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頂包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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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吧,我要去上課了,學妹你也別太害怕。我……一有時間,就會想辦法,來解決二號樓的事情的。”張靈川信誓旦旦的說著,看來是個道行不淺的陰陽先生呢。

    我的個媽啊。

    我早晨洗漱的時候,還用了鍋爐裏的水洗溫水臉,還……

    還刷了牙了。

    現在,特麽告訴我鍋爐裏有屍體。

    那晦氣再怎麽淨化,那還是一鍋子人肉湯啊。

    我快要吐了,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更不願意去拿北鬥玄魚查看這個鍋子。剛惡心了一陣,腦子裏就想到了,這個張靈川好像……

    好像有陰陽眼的絕學啊!!

    那雙眼睛簡直了,居然能透過鍋爐看到鍋爐裏麵的屍體。

    我下意識的就撫摸上了自己的小腹,他會看見我肚腹中的陰胎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可能已經得不到解釋了,就見張靈川的背影在我外麵豔陽高照中逐漸的消失了。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書搬到了寢室裏麵。

    剛一停下,還沒喘口氣,又心情緊張的抓著北鬥玄魚去了一趟盥洗室一探究竟。

    有了北鬥玄魚在體內去看盥洗室裏的東西,其他地方倒是沒有任何異常的。就見到盥洗室當中的水管上麵,似乎一直都流動著一股子汙穢之氣,這股汙穢之氣好像是隨著水管裏的水流而移動的。

    我想不僅僅是樓下的鍋爐,就連水管子裏的水也被汙染了。

    張小甜怕是杞人憂天了,這些個帶著陰晦之氣的水,並不是我們寢室的,而是整棟宿舍樓的水源都被汙染了。如果我們寢室的人,每天都喝淨化過的水,當然沒事。

    可是其他人,長年累月的喝,到時候會產生什麽後果,那可就不知道了。

    現在是大白天,不方便鬼神出沒,同時也阻礙了陰陽先生辦事。我隻能再複習一會兒功課,下午就去上課,女生二號樓宿舍的事情,隻能推遲到晚上去做。

    上課的時候,我都沒碰見宋晴,她這是徹底翹課了。

    好在這堂課並非專業課,而是馬哲,考試的時候也是讓打開課本開卷考。不過,即便是開卷考,還有很多的不及格的。

    因為不熟悉卷子上題目所問的答案在書的哪一頁,最終導致考試的全程都在翻書,最後做不完題目。

    宋晴腦子機靈,這種課她從來不上。

    在考前她會翻一遍整本書,考試的時候,都是全班第一個做完卷子的。

    所以馬哲的老師對她不來上課,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我幾乎是打著瞌睡上完整堂的馬哲,下課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五點多鍾了。按說是個吃飯的點兒,可是還有十分鍾,補考教室那邊就開考了。

    我連去校門口買個煎餅果子的時間都沒有,隻能抱著書小跑步的往補考教室去了。

    “學姐,這麽巧?你也來這裏……補考?”我旁邊又傳來張靈川的聲音。

    我一看到張靈川,就忍不住好奇,“這話該我問吧?”

    這玄學專業根本就沒幾個老師,更沒幾個學生,這都能掛科補考?

    “是這樣……我以前從來沒有學過馬克思列寧主義這些東西,所以……所以考試沒有通過。你……好像和我一個教室的,我們一起進去吧。”張靈川領著我進了補考教室,補考名單上果然有我們兩個。

    其實馬哲這種東西,並不分大一或者大二這樣的學年級。

    我們學校就一個教馬哲的老教授,他的課都是排滿的,一個學期整個學校都學馬哲。然後,下一個學期整個學校都學毛鄧。

    所以,我們倆補考才會碰一塊。

    教室裏坐滿了人,上到大四都去派出所實習的師哥師姐,下到大一才來一個學期的小學弟學妹都有。

    補考這個,是不讓翻書開卷兒的,算是對於補考學生的懲罰。

    考試鈴響之前,還都挺熱鬧的,大家都在聊天。

    張靈川也在詢問我,背誦的怎麽樣了。

    我心想,我隻是對這些知識脈絡很熟悉,但是我沒有睿腦靈明咒,肯定是要不及格的。所以,我很謙虛的說:“恩,背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考過。”

    鈴響之後,司馬倩就冷冰的大步進來了,全場鴉雀無聲。

    我特麽還以為我死定了,又是司馬倩監考!!!誰知道司馬倩進來隻是對著監考老師耳語了幾句,監考老師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聽了司馬倩的話連連點頭。

    司馬倩冰冷冷的雙眼,掃了一眼在座的各位。

    黑色的長發冷酷的一甩,腳下踩著馬丁靴,大踏步的就出去了。

    我看著司馬倩的背影,總覺得這個女的肯定又是來找我麻煩的了。她就是不希望我通過任何一門的考試!!

    剛想到這裏,就聽監考老師說:“把書包手機都拿上來吧,別在下麵搞小動作。今天監考很嚴的,誰敢作弊,一律零分。”

    她說完,大家都自覺主動的把手機和包都放在講台桌上。

    至於她那些威脅的話,倒是不是特別嚴重。

    畢竟我們學校是警校,我記得我們剛去大一的時候,作弊可都要開除學籍,沒人能逃得過的。

    隻是這樣的懲罰太嚴厲了,偶爾還會遇到家底兒厚的硬骨頭啃不動。

    最後,才改了這個嚴厲的規矩。

    我交完手機和包之後,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將手指頭輕輕的摁在微微有些發燙的,藏在我絲襪上麵睿腦靈明咒。

    睿腦靈明咒上麵有一股子熱流隨著符咒的軌跡流動,自動就有好多答案到我的腦子裏。我在試卷上是奮筆疾書,下筆如有神,這次考試司馬倩應該是失策了。

    這個監考老師,似乎沒有特別的針對我。

    “你,說你呢,手裏麵拿著什麽?”突然,這個中年老女人就怒叫了一聲。

    我說句實話,我當時真的是嚇出了一身到了冷汗。

    在試卷上作答的筆頭都開始顫抖了,心想著司馬倩不會連我把睿腦靈明咒藏在絲襪裏都看穿了吧。

    這要是當眾被發現,得有多尷尬啊。

    我可不希望當中脫絲襪,這麽丟臉……

    當我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作弊之後,卻看到那個老女人徑直就從我的身邊經過,一陣風一樣的就到了我後麵。

    她真是力大無窮,直接就把座位上的張靈川給扥出來了,拉到了門口,“你手裏攥著是什麽?小抄嗎?居然……敢作弊。”

    這個聲音,就和我們家鄰居胖嬸兒似的,那嗓門兒叫一個大。

    張靈川扶了扶眼鏡,儒雅帥氣的臉上有些委屈,“我沒有……作弊啊,我手裏就是一張普通的紙。”

    當張靈川攤開掌心的一瞬間,我就明白過來了。

    這小子肯定是替我躺槍了,因為他的掌心裏麵攥著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睿腦靈明咒。隻是他的上麵沒有月靈金瞳貓,摁過的貓爪印,看起來更像是符籙一些。

    司馬倩雖然是教導主任,但是沒有蠢到指名道姓,哪個學生作弊。她頂多是提醒這個監考老師,說知道我們這群學生裏,有人手裏攥著小抄作弊。

    剛好,我把睿腦靈明咒轉移到絲襪裏,逃過了一劫。

    反倒是倒黴的張靈川用睿腦靈明咒的時候,被這個女監考老師發現了。她看著張靈川帥氣的麵容,又看看那張符籙,怎麽也不像是作弊用的紙條。

    她把紙條放在手心裏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低聲說道:“我也不是故意要針對你的同學,雖然這張紙上麵沒有答案,但是考試的時候你把它攥在手裏就不對。”

    “別啊,老師!”張靈川眼睜睜的就看到自己的睿腦靈明咒,被丟進了垃圾桶裏麵。

    絕對的顛倒是非黑白,赤果果的歪曲事實。

    我心裏麵雖然替張靈川叫屈,可是卻沒勇氣幫他說話。隻能膽兒小的掌心摁著睿腦靈明咒,下筆能寫多快,就寫多快。

    隻要試卷被我填滿了,我就算勝利了。

    張靈川似乎是被這個中年婦女看上了,那女人非要他坐到第二排,她的旁邊寫卷子。張靈川的臉色,那就跟掉進糞坑裏是一個表情。

    英挺的劍眉皺著,整張臉都像是在憋氣一樣癟著。

    那個中年婦女坐在他旁邊,順便還在拍著張靈川的肩膀,借機增加肢體接觸,“喲,看你試卷上的字還挺清秀的,好好考。剛才也是領導過來吩咐,不讓你們在手裏麵夾帶舞弊的東西。她說了,隻要是紙頭,我們都得負責扔掉……”

    司馬倩好狠毒的心啊,她是多希望我掛科!

    要不是有張靈川這個替罪羊頂包,我今天是不是又要掛兩科了?

