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聽話,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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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總覺得,我們是在血霧裏兜圈子。

    這血霧除了能強烈的腐蝕人的肌膚以外,應該還可能有迷惑人心智的作用。否則,我和淩翊不可能這麽久還在血霧中。

    淩翊眸光一掃,眼睛都變得猩紅,身上帶著殺氣,卻十分溫柔的對我說:“不過是簡單的易術,姓白的想留我們下來,我們就同他玩玩。他傷你一毫,我就動他十刀。不會讓你的血白流的……”

    看著淩翊這個樣子,我禁不住沉默了,白畫欒把我們困在血霧裏。時間越長,對我們越不利,如果能在短時間能把他揪出來,倒是可以好好的懲治他一番。

    想想我現在要是照鏡子,絕對會變成血人一樣的存在。

    那樣鐵定先是把自己嚇了一跳,淩翊看見了,也會不喜歡吧?

    這些紅色的霧氣,到底是……

    是什麽東西?

    為什麽會這麽厲害,越是吃力的想著,越覺得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疼的要命。好像是有一根根的鋼針紮進來,才會讓血液從身體的各處一直不停流出來。

    那種感覺,我真的以為自己要死了。

    下意識的,卻是用手護住肚子的位置,想保護肚子裏的寶寶平安無事。這大概是每個母親,母性的天性。

    尤其是災難來臨時,母親的第一反應。

    比如地震挖出被埋者,很多都是母親保持卷曲,護住肚子的動作。那樣的動作在屍身出土以後,依舊會感動到很多人。

    淩翊停下來了,單手舉起來,拇指割破了食指的指腹。指尖輕輕的在空氣中畫出了一道符的形狀。

    那符咒的形狀,我看的明白,是天雷地火甲胄符。

    這個符咒的形狀,他用自己的血液在血霧當中連畫了三個,用掌心輕輕一推。竟然是圍繞著我們兩個人,形成了一個等邊三角形的穩固陣型。

    這種陣型,道家常常會使用,看起來牛皮哄哄的。

    我感覺自己身上不疼了,血也不會流了,還有些發愣。看著那些漂浮在空氣中好像凝固了一樣的卻發著光的血液符咒,我真有點傻了,這樣手段的道術真的好厲害。

    用這道符咒,竟然能隔開這些血霧。

    血霧在符咒的外麵,一點點的想要侵蝕進來,他的雙眸已經是染上了詭異的青藍色,冷冽的看著。

    突然,他鬆開了我,身子一閃就到了甲胄符防禦的外麵,冷冰的命令我,“沒我允許不許出來。”

    他出去以後,臉上首先冒出血的,是上次被我用解剖刀破相的那個傷口。也不知道我的解剖刀威力是有多大,在一個靈體上的割傷,居然讓傷口延續到了現在。

    要知道,破相的是我老公,當初我就不那麽笨手笨腳,讓解剖刀掉進棺材裏。

    我在破甲胄的保護裏麵,沒有出去,眼看著他在血霧中冷傲的站立。他頎長的身姿偉岸如高大的山峰,臉上一片滄冷和冰涼,“白畫欒,這血霧我這麽久都走不出去,恐怕是你做的手腳吧?我不喜歡兜圈子,也懶的用易術破解,你直接出來吧……省的破了你的障眼法,你又說我欺負你。”

    血霧中,淩翊的白皙的臉頰上,又多了兩道流血的地方。

    血液從他冷峻的麵容上滑落下來,平添了幾分肅殺和嗜血的氣息。

    就見一個白色的影子緩緩的從血霧中走出來,他一身白衣素白,盡管上麵有許多燒焦的痕跡。可血霧隻是圍繞著他周身的飄散,卻不輕易的靠近他的肌膚。

    他幹淨的臉龐在白霧後麵,被血霧蒙上,有種虛無飄渺的感覺。輕輕的他彎了腰朝淩翊抱拳行了一禮,“小生這廂有禮,這八卦陰陽子午陣好玩嗎?如果探不出其中奧妙,就會在裏麵一直都圈子呢。為了能把二位留在這裏,可是讓小生犧牲了整個玄燈村的魂魄。”

    玄燈選所有的魂魄?

    想想也是啊,這麽大血霧襲來,玄燈村的靈體魂魄受到血霧影響。他們也被困在血霧和八卦陣法裏,想必是出不去的。

    如果實力不夠強悍,勢必會被血霧吞噬同化。他可真夠狠的,那些鬼物可都算是他的臣民。

    為了達到目的,在他的眼中,這些臣民甚至連一顆棄子都不如。也不知道,他自己的老娘是怎麽安置的,是不是也是要等著被自己乖兒子找來的血霧給吞噬了。

    而這個從血霧裏出來的白畫欒,不知道什麽原因,這些血霧全都刻意的避開他。讓他在血霧當中來去自如,連一點損傷都有沒有。

    “有功夫耍嘴皮子,不如手底下見真章。”

    淩翊懶得和他廢話,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

    一雙冷瞳如同幽冥深處的鬼火,渾身都是滔天的殺氣,瞳孔更是全部變成了青藍色。銀白色的小刃在他的手中,似乎是燃起了青色的火焰。

    火焰附近血霧全都被燃燒的一幹二淨,那銀色小刀閃電一樣的就飛出去了。

    一瞬間周圍聚散怪異的濃霧,突然就動了起來,迅速的形成了一塊巨大無比盾牌。讓霧氣的質感跟塑料一樣,讓人完全看不見霧氣後麵的白畫欒。

    小刀入了血色盾牌之後,便再也沒有辦法前進分毫。

    血盾的後麵,傳來了白畫欒冷漠的笑聲:“我知道你實力強悍,這血霧是我特地為你準備的。會一點點削弱你的實力,更會阻擋你手中銀月刃的進攻。”

    現在,我才知道淩翊經常用的那把小刀是有名字的。

    名字還挺好聽,叫銀月刃。

    淩翊見到銀月刃被血盾抵擋住了,反倒是冷笑出來,“白畫欒,你自己什麽實力,到現在還不能認清嗎?”

    那把銀月刃上麵燃燒的是一團火焰,在他冰冷的出聲之後,迅速的就將盾牌燃盡。刀刃穿過血盾的時候,明顯是被旁邊的血霧一點點的侵蝕了火焰。

    血霧如同飛蛾撲火靠近藍色的火焰,卻因為數量龐大,藍色的火焰有些堅持不下去。但還是突破了紅色的霧氣到了白畫欒的麵前,瞬間就劃破了白畫欒俊秀的臉蛋。

    那臉蛋生的有些儒雅書生氣,被劃了一刀以後,就不是那個味道了。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反正是破壞了整體的美感了。

    隻是刀身上似乎也因為在血霧中耗損過量出現了裂紋,它要刺入白畫欒肌膚內部的時候。

    白畫欒的臉色微微一變,迅速的閃躲,“羋淩翊,你的實力有多強,為什麽還會讓你的女人受傷?你……根本就不關心她,你要是早點發現血霧有問題,她也不至於落得毀容的下場。”

    毀……

    毀容!

    我自己倒是不在乎,反正整容手術很發達,我是怕淩翊聽了受影響,對我有自責愧疚的心理,影響了戰鬥的實力水平。

    這白畫欒簡直就是心裏戰術的專家,字字誅心,直指人心。

    讓淩翊一下子變得如此冷酷殺伐的原因,就是這個家夥弄來的血霧,讓我身上出了點血。他還故意那這樣的話刺激淩翊,讓淩翊覺得是自己疏忽才讓我受傷。

    淩翊沒有回答白畫欒的話,隻是更像一尊邪神,他冷冷的看著白畫欒。身上的肆虐的煞氣月冰冷,讓我覺得眼前的他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

    邪氣在他的身上已經化為了黑色的實體,在靈體周身縈繞著。

    “被小生的一番話語,說的羞愧的無地自容了嗎?羋淩翊,你要是不在乎她,小生在乎啊,小生的弟弟會代為照顧她生生世世……”白畫欒說的話陰寒的滲人,他淡淡的笑著,流轉的眸光看向了我,向我拋了個桃花眼。

    “淩翊別聽他扯淡,我身上隻是出了點血,根本不是致命傷。”我大聲的喊出聲去,卻感覺周圍的甲胄符咒似乎也開始不穩固了。

    淩翊目光灼灼的看了我一眼,眼底藏著一絲深情,語調上卻有些平淡,“小丫頭,照顧好自己。”

    “好!你別擔心我!”我立刻回答他。

    隨之,大量的血霧便有目的有針對性的朝我侵蝕而來。

    血霧就跟那種小小的紅螞蟻一樣,一團一團的侵蝕著甲胄符形成的保護。看著這一幕,我是有些頭皮發麻的,心裏也暗暗著急。

    按理說,淩翊做的符,應經是比其他道士強大很多。

    能夠抵擋世間大部分的攻擊。

    可是事實上是,蟻多咬死象,這些血霧的數量太多了。仔細看去,才發現血霧是由無數細小如沙的粒子組成,每一個粒子似乎都是一個獨立的魂魄個體存在。

    無數的魂魄加諸在一起,才形成了這樣可怕的血霧。

    這些魂魄還都是怨氣十分強大的怨魂,讓血霧的威力更加的強大。

    我必須想辦法自保,不然這個三個甲胄符一旦被破,我也要跟著完蛋大吉。到時候,讓淩翊分心,我們兩個就得一起倒黴。

    掌心暗自也在畫甲胄符咒,威力上應該沒有淩翊的強,但應該能夠撐一會兒。到時候等這三張被破了,我再試試自己掌心的這一張。

    目前,我要做的就是不能讓淩翊分心。

    心裏這樣想著,突然就是一股子藍色的烈風從眼前閃過。我反正是眼花沒看清楚過程,隻覺得電光火石之間,淩翊的手就緊緊的掐住了白畫欒的脖子,“我讓銀月刃陪你玩,你應該覺得僥幸,逼我親自和你玩,你是不是傻。”

    他這一下掐的,白畫欒的脖子都擰成成筷子粗細了。

    這一下輪到白畫欒嗝屁了,他的脖子被淩翊直接就從脖子上擰成了麻花狀。像丟垃圾一樣丟在地上,那一雙眼睛還不甘心的盯著淩翊看。

    淩翊在血霧當中,白色的襯衫已經緩緩的被靈體上滲出的也所浸濕。照理說,魂魄靈體是不可能有血的,這樣流出血液來,應該是鬼霧傷及了淩翊身上的魂魄。

    我剛想從甲胄符的保護中出來,和淩翊在一起,順便看看他的魂魄到底受損的情況,就聽他說:“小丫頭,聽話,別出來,縮頭烏龜愛用分身。這是他的分身,等我對付了他的本體,你再出來……”

    嗬!

    我對白畫欒愛用分身這招,早就領教過了。

    他這副被淩翊打死的軀殼是個分身,我一點都不意外。

    “那他不是無敵了,就跟孫猴子一樣,猴毛一吹全是分身。那……那還怎麽打?”我有些怕這樣的後果,心想這白畫欒要是這麽*,為什麽不早點和淩翊正麵對決。

    反正他分身多的不得了,大不了打人海戰術。

    這個問題淩翊給了我答案:“他?他憑什麽和神話故事中的仙佛相比?不過是個鬼魂罷了。他的分身用一個就折損三魂七魄裏的一個,他支撐不了多久。這麽多年,我陪他玩,他早就浪費的差不多了,想來,這霧中也隻剩下他最後一縷天魂。”

    “那他的本體具體在哪裏你能找到嗎?如果在這裏麵呆的時間太長,血霧……血霧可能會同時影響到我們兩個人的身體。”我能夠感覺到,淩翊雖然實力強悍,但是也架不住在血霧當中長時間的停留。

    “找他,並不難!”

    淩翊的眸光掃了一遍周圍,他的身影快如閃電,再一次的出擊。他在空氣中畫符的速度很快,快到好像指尖一點,就出現一張符咒。

    這張符咒是我還不太會畫的風符,符咒一處,就刮起狂風,將周圍的血霧都吹起。就見到被風吹出空的地方,站著個白衣少年。

    他猛然間被我們發現自己隱藏的位置,明顯是吃了一驚,臉色更是蒼白異常。看樣子,他是被嚇得不輕。

    畢竟,白畫欒隻剩下最後一個分身了,被殺了就什麽都沒了。

    不害怕,才怪呢!

