作非為呢?”
“小陳啊,你看過自己的手掌心了嗎?”那個李隊突然開口問了年輕的警員一聲。
年輕的警員也跟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那就跟見了鬼一樣,臉色變得像金紙一樣蒼白。我不清楚他們的掌心是怎麽回事,也沒空搭理那邊的情況。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小陳的掌心,也有一塊黑色的被煞氣纏住的部分。
隻是希望連君宸能夠在一旁控製住局麵,別再讓外在因素幹擾到房間裏的兩個小家夥,讓他們再次受驚。
這個小黑家夥,還是我寶寶千辛萬苦才安撫過來的呢。
那孩子歪著腦袋看了我一會兒,又看了看牽著它小手的寶寶,才猶猶豫豫的點頭,有些不情願的喊我:“媽媽……”
那一聲嘶啞的媽媽,讓我眼淚一下就湧出來了。
我低聲問道:“我……我能抱抱你嗎?”
這個要求聽著就感覺有些過分了,可那個小東西似乎是有些接受我了。它輕輕的飄起來,落在了我的胸口,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它那麽小,我怕摟緊了傷到它。
想了想就用自己肉肉的掌心輕輕的覆蓋住它整個燒為焦炭身軀,這麽小的一個孩子居然收了這樣多的苦。
我在想,那個變態的方左一,對自己的親兒子,怎麽能下得了這樣的狠手呢?
慢慢的這個孩子在我溫熱的掌心中就消失了,一道黑影從眼前掠過,快速的鑽進了那隻鐵盒子裏。
我的寶寶也真是醉了。
他沒回我的肚子裏,而是鑽進了盒子裏,盒子裏傳出了幾聲銀鈴一般的笑聲。
過了一會兒,寶寶才從盒子裏出來,一臉邀功的樣子撲進我的懷中,“媽媽,我厲不厲害,又給你找了一個可愛的小弟弟玩。”
不得不說,孩子和孩子之間還是最容易溝通的。
我們大人總是誤以為自己十分了解孩子,可是卻從來沒有走到他們內心深處,很多時候給他們的,也未必是他們想要的。
“恩,我的寶寶最厲害了。”我摟著他冰涼涼的靈體,隻覺得他的身體就像流質物體一樣的滑膩。
他的腦袋往我胸口鑽了幾下,就低聲說道:“媽媽,爸爸不喜歡我經常出現在外麵。他……他要是知道了,會不高興的,我……我不能一直陪著你了。”
聽他說起爸爸兩個字,我心裏就是一種被灼傷一樣的痛,淩翊現在鬼域呢。眼下也不知道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什麽時候能夠回來。
我小聲說:“爸爸知道,你一直都是最乖的,寶寶。”
“恩,媽媽。你可以把鐵盒子帶回家了,弟弟同意跟我們走了。”我的寶寶在我懷中好一通撒嬌,才老老實實的按照淩翊生前的囑咐,回到了我的小腹中。
我想連君宸大概也看見了,我腹中胎兒這種特殊的能力。
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可我還是裝作沒什麽大事的樣子,給連君宸做了一個“ok”的手勢,抱起鐵盒子告訴他已經大功告成了。
連君宸再怎麽說,隻不過是個普通人,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久。
冷淡如冰的雙眸一直都在看著我微微隆起的小腹,半晌才取走我手裏的盒子,說道:“它……它歸我管教,我……我是它父親。蘇芒,我之前答應過你,隻要你能收服它,我就會對它視若己出。”
看樣子,連君宸是不打算多加過問我腹中孩子的來曆。
我稍微鬆了口氣,感謝連君宸不多管閑事的個性,說道:“那盒子你拿著吧,不過它暫時不能跟你一起進連家。連家風水太強,會傷到它。宋晴有辦法讓它呆在宅中,它隻能先呆在宋晴那裏。”
之前連君宸給我承諾,說要對著孩子視若己出。
可我還是挺意外的,這孩子是簡思給他戴了綠帽子以後懷的孩子,更是要謀害他的方左一的骨血。
其實,孩子的身份挺尷尬的。
他這樣的接納它,怎麽能讓人不動容呢?