    考試考完之後,張靈川是垂頭喪氣的出去,看樣子估計是和我上一場醫學概論一樣,穩妥妥的不及格。

    他考完,我還有一場。

    我就繼續留在教室裏考試,這時候,那中年婦女已經困得要死了。她連連大嗬欠,我奮筆疾書,順便還提前交卷了。

    交完了卷子,背上書包,拿了手機。

    我就往寢室方向去了,一路上,周圍安靜的出奇,校園裏有森森的,讓人感覺有些奇怪。等我走到宿舍樓的時候,才真正感覺到,什麽叫做死寂。

    一開始還以為陷入了鬼域,才會這樣與世隔絕。

    後來看了一眼寢室樓上通下來的水管,水管上陰氣森森的,裏頭就跟流了幽都裏的陰泉一樣的充滿了怨氣和陰氣。

    我知道,我們學校宿舍樓的樓頂,是有水塔的。

    所謂的水塔,有些人可能很熟悉,有些人可能根本沒聽說過。

    早幾年前江城蓋的房子頂層都建有水塔,水塔可以儲存整個居民樓兩到三天的量。如果遇到停電的話,很多沒有水塔的樓房會跟著停水。

    如果有了水塔,哪怕是停電,隻要塔中有水,就不會沒水喝。

    我們寢室樓當中所有的水,都是從上層的水塔下來的,包括那些有問題的水。要想知道整棟宿舍樓為什麽變得這麽安靜,怕是真的要上去看了一看水塔的情況,才知道原因。

    我順著樓梯上去到了最頂層,月亮沒有了,上頭是黑漆漆的一片。

    大門口的風特別大,吹得我的身上衣風鼓舞。

    好在我有北鬥玄魚傍身,是可以在黑暗中看到汙穢的東西。我從最頂層的門口出去,晚風吹得頭發吹得亂舞。

    就見到一個身穿白衣服的身影,正坐在水塔的高處。

    那身影滿頭白發,雖然背對著我,我卻知道是那個色鬼死老頭。

    它背後的襯衫有一個特點,就是破了個大洞。

    這個老東西嘴裏頭抽著旱煙,褲腳向上挽著,正把幹瘦的全是腐爛過的傷口的腿伸到我們大家用來喝的水裏麵洗腳。

    一邊洗腳這貨,還一邊小聲的咕噥的著,“屁股圓點好看,現在的閨女怎麽都這麽瘦呢?不過胸……一個個都有料,我喜歡……嗬嗬嗬……”

    “那個小腰細的,我喜歡……”

    ……

    它在蕩笑的過程當中,嘴裏麵的哈喇子就順著嘴角,滑進洞開的水塔口。

    水塔裏的水可是通過管道,向下流去,給整棟宿舍樓供水!

    我艸,敢情我們大家一直以來都在喝這貨的洗腳水和口水。

    等等!

    這周圍的風聲當中,似乎還有許多鬼哭狼嚎的聲音。好像是從水塔的內部傳出來的,可是水塔是一個長方體的存在,那個老頭站的地方至少有兩三米之高。

    我一步步的走上前去,壯著膽子就爬上了水塔。

    我想從水塔口往裏水塔內部看看,裏麵到底有什麽妖魔鬼怪。我才在水塔的鐵質樓梯上爬了一半,整個人都吊在半空中。

    腳下踩的“梯子”,其實就是一根還沒筷子粗的鐵棍。

    倏地,就見那色老頭微微一低頭,嘴角緩緩的上揚,露出黑色的牙齒,朝我冰冷的笑了,“姑娘……你見到我的孫女了嗎?”

    一張蒼白的老臉就這麽出現在我麵前,弄得我差點沒出一身冷汗掉下去了。它這個臉色都跟醫院裏頭的大白牆一樣,白森森的。嘴唇更是爛的都快沒了個幹淨,說個話給人的感覺都是漏風的。

    那雙老邁渾濁的雙眼,都沒有焦距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總覺得它是色迷迷的看著我。幹枯的腐爛的手臂好像能無限伸長,要伸下來摸我的臉。

    我見你大爺!

    我今天肯定是要把這個家夥拿下,不能再讓它害人了。

    我和司馬倩不同,我不是陰陽代理人,我不可能自由的進出自己的肉身。即便手中有翡翠戒指,也沒有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能讓我自由進出幽都。

    現在一時間沒有辦法把它帶去幽都,隻好心狠了將其打散,以免再生出亂子。掌心的三清破邪咒早就蓄勢待發,如果這個死老頭敢碰我一下,我就給這老頭爽歪歪的一擊。

    我盯著它沒有焦距的雙眼,一字一頓冰冷的說:“找孫女能找到這上麵去,老大爺,您真是好能耐啊!”

    “我……我孫女就在下麵。”它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委屈跟害怕,這個老頭大概也是清楚我是陰陽先生不好惹。

    它的彎下來的身子慢慢縮回去,大白臉離我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

    這個死老頭這話是什麽意思?

    它的孫女在水塔裏麵?

    我有些不明就裏,幹脆就是直接爬上去看個究竟。別人大肚子都是在家裏享清福,說不定還有保姆照顧。

    可我的命格一改,這輩子注定吃陰間飯。

    學校教學樓裏的水源有問題,即便沒人找我幫忙我也要上去看的。一方麵是陰陽先生職業的本能,另一方麵也是我自己自私的想法。

    我自己本人平時也要喝水啊,我又不是那種土豪,可以天天高大上喝昆侖山。不處理好這件事情,我以後想喝上幹淨又衛生,還免費的水可就難了。

    爬上了水塔,我站在四方台的高處,才發現自己站了一個極為醒目的位置。樓下的人能夠輕易的看見,水塔上有人。

    好在現在已經是深夜十點,下麵除了等下打瞌睡的保安,校園內是一片的寂靜。

    我往樓下稍微瞄了一眼,就和那個老頭兒站的麵對麵的位置。然後,順著老頭的視線就往打開的水塔的口往裏頭看。

    這一看不要緊,差點嚇得我一頭就栽倒在裏麵。

    那裏頭寒氣極重,迎麵就是一股子陰煞之氣,弄得人從頭到腳都是一片的冰涼。透過這些黑死的晦氣,往下看,隻見水塔裏漂浮的都是死孩子的屍體。

    這些孩子泡的時間太長了,身子都浮腫鼓脹。

    看著已經不像是人類,反倒是像是塑料做的充氣娃娃。

    有些事正臉朝下的漂浮著,有些就那麽詭異的仰著麵,雙眼緊緊的閉著。這些看起來很恐怖,也很讓人作嘔。

    整個水塔裏的水,是一種腐爛的腥臭的惡臭撲鼻。

    可我畢竟是一個孩子的母親,我的心腸已經變得比從前更加柔軟。我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傷,同時也希望別的小朋友也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這種觸目驚心的場麵,讓我的眼睛一下就充血了,一種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到底是誰這麽狠心,一下子就淹死了這麽多的孩子?

    耳邊的小陰風一直吹著,發絲撩撥著耳垂。

    似是有孩子銀鈴般,卻有些陰險的笑聲:“有人來看我們了……”

    “她是誰?好像是個女的?是我的媽媽嗎?”

    “傻子,你媽媽早就不要你了,應該是我媽媽……”

    ……

    隱隱約約,我居然是聽到了孩童的鬥嘴聲。

    我心頭一凜,這些陰鬱的聲音,難道是水裏頭這些死孩子發出來的嗎?

    慢慢的我的思緒從一開始的感性,慢慢的冷靜下來。如果是從前的我,看到下麵的死孩子的屍體,可能還會以為是死屍。

    但我清楚,這些不是死屍。

    沒有死屍會泡在水塔裏這麽久,還沒有完全爛成白骨,水龍頭裏的水出來也必定是發臭的。

    現在水龍頭的水出來的,隻是攜帶大量的怨氣。

    想來這裏邊的死屍,應該都是靈體。

    校方那邊定時派人來清洗,清洗的工人是看不見這些淹死的孩子的。所以,這個池子不管洗的多幹淨,都是帶著陰晦之氣。

    老爺子在元宵節的時候,就和我們說過,他年輕時候遇到水鬼孩子的故事。有些孩子被水淹死了,屍身被帶會岸上火化,埋葬。

    它的靈魂會跟著去,最後忘記了淹死自己的地方。

    如果靈魂沒有被幽都的守衛帶走,通常會在屍體被火化的附近找水井、水缸之類的地方棲息。

    這些應該是被水淹死的靈體,變成了水鬼。

    現在,把這個水塔當成了自己死亡之後的歸宿。

    從這些死孩子的體貌特征來看,我想到了江城那次的翻船事故。那一次死的亡魂可不少,幽都的守衛不一定忙得過來,會不會還有一部分滯留在陽間?

    在看看旁邊有些憂鬱的色老頭,我皺著眉頭問他道:“老頭兒,你不是找孫女嗎?這裏頭哪一個是你孫女兒啊?”

    老頭兒搖了搖頭,鬱悶的說:“沒有,裏麵沒有我的孫女……孫女到底在哪兒……是爺爺沒照顧好你,爺爺為什麽要任性,非要帶你出來玩呢……”

    有時候人性就是這樣的複雜的,對別人家小姑娘見色起意。

    對自己家的小孫女,總有用不完的深情。

    這個老頭也是夠了!

    我看著它,語氣有些冷淡的問它:“你每天到寢室樓徘徊,又在這裏洗腳,是想在這裏找出你孫女嗎?”