    迅速的白畫欒就從腰間抽出了玉簫,在唇邊吹奏,也真是奇了怪了。白畫欒數次動用分身,可這管玉簫卻能次次都被他給找回來。

    那被三清旋風符咒吹散開來的血霧,在簫聲響起之後。

    就好像聽命於簫聲一樣快速的聚集起來,擋在了他的麵前,將白畫欒和我們之間分開。淩翊卻根本不管這些,修長的手指頭在濃濃的血霧中一撥,就把血霧生生的給撥開,“別搞這些沒用的,這些霧,對我無效。”

    血霧後麵的白畫欒再次現行,他的臉色更加慘白,眼中帶著怨毒之色。

    “既然能把你引過來……你以為我……沒有準備嗎?”白畫欒也是釜底抽薪了,他厲喝一聲之後,嘴裏吹奏出來的曲子極為陰森幽涼,“羋淩翊,你今天會因為你的自負,和你老婆一起死在這裏!你信不信?”

    那全部的血霧,就跟大海裏的大浪一樣全都聚集在一團去了。

    周圍一下就顯得空曠了,那一團血霧直接變成一支箭朝我這邊飛來。我看著血霧變得箭一瞬間就明白過來了,這玩意是針對我的。

    他要用這個,來分淩翊的心。

    箭頭在紮進淩翊所打出的三張甲胄府上,還堅持了三秒鍾,才將淩翊所畫的甲胄符擊碎。我在淩翊所畫的甲胄符被擊碎之後,立刻又打出自己的掌心符。

    掌心的甲胄符相較之下,由於我道術不精。

    就促襟見肘了,被這血箭摧枯拉朽一樣的刺破。

    耳邊都傳來破風的聲音,我可不想死在這裏,連忙飛快的往旁邊一躲。本以為是躲過了箭射過來的角度。

    去他妹的,這箭也太賤了!

    它竟然拐了個彎,繼續找我追來。

    這箭是血霧變的,似乎和血霧一樣有自己獨立的意識。那是不一箭射死我,是絕對不會回頭的,就算我跑出s形,也不影響它追殺我。這次可能……

    我跑不動了,也跑不過血箭。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可能真的要完蛋大吉了。

    心頭有種了無牽掛的感覺,唯一遺憾的,竟然是不能看著寶寶長大。畢竟我是在鬼域中,真正的身體在連家臥室的床上,太白大人答應我,會保護我的孩子。

    所以,我倒不擔心孩子的安全。

    那一瞬間,真的是躲不過去了,隻能是眼睜的看著那箭尖對著我的眉心。

    原以為要死了,卻覺得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我麵前。我自己完好無損,隻是皮膚上又有了被血霧灼燒的感覺。

    胸口的玉佩在這時候發出了光亮,竟然是將血霧擋在外麵,讓灼燒的感覺隻持續了片刻就消失了。

    關鍵時刻,又是那隻玉佩在保護著我。

    我看著淩翊一動不動偉岸的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低喚了一聲:“淩翊……”

    淩翊在血霧當中是沒有任何防護的,在血霧中久而久之,白色的襯衫就被染成了鮮紅色。血液從袖口的位置緩緩的滴下來,人卻不動了,讓我有種強烈的不安。

    我從他的身後麵去拉他的手,卻覺得他的手是那般的僵硬冰冷,“淩翊……你怎麽了……”

    “我……我無妨,隻是……受了點傷。”淩翊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悶哼了一聲,便單膝跪在了地上。

    我急忙衝到他的麵前查看,他胸口插著一支血箭,血液在從他的胸口流出。那一支血箭沒有紮到我的身上,竟然是因為他幫我擋下了。

    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樣,視線變得模糊了。滿眼之中,隻剩下從他傷口不斷湧出的血,“你受傷了……你被血箭傷了,還說無妨。這是小傷嗎?”

    這一箭本來是衝我來的,他卻替我給擋下了。

    我束手無策的用手按壓住他的胸口,防止血液一直流出來,可是整隻手都被血液浸透了。我感覺自己的靈魂,好像也要被從身體裏抽出來了。

    我空有一身道術和佛法,卻在這個時候,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治愈自己的夫君。我真希望這一箭,是紮在我自己的身上。

    “傻丫頭……我……沒事。咳咳……是為夫沒有保護好你。閉上眼睛,等我片刻,乖。”他笑著撫摸我的側臉,嘴角湧出了血液,那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上顯得更加的虛弱和蒼白。

    我去抓他撫摸我的側臉,淚水滾滾而下,“回去治傷吧,別打了……你現在正受著傷……”

    “不行,我饒不了他。此孽障數次對你起了殺心,今日不了結他,以後必成心腹大患。”淩翊做了決定的事情,根本沒人能改變。

    他將我的頭壓在了他的胸口,而他自己卻是依舊氣勢冷冰的麵對,我身後白畫欒,“動我妻者,永世沉淪,萬劫不複。”

    那個陰冷的氣勢一出來,就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好像要凍住了一樣。我腦袋被他死死摁住,臉貼著他的胸膛,根本就看不見血霧中的情況。

    周遭的陰氣似是龍卷風一樣的狂舞,吹得我的頭發亂舞。

    要不是被淩翊緊緊抱著,似乎就有一種自己身如羽毛,似是都會被狂亂的颶風吹走了的感覺。

    我緊緊抓著淩翊後背上的衣料,衣料上的血液濕濕的,嘴裏都快不能呼吸了。隻要一張嘴帶著陰氣的冷風就會灌進嘴裏,我隻能呆在淩翊的懷中,被他牢牢的圈禁保護著。

    他胸口的傷口還在流血,血液流在我的身上。

    那血陰冷中帶著邪氣,就好像他此刻的狀態一樣,似乎是一心就想宰了白畫欒。就算是一百頭牛,也都拉不回來了。

    “你休要說大話!你現在身重血箭,自身都難保了,拿什麽讓我萬劫不複……”白畫欒似乎也沒有底氣了,他似乎是怕了這個狀態的淩翊。

    “你不是最重視鬼母的死活嗎?我就要了它的命,讓你傷心傷心。”淩翊摟著我突然身子輕盈的一跳,似乎就奔跑了起來。

    白畫欒雖然和我們為敵,卻好像十分孝順的樣子,在我們身後大喝:“你敢動我母親一下試試……羋淩翊,你要去哪兒?”

    “你傷我妻子,我殺你老娘,這很公平。此血霧是鬼母運氣吐納的時候放出的,當我是白癡不知道嗎?這死老太婆,必定是在血霧的中心。”淩翊的話中帶著陰鷙和冷酷,他現在是靈體,速度快的讓人無法想象。“你說我找到它的脖子擰下來,還是直接把它揉成團?”

    淩翊字裏行間都帶著邪氣,每字每句都能把白畫欒活活給氣死。

    突然,淩翊飛奔的進度在一片嗆人的血霧中,就停了。

    我還什麽都沒看見呢,耳邊便傳來了一個柔媚的嬌滴滴的求救聲,“兒啊,快救救娘……他怎麽會發現我在這裏的?兒啊,你再不來救為娘的,為娘的命就在此處休矣了!”

    我這時候偷偷的將腦袋從淩翊胸口,探出了些許,才看到淩翊沒有摟著我的另一隻手裏死掐著一隻鬼哭狼嚎的紙人。

    這紙人依舊是一副桃花臉的外貌,一雙狐狸媚眼如絲,卻似乎充滿了可憐的情愫在裏麵。雖然掉不出眼淚來,可樣幹嚎的樣子,也挺悲愴的,讓人瞧著有些不忍。

    要不是我知道這老太婆,是個吃人眼球的惡心腸,看到它眼下這般鏡框,說不定都會可憐它。

    紙人的嫵媚的朱唇雖然是畫著,此時卻是呈現畫著的微微張開樣子。

    從它的嘴裏麵還真噴著少量的紅色的霧氣,它現在極度虛弱,吐出來的並不多。我想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遇到她吞雲吐霧的樣子,那一定非常的壯觀。

    紙人嘴裏噴出的這些少量的紅霧在空氣中彌散,一時如同有意識一樣,慢慢的就跟周遭的那些血霧融合到了一起。這些霧氣到了一起,就緩緩的在空氣中遊移聚散,形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我都看傻了,這些傷及魂魄之根本的血霧,真的就是這個看起來完全不起眼的血人吐出來的。它看起來那麽脆弱的不堪一擊,別說是淩翊了。就連我這種三腳貓功夫的陰陽先生,隨手用掌心符打出三清火符來,就能把它燒的連灰都剩不下。

    不過想想,它在鬼域呆了這麽多年。

    還是鬼母,沒點特殊技能,還真是說不過去。

    淩翊的胸口的傷還在源源不斷的流血,我拿手小心翼翼的摁住了他的胸口,想利用這種方式盡量的止血。那血卻好像跟不要錢一樣,順著我的指縫就流下來了。

    弄得我的一顆心,就像揪起來一樣的難受。

    北鬥玄魚在我的掌心之內畫出了探魂符,我悄悄的就用手掌去探查他體內。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了一跳,他的體內隻有九種顏色的靈魂,相比三魂七魄中,明顯是少了一塊的魂魄。

    而且靈魂受損非常的嚴重,其他九塊魂魄,都有不同眼中的被侵蝕一樣的傷害。

    他靈魂上的損傷,要比劉大能之前所受到的傷害嚴重百倍。想想這可是血霧,也不是當時讓劉大能受傷的鬼霧,自然要嚴重上許多。

    可淩翊他自己一點自我保護意識都沒有,將所有能給的保護都給了我。

    最後還替我擋了一箭,身上還受了重傷。

    血箭在他的靈體上直接造成了傷害,導致他魂魄內僅剩的兩盞命燈,都十分的昏暗。我是心急如焚,卻不知道怎麽有效的幫他療傷。

    畢竟他是靈體,活人的那些止血方法,對他不一定起作用。

    淩翊卻根本不在乎他自己胸口的傷,在傷重的情況下,嘴角微微揚起,邪魅的笑道:“老太婆,你也別問我為什麽會知道你的下落。這都你寶貝兒子告訴我的。”

    那紙人臉上的微表情動作豐富極了,它臉上是駭然的神色,哆哆嗦嗦的就說道:“不可能……我兒孝順,他不會害我的!”

    原本嘴角是微微上揚的笑意還是畫出來的,這時候卻顯得比哭還難看,這紙人的微表情做的比人還要精彩。

    “你在的位置乃是八卦陣中的虛位,最是隱蔽了。要不是你的乖兒子告訴我,我怎麽會知道你在這裏?”淩翊也不知道是怎麽看出來這個老太婆自私多疑,幾句話就擾的紙人心神不寧的。

    “白畫欒親口對我說的,他願意拿老娘一條命換他自己不用死呢。他的三魂七魄都死在淩翊手上,現在隻剩下一個天魂尚存,隻好拿你的命換他的命。”我自然是夫唱婦隨,張口就幫淩翊添了一把火。

    那紙人明顯是信了幾分,變得咬牙切齒,卻是囉裏囉嗦的絮叨起來,“胡說,你們胡說我兒最是孝順如何能做出這種事!姓羋的你都傷成這樣了,我兒憑什麽怕你……兒啊……娘……知道你不會背叛娘的……娘辛苦……對啊,兒啊,你好像不是為娘生的……我們都是孤苦幽魂,好不容易結伴做母子。你不會真的要對為娘做出這些大逆不道的事吧?”

    “我就算是馬上要死了,動動手指,你兒也不是我對手。你兒子不是你生的,當然是要出賣你自保。”淩翊的手指頭慢慢的掐緊,將那紙人的脖子掐成了一跟筷子的直徑。

    它畢竟是紙做的,脖子被掐變形了,卻還是能強行的憋出聲,嘴角都緩緩的流出了紅色的液體,“你這逆子……逆子!真沒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娘好傷心。不不不……畫欒,娘知道,你就是不小心出賣了娘,現在你來救娘,還來得及……”

    “他就是不救你,你打算怎麽樣?”我自從跟了淩翊以後,就不知道節操二字怎麽寫,如何說話能讓這母子反目成仇,我就如何去說。

    那個紙人明顯糾結了一下,才陰狠的嚷道:“我兒不會這樣的……”

    白畫欒到了這時候才勉強追上淩翊的腳步,氣的渾身哆嗦,冷冽的說道:“你們休想你挑撥我們母子關係……把我母親交出來。”

    “那便來搶,你若追上我。我就把你母親還你……”淩翊隨手就把那隻紙人的身子一揉,直接凶殘的揉成了一團。

    他嘴角一直都是放蕩不羈的冷笑,單手摟著我,另一手帶著球就朝一個地方去了。

    那變成紙求的老太婆還真是有意思,它還能繼續說話,在淩翊手裏麵絮絮叨叨的說著:“你們看吧,我兒不會拋下我的!他來救我了,你們這群騙子……”

    我看著這個紙球,不住的皺眉頭。

    這紙球看著也不那麽信任自己的兒子。不然剛才也不會這麽糾結的懷疑,於是我就調侃它,“一會兒就算你兒子追上來了,我也會趕在那之前一把火燒了你。他即便來救你,你也是一死,還不如留著點力氣,少說兩句話呢。”

    “你……你這個女人,你好惡毒!”那紙球尖叫一聲,顯得十分的害怕。

    我挑了挑眉,“你讓我嫁給你狗兒子的時候,怎麽沒發現我是個惡毒的兒媳婦呢?”