這種時候看連君宸,不免覺得他在我麵前的形象高大了好多。
我們拿了鐵盒子,又打電話給殯儀館,讓人先來把簡思裝進冰棺材裏。等完全處理好儀容之後,就在連家再舉行一場葬禮。
反正,簡思死了以後,也隻是簽了離婚協議,根本沒進民政局。
嚴格意義來說,簡思還是名正言順的連夫人。
連君宸大概也是考慮到了一絲情分,才沒有把事情真正做絕。可簡家卻很有可能,是方左一事件的幕後指使人,這就等於把臉都徹底撕破了。
我不知道連君宸的態度,看到簡思屍身破壞的樣子,我肯定是要繼續追查下去的。剛剛才和連君宸走到了停屍房的走廊盡頭,我們就被丁局笑著攔住了去路。
丁局有些糾結的笑著,猶猶豫豫的把掌心攤開來給我們看,“喇嘛連二夫人方才那個樣子,應該是位能看到……不幹淨東西的陰陽先生吧?我的屬下不懂事,衝撞您了,您看看,我掌心的這塊是什麽東西……還是李隊,李隊長的胳膊,你也把胳膊拿出來給連二夫人看看。”
那個丁局長的掌心裏,是一枚很大塊的銅錢一樣黑色印子。
我半道出家,很多靈異事件我都不懂,要是突然給我整這麽一個東西,我還真有些拿捏不準。
不過看那東西的樣子,似乎是有點像是墨汁染上去的一樣。
我看了一下自己漆黑一片的手指頭,又看了一眼他受傷的黑斑,想了一會兒,才問道:“您也接觸過那隻盒子?”
“是啊,案件比較難偵破,我是親自去的犯罪嫌疑人家裏。我聽說……我聽那些手下說,那個犯罪嫌疑人養小鬼,你剛才是不是……就是在和他養的小鬼交流啊?”丁局長還挺認真負責的,居然是親自去了方左一家裏。
還接觸了那隻盒子,難怪會變成這樣。
再看看那個李隊長的胳膊,剛才藏在厚厚的衣服下麵,還看不見。
把衣服撩起來一看,那叫一個嚇人,衣服下麵的整條手臂都變成黑色的了。而且皮下的血管把全都凸起,看著有些慎人啊。
我點點頭,“你們這個應該是那隻小鬼頭闖的禍,去看過醫生了嗎?”
“還沒……這不是知道您和連先生要來,我們就想碰碰運氣。”這些在官場呼風喚雨的家夥們,難怪在我們麵前顯得喲寫唯唯諾諾。
方才不分青紅皂白,還把年輕的小陳給罵了,看來是有求於我們。
我不是大夫,更不是一個靠譜的陰陽先生,要我救人於水火危難。那還需要掂量掂量我自己的本事,我在反複摁壓他們手上的烏青的時候,發現這隻是普通的煞氣纏繞。
現在小家夥聽我的,應該不會再去傷人了。
所以,隻要把煞氣除去,應該就沒問題了。
想到這裏,我閉上了眼睛,摁住丁局長掌心的那塊銅錢一樣的黑斑,開始小聲的誦讀佛經試試:“心常安住,無礙解脫;念、定、總持,辯才不斷。”
念完一遍《維摩詰經》,我自己反而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滿腦子都是被狗煞撲咬的畫麵。我想應該是自己腦洞太大,導致了自己嚇自己,額上出了一把的汗。
緊接著,耳邊也傳來了狗吠的聲音。
眼睛緊緊閉著,不敢睜開。
良久,才聽那個丁局長問道:“連二夫人,怎麽了?很難對付嗎?我身上的情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