    “是啊,三號樓孫女進不去。一號樓都是男人,二號樓……肯定有我孫女,為什麽我找了這麽久都找不到呢?全都是別人家的孫女……”老頭兒很鬱悶,又抽了一口旱煙,“我要到哪裏去找我孫女呢……”

    聽這個老頭說,我就知道情況了。

    那次沉船事故,加上後來幽都秩序不穩,想必是有陰魂滯留在陽間,尤其是在我們的學校裏。

    三號樓由太白大人指點所建,自然是邪祟不能入。

    一號樓全是男生陽氣很重,也不適合鬼魂生活。

    再說二號樓,簡直就是這群死孩子的樂園。不僅僅是因為女生多陰氣重,還因為樓上有水塔,水塔常年都是全封閉的,陰冷潮濕。

    它們躲在裏麵最舒服了,可憐這整棟樓的姑娘們都要喝它們的洗澡水了。

    我這發愁要怎麽處理這些死孩子,如果用三清破邪咒,把它們打散懲罰未免過重。如果用佛法超度,讓它們早登極樂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這一池子的死孩子,我一個人的力量未必能超度的過來啊。

    我……

    我又不是真佛!!

    要是司馬倩沒有投靠鷙月就好了,她手裏的翠色葫蘆一出,這些孤魂野鬼根本就不在話下!

    “孽障,原來真是你在水源處做了手腳,害人性命。還不速速同我去幽都受罰!”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隻聽一個沉悶的聲音,從我的不遠處傳來,刺破了整個夜的寧靜。

    嘶~

    這聲音怎麽聽著這麽耳熟,熟悉到我渾身都打了一個寒顫,心裏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我是沒想到這大晚上的,在2號樓宿舍樓的天頂上,還能遇到這麽一號人物。

    我下意識之中,猛的一側頭一看。

    就見到一個皮膚白皙的男子,身穿一襲寬袂大袖的古代服飾走來。那衣服與其說是像漢服,不如說像秦服。

    始皇帝酷愛黑色,龍袍皆為黑色。

    秦三世而亡,這種習俗自然也會沿襲到漢代。

    他一頭幹淨利落的寸板頭,腰間掛著一隻鈷藍色的葫蘆。那葫蘆通體都是玲瓏剔透,即便在黑暗中,都閃著淡淡的熒光。

    葫蘆中玉髓清澈,表麵質地光滑細膩。

    這男生背上還背了一隻一百三十二枚銅錢劍,劍上由紅線纏繞,隱約之中透著天罡破煞之氣那銅錢劍比南宮池墨用的還好,正宗的雍正時期五帝錢。二十四枚開元通寶,上隱約帶著一股子陽剛之氣。

    這東西,應該是在三清祖師爺麵前開過光的。

    所穿所戴,均和之前司馬倩變成陰陽代理人之後一般無二。

    居……

    居然是白天馬哲考試被監考老師抓到用睿腦靈明咒的張靈川,順便他在考試的時候,還被那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吃了一頓豆腐。

    就那個包子脾氣的張靈川,竟是現在一身破煞之氣的陰陽代理人。

    哎呀!

    當時他一眼就看出鍋爐的問題,又和我一樣用睿腦靈明咒作弊。我就應該猜出來,這小子來頭不簡單,絕非一般的江湖術士。

    一般的江湖術士,哪有這樣的好本領?

    他似乎把我當做了空氣,腳下一雙金絲滾邊黑的黑靴輕輕點地,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風一樣的出現在我的身邊。

    手裏摘下了腰間的葫蘆,對準了那個老頭的腦袋就是一陣猛擊。那個老頭的頭蓋骨當時就敲裂了,血液從裂縫裏麵崩出來。

    隻有一隻不知死的蛆蟲,從腦子裏鑽出來,探了探頭。

    “跟不跟我回幽都?”張靈川這個時候冷漠的就像是一把冰刀一樣的,緊緊的攥住老頭腐爛的手腕,冷厲的問道。

    陰陽代理人辦案從來都是講究效率,善於以暴製暴。

    但是中間還是有一個規矩,就是鬼魂如果沒有口頭上答應,陰陽代理人是沒有資格把鬼魂帶走了的。

    這就是幽都裏裏麵,人鬼等級不一,鬼魂等級還要高點,有點鬼權的象征。

    那老頭臉上縱橫的都是紅色的血液,枯瘦的身子不斷的掙紮顫抖,“我不走……人家就是不走,人家還沒找到孫女,寶貝孫女兒……你到底在哪兒……”

    它雖然是個老色鬼,可是一提到自己孫女的時候,真是老淚縱橫。

    渾濁的液體從眼眶裏奔湧而出,眼中帶著一股子深深的執念。好像它這輩子,就隻剩下找孫女這個願望。

    偶爾吃吃美女豆腐,隻是它的順帶工作。

    那張靈川可是一點都不留情,行事作風和司馬倩一樣冷酷無情。手裏頭的鈷藍色葫蘆好一頓猛砸老大爺的腦袋,一邊還在冷聲問它:“走不走,走不走……”

    那老大爺真是被打的頭破血流,三魂七魄都不穩固了,可是嘴裏還是固執的喊:“不,我就是要找我孫女兒,你就是打死我,我都要找我孫女兒。”

    我這輩子就見過兩個陰陽代理人,給我留下的印象都是冷酷無情的。包括這個白天對我仗義出手,為人也很溫和的張靈川,到了晚上變成陰陽代理人,也是這個鳥德行。

    “別打了。”我終於看不下去,低聲喝止道。

    好在這個張靈川肯聽我的話,用鈷藍色的如同藍寶石一樣的葫蘆,肅冷的看著這個死老頭。渾身上下既冰冷,又充滿了正直的天罡之氣。

    那絕對是玄門正宗的道家之人,瞧著比南宮家還要厲害。

    我看著這個男生穿著一身黑衣傲立在風中,愣了一下,才慢慢說道:“我隻是……我隻是想問它一個問題。”

    “問吧。”這個男生麵不改色,眼中依舊是冰冷。

    我都有點怕他了,他如風一樣趕來,不問我的身份,也不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第一反應,就是先收拾這個鬼老頭。

    我本來想問它有關於它孫女的事,可是看張靈川鐵麵無私的樣子,我還是放棄了,眼珠子一轉,先幫這個鬼老頭洗脫殺人害命的嫌疑,省的這家夥手底下的葫蘆沒個輕重把魂給砸死了。

    “恩,老大爺,那個鍋爐裏的屍體。和你有關係嗎?”這我是一直以來第一次,對這個鬼老頭這麽好的態度。

    “你說那個煮死鬼啊?那可不是我幹的……我就是來找孫女的……我來這裏泡腳,也是為了看它們當中有沒有我孫女。”那個鬼老頭蒼老的如同皺核桃的臉上,全是血,可是依舊是執著的說要找孫女。

    我又問它,“知道是誰幹的嗎?”

    “反正不是我幹的,不過……不過那天我看到一個黑衣服的女人在這附近……諾,就跟這個凶巴巴的家夥穿的一樣。”老頭兒說起話來還是很活潑的,他的那種輕浮的隨便的性格,似乎是沒有因為死亡而改變。

    當然,也包括它好色的本性。

    其實有一些死去的鬼魂就是這樣特殊,它即便變成鬼了,還是會保留生前大部分的個性。反觀幽都陰街的靈魂,那才是正常人死後的態度。

    無地魂,無靈智。

    沒有思想,也沒有喜怒哀愁。

    張靈川皺緊了眉頭,手裏頭的葫蘆又要砸下去了,“黑色衣服的女人?還有別的陰陽代理人在這出沒?可這一帶一直是我管轄的啊?”

    我去,陰陽代理人還劃分區域管轄啊。

    這幽都的這些規則,還真是夠細節化的,難怪鷙月他總說幽都一時半會亂不了。也對,即便是幽都內不亂了點,可是陽間還有分區域劃分的陰陽代理人可以辦事啊。

    “別打我了。”那老頭另一隻手,倉皇的就去阻攔張靈川手裏的葫蘆。

    我也實在是不忍看到這麽個老頭被揍成這樣,即便它好色,但是也不至於要被活活打死。我伸手抓住了張靈川那隻拿著藍色葫蘆的手,低聲說道:“我……我還有幾句話要問它,能……能先別動手嗎?畢竟,這些凶案不是它做的,你……你明顯是找錯目標了。”

    當我的手抓住他的手腕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說出四個字,“北鬥玄魚。”

    看來北鬥玄魚在我身體裏,真的是目標很大,走到哪裏都會被人發現。我心裏麵正感覺到悲催,想著自己真是倒黴,接下來估計他就要我給他解釋自己的身份了。

    可是他說完這四個字,並沒有深究我的身份,輕輕的點了點頭,“你問吧,不過注意時間,幽都是有時間規定的。”

    “老大爺,你……你的孫女是叫彤彤嗎?”我小心翼翼一字一頓的問著,生怕自己想錯或者誤會了什麽。

    那個鬼老頭一聽“彤彤”兩個字,整個靈體都僵住了。

    臉上猥瑣的表情,也是凝固住了。

    突然,兩行血淚就從它的眼眶裏流出來。要知道鬼物是不可能有淚水的,淚水源自於人體內的體液,鬼魂早就是靈體了,怎麽會有這樣的東西存在了呢?