    之後,它就開始神經質的絮叨起來了,“他不會管我的,是他出賣我的,我……我怎麽會生出這樣的兒子……救命……救命,我不想死!”

    淩翊的腳步突然就停下來了,我能感覺到腳下是一片的冰冷,似乎有風從腳下的地方吹上來。雖然下麵也是一片的血霧覆蓋,可我是依舊能夠清楚的明白。

    淩翊把我們給帶到了鬼洞深淵之上,那白畫欒也追過來了。他在這片血霧當中,突然就不動了。我不是我眼尖,也不至於發現在白畫欒的腳上多出了幾根紅絲。

    這些紅絲是從一層紅色的血霧當中伸出來的,直接就纏上了白畫欒的腳踝。紅絲順著腳踝的皮肉,直接就插了進去。

    我清楚的知道,白畫欒是被七步成牢的太乙三爻牢給困住了。淩翊剛才帶著那紙球奔走,其實是在八卦陣中走位,把白畫欒騙到牢中。

    淩翊隨手就將手中的紙球往白畫欒腳邊一扔,冷笑道:“你不是要你母親嗎?拿去好了,我留著這破紙,沒什麽用處。”

    “娘親……”那白畫欒想去撿地上的球,卻發現自己夠不著了。

    腳下又沒法挪動寸步,白畫欒在暴怒之下一拳就砸在地上,“羋淩翊,我們誰也別離開玄燈村……娘,不管你信不信兒子的,今天我們和他們同歸於盡!您就知道兒子對你是不是真心的。”

    那話一落,那紙球開始淒涼的笑了,笑聲之中從身上發出了紅色的霧氣。這霧氣越來越濃,在空氣中好像都要飽和了。

    “淩翊……我們剛才……是不是不應該故意激怒他們?”我看到眼前這個境況,突然發現一個道理,凡事都不能真的把人逼到絕境。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淩翊的身子在霧氣中,一下就被遮住沒了,他月光般冰柔的聲音還在耳畔,“小丫頭,我是故意激怒他們母子的。這是他們殺手鐧,他們早晚會用的,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不如來的快些才好。”

    周圍一片濃霧滾滾,能見度降到了最低。

    唯有我身上的那塊玉佩還在發著光,能照亮我自己身上的一切。

    我感覺到淩翊的下巴靠在了我的肩頭,手臂有些軟弱無力的摟著我到空地上,在我耳邊輕輕的說道:“所以,小丫頭,聽我的話,閉上眼睛。一會兒聽到鳳凰的聲音再睜開眼睛,跳上去。隻要你活著,就夠了……”

    “你什麽意思?要趕我離開鬼域嗎?”我一下握緊了淩翊的手,卻感覺他的手在那種粘稠的已經如同漿糊一樣的血霧中,變得快要像空氣一樣的。

    我本能感覺到,他因為這次重傷,所以在霧氣中有種有心無力的感覺。

    他就要離開我了……

    我的心在胸腔裏亂跳,眼淚也掉出來了,“你……別走……我求求你了……”

    “小丫頭,我在剛才就已經料到自己會有這樣的結局了,所以別難過。以後鬼域那些東西再也不會來找你了,你也不需要我了……”他的聲音變得虛無縹緲了,我摟著他的手臂裏,突然一下就沒有了任何東西。

    我的天啊……

    我感覺自己的世界轟然間就崩塌了,失去淩翊,就等於失去了支撐我世界的支柱。仿佛所有的信念和信仰,在同一時間內變為了虛無。

    最愛的人,竟然為了我放棄悠長的生命。

    悲愴的感覺一下湧入我的內心深處,心就好像被生生的撕裂成一瓣一瓣,眼淚從眼眶裏一滴一滴的掉出來。

    可我喉嚨被堵住了一樣,哭不出聲音,張嘴就是一口血噴出來。

    眼前就是一片的漆黑,耳邊隻有那個紙人在血霧當中發出的鬼哭狼嚎,還有一聲鳳凰的低鳴聲。

    好像是玉佩在呼喚我離開!

    在這個時候,我不可能走……

    就算死,我也要和自己的丈夫死在一個地方,我輕輕撫摸了胸前的玉佩,安撫著那隻焦急的鳳凰。

    讓它不要費心變化,我是不會離開的。

    這難道就是結局嗎?

    就是南宮池墨上卦象上說的嗎?

    他和成叔都沒了,淩翊也沒了,隻有我帶著這塊玉佩,苟延殘喘的活下去。這樣的我,還有活下去的意義嗎?

    這樣的活,付出的代價也太慘痛了。

    等等……

    玉佩!

    我好像記得,南宮池墨說過……讓我把玉佩還給他!我當時並不是十分明白南宮池墨的意思,現在腦子裏突然清醒過來。

    他的意思,是讓我把胸前這塊鳳凰玉佩,還給淩翊。

    “玉佩……玉佩……南宮……你說的玉佩,是這個玉佩嗎?”我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淚水,捧起胸口掛著的那隻玉佩,質問著空氣。

    沒人回答我,這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判斷。

    也許……

    也許我可以掌握破局的關鍵,也許我們都不用死了!

    可這玉佩到底有什麽用呢?

    它難道蘊含了什麽神力,可以將我和淩翊從危難中解救出來嗎?

    不,我這個思路不對,這個玉佩中隻有淩翊的一縷魂魄。雖然能在危險的時候幫我,可力量卻比他本體要弱的多。

    等等,淩翊的靈魂出現在這塊玉佩裏,那就證明他本身的三魂七魄是不完整的。南宮池墨說關鍵在玉佩,是不是要我把玉佩裏的靈魂還給淩翊。

    讓他強大起來?

    我不知道這到底成不成,掌心緊緊的握住胸口那枚玉佩。周圍的血霧已經看著像是流動的液體了,根本就找不到淩翊在哪裏。

    手中空有這個玉佩,卻不知道要怎麽把玉佩交到淩翊的手中。

    周遭唯一的光源,就是我身上那塊正在發亮,和保護我的玉佩。我站在原地四下裏張望,滿眼都是血紅色,看得我腦袋疼。

    身體因為剛才吐過血,頭有些暈暈的,卻被我繃緊了一根弦,保持在最佳的清醒狀態。我必須保持清醒,保持一定的理智,才能夠想到辦法,利用卦象中的指點破局。

    否則,就真的沒希望了。

    我放在自己的胸口,喉嚨口又一甜,又有腥甜的液體湧出。

    想都沒想,我就把這液體全都咽下去,我心頭明白我絕不能倒下,現在能把淩翊找到,把他從血霧中帶出去的隻有我。

    一定有還有什麽辦法,我沒有想到,一定還還有!

    手心裏的虛汗愈來愈多,那紙團的笑聲更加的怨毒和放浪,“羋淩翊死了……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蘇芒,你活下去又怎麽樣,你也和我一樣,永遠都沒有丈夫了……”

    沒有丈夫了……

    我沒有丈夫了,不可能,沒有淩翊。我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就跟死了有什麽分別,沒有他在我身邊,我……

    我活下去又有什麽意義。

    在我的意識裏,淩翊早就成為了我生命的全部!

    笑聲刺破了血霧,劃破了長空,直接就進入了我的耳膜中。

    我的身體在不斷地顫抖,那種恨之入骨的恨意,是我平生未有。我從來都沒有這麽恨過一個人,要不是他們母子,淩翊根本不會選擇這樣釜底抽薪的辦法犧牲自己在血霧中,而讓我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閉嘴!我不會成為沒丈夫的人,而你才會是!永永遠遠的寡婦,還會失去你的兒子!”我這個詛咒太惡毒了,卻是扯著嗓子歇斯底裏的喊出來。

    北鬥玄魚被我從身體裏排斥出來,順手就扔在地上,心頭是一股子強烈的恨意,一字一頓擲地有聲的大聲喊出來:“心常安住,無礙解脫;念、定、總持,辯才不斷……心常安住,無礙解脫;念、定、總持,辯才不斷……”

    這樣瘋狂的念法,每一個字都反震著我的五髒六腑。

    被我一口咽下去的血液在胃裏頭翻江倒海一樣的行動,嘴角已經溢出了液體。這樣心懷著恨意,抱著一種視死如歸信念去念佛經,那完全和佛家寬恕仁慈的思想相悖。

    維摩詰菩薩肯不肯聽我這段佛經,動用佛法來保護我們都是個問題。

    我越念越大聲,感覺嗓子都要裂開,心頭更是悲痛欲絕。恨不得立刻就和淩翊去了,那每一個吐字,都是用盡了整個生命去喊。

    我心裏想的全都是淩翊!

    我不能失去淩翊,我必須立刻找到他,他絕對不會有事的……

    如果南宮池墨的卦象沒有出錯,隻要我能找到淩翊,大家都會沒事的。我不知道佛經的威力有多大,可是這是我會的唯一的最大的希望。

    “淩翊……求求你了……維摩詰菩薩,讓我找到淩翊吧。信女願一生虔誠心佛,永不改變。”這一番話我是發自肺腑說出來了,而且並沒有念出佛經。

    隻覺得眼睛發幹,似是泣血而下,我的鼻子都嗅到了自己臉上的血腥味。

    突然,我周遭的佛光猛然間大亮,將周遭的血霧一概驅散。周圍的深淵和骸骨堆積的空地變得一清二楚。還有很多倒在地上,被濃霧一點點侵蝕著的黑色的影子。

    玄燈村徹底毀了,那些住在玄燈村的靈體,也全都被血霧侵蝕了。

    不遠處,那隻被揉成球的紙人被佛光照到,一瞬間就受到了佛光的淨化和超度,嘴裏尖叫著,“兒啊……救救……我……啊……”

    那一瞬間,紙團沒了,連個渣都沒剩下。

    隻留下渾身是血的白畫欒在佛光中大汗淋漓,他冷冰的怒視著我,一張清秀的臉變成幹屍一樣的頭顱,眼窩裏的眼球都變得幹癟。

    皮膚更是蠟黃蠟黃的,他卻在笑,冷冷的發笑,“你以為你能找到他……他……嗎?”

    “不管……我能不能找到他,你這生生世世都得給我在這裏呆著,哪兒也別想去。”我恨的真是想把這個黃色的幹屍碎屍萬段,卻隻是輕描淡寫的看了他一眼。

    他被我這一番話似乎給哽住了,半晌才嘶吼出來,“你們連家人燒我親弟屍身,殺我母親,現在又囚禁我……你還不如殺了我……”

    我殺他幹什麽,我隻想找淩翊。

    白畫欒和連家那些事情,說起來都不幹我的事,要不是大家一起被牽扯進來。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一天,我也不會讓我的淩翊為我這樣犧牲……

    他的手就和南宮池墨和成叔一樣,就這樣離開我的掌心!

    消失的毫無征兆。

    讓我感覺到一瞬間被全世界拋棄,遺世而獨立。我心裏慌亂,骸骨堆積的空地上,小心的前行,四處尋找著淩翊的下落,“淩翊,相公……相公……求求你讓我找到……好不好,沒了你,我……我會死的……我和寶寶都需要你……”

    這血霧隻是會讓人與人之間分開,但它要完全吞噬一個人或者靈體,需要時間。我隻需要在佛光中尋找,有了這溫和的光芒,我一定能找到我的淩翊。

    “小……小丫頭……”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終於聽到一聲微弱的聲音。

    地上是一個血一樣的輪廓,他的身子依舊是那般的頎長,卻被血霧腐蝕的全都是血。他一雙滄冷的目光,有些疼惜的卻十分虛弱的看著我,“為什麽要找我?你一個人好好活著,會有很多人照顧你的……”

    “我隻要你照顧,臭僵屍,我不要你離開我。我不許你死,你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我的淚本來早就幹透了,現在又潸然淚下,直接跪在他身邊,緊緊的把他全身是血的靈體抱起來,“我不要你為我而死,你心機夠深的啊!你是要我為你愧疚到永遠嗎?”