    血淚從它的眼眶裏落下來,變成了兩塊紅色的水晶一般的東西。

    這東西接觸到地麵就摔了個粉碎,就好像這鬼老頭的心一樣,細碎細碎的。最後被一股狂風,吹散到了各處。

    它身子一下沉,就這般跪在地上,“是啊,我的孫女彤彤啊。我的孫女原來叫彤彤,誰看到我的彤彤了……”

    這一下,我看到的不是一個老色鬼,更不是一個執念很深的鬼魂。

    完全就是一個蒼老的,險些忘記自己孫女名字的,孤單的老人家。它即便有再多的陋習,但它對孫女的愛,對家人的愛不會隨著死亡而改變。

    反倒是會因為死亡,變得成家的堅固。

    我輕輕的脫下掛在脖子上麵的槐木牌,交到這個老人粗糙腐爛的手中,低聲說了一聲:“你感受一下,彤彤是不是在裏麵。你們在船艙裏遇到的隻是一個意外,一切都不是你的錯。”

    “不……不是我的錯嗎?要不是我堅持出來玩……”它依舊是在深深的自責中,它將這張槐木牌貼在了靈體心髒的位置,那血淚一顆一顆的在地上砸碎。

    我不知道為什麽,竟然伸手去撈住了一顆。

    這東西到了活人的手心裏,也不會碎裂,冰冷冷的觸感會讓人感覺到一絲陰冷。但是同時又感覺很舒服和溫暖,這鬼的眼淚才是真正的真情流露啊。

    一直塵封在槐木牌中的圓球一樣的靈體顫抖了一下,低低的好像說出了聲音,“爺爺……爺爺……爺爺……”

    那一刻,我根本不能不為之動容。

    眼淚也從我的眼中潸然而下,那個張靈川看著我淚流滿麵的樣子,似乎也是動容了。他低低的吸了一下鼻子,說道:“好奇怪,這是我第一次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感覺到難過。難道我的心也變得柔軟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怎麽能不是軟的?

    難道做了陰陽代理人,就會變得冷血無情嗎?

    我對張靈川自言自語的內容很是不以為意,這個家夥瞧著就是個熱心腸,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心硬之人。

    “哈~孫女找到了,彤彤,我的彤彤。”那個鬼老頭大概生前就是個老頑童一樣的性格,和彤彤重逢了以後,興奮的撫摸著槐木牌。

    槐木牌裏的那隻圓形的主子,依舊保持著被自我封閉的姿態。它隻是會偶爾用甜甜的聲音,叫幾聲爺爺。

    看來老爺子說的沒錯,這個小丫頭就是身世太可憐,也太孤獨了。隻要遇到自己的親人,她就會打開自己的心扉。

    就在這爺孫倆重逢一刻,張靈川原本有些柔軟下來的表情,又變的堅硬起來了,“瘋夠了沒有,我可沒閑工夫在這裏陪你玩。”

    這言下之意,是這鬼老頭,在不跟著他走,估計腦袋上又要挨幾下了。

    “我跟你回幽都!!”鬼老頭還是很畏懼張靈川手中鈷藍色的葫蘆的,它緩緩的把槐木牌還給我,說道,“你可要對我孫女兒好點,她是我這個世上遇到的最乖的孩子了。”

    “她……”我哽咽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將槐木牌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才說道,“她也是我遇到的這個世界上最乖的孩子,老人家,你就放心把她交給我吧。”

    那個鬼老頭捂著自己的臉,哭的稀裏嘩啦。

    地上掉滿它哭出來的眼淚,有些像是細碎的玻璃渣子,風一吹就散的幹幹淨淨,不留任何痕跡。

    張靈川歎了一口氣,拔開了藍色葫蘆的塞子,對著那個鬼老頭就是一吸。就將鬼老頭吸進了葫蘆裏,他順手把塞子給蓋上了。

    然後,才微微一低頭,對著水塔裏的死孩子輕輕一笑,“來吧,跟哥哥走,哥哥帶你們吃糖。”

    那樣的笑容,如同暖陽一般的好看。

    “去哪裏啊?”一個孩子稚氣未脫的問道。

    其他孩子,也都安靜下來,沒有繼續鬼哭狼嚎。

    夜晚,是如此安靜。

    張靈川看了看手表,用溫和的語氣說道:“恩,帶你們去幽都看爸爸媽媽,好不好?”

    “不好……你是騙子!”

    “我們不去幽都……”

    “幽都好冷,我們才逃出來的!”

    ……

    完了,這群孩子,居然是從幽都逃出來的。

    那要想讓它們心甘情願的回幽都,那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我將視線看向了張靈川,他已經把背上的銅錢劍把下來,在兩指之間夾了一張符紙,“還是第一次用勸的,看來這個真的不適合我。”

    “這是三清破邪咒!”我看到那張符籙,整個內心“咯噔”了一下,直接用自己的身子擋在了水塔口,“不要,它們罪不至死。”

    “陰陽代理人辦事,別攔著,那個老頭,我已經做了讓步了。這群死孩子,都是幽都的逃犯,留著也無用!”張靈川的眼睛裏一片冰涼,沒有任何的感情。

    這讓我想起了連君宸,他也是麵對一切,都是如此的冷漠。

    可連君宸是商人,他善於偽裝自己。

    本來的性格,就是外冷內熱。

    可這個男生,他表麵上溫柔體貼,卻要幹讓這群孩子飛灰湮滅了的事情。

    我咬了唇,幾乎用了央求目光看他,“我有辦法送它們早登極樂,求你別這麽早動手。好不好?”

    張靈川就這麽和我對視著,眼睛裏從冷酷,慢慢的變成了複雜,“你隻有十分鍾,過了著十分鍾,就趕不及去幽都了。”

    “好。”

    我是實在破無奈,才把北鬥玄魚排斥出體外,將手放在水塔門口,低聲的念誦維摩詰經,“心常安住,無礙解脫;念、定、總持,辯才不斷。”

    《維摩詰經》所耗體力較大,可是威力卻比其他的佛經要厲害。一遍又一遍的念誦,就跟身體裏的體力被一根針管一點點抽出去一樣難受。

    我清楚,我的能力做不好,也做不到。

    可我……

    不想讓這些無辜的孩子的靈魂,就這樣消失在整個天地間。

    它們逃出來,是因為幽都秩序亂了,而不是因為她們自己本身的錯誤。

    隨著佛經的念誦,水塔裏黑色的如同棺材水一樣的水體,慢慢的開始變成了透明清澈。這些孩子身上也慢慢泛出了佛光,一點點的就要被佛經所超度。

    我已經是強弩之末,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它們是從幽都逃出來的,逆反心理難免強烈。

    在超度的過程當中它們中,已經有魂魄朝水塔口衝來。想要往外頭逃跑,這要是逃跑了,我根本攔不住。

    就在幾個孩子要跑的同時,我一聲高喝:“甲午玉清封鬼符!!!!”

    這個符咒,是可以封住這些鬼怪的行動的。

    我希望張靈川能聽明白我的意思,及時出手,把這些東西都困回去原來的位置。張靈川反應還真是快,快速的就把原來就是用來蓋住水塔的木頭蓋子提起來,蓋在了水塔的上麵。

    黑色的衣袍中飛快的飛出了一張甲午玉清封鬼符,被他用中指死死的摁在了蓋子上。下麵立刻就傳來了死孩子們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我沒有透視眼看不見,隻能咬牙一遍又一遍的念誦佛經。

    最後,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

    聲音也越來越小聲,最後變成我自己都聽不見了。

    眼前也是一片的漆黑,隻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好像是被人抱起來了,就聽耳邊是那個男生悶悶的聲音,“別念了,那些孩子已經登極樂了。你……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睜開眼,看著黑夜中他漆黑的眼瞳,說道:“我……我是陰派的傳人,那個北鬥玄魚就是信物,你不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嗎?”

    “原來是同門中人啊……”他抱著我從水塔上一躍而下,身姿輕盈如蝴蝶一般的好看,黑色的衣袍在風中鼓舞。

    我輕輕的抓了一下他的衣袍,“你不是要去幽都嗎?這是……要去哪兒……”

    “現在要去幽都來不及咯,我們陰陽代理人走的特殊通道每晚隻開啟半個時辰,等明天再說吧。不然強行去幽都,是會產生時差的,到時候明天的補考,我要不及格了。”他俊朗的笑了笑,那笑容好像就是自帶陽光的,在黑夜中依舊能給能光明一樣的正能量。

    我天!

    陰陽代理人是有特殊通道的,這個福利很不錯啊!

    我抑製住內心的興奮,在他麵前反是皺了眉頭,“你還有什麽掛科了?”

    “大學語文。”他薄薄的唇上下一碰,輕輕的說道,然後表情就有些鬱悶,“現在用睿腦靈明咒作弊,居然也會被發現。我經常行走陰陽,所以記憶力不是很好,所以必須要依靠這個,才能考過,明天該怎麽辦啊……”

    的確,經常去陰間是毀損傷地魂,壞腦子的。

    張靈川為了當陰陽代理人,應該是早就已經深受其害了。

    我覺得張靈川,真是悲催的有點可憐。

    我忍不住想幫他,就說:“其實,我腦子也不是很好使。我……我把睿腦靈明咒,藏在絲襪裏。恩……考試的時候,隻要手摁著大腿就行了。”

    說著說著,我發現我是被他摟在懷裏,全身都沒有力氣的。嘴裏麵還說著,什麽大腿絲襪之類的禁忌級詞匯,我臉紅閉嘴了。

    他卻好像沒事人一樣,一邊走到我寢室門口,一邊若有所思的說:“男人不能穿絲襪,但可以用雙麵膠黏上去啊,學姐,你真的太聰明了!”

    我不是聰明,我也是被司馬倩害的沒有辦法了。

    “那個……靈川,明天你去幽都,能帶上我不?”我是正愁沒有機會找人帶我去幽都,我還得抓一隻鬼神,給南宮池墨續命呢。

    張靈川愣了愣,“你去幽都幹什麽?”

    “就是……有事兒要辦。”我知道我是編不出能說服張靈川的理由了,隻能把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亮給他看了。

    他看到這個戒指,完全是跟被雷劈了一樣。

    半晌過後,他才手上一鬆,“冥帝!!!”

    我真沒見過張靈川這樣的男生,居然把我扔在地上。我一屁股就摔在地上,屁股都碎成八瓣了。

    氣的我直跳腳,想罵死這個缺心眼兒的。

    可是,他卻單膝跪下來了,“屬下拜見冥帝……”

    我摔得爽歪歪了,他還在拜見,還不扶我起來。

    我心裏在狂叫著,就聽裏屋傳來了一聲開電燈的聲音,裏頭走出一個蓬頭垢麵的女生看著我,“這不是蘇芒嗎?怎麽在我們寢室門口……”

    我看著她,又看了看自己倒在地上*的坐姿,瞄了一眼旁邊大家都看不見的張靈川。隻能解釋道:“沒什麽,就是剛才下樓摔了一下,我……我有點站不起來了。”

    “對不起啊,不知道為什麽我們整個寢室的人,今天都睡太死了,沒發現你。有沒有動了胎氣啊。”這個女生還是很緊張我的,叫了另外一個室友去扶我回自己的寢室。

    我知道為什麽她們睡得死,恐怕這整棟樓的人晚上都睡得死。

    那是因為,她們之前喝了太多死孩子的洗澡水了。

    晚上是被控製的睡的死,這樣才方便鬼老頭下去伸出鹹豬手,也方便死孩子們吸收陽氣。

    我體力消耗太多,回了寢室倒頭就睡,也不清楚張靈川是什麽時候走的。

    第二天是周末,白天沒課,晚上卻安排了補考。

    我下午的時候從床上爬起來,渾身的力氣已經恢複了,看著昨天換下來的絲襪和短裙。我搖了搖頭,這招昨天用過了,我總覺得是搪塞不了司馬倩。

    想了想,我用了一招惡心的辦法。

    我把睿腦靈明咒塞到了鞋子裏麵,充當鞋墊。

    要用的時候,我隻能用腳掌心催發符咒,雖然很怪異惡心變態,可是這個是最隱蔽的辦法。

    我吃過晚飯,就去考試了。

    大學語文是在綜合樓階梯教室考,教室很大,大一一排座位,大二一排座位,大三一排座位。

    大四就沒有這門科目了,倒沒人來補考。

    張靈川和我一個教室的,他特意穿了比較薄的長褲來,裏麵好像是貼了一張睿腦靈明咒吧。他的手時不時就放在大腿上摸一摸,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有怪癖呢。

    司馬倩倒是沒來,進來一老頭監考。

    他進來就把水杯放下,放在講台桌上,用一口濃重的江城口音說道:“今天領導交代了,要嚴格把關,手都不能放在桌子以下。隻要放在桌子以下,就算作弊啊~”

    我是絕對沒想到司馬倩還有這一手的,她昨天絕對是猜到了,我把睿腦靈明咒藏在絲襪裏。所以今天,才會想出這麽奇葩的考試規定。

    也就是今天醒來的時候,我突發奇想,覺得換一種作弊方式比較穩妥,才幸免於難。

    我自己是逃過一劫了,最可憐的就是張靈川了。

    他剛剛才因為司馬倩對我的提防,掛了一科馬哲,現在我眼看著他又要因為司馬倩針對我而再掛掉一科。

    在我的心裏麵,其實挺愧疚的。

    要早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我肯定在開考之前就去提醒張靈川,讓他和我一樣把睿腦靈明咒藏在腳底心的位置。

    不過木已成舟,已經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我正在用腳心偷看著記錄在睿腦靈明咒裏麵的考試答案,卻已經能看到張靈川臉上悲催的表情了。

    心裏忍不住唉聲歎氣,這一回,真的是我害了他。

    就聽監考老師厲聲喝道:“說你呢!你的手伸到下麵去做什麽?”

    “我……我腿癢。”回答的聲音怯生生的,是個妹子的聲音。

    我側眸看過去,被這個禿頂老監考老師訓斥的。是個穿絲襪的姑娘,她的打扮也和我昨天一樣,穿了小短裙,腿上也是黑色的絲襪。

    他定了一會兒女孩的絲襪,一副死板的要命的樣子,“我剛才說過了,誰要是把手伸下去,就是作弊,還不肯聽話。腿癢癢不會打報告嗎?”

    “我……我不是故意的。”女生的眼圈紅了。

    可是那個刻薄的監考老師可不管這些,直接把卷子撕成了四瓣兒,扔在她臉上,“你不用考了,出去吧。”

    撓撓大腿就要撕考卷,這也太變態了吧?

    我心想難怪司馬倩這麽放心大膽的不過來,原來是她請來的監考老師這麽厲害。隨隨便便就撕了人家小姑娘的考卷,還把人家趕出去了。

    大家還真別覺得這樣變態的老教授是子虛烏有的,這件事絕對是我身邊發生的真事兒,絕非杜撰。我和張靈川考完,提起這事兒,還摸了一把汗呢。

    小姑娘一邊抹著眼淚兒,一邊就飛跑著衝出去了。

    教室裏靜的出奇,沒有任何人敢隨便發出聲音。我也是低著頭默默的把試卷上的內容做完,老實巴交的交卷了。

    交卷的時候,就見到那個張靈川臉上的表情十分的淡然自若,昂首挺胸的就把卷子給交上去了。

    這張靈川根本就不像是考試考的不好的樣子,看上去他心情還不錯。嘴裏嚼著泡泡堂,背著書包喜滋滋的就在外頭等我。

    他之所以在外麵等我,是因為昨天晚上我亮出了身份,讓他帶我去的幽都。

    見我出來,張靈川立刻開口叫我:“冥……”

    我知道,他要喊我冥帝了。

    可是這麽多人,別被人聽見,會以為我們是兩個神經病的。

    “別在這裏喊我,很奇怪的。”我打斷了張靈川準備喊我冥帝的話頭。

    可張靈川比較實心眼兒,“沒事,他們都聽不懂的。”

    我當然不怕普通人聽懂,就怕周圍隔牆有耳,又不普通的人。

    一時間,我又想不到什麽好辦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眼珠子一轉,就把話題給岔開了,“你不是把符籙藏在大腿上嗎?用不成睿腦靈明咒了,還……這麽開心,難道是提前複習了?”

    “你看……”張靈川確實是個沒什麽心眼兒的人,比起劉大能的厚黑,這家夥絕對是天然呆。

    他一點保留都沒有,一撩右手的袖子。

    袖子裏麵是一張黃色的符紙,符紙上正是畫著睿腦靈明咒。

    我看到這張睿腦靈明咒,有些驚愕,“你怎麽想到放在手臂上的?”

    還好這張符籙是貼在他手臂上的,不然鐵定是要不及格的。我都懷疑這個陰陽代理人張靈川,是不是和南宮池墨一樣,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其實我挺羨慕張靈川能有這樣的創新,他把符紙貼在右手手臂裏,考試的時候隻要將手摁住自己的手臂。

    再用右手奮筆疾書,幾乎是萬無一失。

    要早知道有這麽容易掩護的辦法,我就不會“忍辱負重”把符紙塞到自己的腳底心去了。這張靈川看著沒什麽心眼,但是好像就是能想出這麽好的辦法。

    畢竟到現在,張靈川都沒有想過考證我真實的身份,也沒有和我多接觸,了解我的事情。甚至,連我的名字都還不知道,隻是看了翡翠戒指,就答應帶我去幽都了。

    這個人,要麽城府極深。

    要麽就是個白癡……

    現在,我認識他的並不多,隻是知道他變成陰陽代理人的時候,是比較冷酷無情的。至於是城府深,還是腦子裏塞著棉花糖,就真的不好判斷了。

    “是一個女人提醒我的。”張靈川對我一點戒心都沒有,隨口就回答道。

    看來我真是抬舉他了,他並沒有我想的那麽聰明,辦法還是別人幫他想的。我一聽是個女人提醒他,我根本就想不到別人,立馬就想到了司馬倩。

    司馬倩為什麽要幫他?

    這一點值得深究啊……

    難道司馬倩也是看不下去張靈川這個同行一直被我牽連的考不及格,才會忍不住提醒張靈川嗎?