    “我……我隻想你好好活著……”他少了平日裏的邪異,被鮮血覆蓋的臉上,依舊難掩他清俊的輪廓。

    他的手輕輕的撫摸上我的側臉,“既然讓你走了,怎麽還來找我?等一會兒,你身上的佛法耗盡了,我們會一起死在這的。”

    “羋淩翊,我剛才不是說過,你的命是我的。”我冷冷的看著他,牙齒緊緊的咬著唇,將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摘下來,準備交到淩翊手中,“我們都不會死的,南宮池墨卜過卦象,卦象上我們都會逢凶化吉的。”

    沒想到,他卻一把抓住了我握著玉佩的手,“別……這樣你會失去保護的……沒有玉佩保護,你知道你會是什麽下場嗎?小丫頭!聽話……”

    “以前都是我聽你的話,現在,我是老婆大人,你聽我的。”我一字一頓冷冽的說著,將他被血跡沾滿的手推開,強硬的將鳳凰玉佩掛在淩翊的脖子上。

    那玉佩離開我的一瞬間,周圍的佛光就這麽暗淡下來。

    身體被血霧所侵蝕的疼痛,讓人感覺渾身就好像有數萬頭的螞蟻在咬一樣。讓人無法去承受這樣的痛苦,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頭,立刻去結束這種可怕的痛苦。

    血霧立刻彌漫了進來,我能感覺到血霧滲進我毛孔裏帶來的那種刀割一樣的疼。可我卻緊緊的摟著淩翊的脖子,“那是你的魂魄,你把魂魄用來保護我,自然會削弱自己。別辜負我一翻心意,好嗎?夫君……”

    我說話的力氣都快要沒有了,整個身體筋疲力竭的癱軟在淩翊的身上。

    此刻,濃霧侵蝕,疼痛即將越過腦子裏最後一絲理智。

    卻感覺到他摟住我的身體的胳膊突然變得有力起來,淩翊但收了摟住我的身體,唇輕輕的抿住了我的耳垂,“小丫頭,忍著點疼,我帶你破開這血霧。”

    “我……我不疼。”我低聲呢喃著。

    掌心悄悄的畫出探魂符,印在淩翊的背後,一時間眼前立刻出現了十塊不同顏色的靈魂。那十塊應該分別代表著三魂七魄,而且靈魂非常完整和強大。

    他身上的兩盞命燈,在此刻也是異常的明亮。

    果然……

    淩翊實力的削弱,是因為他把魂魄分給我一縷保護我,才會受製於這破血霧。眼下把魂魄還給他,他靈體上的損傷全都不藥而愈了。

    淩翊語氣肅冷,“南宮池墨早就知道,我少一魂,在血霧中必不能抵擋。所以才謀劃好了這一切,現在魂魄完整了,自然沒辦法。”

    他迅捷如風腳尖點地,輕輕一躍,就跳到了白畫欒身邊。將白畫欒腰間的那杆玉簫抽出。握在手中放在唇邊輕輕的吹奏。

    他吹出來的簫聲,和白畫欒有很大的不同。

    簫恰似幽都裏不停流淌的九幽冥泉,用冰涼的聲音在泠泠作響。那聲音有些子滄冷,卻輕快有序,如同坐入幽篁中,細聽葉片碰撞時發出的細聲細語。

    聽著簫聲,疼痛似乎也得到了些許的緩解。

    可依然是那麽的痛,濃濃的血霧就跟一把把鋼針一樣的一遍又一遍的刺穿我的身體。我疼的都要瘋了,身子不受控製的哆嗦著。

    嘴角也溢出了血,心裏卻很心疼淩翊。

    原來……

    原來……淩翊把保護都給了我,自己承受的,卻是這樣的苦痛。

    我被傷的渾身都麻木了,隻有一種泡在血漿裏的*黏膩膩的感覺。肚子裏就好像有一把利刃,在裏頭無限次的鼓搗翻卷,肚子裏血湧翻漿。

    終於是忍不住一口血噴出來,淩翊的手放在我嘴邊,眼中是那種深沉的悲痛與疼惜。他捧著我的下巴,眼神裏的那種痛惜之意,連我看著都心疼。

    就聽他憤怒的大喊著:“小丫頭……”

    聲音那般的威嚴狂怒,卻帶著蒼涼和悲愴。隻是那樣的聲音,卻在我耳邊變得渺小,隱隱的有些要聽不清了。

    天空突然就下起了瓢潑大雨,砸落在我刺痛的肌膚上。

    “相公,不疼……我……不疼……”我有一種命不久矣的感覺,血湧順著雨水一起從嘴邊滑落下去,肚子裏都是血水。

    過量的血霧到了我身子裏,在身體裏產生了極大的破壞,五髒六腑都衰竭了。看著淩翊在雨中的輪廓,他臉上的血跡被雨水衝刷紅色的血水滑落下來。

    那清俊如冠玉的麵容,至今呈現在我的麵前,依舊有種驚為天人的感受。

    現在發生的這一幕,忽然就和某段記憶重合到一起。記憶中那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也是這樣在一個英俊非凡的男子懷中,像我一樣的嘔著鮮血。

    男子疼惜的看著他,渾身都是絕冷的氣息,他喊的是:“小丫頭……小丫頭,小七!小丫頭小七……”

    那般溫柔的一遍一遍的喊著小七的名字,小女孩隻是蒼白的笑了笑,說話也很勉強了,“相公……我不疼……不疼……我不怕疼!”

    那樣堅強的小女孩是我嗎?

    那時候,我就喊他相公了,心頭難免是一陣暖意,覺得十分的溫馨。

    如今記憶重合在一起,雖然隻是片段,可我依舊有一種我就是她的感覺。我的心性沒有多大的改變,隻是這些年都被隱藏到了靈魂深處。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自己所愛的人。

    “我不會讓你死的,小丫頭。”他捧著我的臉,眼中似是有晶瑩的水光閃動。隻是那雨太大,將我們都兜頭淋濕,我看不清楚是雨水還是眼淚。

    他為我哭了嗎?

    可他是鬼魂啊,鬼魂怎麽會有眼淚呢?

    我有些模糊的想著,隻覺得雨水澆在臉上意識變得模糊,他手指撫上我側臉的觸感已經變得十分的虛無。我的腦袋輕輕的在雨絲中向後揚著,雙目已經睜不開了,隻覺得耳邊已經淪為了寂靜。

    暴雨中,似乎有個人摟著我一直不停的奔跑。

    可我卻覺得自己越來越輕飄飄,越來越離這個世界遙遠,隨即就沉入了昏迷當中。無意識的時光不知道過了多久,腦子清醒過來的時候,眼睛卻睜不開。

    胸口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燒灼一樣,燒的我腦袋疼,額頭上冒出了汗。

    想拿手去擦的時候,發現手我也操控不了了。

    “我每天都會去采藍星草過來,給老板娘吃,老板娘一定會好起來的。”桃子有些稚嫩也有些尖利的聲音傳入耳朵,以前總覺得有些陰陽怪調的。

    可現在聽來,卻十分溫馨。

    我知道,桃子慢慢的有些接受我,它是真心實意的在關心我。

    “她身上一直都在冒血,這是為什麽啊……”劉大能的聲音也傳入耳內,他依舊是用有些憨厚的聲音在問。

    桃子的聲音遲疑了一下,才難受的說道:“血霧侵入身體的太多,肉身好像……好像要崩潰了。嗚嗚嗚……”

    它哭了,哭的好傷心。

    讓我也好像跟著流淚,可是淚腺幹幹的,我已經不會流淚了。

    “桃子……”淩翊輕輕的斥責了一聲桃子。

    桃子馬上止住了哭聲,它哽咽道:“我不是故意要說這些的……可是……可是老板娘五髒六腑都……我也希望她沒事……”

    一隻冰涼涼的手觸摸過我的額頭,將我額上的汗液擦去,隻聽淩翊磁性而又深沉的聲音傳入耳內,“把藥碗給我吧,桃子。”

    他顯得很鎮定,一點急躁的語氣也不曾有。

    我聽到淩翊的聲音很激動,我想張口試試,告訴他我腦子清醒了。可是唇忽然就被堵上了,堵上我唇的是如同玉片一般的冰涼。

    就感覺到有什麽挑開了我的牙齒,將甘冽的液體喂到我嘴裏。我雖然在血霧裏呆了很久,可是五識還是十分靈敏的,似乎並未受到傷害。

    這液體的味道我熟悉,是藍星草。

    劉大能昏迷的時候,我就是先自己喝了這玩意,才給劉大能喂下去的。

    是淩翊在用……

    用嘴給我喂藥嗎?

    在冰涼涼的液體到口腔的那一刻,我感覺到腦袋裏一片的空白,整個靈魂都好像要從身子裏出竅了。

    心髒狂跳著,就跟小鹿亂撞似的。

    可胸口有股子灼熱一般的疼,越是心跳加速,就越疼。疼得我腦子也變得迷糊起來,思維變得不怎麽活躍了,隻能模模糊糊的聽著外麵的聲音,“你剛救回來的壓寨相公怎麽樣了?醒過來了嗎?”

    壓寨相公?

    我聽的迷迷糊糊,不知道淩翊在說誰。

    就聽桃子歎了口氣,抱怨道:“長得那麽帥,誰知道沒腦子。我桃子長得那麽好看,他居然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還不肯喝藥,說如果老板娘死了,他就要跟老板娘一起死。”

    原來那個什麽壓寨相公,就是南宮池墨啊,他被救回來了呢!

    我心裏頭還來不及高興呢,又開始犯愁了。這個傲嬌的白發少年,腦子是不是給驢踢了,還不肯喝藍星草治傷。

    說什麽要和我一起死,我還沒死,活的正好著呢。

    想想就覺得生氣,就聽淩翊漫不經心的說道:“想死就隨他去吧,你要是舍不得這個如意郎君,便勸著。這個呆瓜,竟敢和我爭女人,簡直是找死。”

    這話聽得我都心裏發寒,心想著這南宮池墨性子真是夠執拗傲嬌的。這特麽是淩翊的地盤,他還敢這麽撒野,淩翊的性格,忍他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想想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有了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啊,我這麽個老女人,南宮池墨這麽好看的小正太。隨便往中學校門口一站,那都是校草級別的人物。

    算了……

    這問題想多了沒用!

    我隻能是隨他去了……

    “勸……勸毛毛啊!”桃子有些炸毛了,在淩翊麵前沒大沒小。

    誰知道它是雷聲大雨點小,小聲的嚅囁道:“老板,我不是故意吼你的,嗚嗚嗚……都是白畫欒那個王八蛋啊……他弟弟被人燒成了黑炭,也不會把我們這些進入鬼域的,通通都整成這樣陪著。我現在這麽醜,他不會喜歡我的,肯定也不會聽我勸的……”

    原……

    原來鬼域當中的幽魂,除了白畫欒自己都是黑色的,是因為自己的狗皇帝弟弟被人燒成了焦炭,隻能以黑影狗煞示人。

    導致白畫欒變態,把鬼域裏所有的幽魂,都搞成這個樣子。

    還建了個什麽狗屁玄燈村,弄的都是跟影子有關的東西,想想就讓人覺得他罪有應得。聽著桃子的哭訴,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它觸及到了,很想起來安撫受傷的桃子。

    淩翊好像也和我一樣,被桃子的純真所打動,溫言說道:“那小子並不會以貌取人,況且,他不喝藥隻是因為愧疚。他覺得是自己算的那一卦害了小丫頭,所以如果小丫頭不醒過來,他心底的那個道坎是過不去的。”

    其實在我的心裏,已經能夠理解南宮池墨的做法。

    這一劫,我們是必須過的,逃避根本不能解決問題,更沒有辦法和鬼域了斷幹淨。

    雖然我在當時,南宮池墨提出來的時候,是十分不讚同的。反倒是現在已經發生了,才能做一回馬後炮,覺得當時南宮池墨的計謀和決策是對的。

    隻是這一劫,恰好是生死劫。

    讓我和淩翊,都經曆了一次生離死別的痛苦。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去,隻是覺得雖然胸口有點疼,但是腦子裏意識清醒了。應該是不至於死,說不定運氣好,還能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他……他不在乎,可我在乎啊。”桃子難過道,“我想和他在一起,是……是永遠的那種樣子。老板,以前我是沒遇到過喜歡的人,可……可現在不同了,桃子春心蕩了,想和他在一起了……”

    說話……

    真的好直白!