    事實上,要不是張靈川今天聽了她的話,今天的鐵定是要不及格的。

    所以說,今天考試中的這個規定,完全是針對我昨天用黑絲襪掩飾作弊定下來的。我想,司馬倩要是知道我考試考過了,非把鼻子都氣歪了不可。

    我問他:“這女的,是不是也是個陰陽代理人?”

    “恩,是啊,你怎麽知道的?”張靈川似乎並不好奇,感覺隻是十分淡然的隨口一問,他的心思好像並不在這件事上。

    我笑了笑,臉上的表情有些揶揄,“我不僅知道她是你同行,還知道她叫司馬倩。”

    司馬倩也不知道為什麽,費盡心機的就希望我全部補考都不及格。她這樣做實在是有些下三濫了,我哪怕真的不及格,要留級考試,頂多就是丟人。

    她這樣費盡心機對付我,不過就是一些小兒科的把戲。

    這些小把戲,和鬼域裏麵遭遇的生死之間的考驗,簡直是不能同日而語。

    “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了?你也認識司馬倩嗎?”張靈川說是帶我去幽都,卻領著我往校外的建設銀行的方向走。

    外頭人流量已經很少了,整個人行道上隻有我們兩個人。

    我點了點頭,“當然認識,司馬倩還是我們的教導主任,是不是?”

    “是哦,我都忘了這件事了。”張靈川好像是現在才想起來司馬倩是我們的教導主任,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他帶著我到了建行門口,指著建行的後門說道:“一會兒我闖進去,你要拉緊我。如果輕易鬆開我,可能會惹出大麻煩的。”

    我擦他大爺!!

    敢情這個張靈川不是要帶我去幽都,而是要去搶銀行啊。

    我的心在顫抖,低喊了一聲:“你幹什麽啊,你這樣撞玻璃,不僅我們的腦袋要遭殃。晚上,可能還會以毀壞銀行公共設施罪,進去吃牢飯。”

    “我沒有帶你撞玻璃啊?!”張靈川一臉的無辜,他看著銀行後門位置,那照著我們兩個身影的反光玻璃,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不知道這裏是進幽都的捷徑吧?”

    我……

    我當然不知道了,我從來都沒聽說過,硬闖銀行能進幽都。

    不過,要是驚動了特警,被一槍爆頭,倒是可以在13支上認一張座位,坐上去直達幽都的腹地。

    我搖頭,“我不知道啊。”

    “你是冥帝,怎麽能夠不知道呢?從錢莊後門乃是世間藏汙納垢之地,是陽間最能夠溝通幽都的地方之一啊。”張靈川凝視著我的臉,一字一頓認真的說道。

    聽到錢莊兩個字,我才反應過來。

    老爺子曾經跟我說過,這個金錢乃是至陽之物,所以五帝錢才能辟邪消災。但是金錢也是所有汙穢的根源,例如貪婪,*,權利皆因金錢而起。

    所以錢之一字,也是極為肮髒陰晦,所代表的怨氣也很重。

    古代總有傳說說黑白無常可以通過錢莊後麵,走入幽冥鬼界。現在想想,這個建設銀行的後門,能讓我和張靈川,一起進入幽都,也算是合情合理。

    雖然,我想象中的去幽都的捷徑,和這個完全不同。

    我還以為,張靈川會帶我走十字路口的那口血井呢,我的心裏完全做好了嚇死的準備。沒想到,卻隻是要穿越一扇玻璃門而已。

    我想著這些事情,點了點頭,抓住了他的手腕,說道:“明白了,出發吧,別今天又趕不上時間了。”

    “好。”

    張靈川領著我一頭就紮進了玻璃門內,沒有想象中頭破血流,玻璃碎裂的場麵。隻有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四周圍都很冰冷。

    我們走在一條長長的街道上,這條街道我認識,是陰街。

    沒想到,走這條捷徑,這麽快就能到達陰街。

    “你要小心點,這裏的守衛很機敏的,被盤問的時候別慌張。尤其是,我們兩個都是活人肉身進來,一定會被盤問的。”張靈川似乎對這裏很熟悉,昂首挺胸的朝前頭走。

    陰街的兩旁是各式各樣,灰白色的陰宅。

    有些陰宅在這一片地方顯得很是奇怪,竟然是隨著火光,一點點出現的。這個現象都不好形容,就像我們燒了一座紙房子,鏡頭要是倒著放,就是那個陰宅出現在陰街的畫麵了。

    想想那些剛出現的陰宅,應該就是活人燒給死人的宅子吧。

    我正想著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就聽一個沉冷的聲音問道:“怎麽會事?你們知不知道,活人擅入幽都死!!還不快回去。”

    “我是陰陽代理人,張靈川,這是我的腰牌。”張靈川拿出自己的腰牌,給那個黑暗中看不見的東西看。

    那東西從黑暗中出來,竟然是個拳頭大小的眼球,“那你旁邊的活人,又是誰?”

    “大人,她是冥……她是我徒弟,我帶她來長長見識。”張靈川本來張口就要對眼球怪說我是冥帝,被我一個大白眼給瞪回去了。

    他也算是沒有把我坑到家,和那個眼球怪說,是他徒弟。

    這隻眼球怪道行絕對不深,相比之前遇到的身材體己能夠遮天蔽月的眼球怪,這回遇到的應該算是新手村的新手怪了。

    它卻是打量了我一眼,扯著嗓子用尖利的聲音說:“這就是你徒弟?相貌資質倒是不錯,小子挺有眼光的,老爺我喜歡,恩?下次讓她穿性感點過來。穿這麽厚實,在陰間走來走去,我們辦差的心情不好。”

    眼球怪整個身體都是一顆眼球而已,身上沒有手腳也沒有五官。看人的時候,瞳孔還會如同蜥蜴一樣伸縮轉動。

    就這貨,絕對是以貌取人的視覺係不死生物。

    張靈川在幽都的守衛麵前真的是矮一截,也不敢反駁眼球怪說的話,立刻隨聲附和,“是啊,是啊,我徒弟是穿的有點多,對不起幽都辛苦的老爺們。不過現在陽間正在春寒料峭之際,很冷……”

    “行了,別給我來這一套,人家司馬倩都已經是掛牌的代理人了,還不是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哥兒幾個看了心情也好……”那眼球怪一提起司馬倩,整個眼球都好像冒出愛心來了。

    它幸好沒嘴,要有嘴非流出哈喇子不可。

    眼看著這隻眼球怪慢慢的飄走,張靈川才鬆了口氣,說道:“跟我走吧,我先去吧魂魄上交上去。剛才被幽都守衛攔了一下,我們就剩下五十分鍾了,要是沒法趕得及在通道關閉之前回去。我們……就得等明天回去。”

    等明天回去的意思,可真不如字麵上這麽簡單。

    如果錯過這次銀行後麵的通道,我和張靈川回去,學校可能都開學一個月了。到時候我們曠課一個月,也沒什麽必要上課了。

    反正也是要被留級,或者開除的……

    我鄭重點了點頭,我一定會配合他的,絕對不會讓自己在幽都裏呆的太久。如果在學校曠課的次數太多,那不就等於直接讓司馬倩稱心如意了?

    現在,我在學校裏,拚命努力留下來。

    最大的動力,估計就是和司馬倩一味的賭氣,兩個人鬥智鬥勇。她越是打壓我,我越渾身充滿戰鬥力,要和她鬥爭到底。

    張靈川領著我走到了陰街的盡頭,盡頭兩邊居然還有拐彎。一處通往幽深的樹林,一處就通往一望無際黑色的原野。

    在我們的正前方,卻立著一個巨大無比的陰宅。

    那陰宅的樣式像是北宋年間的樣子,高強琉璃頂。簷上勾心鬥角,有一股子濃烈的古老的味道,隻是整個宅子都是灰顏色的。

    看著不免壓抑,覺得陰森森的。

    張靈川在門口看了看,他轉頭問我,“你是要跟著我進去,還是在門口等我?我動作很快,隻要五分鍾就能完成。就是……不知道你的事要耽擱多久?”

    我都不敢告訴他,我下來幽都是要弑殺鬼神的,我說出來怕嚇死這丫的。張靈川要是害怕了,接下來的事,他未必肯幫我。而且,我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實力,要想把一個鬼神坑殺,這點時間到底來不來得及。

    要是實力太懸殊,那我隻有先亮出翡翠戒指保住我們倆的小命,先和張靈川逃之夭夭了。等到回去以後,再想辦法搬救兵。

    “我在門口等你吧。”

    我看了一眼那陰森森的陰宅,並沒有太強烈的想要進去的願望。說到底,我雖然是陰陽先生了,可還是個普通人。

    陰陽代理人辦事,我還是不要過去添亂。

    張靈川簡直就是一張白紙一樣的存在,很多事情,他幾乎沒有過多的思量。聽到我的答案之後,立刻大步朝陰宅的大門邁進。

    他輕輕的推開那扇木門,一股陰冷的風吹出來。

    陰風吹得我頭發絲亂舞遮蔽了眼前的視線,我都沒看清楚門是怎麽關上的,張靈川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自從在鬼域呆過之後,時間觀念就別的特別的強烈。

    在我的手腕上戴了一隻以前很少戴的電子表,現在是亥時三刻,也就是晚上的十一點四十五分。

    等到十二點四十五分的時候,那條從幽都出去的捷徑就關上了。

    我在門口等的可不止有五分鍾,電子表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誤差,時間都過去了七八分鍾了。

    心跳不住的加速,耳邊居然傳來了一個老太太的沙啞的聲音拖長了音節說話,就跟唱曲兒似的:“亥時三刻奪命鬼人模人樣,正午時分監斬官狗頭狗腦。姑娘,你要在老身這裏換顆腦袋嗎?”