    這個桃子說是凶殘,卻心思比人純淨多了。

    淩翊語氣中帶著些許的玩味的笑意,“不打算玩膩了就吃他?”

    “舍不得……”桃子有些委屈的說著,那種疼惜的語氣,讓人心底很舒服,也很羨慕這段感情。

    可它話鋒一轉,說道:“他不以貌取人,可我取啊。他那麽好看,我這個鳥樣子肯定是配不上他的。真是氣死我了!我去……我去七步牢那邊,先把白畫欒的皮剝了解恨。”

    “夠了,桃子,你身上的孽緣還不夠嗎?”淩翊慍怒了,他斥責了一聲桃子,又緩聲說道,“桃子,你要是廣積善緣,其實按幽都的規則,你是有機會可以變回去的。”

    “真的?”桃子似乎很激動。

    淩翊的手指頭落在了我的小腹,在我的小腹上輕輕的打著旋轉,可是裏麵的寶寶並沒有回應。

    很安靜的樣子,就好像離開了我們一樣。

    不過淩翊就在旁邊,淩翊作為父親,對孩子的愛並不比我遜色。如果孩子有什麽事,他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

    我有些怕了,想說話,就感覺淩翊的指尖輕停止了動作,慢慢的說道:“當然,蘇芒她……她在我不在的時候不知道做了什麽積累了不少善緣,身上的孽債減少了不少,我真的……有點佩服她呢……”

    “嗬嗬……”桃子幹笑了一聲,有些尷尬,“我也佩服她,我相公南宮也奇怪她身上的孽債少了一半,都不知道是怎麽弄得,旁的鬼魂一兩條人命債都要還個半死才行……”

    少了一半?

    我也沒幹什麽呢,我……

    我這段時間,好像就是救了個嬰靈,還有一些警察吧。應該沒法抵一半那麽多吧?

    反正我當時,幹的時候,並沒有想那麽多,更不想去抵債什麽的。有人可能會說我不自量力,可那都是下意識的行為。

    每個人潛意識裏,應該都有保護自己身邊珍貴的人的舉動吧?

    看來……

    我以後還是要多做些好人好事,這樣說不定,身上的孽債沒幾天就搞定了。以後就不用過著,喝水都曬牙縫的日子了。

    我正想著,胸口已經小腹之內的灼燒突然就嚴重了,那種燒法好像是在裏麵點燃了烈焰,要把我燒死。

    我一下就被刺激醒來,對著地麵大吐特吐。

    嘴裏全是腐爛的肉的味道,地上吐出來的也都是肉漿子,看的讓人感覺就像是一坨紅色的大便。

    可我自己卻明白,那是我被腐蝕掉的內髒。現在,它們在肚子裏呆不下去了,翻江倒海的折騰來折騰去的,才會被我一口給吐出來了。

    沒了內髒以後,我能清晰的感覺到身子的虛弱,和那種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的感覺。我自己是麻木了,可淩翊卻抱著我冰冷的身子,怒吼道:“不是讓去請她了嗎?什麽還不來……她現在到底在哪裏?”

    淩翊……

    突然從方才的鎮定自若,變得不淡定了,讓我一時間沒法接受。

    “老板,去請了,去請了。小的們派去幽都的人,都去請好幾回了。就是……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來。”桃子也跟著緊張了。

    淩翊像受傷過後的野獸,猩紅的雙眼,疼惜的看著我。

    他垂頭時的長發,落在我的臉上,語氣深沉而又痛苦,“小丫頭,你要我拿你怎麽辦?我不能失去你,你偏偏甘用性命救我……”

    我想哭,卻沒法控製自己的眼淚。

    隻感覺他渾身上下都帶著一種冰冷的沉痛,他突然將我緊緊的摟在懷中,似是要將我的身體揉到自己的身體裏一般。

    偉岸的身軀在顫抖著,那般威嚴邪魅,從不在乎任何事情的他。

    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女子,放下一切,隻是緊緊摟著,仿佛要挽留住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那般的珍惜和深愛,早就刺痛了我的靈魂。

    這時,一個柔媚卻很冰冷的女聲傳來,“你也有心急的時候?我以為你沒有弱點呢……這麽急找我來,就是怕這個女人死?”

    “大人說笑了。”淩翊見到這個女人出現,突然又變的鎮定了。他將我的身體放回了榻上,看到我清醒過來以後渙散的目光,給了我一個溫柔的笑意。

    那笑意似乎是刻意給我的定心丸,他與我對視之後,才看向那個從外麵走進來的女人。

    女人不在我的視線中,冷冽如霜雪的聲音卻能傳入我的耳朵,“為什麽不喊我母親?”

    “沒什麽,高攀不起罷了。”淩翊回答的淡淡的,仿佛根本就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一樣。

    這女人是淩翊的母親?

    那就是我未來婆婆咯……

    可淩翊對她的態度倒是不鹹不淡的,似乎兩個人的關係並不是那麽的友善。唯一令人感覺不同的是,淩翊在發現她出現的時候,態度從狂怒之中一下,一下就變得鎮定了。

    這個女人,她應該是能救我……

    我自己難受的都快升天了,卻還是忍不住關注這些事情,嗓子眼好像裂開了一樣疼。用手捂著脖子,卻摸不到嗓子眼發疼的位置。

    腹中不斷有奇怪的東西在裏頭攪動,好像隨時會逼著我再次吐出來一樣。

    那個女人顯得比淩翊還要高冷,她走到榻前,高高在上的俯瞰了我一眼,“肚子裏有了陰胎,也是精通佛法的體質,倒也配的起你的身份。隻是這身子虧損的嚴重,我若不救她,她便會死。”

    我躺在床上吐得昏天黑地,隻能看到地上的嘔吐物。還有她看著我的輪廓,卻依舊沒看清楚這個女人到底長成啥樣,竟然是淩翊的媽,我的婆婆。

    “請司蘭大人救她。”淩翊這句話說的不卑不亢。

    “為什麽還是不肯喊我母親?羋淩翊,我……”那個女人的語氣已經十分的憤怒,她的聲線都在顫抖和暴怒,“好……好,你想救她對嗎?那就求我吧?”

    我心中一凜,淩翊這輩子何曾求過別人。他的桀驁不馴,是任何人也馴服不了的,低三下四的求人。

    不是讓他放下自尊,放下驕傲嗎?

    我猛然一抬頭,錯愕的看著淩翊,淩翊卻是曖昧的對我笑,渾身上下都是那種不羈而又邪魅的氣質。

    想想也是,他要求的是他老娘。

    試問我們這些人,哪個沒在家裏求一下自己的父母的。對比一下陽間活人的生活方式,想想也沒什麽的。

    他輕輕的低下頭顱,仿佛沒有任何心理負擔一樣,低聲說道:“司蘭大人,我羋淩翊請求你,救救我的妻子。”

    “跪下。”那個女人厲聲喝道。

    淩翊頎長的身姿就跟平日的常態一樣,淡然自若的屈膝跪下。動作那般的流暢優雅,仿佛這樣卑躬屈膝,根本不需要經過任何的思想鬥爭。

    他跪在地上的那一瞬間,似乎不是跪在青色的石板上,而是跪在了我的心上。心不知道為何,在莫名的滴血,腦子裏想著。

    他都是為了我,才會這樣放下了一切的驕傲和自尊。

    女人氣勢洶洶,“磕頭!”

    我的手在一瞬間攥緊了床上的被子,這世界上哪裏有正常的母子會是這樣一種常態。讓兒子求自己,又讓跪下,又讓磕頭的刁難。

    我總覺得那個女人,就是故意的讓淩翊難堪。

    可那女人是淩翊的家人啊,我自然是沒有資格出聲阻止的。

    倒是桃子,它是鬼物,哪裏有活人那種老幼尊卑的觀念,氣哼哼的說道:“你這個女人什麽意思,你說讓我們老板磕頭就磕頭嗎?”

    “以下犯上找打!”那個女人脾氣很火爆,纖纖玉手一抬,一巴掌就摔倒了桃子嬌小的臉蛋上。

    別看桃子平時氣勢洶洶長牙五爪的,在這個女人麵前就顯得嬌小可欺了。一巴掌扇在桃子黑色的側臉上,桃子嬌小的身子直接被打到了牆上。

    由於牆是木頭製的,桃子的身體直接就在木頭牆上砸出一個坑,摔到另外一間房間去了。那間房間頓時響起了一陣七零八落,各種東西摔碎的聲音。

    可憐的桃子雖然凶悍,可今天總算是遇到對手了。

    淩翊好像早就知道了這個女人的手段,居然收起了平日裏的桀驁與不羈。放下了尊嚴,恭恭敬敬的磕頭,一個接著一個,“求您救我的妻子……”

    大概是淩翊太聽話了,她反而不高興了。

    那個女人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冷眼看著淩翊卑躬屈膝時的動作。黛眉上青筋在突突的跳著,她一臉的冷怒,就這般冷冷的看著。

    她……

    她不心疼,我還心疼。

    這每一個頭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地麵都出現裂紋了,鮮紅的血液就順著裂縫流下去讓人心頭灼痛,無法忍受。

    我眼前在這時候一黑,變得什麽都看不見了。

    為什麽……

    為什麽要給淩翊這樣的折辱?

    淚水滾滾而下,我即便看不見他,還是撲下床憑借著記憶找清楚他的方位,摟住他的脊背的位置,“不要了……求求你了,夫君,不要了……你是幽都的掌權者啊,你怎麽能為了我放下自尊呢。”

    他停止了動作,脊背挺拔如山,語氣是渾然鎮定,“小丫頭,沒有什麽是比你的性命更重要的。哪怕是司蘭大人讓我即可灰飛煙滅,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她不是你的母親嗎?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狠心對你。”我不想讓淩翊在叩頭了,我用自己身上最後一點力氣,緊緊的摟住淩翊的後背。

    他的脊背依舊的寬闊,雖然有些冰冷,卻又我眷戀的熟悉的味道。是我甘願放棄所有,追隨生生世世的那種氣息。

    我身體實在難受,隻能靠著他的脊背。

    嘴角又滑下腥甜的液體,眉頭皺緊了仿佛不能呼吸。

    他轉過身來,看著我的樣子,眼睛裏帶了焦慮。

    要是平日裏,早就生氣罵我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女人在場,他並未露出慍怒的表情。隻是有些無奈的理了理我淩亂的像乞丐一樣蓬亂的頭發,溫柔道:“你怎麽這麽笨?不管她怎麽對我,隻要你能活著,就值了。你這般衝動……”

    “行了,別秀恩愛了。羋淩翊,我看著你今天這麽聽話的份上,我救她。”那個女人聲音冷冷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她蹲下身子,漂亮的塗滿紅色蔻丹的手指抓住了我的下巴,“也看在,你能為了我兒的尊嚴,放棄性命的份上。但,我有一個條件!”

    的確,有時候生命是高於一切的。

    對於很多人來說,生存肯定是比自尊重要的。自尊這種東西,對我來說,在生死威脅之下,可以棄之如敝屐。

    可一想到會損害到淩翊的自尊,我心裏麵就難受的緊,那比殺了我還要痛苦。我當然要拚命的求這個女人,希望她不要再傷害靈異了。

    我緊張的問她:“您……您有什麽條件?”

    “他總叫你小丫頭是吧?小丫頭,他現在不肯聽我的話。由你代為約束他好了,讓他以後少管鷙月的閑事,能做到嗎?”那個女人嚴厲的問我。

    雖然她是淩翊的媽,卻一點沒有母親般慈祥溫柔的性格,倒是……

    倒是想水滸傳裏的那個母夜叉孫二娘……

    聽了這女人的話,我一下就茫然了,她話裏提的這個要求到底是什麽意思?

    她讓淩翊不要管鷙月的事情,難道她和鷙月的關係更差?

    這媽當的,真是醉了,和兩個兒子關係都不好。

    我心裏明白他們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呢,哪能是我一句話的事情,就能斬斷的。我急忙看向淩翊,向淩翊求救。

    淩翊表情優雅淡定,他看到我求助的目光,隻是微微的頷了一下首。

    我見淩翊同意了,才咽了口帶著血腥味的唾沫,“好……我……我會約束他的,讓他……讓他盡量不要管鷙月的事情。”

    “既然你答應了,那便作數了。”她清冷的說著。

    那個女人和我四目相對的時候,我才注意到她有一雙紫瞳。就是紫色的眼瞳,就跟戴了美瞳一樣,美的有些夢幻。

    她額上帶著紅色的壽陽,發絲如同飛瀑一般垂下,飄飄蕩蕩在耳朵後麵。耳上帶著兩顆綠色的寶石,寶石並不明亮,但是看上去十分古樸的樣子。

    唇上似是也是上了鮮紅的胭脂,烈焰紅唇的,十分的嬌豔美麗。

    她的整個人就好似一團火焰一樣,身上所傳也是鮮紅色的掐腰霓裳,小蠻腰就跟水蛇一樣的柔軟好看。

    我要是男人,我看到這個女人第一眼,鐵定就怦然心動了。

    “謝謝。”我嗓子眼疼的冒煙,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憋著看了她半天,才小聲的說了句謝謝。

    那個女人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指尖點到了我的額頭上,有些子冷漠的說道:“這聲謝謝要是羋淩翊說的,那該有多好啊。”

    我連忙去看淩翊,淩翊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絲毫也不給著個女人臉色看,“謝謝司蘭大人……”

    女人眼中閃過一絲錯愕,放下了點在我眉心上的手指頭。

    我被她輕輕點一下眉心,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特殊的地方,更沒覺得身上難受的地方有所好轉。

    反倒是更加的難受了,疼痛一發作,立刻什麽都不能做。隻能捂著胸口,默默的忍受著這一波疼痛,等疼痛過後才會好轉寫。

    反正這種疼,就是一陣一陣的。

    發作之前也會疼,隻是沒有發作的時候那麽難以忍耐。

    “上次我救她,你就沒有謝我。”那個女人直起身子,又瞄了我一眼,眼神居然沒有一開始那般的冷漠,反倒柔軟了許多,“不管怎樣,是因為你,他才說了感謝我的話。”

    我疼的真是後槽牙都咬碎了,隻能勉強抬頭去看她,我真不覺得她救了我。身體還是特奶奶好難受,腹腔內跟火燒一樣。

    要是現在去拍x光,裏麵至少有一半的內髒是沒掉的。

    我還能活著,絕對是因為那碗湯藥把我的命給吊住了,否則沒那麽容易活下去的。

    “上次……您改了她的命格,她雖然沒死,可也失蹤失憶了呢。”淩翊的語氣冰柔,眼底深處卻隱藏著一股幽冷。

    雖然被他掩飾住了,可作為他最親近的人,我還是能感受得到。淩翊在平和的狀態下,內心對那個女人的不滿和冷漠。

    女人在出門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淩翊,冷冰道:“她現在的境況比當年好不到哪裏去,五髒六腑都壞了,身上又背了那麽多的孽債。我不能用幽都的法子治好她,隻好再用改命的法子。剛才我也改了她的命格,你怎麽還謝我?”

    幽都的法子我知道麽,就是拆東牆補西牆。

    那我下輩子的運氣,給這輩子花,誰知道我一身孽債,根本沒地方借啊!

    “因為……”淩翊經曆了剛才那些,心情好像一點都不受影響,臉上的笑容十分濃烈自信。

    他緩緩的站起來,將我緊緊的摟在懷裏,“因為我不會再把她搞丟了,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司蘭大人,她是我的唯一。這個世界,都不可能有人能取代她了……”

    那個女人幽幽的看了一眼淩翊,轉身出去了。

    外頭是一縷悠月照在地上,月光照在女人紅霞一般的霓裳上,竟有種夕陽中的紅霞和月色融為一體的感覺。

    她的衣擺在她消失之前,一直都如同一團火焰一般燃燒。

    我看著看著覺得有些昏沉,淩翊將我打橫抱起,放在榻上,“小丫頭,你命格出現轉變了。這一次,你會怨我吧?”

    “我……我不會再失去記憶吧?”我在昏迷之前緩緩的問他,那個時候血液已經是不斷地從嘴裏湧出來,根本停不下來。

    人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自己心裏是很清楚的,生命是即將要走到了盡頭。我實在不明白,到底命格會如何改變,才能讓這樣一個殘破不堪的我繼續活下去。

    冥冥之中,我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不會!”

    然後,我就沉入了一個無盡的黑暗當中去。我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我的命格改變了以後,肚子裏的寶寶就不見了。

    這個夢實在是太恐怖了,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最痛苦的無異於就是自己的寶寶離自己而去。

    在夢中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真的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疼的讓人好似是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一樣。

    失去的痛苦,也許比任何刑罰都要殘酷。

    好在這個時候,我猛然間驚醒,滿腦袋的虛汗。

    “吃藥。”那個深沉卻有些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我聽到外界的聲音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

    我心裏想的是,之前在血霧傷的那麽重,五髒六腑都壞了,希望不要影響到孩子才好。

    摸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覺著孩子大體上是無礙。我才定了定心朝那聲音的主人看去。一個白發少年站在我我的床邊,他手中端著一隻瓷碗。

    低頭俯瞰著我的時候,目光有些負責,甚至……

    甚至有些愧疚。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接過藥碗,搞不清楚南宮池墨為什麽會是這麽一個表情出現在我麵前。碗裏是鈷藍色的湯藥,那是藍星草熬製的湯藥,是專門治療靈魂創傷的特效藥。

    我想都沒想就喝了個幹淨,然後才問他:“怎麽這個表情,我醒來你不高興嗎?還是出了什麽事情……”

    “蘇芒,我是來向你道歉的。要不是淩翊放棄尊嚴,去求他母親救你,你……就必死無疑了。而這都是因為我一意孤行的話……之前你還勸過我,我……我卻那麽固執,不肯定你的話。”那個少年臉微微一紅,他從來不願承認錯誤。此刻卻是在蒼白的臉上多了一抹紅暈,滿眼都是愧疚之色。

    我對於卜卦之術並不是很精通,但也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情的結局是可以占卜預算的,可過程沒有哪個陰陽先生能算到細節的吧。

    “我現在不是好好地嗎?南宮,有些劫數,既然是生死劫,非死裏逃生而不能過。這一次,我雖然差點死了,可也死裏逃生了。隻要人都沒事,又有什麽好責怪的,對不對?你自己身體好點了嗎?”我睡了很久,剛醒來身子還是有些疲憊的感覺。

    忍不住低頭閉上雙眼,手指頭揉著太陽穴。

    很困,還想再睡一覺。

    不過我肯定是睡不著的,一覺醒來見不到淩翊,哪有心思睡覺?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裏了,留南宮池墨在我的身邊。

    南宮池墨把我手裏攥著的空碗拿走,我順勢睜眼看他,就見他表情十分的糾結,慢慢的說道:“是我害了你,你……你可能還不知道,蘇芒。你命格調整了以後,隻有……隻有吃陰間飯,才能繼續活下去。”

    我心頭一凜,吃陰間飯!

    這吃陰間飯有很多說頭,比如宋老爺子的陰派,做的事盜墓機關的陰派傳人,這是吃陰間飯。

    比如司馬倩,她做的是陰陽代理人,專接陰間守衛做不了的任務,這也是吃陰間飯。南宮家屬於南派陰陽先生的龍頭老大,也是標準的吃陰間飯的。

    我感覺我以前過的日子,好像和吃陰間飯,離得並不遠。

    “這也沒什麽……”我豁然笑出來,希望南宮池墨不要糾結修改命格這件事,畢竟事情都已經發生了。

    我隻有接受的份,難道還要怪他嗎?

    南宮池墨皺緊了眉頭,顯得有些陰沉,“你不懂,你要吃一生一世的陰間飯,如果哪天不吃了。就是你的死期,你……你還年輕……你原本沒必要入道太深的。”

    “南宮池墨,我說你怎麽這麽磨嘰,既然要吃一輩子的陰間飯,那就吃唄。而且,這是我自己的命運,命運這種事情誰能說的清呢?”我隨口一說,倒也沒有太在意。

    要是以前跟我講說,要吃一輩子的陰間飯。

    我可能還要考慮考慮,畢竟鬼這種東西是人人都怕的。可是現在是死裏逃生,活下來的代價,就是天天和這些邪祟之物打交道,那對我來說已經算是賺到了。

    “可我……還做錯了一件事。”南宮池墨向來走的都是小大人路線,眼下卻如同犯錯的孩子一般低下頭去,上牙齒緊咬下嘴唇,“我如果告訴你,你一定不會原諒我的。”

    看來今天南宮池墨,是要在我麵前把一切事情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了。

    我想來想去,也不覺得南宮池墨還會做出別的人對不起的我的事情,眼珠子在眼眶裏這麽一轉,我嘴角揚起一絲若有深意的笑,“恩?喜歡上桃子了?所以覺得……對不起我了?”

    “才……才沒有!”南宮池墨低頭時,那臉紅的都要滴出血來。

    那般模樣,就好像盛開的牡丹一樣,嬌豔極了。

    我看這個隻有十五六歲的孩子,心想著這孩子多半就是思春了,剛想揭穿他。他突然就抬頭了,一字一頓的說:“蘇芒,那次喝醉酒,我把初吻給你了。所以……所以我是絕對不會喜歡上別人的。”

    “初……初吻?”我徹底傻了,心想這孩子夠保守的。

    轉念一想,不對啊。

    我特麽極了,急忙問道:“你特麽的全記得?”

    “我……我會三清卜卦,這點……這點東西,算一算卦就知道。我……我每次喝酒都會斷片,但會變得很有勇氣。”那個小屁孩身子忽然就站直了,就跟站軍姿似的,讓人難免覺得好笑。

    他不傲嬌的時候,還有種呆萌少年的感覺。

    我真的是哭笑不得了,單手扶額,轉行一話題,“恩,淩翊呢?怎麽沒見到他呢?這麽久沒見到他,我有點想他了。”

    “他?”南宮池墨一提到淩翊,表情就跟吃了大糞一樣。

    如同成年人一樣不屑的抬了抬眉,他淡聲說道:“白畫欒被關起來了,鬼域群龍無首,又那麽大,當然……當然得他出麵管理。”

    “哦,原來是這樣。”我應了一聲,突然就沒有剛醒來那會兒那麽想見他了。淩翊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就不應該去打擾他了。

    反正我自己一個人,也能找點別的事情做。

    隻是淩翊有幽都要管理,現在多了一個鬼域,以後應該會越來越忙吧?

    也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我正自發呆呢,就聽門外頭傳來口哨聲,那口哨聲活潑歡快,很容易讓人心情變得舒暢。我從床上爬下來,坐在床邊,胡亂穿了鞋子,有些喜上眉梢,“桃子來了。”

    南宮池墨看到桃子的態度,首先就是嘴角一抽出,雙手被過身去,難掩臉上僵硬的肌肉組織。我心想,南宮池墨這麽一個悶騷的人,多半是受不了桃子的熱情。

    可桃子那麽可愛,南宮池墨的性子慢熱,想來日子久了就會慢慢的接受桃子。

    “老板娘,你怎麽不好好休息?”桃子把我往床上壓,它通紅的小眼睛沒以前那麽多戾氣了,倒是笑得十分的活潑歡快。

    我被它摁回床上,忍不住打趣,“你是來找相公的,我當然要騰出一個位置,不給你們當電燈泡啊。”

    桃子一聽我這話,高興的眉飛色舞。

    它黑色的笑笑的身體,就跟樹袋熊一樣,直接抱在了南宮池墨的雙臂上,用自己的耳鬢蹭啊蹭,就跟小貓一樣,“我就是來找我親親相公的,他今天還沒喝藥就出門了。我要抓他回去喝藥。”

    “桃子,出去。”南宮池墨有些嚴厲,然後有些遲疑的看著我,“我還有些話,要和蘇芒說……”

    “相公,人家表啦……就這樣抱著說最好了,你快說吧。說完我帶你回去吃藥,下次沒吃藥,不要到處亂跑。”桃子癡迷南宮池墨到了一定境界,小小的舌頭伸出來就去舔南宮池墨的側臉。

    南宮池墨徹底是臉紅到了脖子根,半晌才憋出一句話,“蘇芒,我今天本來是要來負荊請罪的,誰知道桃子來搗亂。”