    聽到這麽一個催命一個的聲音,我心中一寒,立刻回頭看去。

    從陰街的方向逐步走來的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嫗,姥爺駝著背,手上拿著一隻骷髏拐杖。握著拐杖的手幹的就骨頭上包了一層幹豆腐皮似的,指甲又長又尖。

    另一隻手,它是背在背後的。

    這老太婆好生的詭異,脖子上掛著一根紅色的絲線,絲線下麵高低錯落的掛著好幾顆人頭。這些人頭有女人,有男人,也有孩子,全都是血淋淋的,好像都是剛死後不久的。

    這個老不死的在張靈川離開後,突然出現,難道是想要害我?

    我心中警覺了一下,雖然有一身道術,可我清楚在幽都跟人鬥法。不僅要吃虧,還十分容易打草驚蛇。

    我對它笑了,絲毫不把敵意和謹慎掛在臉上,“老人家,我這頭挺好的,倒不必換了。”

    “哼~”它輕輕的冷笑了一下,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十二年前,你在我這裏換過一次人頭。那時候,你叫一個慘啊,腦袋被踩得稀巴爛了。是有人求我給你換頭,我才同意把你這顆腦袋安上去。”

    我去。

    這死老太婆說的有鼻子有眼兒的,嚇得我都出了一身汗。很想摸摸自己的脖子,是不是還牢靠,更是忍不住懷疑,這老太婆是不是框我。

    我的確沒有七歲以前的記憶,但總不能說,我命格改了,連腦袋都換了吧?

    我要是換了腦袋,連君宸就更沒有認出我來的理由

    我得冷靜,千萬別被這個死老太婆給害了。

    我故意裝作毫不在乎的樣子,慢慢的還感謝它,“那就多謝婆婆您當年的仗義相助了,如今這個頭我用的實在舒服,還是不跟您換了。”

    “我說你這個頭,過了保質期,應該換老身禪杖上的這顆骷髏頭!”那個老太太一下就瞪大了圓溜溜的眼睛,一杖子就朝我腦袋敲過來。

    我看它這架勢,是非要把我腦袋給敲爛了。

    手心裏的三清甲胄符已經準備好招呼這個死老太婆了,雖然我怕驚動幽都守衛,可是性命攸關,我也顧不得許多了。

    那老太婆拿杖子打我的時候,突然又換了一邊手要掐我脖子。

    它手心裏隱隱的就露出綠色的一角,這一角我覺得眼熟,居然沒有反抗。我脖子被它掐住了的時候,才發現它沒往死裏掐。

    這老東西灰白色的,沒有焦距的眼睛凝視著我,“有點意思。”

    它說有點意思是什麽意思?

    是因為看到它手中的玉佩一樣的東西,沒有反擊它嗎?

    隻覺得手心裏好像被塞了一樣紙質的東西,那老太婆虛抓著我的脖子,低聲嘶啞道,“那位大人在看著,老身自不好當麵與你交好。但是淩翊大人交代的事,老身務必要做完。”

    淩翊!

    我一聽到這個名字,整個人都傻了。

    就好像塑像一樣站在了原地,手裏抓的那張紙有點虛,他沒有親自來找我。而是拜托了這個古裏古怪的老婆婆,來給我傳遞消息。

    他自己人呢?

    為什麽不出來見我呢!!!

    果然,那個老婆婆掌中如同玉佩一般的綠色,是淩翊隨身信物,也就是那一對鳳凰玉佩。自鬼域那時,我就還給他了,如今出現在這婆婆手中。

    它是淩翊的人身份,應該無假。

    可那個老婆婆說的躲在暗處看我們的,是誰?

    是鷙月嗎?

    不會,淩翊根本不怕他。做什麽事情,隻會明目張膽,絕不會這麽藏著掖著提防鷙月。應該會是一個比鷙月更強大的存在,幽都還有這麽一號人物嗎?

    我腦中思緒正在各種淩亂的猜測的時候,那個老太婆,突然就在我耳邊低喝了一聲,“打我一掌,別用佛經!”

    我當然知道不能用佛經,用佛經這丫的就被超度去輪回了。

    三清破邪咒太剛猛,即便不把它打的魂飛魄散,也會打的成重傷。它是淩翊的人,我自不會真的用這麽狠的符咒。

    心念一動,手中的符咒轉換,一掌天雷地火甲胄符就上了身。

    還好我沒有用三清破邪咒,不然這個老太太的命鐵定是沒了。它還真是脆皮,就一個防禦用的甲胄符上身,就跟滾地葫蘆一樣滾出了七八米遠。

    它渾身摔得都是血,還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嘴裏哆哆嗦嗦的喊著,“不買人頭就不買麽,怎的還打鬼呢?好凶的小姑娘,嗚嗚嗚……好疼……”

    我正是看著它的背影,弄得滿腦袋黑線。

    “我們快走吧。”

    剛想看一眼手心裏那張紙頭到底寫什麽,耳後就傳來張靈川的聲音。我回頭一看,這家夥是臉色蒼白的出來,整個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

    他看了一眼,那落荒而逃的老太婆,問我:“那不是幽都賣人頭的斷頭奶奶嗎?它剛擦沒有難為你吧?”

    “沒有,你臉色這麽蒼白從裏麵出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我有些擔心的問他。

    他鬱悶的拉著我往前走,“別提了,倒黴死了,以後可能要下崗了,連死人錢都賺不到了。幽都可能易主了……”

    淩翊的能力我是十分清楚的,幽都千百年來一直都是他掌管。易主這件事,從張靈川口中說出,也隻是用可能兩詞猜測。

    在我看來,可能性還是比較低的。

    但還是忍不住問他:“你不過進去一趟,怎麽就覺得幽都易主了?那些魂魄你都交上去了……”

    “交上去一半以後,才察覺不對,就……跑出來了。”張靈川一臉心有餘悸的說著,他看著陰暗的天空,有些後怕,“以前抓回來的魂魄,都是鷙月大人管的,前幾天我還看到鷙月大人在裏麵呢。現在裏麵連一個守衛都沒有,靈魂倒入懲惡井,居然……會被井下的怪獸吞噬。我當然趕緊跑,葫蘆裏有好多魂魄了,都倒下去,要害死它們了。”

    “吞噬……”我心中一凜,不由的緊張起來,昨天晚上我們千辛萬苦抓來的鬼魂。到了幽都居然不是接受審判,而是被怪獸吃了。

    我話鋒一轉,問道:“鷙月會有什麽危險嗎?”

    “不知道,這些可不是我們能知道的。”張靈川咕噥了一句。

    張靈川是陰陽代理人,在幽都,等級比普通的幽魂可能還要低一級。我知道的很多幽都的事情,他都不一定真的全知道,剛才的問題問他肯定沒用。

    可眼下,我不知道為什麽,開始擔心鷙月的安全了。

    大概是因為他曾經給我的家人帶來了歡笑,所以我在心中對他也有感激之情吧。

    我話鋒一轉,“鷙月管的?他辦案公正嗎?”

    我覺得有些嘲諷,就鷙月那個陰晴不定的個性,很可能大筆一揮,就胡亂改變人家的命運。

    “公正!別看鷙月大人有時候挺陰冷的,其實……他還是挺公正嚴明的,隻是近來瞧著他弄了個活人的皮囊,更容易親近了呢。”張靈川對鷙月的評價,還真是挺高的。

    他都忘了自己是給我帶路的,居然跟在我身後走,“幽都易主,都是我猜的,你是不知道裏麵的情況。

    不過,幽都的這些事,我都不懂。

    一時間,我也沒法問的清,幹脆就閉嘴在前麵帶路。在遇到那個斷頭奶奶之前,我是不認識路的,可自從它塞給我一張紙頭之後,我對幽都的路線都明晰了。

    我的手心裏握著那張紙頭,紙頭好像是一張符籙。

    符籙上有一股熱流在順著符籙上的字符流動,可是隻要細細一感知,這張符錄上頭的符咒是縱橫交錯的,就像是一張地圖一樣。

    好似……

    還是幽都的地圖。

    我們走過的位置,在這張符籙上都會微微的發燙。

    我將這玩意捏在手心裏,已經能感覺到,目標位置在這張符錄上冰涼刺骨。這應該就是淩翊想要交代這個斷頭奶奶,要我去的地方吧。

    一路上,張靈川都有些垂頭喪氣,“看來以後要找別的地方打工了,我聽說淩翊大人接手了鬼域,徹底不管幽都的事兒了。該怎麽辦才好……”

    原來幽都易主大概隻是謠言,這個張靈川居然還以為淩翊接手了鬼域。他就不會再管幽都的事情了,現在恐怕幽都有一些鬼物,也會和張靈川一個想法吧。

    我一直都以為陰陽代理人手裏捧的都是鐵飯碗,沒想到張靈川會說出下崗兩個字,就跟他閑扯淡:“就算易主了,也就是換個主子,你怎麽就下崗了?”