    “請什麽罪,那些都不是什麽大事,你別往心裏去。”我笑了一下,總覺得桃子和南宮池墨也算般配。

    道士配女鬼,哈哈。

    其實,我有時候看倩女幽魂。

    就特希望,聶小倩和燕赤霞子在一起,哈哈哈。

    南宮池墨和桃子,就當滿足了一下我的惡趣味……

    南宮池墨又露出鬱悶跟糾結的表情,他一字一頓的說:“我在血霧中和你失散了以後,就一直在找成叔的下落,可是對不起。我……”

    這番話說完,南宮池墨的雙膝忽然就跪在地上,掏出了一隻透明的玻璃瓶。

    說起來,我比他還要愧疚。

    當時是我牽著成叔的手,想要極力保護他了的,但是沒想到。它卻是在我手中憑空消失了,在濃鬱的血霧當中我和淩翊都如同是海上的一葉扁舟。

    我們兩個相互之間,都有些自身難保的。

    看著南宮池墨手裏麵拿著的那隻小瓶子,我心頭微微一動,立刻想起了成叔那漆黑一片,卻有些佝僂的靈體。

    小瓶子裏,隻漂浮了一小塊的黑色的碎片。

    實在很難想象,在這之前,成叔正在給我們倒茶,聊起以前的事情。轉眼間,血霧來臨之後,就被血霧侵蝕的隻剩下這小小一塊的樣子。

    屋外頭的雨還在下著,想來那些血霧早就被雨水給衝散了。

    接過了那隻冰涼的瓶子,我依舊是佇立在原地救救都不說話。感覺拿著瓶子的手指都在顫抖,好像隨時都會一不小心,將瓶子失手跌落到地上打破。

    心中害怕被打碎的念頭一起,我將那瓶子牢牢的握在掌心之內。

    “蘇芒,我相公跪了很久了,你快讓他起來吧。”桃子的聲音有些緩慢,似乎是要和我打著商量,然後又道,“他在血霧當中為了找這個,自己都差點喪命了,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他手裏緊緊就攥著這個瓶子。”

    “蘇芒……對不起,因為我的目的性太強了,一意孤行,才會牽連成叔。”南宮池墨低著頭,非常誠懇的認錯。

    看的出,對於成叔的事,他十分的自責。

    這次要殺白畫欒,的確是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玄燈村裏受到傷害的鬼魂肯定不止是成叔一個人。說實話,我雖然沒有恢複記憶,可是遇到成叔,我……

    我已經把他當做是親人,拿到這個玻璃瓶的時候。

    玻璃瓶握在手裏,就跟心上多了一個豁口一樣,變得不完整,有種空空落落的感覺。在和成叔相認的時候,我甚至想過,如果可以把它帶出鬼域。

    或者我和它,一起住在玄燈村的那個小房子裏,和它好好相處。

    即便過去的事情都忘了,可是永遠無法改變的,是它對我兒時的照顧之恩。點滴恩情,我隻想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償還它。

    盡管現在,一切都成了空談,想法也變成了夢幻泡影。

    可這不就是命運殘酷的原因嗎?

    我低了頭,默默的把南宮池墨扶起來,“南宮,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害死成叔的不是你一個,也包括我,你卻不惜付出生命的去找它。你……你做的比我好多了……”

    “那是因為你在想辦法對付白畫欒,後麵又昏迷了……我和你失散以後,剛好有時間卻找成叔,隻是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南宮池墨急於幫我解釋,而我自己根本不需要找這些借口。

    我知道自己最大的錯處,還是實力不夠。

    如果我實力再強悍一些,那血霧對我來說,肯定就不在話下。

    我搖搖頭,“這事過去了,就翻篇了。我想去成叔的房子看看。你和桃子,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隻要相公陪著我,桃子哪兒都願意去,是不是啊相公……”桃子粘人的時候真的很可愛,一點母夜叉的形象都沒有,摟著南宮池墨的胳膊,嬌滴滴的樣子真是讓人有些怦然心動的感覺。

    南宮池墨要是討厭一個人,早就一腳把它踹開了。

    可是麵對桃子,他隻是不適應的皺著眉頭,卻沒有甩開桃子,淡淡的說道:“好,我陪你去。桃子,去拿傘。”

    這會子就差遣起人來了,這少年真是改不了傲嬌屬性。

    我以為以桃子的個性被人這麽使喚來使喚去,就算不一口吃了南宮池墨。也得雙手叉腰,給南宮池墨好一頓教育。

    誰知道這個妹子一遇到自己的男神,就白癡了。

    “恩,相公,你在這裏等著桃子。桃子去拿傘……”桃子小小的身子飛起來,在南宮池墨的側臉上親親的一吻,才嗖一下飛出去拿傘。

    別看南宮池墨被桃子調戲的時候,一副冷如冰山的模樣。好像是柳下惠一樣,不管是什麽樣兒的美女,都能坐懷不亂。

    等桃子一出去,他就臉紅了。

    桃子拿著兩把油紙傘回來的時候,他又恢複了一臉的深沉,好像剛才那個滿臉紅霞的人不是他一樣。

    這牛吹的,怎麽不考慮考慮牛的感受!

    “老板娘,給你傘。”桃子把傘給了我。

    我之前的鞋子早就在白骨地裏,被紮的破爛不堪了,衣服也不是原來那套了。現在身上穿的是一身古代人才會穿的衣服,上麵繡著美麗的梨花圖案。

    素白色襦裙,上身套了個黑色小褂。

    腳下也是白色繡鞋,穿在腳上大小正合適。

    不過我曆史學的不是很好,看不出身上穿的具體是什麽朝代的。

    這裏是鬼域,呆的都是黑影一般的鬼魂。

    鬼魂什麽年代死的都有,服飾更是千奇百怪的大雜燴。

    他們給我準備這一身黑白色的古代衣服,倒也情有可原。隻是我自己,還是喜歡穿牛仔褲和t恤,因為這樣穿比較方便。

    我隨手在梳妝鏡前,抓了一根白色絲帶,給自己紮個馬尾就出去了。

    桃子和南宮池墨撐一把傘,我喜歡清靜,就自己一個人跟在他們後麵。剛好我不是特別認得路,也好讓桃子在前麵給我帶路。

    這飛來峰還挺高,跟著他們兩個下山,鐵定是不能從懸崖上跳下去那麽刺激。

    就桃子那個小身板,一下帶我和南宮池墨,我們兩個非摔成粉末不可。

    隻能是沿著石子路的山道下去,山道有些滑,南宮池墨身上似乎還沒有完全好。走路有些不穩,全靠桃子撐著傘,柔情似水的扶著。

    它整個嬌小的身子都貼在了南宮池墨的側身上,將南宮池墨的手臂夾在胸口,一邊走還一邊柔聲說著,“相公,你真的好帥,太帥了。你是我的男神,我從來沒有見過長的比相公還要帥的人。相公……你鼻子好高好漂漂……人家可以摸摸你的鼻子嗎?”

    “可以。”南宮池墨其實並不排斥桃子,對桃子更是有一種另類的溫柔。不拒絕,也不排斥,卻也是不完全的接受。

    走了幾步路一口,南宮池墨忽然開口,“如果你遇到比我更帥的帥哥,你是不是……會離開我?”

    “比你更帥的帥哥……”桃子似乎若有所思,它摟著南宮池墨的手臂,貪婪而又單純的說道,“如果還有更帥的,當然多多益善最好,桃子最喜歡帥哥了。”

    南宮池墨消瘦的背影忽然一顫,他周身的氣場整個都冷下來了,步子也緩了下來,“桃子,你要是還會喜歡別的帥哥,還是不要跟著我好了。”

    吃……

    吃醋了?

    我在後麵暗自替桃子捉急啊,它怎麽能在南宮池墨麵前說還能喜歡別的帥哥的話。南宮池墨因為家族的原因,個性孤僻,沒有什麽安全感。

    他如果不是桃子獨一無二的,恐怕是不會接受桃子的。

    誰知道桃子抓著雨傘,飛到了南宮池墨的正前方,摟著南宮池墨的後腦勺,對著他的額頭大聲的“啵”了一聲。

    它嘴角一咧,嘴裏頭倒刺一樣的牙齒全露出來了,“相公,桃子不會喜歡別的帥哥的……嘿嘿……相公,桃子知道你是在乎喜歡桃子的。給你蓋一個印章,從此南宮池墨,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好有心計的鬼魂!

    我覺得自己腦回路要跟不上桃子了,它居然設計讓南宮池墨吃醋。連同我這個旁觀者也跟著上當了,我總覺得桃子單純,沒想到白癡的哪一個是我。

    就見桃子肩膀上扛著雨傘,雙手緊緊的就勾住了南宮池墨的脖子,愜意的睡在南宮池墨的胸口。

    南宮池墨臉上的表情我是看不到,卻見他輕輕抓起桃子咯吱窩裏的雨傘柄,抓在了自己的手裏。

    大雨之下,這一幕是那樣的溫馨。

    不知不覺就跟著他們兩個,到了山下。山下的道路,全都是那種石頭見見的石子路。要是鞋底薄一點,就跟做足部穴位按摩一樣疼。

    可這裏住的都是靈體,道路是這樣的倒也沒什麽。反正他們都是用飄的,不能腳踏實地。路是否好走,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

    玄燈村裏還是有些幸存下來的鬼魂的,隻是比起往日的熱鬧。

    這個時候要顯得落寞很多,隻有三三兩兩的黑影路過。

    回到之前太乙三爻牢的位置,那個巨大的深坑還在。

    隻是瞧不見白畫欒的身影了,仔細一看才發現,他的身體已經陷進白色的骨頭山裏。隻有腦袋露在外麵,整個靈體都仿佛被榨幹了一樣,臉上瘦的隻剩下一層幹皺的皮,就跟沙漠裏剛剛挖出來的幹屍差不多。

    眼珠子早就幹沒了,嘴唇也爛沒了。

    一排黃黑色的牙齒有些孤獨的立在牙槽之上,時不時還有蛆蟲在他的嘴裏爬進爬出。看白畫欒落到如今的下場,我心裏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同情算不上,但就是有些不舒服。

    看著地上累累白骨,我大概也猜到,白畫欒在這裏頭呆久了。身上的養分被那個從牢獄之中伸出來的血絲吸幹了,慢慢應該也會變成這些白骨。

    想來從前應該有很多和白畫欒一樣的靈體,都是命喪這太乙三爻牢之手。

    鬼域從前的爭鬥,應該也十分的嚴重。

    不管陰間陽間,都有權利的爭鬥,和傷亡。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大概就是眼前這麽個樣子吧。

    想想太白大人當年估計也是叱吒風雲的梟雄,否則建立這麽厲害的牢獄做什麽?

    玄燈村裏的鬼魂好像都恨極了這顆冒出來的人頭,圍繞著這顆人頭,一時用冥火去燒,一時用自己的手爪去撓。

    它們全都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倒是不會從這白骨堆裏陷下去。

    太乙三爻牢的陣法沒開,也沒有什麽七步成牢的說法,反正就是這個白畫欒現在被囚禁了。這玄燈村裏恨他的鬼魂,全都跑來報複他了。

    相比清冷的玄燈村村口,這裏可要熱鬧多了。

    那白畫欒也是個硬骨頭,瘋了一樣的怒吼,“你們這幫刁民,眼下姓羋的成了你們主子,竟敢對我這樣。羋淩翊,你休要讓我出去!連氏刨我親弟祖墳,燒我弟弟修仙仙身,讓我弟弟成了黑色的孤影,這般壞事做盡,還想我饒他一家!”

    他似乎是在訴說自己的冤屈,那慘烈的叫聲,刺破了雨下的長空。

    我在一旁聽著,也對他的報複連家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也不知道連家是抽了什麽風,去挖人家的狗墳,挖了也就算了。

    是腦子被槍開過了,還是不知道怎麽了。

    居然把棺材裏的狗屍燒了,還得人家的狗皇帝弟弟變成一道黑影一樣的存在。難怪白畫欒會這麽憤怒。

    “今日囚禁於我,若我有生之年能夠出去,必當滴水之恩,湧泉來報!”那白畫欒仰天怒吼,卻招來玄燈村的鬼魂一陣譏笑。

    “你就這螢火之光,還敢和我淩翊大人比肩!”

    “就是,你為了你弟弟,把我們放進烈焰中焚燒,今天算是你的報應。以後我們天天都要來這裏,找你報恩。”

    “對找他,報恩,不能放過姓白的狗東西!”