    “你不知道,幽都活人地位很低的。陰陽代理人這個職業,還是淩翊大人創立的,他要是不在了,自然沒我們什麽事兒了。”張靈川越說越是哭喪著臉,可是那張看起來委委屈屈的臉,突然就毫無征兆的冰冷下來。

    他冷厲的看著周圍的情況,周圍已經有很多漂浮的眼球怪了。

    奇怪的是,這些眼球怪堅守自己的崗位,沒有再來盤問我們什麽問題。

    “你怎麽把我帶到這裏來了?你到底……想幹什麽?這裏可是一條到幽都冥泉的路,一路上都有很多守衛把手的。”張靈川這個天然呆啊,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才驚覺過來自己被我帶上了一條不歸路。

    我看著張靈川,突然覺得他很可憐,一直都被我牽連著。

    既然他把我帶到幽都,我就不想拖累他了,就說:“我接下來要幹的事情,可能會搭上性命。你別跟著來了,回去學校吧,明天周天,還能好好玩一天。”

    “我……我倒想回去,我都跟你不是很熟,我也不想搭上性命啊,誰讓我心軟了呢。”張靈川這個天然呆,說話從來也不加修飾。

    隻是說的有些莫名其妙,又是怕死,又是心軟不想走的節奏。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髒,突然就摁住了我的肩膀,一字一頓認真的說,“你知道嗎?我自從遇到你以後,就心軟了兩次,以前……從來都不會這樣。這種感覺很奇妙的!”

    “在你眼裏心軟就是這麽不正常的一件事啊?是人都會心軟,如果因為心軟而搭上性命不值得。”我有些哭笑不得,這事我真沒必要扯上他,“你繼續保持心硬的態度,別管我了。”

    “哎。”他搖頭歎息了一聲,說道:“你不懂,我們張府承自張天師一脈,因受人詛咒,很多代都是絕一切七情六欲。我好不容易心軟一次,當然要跟著心走。“

    張府?

    我震撼了,感覺自己好像又中獎了,繡眼兒給我算的第一卦中,張府的人竟然……

    竟然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麵前了!

    我的內心世界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我甚至激動的想在現在就跟家相認,告訴他我是唐家的後代。

    可是轉念一想,我們兩家之間的聯係隻是在卦象上。

    至於從前兩家是否認識,是否熟悉,我並不清楚。可莫名我就對這個張家的後人,產生了一種信任。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我……實話告訴你吧,我到這裏是為了給我朋友續命的。你跟著心走,也不能跟著我走,這件事和本來就和你沒關係。你為什麽非要扯上自己?”

    在我的腦子裏,進入到這條黃泉路上的時候,已經是沒有任何回頭的想法。也沒想過自己要準時回去學校上課,我心裏想的,隻有殺鬼神,救南宮池墨。

    至於張靈川,他肯陪我來,完全是因為思想單純。

    我不想繼續拖累他,我們兩個認識的時間太短,也隻是萍水相逢。以他的個性,我想他即便不幫我,也不會出賣我,才跟他說了事情。

    “以陰壽續陽壽?”張靈川低聲的歎出來,然後拉著我快步的走著,“你瘋了,你要殺……來給活人續命,你怎麽這麽大膽子?”

    我怎麽這麽大膽子?

    我以前可沒有這麽大的膽子,可是一想到南宮池墨的命犯五弊三缺,還最倒黴的缺命。我就感覺心裏麵有一種堅持,促使著我必須把這件事完成了。

    我走了一段路,發現距離符籙上的位置沒有多遠的距離了,我才停下來,“你快走,這件事情跟你沒關係。”

    一路上有這麽多眼球怪經過,符籙上卻把終點定在這裏的不遠處。

    看來淩翊是早就幫我找好了目標,而這個目標也不是無辜白死在我手下,它在幽都想必是最有應得。

    這個機會,是既能救南宮池墨,又能除掉淩翊心頭大患的機會。

    “我……”張靈川有些猶豫了,卻沒有立刻離開,他看著我,眸光清澈見底,“你隻是一個女生,我怕你有事。”

    “你要是不怕死,就跟著吧。”我勸了這麽久都無果,接下來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勸他。唯今,我自己內心也是很忐忑的,我不是女超人,我在做自己沒什麽把握的事情,也是會害怕。

    會擔心結果沒那麽好。

    但是凡事都因為害怕而不去做,人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前頭是幽都冥泉,陰灰色的泉水在黑色的河床上流動著,發出幽幽的響聲。就在河岸邊,飄著一隻碩大無比的眼球。

    這一塊區域,好像就隻有它在看著。

    我慢慢的一點點的靠近,打開了手中的那張紙頭。紙頭果然是一張符籙,符籙上的朱砂血鮮紅無比,看著似乎還能發出火炎一般的光芒。

    這血液的氣息,我無比的熟悉。

    感覺……

    感覺就像是淩翊的血,我抓著符籙的手突然緊了,淩翊必定是無法抽身來親自來幫助我。才會用了這麽個辦法,在暗中相助我。

    張靈川身上的氣息是那樣的冷,冰冷中還有種破煞的戾氣,他抓住我手中的符籙,說道:“我去,它比較沒有戒心,我父親說過,男人生下來就是為了保護女生的。況且,這個符籙極難開啟……”

    “啊?”我有些蒙圈了,不知道他想幹什麽。

    他說這個……

    好突然!

    突然,我腦子裏就閃過了,在教學樓外麵,有個男生主動幫我提書的畫麵。這個男生,就是喜歡樂於助人的張靈川。

    他當時隻說了一句話,“女生不應該拿那麽重的東西。”

    不知道是何種原因,我竟然是無比的信任他,覺得他真的隻是出於熱心的想要幫我。

    我捏著符籙的手鬆了,他直接就拿著這張符籙過去了,灰色的背影,是那樣的高挑瘦長。

    寬大的衣服,在風中拂動著。

    那張符籙,我也不確定是什麽符籙,隻是憑感覺覺得那上麵有淩翊的血加持過。

    威力上,應該不會特別弱。

    殺這隻鬼神,應當是綽綽有餘了。

    就見張靈川大步流星的就走上前去,拍了一下那個巨大無比的眼球怪的背後,說道:“嘿,兄弟,發呆呢?”

    “誰?”那個眼球怪也很警覺,立刻就轉過身了。

    可是張靈川手裏的符籙已經是貼在這家夥背上,我看見張靈川嘴裏上下觸碰,無聲念得言語,那是道家的金光神咒。

    我肯定是背過,才知道。

    全文有一百三十六個字,就算是華少,也要念個半分鍾吧。

    要是我上去一緊張,肯定是念不全的。

    誰知道張靈川好像是能一心兩用,他笑著說:“是兄弟我啊,張靈川,陰陽代理人。以前還給你燒過煙土和洋妞的,你忘了?”

    “煙土和洋妞?我怎麽不記得有人給我燒過這個?”那個眼球怪也不傻,誰送過它東西它自然之道。

    張靈川騙鬼的把戲,可以點都不天然呆,“抱歉抱歉,我認錯鬼了。大人……你們都長的差不多,我認錯了,抱歉,您別生氣。”

    我想著,都說了這麽多話,張靈川如果在心裏默念,符籙應該是能夠催動了。

    張靈川作勢要走,手上也鬆開了那張符籙,誰知卻被那隻修煉到鬼神級別的眼球怪給叫住了,“等等。”

    張靈川停在原地,目光和視線能看到我的位置,卻是那樣的淡定自若。他回過頭去,語氣一下變得諂媚起來,“什麽事啊大人?”

    “以後記得,給我也燒一份。”那個眼球怪老實不客氣。

    張靈川快速的從背上抽出銅錢劍,動作快如閃電的刺中那眼球怪身上的符籙,笑道:“恩,好啊,大人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這符籙絕對的厲害,在眼球怪身上催動。

    立刻就在它壯碩無比的身上開了無數個如同熔岩地表一般的裂縫,它的整個身體如同被煮熟了烤焦了一樣,散發著惡臭。

    “躲遠點……”我剛一提醒張靈川。

    眼前的眼球怪突然就爆開了,煮熟的滾燙的肉糜爆炸的到處都是,還兜頭澆了這個張靈川一身。

    他可真夠倒黴的,被淋了之後,呆住了片刻。

    然後,機械的抬起胳膊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惡心的說了一句:“哇,好臭啊!!!!”

    我突然就發現,在我麵前曾經溫和儒雅淡然的張靈川,他不僅是個天然呆,他還是個逗比。

    我過去的時候,就發現,他在地上一直翻找著什麽東西。

    見我過來,趕忙抬頭,看我:“你愣著做什麽,快幫我找啊,找到那東西就能幫你朋友續命了。”

    “找什麽東西啊?你至少要告訴我那東西長什麽樣子吧。”我也蹲在那堆爛肉旁邊,把自己的手指頭伸進去,仔細的摸找著。

    “就是一本紅色的小本本,用來記錄進出黃泉魂魄的名字的……”張靈川說的漫不經心的。

    突然就有兩隻白皙如玉箸一般的手指頭出現在我和張靈川麵前,他的手指裏夾著一本紅紅的沾了好多惡心粘液的小本本,語氣有些邪魅的問我:“你們是不是在找這本小本本?”(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