    那些玄燈村的鬼魂,算是恨透了白畫欒。

    白畫欒雖然在他弟弟的事情上,是連家不占理。可是他仗著自己是鬼域的主宰,把鬼域裏的鬼魂都搞成這個德行,那就不怨恨這些鬼魂報複。

    我舉著傘,站在那裏,看著白畫欒狼狽不堪的樣子,並沒有阻止,也沒有說話。這樣的閑事,我不想管,也沒資格管。

    南宮池墨麵對白畫欒的下場,也是連眉頭都不皺一下,隻是沉聲感歎:“他昨日還是叱吒鬼域的梟雄,現在成了這麽狼狽的樣子,真是世事難料。”

    “白畫欒真是活該,把我……把我燒成這樣。我還記得,我剛來的時候……他就把我丟到熔爐裏,讓火焰把我的靈體烤黑。現在的我……”桃子提到白畫欒就是衣服切齒拊心的樣子,衝上去,就要對白畫欒禿了瓢的腦袋瓜子來上一爪子。

    卻被南宮池墨拉住了手腕,語氣柔和而又低沉的說:“桃子,別去了,同他們一起同流合汙,報複白畫欒能變回去嗎?隻會徒增戾氣,到時候身上的罪業反倒多了。”

    “可是……可是都是他,我才會這麽醜的。”桃子飄在半空中,雨絲從它黑色的靈體當中穿過。

    它紅色的眼睛就這麽可憐巴巴的看著南宮池墨,眼底深處是那種自卑和糾結。

    看到這一幕,我突然連對白畫欒被鬼魂報複的最後一點不舒服都沒有,隻覺得這個家夥真是罪有應得。

    哪知南宮池墨將傘遮在桃子的頭上,低聲說道:“你這樣不醜,長牙五爪的去殺他,才有損形象。”

    這……

    這哄女孩子的本事好流弊!

    桃子一下變得溫順了起來,小手勾著南宮池墨的脖子,“相公,你不嫌棄我嗎?以後婆婆看到我這樣,說不定也會不喜歡的……”

    這個桃子,都考慮婆婆了。

    我心想南宮家是捉鬼世家,要知道兒子和一隻女鬼在一起,還不得把桃子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給收了。

    誰知道南宮池墨居然單手摟住了桃子的嬌小的背部,“不會,他們會很喜歡你的。”

    這小屁孩的愛情來得太快,我有些驚呆了。

    不過,他如果能和桃子順順利利的修成正果,也無不可。隻要南宮池墨不在乎世俗的眼光,那麽他們兩個人鬼結合,就真的沒什麽好怕的。

    突然就有一個黑影樣子的鬼魂大喊了一聲:“大家快看,是新鬼母娘娘來了……”

    鬼……

    鬼母!

    我隻要提到這個詞,就會想到那個吃人眼球的紙人,嘴角不自覺的開始抽搐。我總覺得這些鬼魂是在叫我啊,有木有!

    頃刻間,原本在折磨報複白畫欒的那些鬼魂們,就都停下來了。

    大家在雨中,就給我跪下了。

    雨中的那些黑色的靈體,你一句我一句的向我傾訴哀求,其實無非是想去飛來峰上麵住。不想再在這個坑爹的玄燈村住下去,讓我幫忙去淩翊那邊求情。

    “你們怎麽都想去飛來峰呢,飛來峰其實和玄燈村差不多,隻不過是個住的地方。”我無權做決定,所以有些的為難,隻好想著法子先推脫。

    “我們就想在大人身邊呆著,好好效忠!”

    “除了效忠大人,我其實……我們其實還想恢複原來的樣子……”

    “是啊,聽說大人是幽都來的掌權的,能幫我們變回去。”

    “殺千刀的白畫欒!都是他,我們才會變成這樣!”

    那些鬼魂們,七嘴八舌的說著。

    聽得我腦袋疼,可是靜下心來仔細分析,不難理解這些鬼魂的訴求。它們話裏表達的意思,好像是想要投靠淩翊,並且借用淩翊的力量恢複自己原來的樣子。

    可是要恢複靈體本來的樣子談何容易,淩翊之前和桃子都說了,隻是有可能。而且需要廣結善緣,消除自身戾氣,才有辦法可行。

    剛才他們報複白畫欒的時候,手底下不遺餘力。

    雖然是白畫欒有愧於他們,但這樣報複,難免會生出許多的怨氣和罪孽。不然,南宮池墨也不會攔著桃子上去一起,折磨白畫欒。

    我麵對這些請求,隻能有些緊張的回答它們,“我……我盡力而為,如果遇到淩翊,我會和他說的。”

    “淩翊大人就在村子裏呢,你現在就去和他說好不好?”那個鬼魂突然就爬到我腳邊,抱住了我的小腿,小腿被那鬼魂接觸到的地方頓時就是一片冰涼。

    我眉頭一皺,“他在村子裏,你們怎麽不去求他,來找我?”

    “大人……大人不肯,大人是幽都的大人物,怎麽會看得上我們這些鬼域的卑賤之軀呢?”

    “對啊!我們好慘啊,求求你了鬼母娘娘,你幫幫我們吧!”

    “您這麽美麗,心底也一定很善良。新鬼母娘娘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賽過那西施楊貴妃。”

    他們這些鬼物拍起馬屁來,真是比人都厲害。

    也不像是丟了地魂,沒了靈智的樣子,口條利索的很。

    群鬼鬼哭狼嚎,訴說自己的悲慘之事。尤其是說自己“很慘”這兩個字的時候。更是帶著一種古怪的感染力和魅惑裏,讓聽聞的人有種感同身受的錯覺。

    我聽著心頭酸澀難受,忍不住皺著眉頭,先對我腳邊的那隻鬼說:“你們別哭了,你也別抱著我的腿了。他不同意你們去飛來峰應該有別的考量,你們想變回原來的樣子,他既然接手鬼域,你們喊我一聲鬼母娘娘,他自不會坐視不理。”

    “不放……就不放……今天你不答應我們,我就不放。”那隻鬼魂也不知道什麽毛病,居然賴上我的小腿了。

    要是活人抱著我的腿也就算了,孕婦的腿受涼容易抽筋。

    被它這麽抱著,我小腿肚子的肌肉隱隱有些僵硬,我有些不耐煩了。就見低頭去看著鬼東西,就見它眼中全是奸邪之意。

    我對大部分鬼物,還是有一絲警惕之心的。

    頓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這些鬼魂來求我的事裏有蹊蹺。忍不住生起了防備之心,手心裏的三清破邪咒在一瞬間就畫好了。

    我心想這鬼離這麽近,我都解釋這麽清楚了,還要抓著我的小腿不放,會不會另有什麽目的?不過不怕,它敢襲擊我,我就那三清破邪咒給它點顏色看看。

    “你們誰幫我把他給我弄開,我就幫你們去說,快點。”我靈機一動,先從它們內部開始瓦解,把矛頭指向了抱住我小腿的那隻鬼魂。

    群鬼一聽,就開始唾罵那隻抱我小腿的鬼魂以下犯上,極其不要臉。

    誰知道圍觀的鬼魂剛想上來幫我,那抱著我小腿的鬼魂也是狗急跳牆。張大了嘴就要咬我的小腿,那血盆大口裏全都是黑色的尖牙,嘴裏更是腥氣屍臭撲鼻。

    被咬一口,那肯定要中屍毒的。

    我掌心的破邪咒就是給它準備的,隨手一揮就在它下嘴之前打上去。這混蛋東西,還當我是以前絲毫不會道術的蘇芒嗎?

    不給它點顏色瞧瞧,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

    三清破邪咒的厲害我早就知道,那一下打在腳下這東西的天靈蓋上,立刻就讓它的身子僵住了。它的身子在雨水當中,很快就消散成一團霧氣。

    空氣中還有鬼哭狼嚎的聲音,以及惡毒的詛咒聲:“你們敢囚禁白畫欒大人,通通都灰飛煙滅!永世沉淪……”

    原來是白畫欒的死忠派,我心頭一凜,頓時覺得脊背上有股陰冷的感覺。

    忍不住對身邊其他鬼魂也產生了懷裏,這裏麵全都是以往住在玄燈村的。也不知道這裏麵,到底還有多少,正準備伺機報複的。

    我突然間,很想離開這裏,先回飛來峰。

    這裏,好像不是特別安全的樣子。

    旁邊圍觀的鬼魂都傻了,它們退到很遠的地方,連忙一個個出聲解釋,“它……它……和我們沒關係!我們恨死白畫欒了,我們隻是……隻想不想再當黑影了……”

    “我們還想投胎……”

    “對!投胎!”

    它們的聲音此起彼伏的喊叫著,我看著這些黑影,慢慢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有些心軟了。它們在鬼域沉淪了這麽久,一日如年的過著,卻無法投胎。

    若有投胎的機會,倒……

    倒也不錯。

    陡然間,就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大膽,有什麽事不能同我說,非要來纏著我妻,讓她給你們當說客?”

    那些鬼怪原就是跪著的,眼下聽到這一聲冰冷的聲音,對著從不遠處走來的少年模樣的人磕頭如搗蒜。

    那人一身的古時漢服,寬袂大袖。

    頭上還戴著紫金冠,走起路來器宇軒昂的。

    隻是一雙眼睛如同淬了一層冰渣子在裏麵,顯得滄冷無比,讓人不敢與之對視。他過來,便把我攔在懷中,“留你們在玄燈村,覺著心頭不舒服了?”

    “不敢!”那鬼魂嚇得縮了脖子。

    立刻就有其他的鬼魂拍馬屁道:“大人一統鬼域,鬼域之大,寸土寸疆都是您的。我們住在哪裏,都是您的子民。聽說您馬上就要回幽都了,我們鬼域又會群龍無首,我們希望您幫我們……”

    “讓我幫你們原來的樣子?”淩翊肅冷的遠山眉輕輕一挑,幫那隻鬼魂說完了後半部分的話。

    淩翊一語中的,說中了這些鬼魂們的訴求。

    那些鬼物全都縮著腦袋,跪在原地不敢再動了。

    淩翊隻是低頭睥睨,身上威嚴的氣勢仿若天神一般不可仰視。

    他就這麽靜靜的佇立了良久,那些哪有剛才鬼哭狼嚎的樣子,全都安靜像課堂上的小朋友。

    沒有老師說下課,根本沒有哪個敢造次。

    我仰頭看著這般威嚴的淩翊,淩翊卻衝著我單眼眨了一下,帶著幾分邪氣的調皮。他低頭時發絲落在我的胸口,唇吻了吻我的額頭。

    這旁邊有這麽多的鬼物跪著,我的臉立馬就紅了。

    可想想它們都沒那個膽子在抬頭,倒也厚著臉皮回吻了一下淩翊的側臉。淩翊被我回吻了之後,明顯是一怔,眼睛裏全都是炙熱的光芒。

    摟著我腰肢的手更緊了,似乎要將我摟進自己的身體裏一樣。

    我被他這瀲灩邪魅的目光看的心頭的小鹿都要撞死了,他卻就這麽低眸看著我,身上哪兒還有王者霸氣。

    全都是一股浪子的曖昧之氣,可眼底深處,卻又埋著繾綣。表麵上看著放蕩不羈,邪氣凜然的,可骨子裏卻是用情至深的家夥。

    我羞得一塌糊塗,幹脆把臉埋進了他的胸口,避開他火熱的目光。

    半晌,淩翊才唇瓣輕啟,“都起來吧。”

    這是我才睜開眼偷眼瞧一眼,那些的跪著的陰魂根本不敢忤逆,全都垂頭喪氣的站起來。低著腦袋十分沮喪的樣子,雨水打在它們黑色的身體上,難免看著有些淒慘可憐。

    我看了都有些心疼,也不知道淩翊怎麽想的。

    淩翊沒說話,隻是用冷傲的目光淡淡的看著前方。那些鬼物站久了,大概也是覺得沒希望了全都轉頭,各自離散。

    “我會留在鬼域,與你們共患難。”淩翊嘴角一勾,全是濃烈的笑意。

    我卻特麽的傻了,淩翊要留在鬼域。

    他留在鬼域幹什麽?

    聽到淩翊的話,驚訝的可不止我一個人,桃子黑色的下巴都誇張的掉到了地上。南宮池墨看到桃子這麽傻兮兮的一幕,忍不住直搖頭。

    他拍了拍桃子嬌小的肩膀,桃子驚愕的回頭,連忙低頭捧起掉在地上的下巴,傻嗬嗬的笑了:“我隻是沒想到老板會留在這裏,他是幽都來的大人物啊,怎麽會留在我們這樣的流放者的卑賤之地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