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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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裏遭了竊賊,這給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因為這裏可是高家祖宅,沒有哪個傻逼竊賊,敢在這裏偷盜吧。況且,這裏位置偏僻,幾乎沒什麽人住在這附近,竊賊更是不可能跑到荒郊野外去偷東西。

    我不知道高天風聽說自己家裏遭竊賊了以後,心裏到底會怎麽想。就見他看了一眼周圍那些警察,問道:“有沒有丟這麽貴重的東西?”

    “有啊,之前存放在保險櫃裏的首飾和現金都丟了,家裏現在一團亂。要是高先生知道了,肯定會怪我沒有看好房子的。”高秋霜絕對是演技中的實力派,在那頭一副可憐相的和高天風說話。

    弄高天風還要安慰她,跟她講錢財隻是身外之物。

    他父親大高先生不會因為一次失竊意外,隨便怪罪人的。

    我卻覺得有些奇怪,如果隻是因為家裏失竊,不可來這麽多的警察。而且很多警察好像都是從後花園的方向走過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些警察是為了後花園裏頭那具白骨而來。

    這時候,就聽一個女警花,嚴肅的和高天風打招呼,“您就是高天風高先生嗎?我們是接到您的報案後,道路泥石流清楚幹淨之後,第一時間趕過來,隻是你上午的時候並不在。”

    現在已經是中午了,如果在過個半個小時,估計就是大家吃飯的鍾頭了。

    “抱歉,抱歉,昨天晚上去城區辦點事,這個時候才回來。”高天風也很會做人,和那個漂亮的女警花握了手。

    那個女警花和高天風握完了手之後,就跟著高天風一起去到後花園裏看情況。走到了那片還未種下任何花草的泥地裏,那個女警指了指地上一個凹槽的部位,問道:“請問是在這個地方發現的白骨嗎?”

    我們幾個人,就跟跟班一樣跟上去。

    “是啊,白骨呢?被你們取證收起來了嗎?”高天風臉上已經有了一絲慍色,但是他沒有發作出來。

    他大概也是清楚,辦案的基本流程,就是要將屍骨帶走。這一點上,他即便是高先生孩子,也不能隨意去改變這個規則。

    高秋霜從後麵追上來,氣喘籲籲的說道:“小風,你別錯怪了警察同誌。我剛才想跟您說這事呢,你又和警察同誌聊上了。”

    高天風凝眉不說話,等著高秋霜把事情說完。

    高秋霜頓了頓,才畏懼的看了一眼那個漂亮的女警花,“今天早晨起來給你們做飯的時候,看到好幾個人,在地裏刨東西,我過去叫住他們。誰知道他們背著這個屍骨就逃跑了,我回家一看,家裏都被翻爛了……值錢的東西也沒有了。”

    從這具屍骨腦袋被踩碎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有人想要掩蓋事實的真相。偷走屍體我一點都不意外,這個屍骨隱藏的秘密太多。

    被人直接挖出來抬走,隻是時間早晚的而已。

    如果確信它是卿筱的屍首,當天肯定就會被高天風挖出來,帶進房子裏。就是因為腦袋被踩碎了,我們才沒有直接把這個屍骨帶回去,任由屍體在外麵風吹雨淋的。

    等到雨停了,警方的人要來調查了。

    又把屍骨徹底偷走,切斷我們全部的線索。

    這一步步進行下去,簡直就是步步為營,手段和陰謀都令人咂舌。我相信,我們這幾個人即便有人精通風水,有人精通道術,可是論陰謀詭計,絕比不上這暗中的那個人。

    我在這時候,突然就想到淩翊。

    要是淩翊在這裏,想必會是一眼就看穿整個局,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他能夠出現以下,哪怕隻是稍微提點我一下,告訴我事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也不會在這裏,手裏攥著七零八落的線索,卻毫無頭緒。

    我以為高天風會一下爆發出來,沒想到他隻是冷靜的看著地上原本埋著死人骨頭的凹槽,冷聲問道:“來家裏偷盜,不會連屍骨一起都偷走吧?屍骨很值錢嗎?”

    “小風,我……我就是個粗人,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把屍骨給偷走了。”高秋霜絕對算的上是演技帝,那表情懦弱的小眼神,可和拿槍指著我和張靈川的樣子沒有半分相似。

    這個女人,到底在掩飾著什麽樣的秘密呢?

    我有些霧裏看花感覺,高天風卻有些遏製不住的猩紅的眼睛,“偷錢是假,偷走屍體想掩蓋事情的真相才是真的吧。”

    高天風的十根手指頭,在暗中緊緊握成了拳頭。

    他現在就是表麵上風平浪靜的,可是身上那股幽冷的氣勢已經是釋放出來,我在他身邊都能感覺到高天風就是塊裝了炸藥的冰塊。

    全身透著刺寒,隱忍了恨意不發。

    但是一旦到了某個臨界點,他能一下炸開來,畢竟這件事和他的初戀女朋友卿筱有關係。還好他還不知道卿筱已經被高天湛給那啥了,否則這個炸藥包早他媽炸開了。

    “屍骨沒有了,那這個案子的線索就斷了。如果……如果高先生您願意配合查案子的話,我……我建議是把整個花園都做一次排查。”那個女警花提出這個建議顯然是沒有得到上麵的同意,所以才會這麽小聲的建議高天風。

    高天風看了一眼那個女警花,說道:“你覺得別的地方,也有可能埋著屍骨對嗎?”

    “我……我也隻是猜測。”那個女警花的臉都要埋進胸口了。

    高天風對這一整件事,似乎還有些猶豫不決。

    他一口一口的瞅著煙,眼中都是刺痛的情愫,看著地上那個凹槽的位置,猩紅的眼睛裏都好像要滴出血來了一樣。

    我怕整個園子繼續挖下去,會惹出很多麻煩來,現在變故實在太多了。今天的路上大家還都遇到棺材和鬼打牆了,最恐怖的還是大家都做了一個相似的夢。

    我不清楚大家的夢裏是不是和我一樣,都有什麽鬼的五通神。

    但是,我們這些人都被盯上了,那是絕對無疑的。

    更何況,我們的身邊,還潛伏著臥底,隨時都有可能危及到我們的生命。

    尤其是這個高秋霜,她已經在我們麵前露出馬腳來了。

    以後狐狸尾巴露出來的次數會越來越多,如果園子裏還有其他白骨挖出來,這個女人萬一狗急跳牆了怎麽辦?

    我現在就覺得,最穩妥的辦法,就是先去看高家祖墳,看看祖墳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所謂破金煞氣,又是個什麽鳥局。

    等到線索一點點剝離開來,再去對高家的園子下手,嚐試揭露整個真相,才是比較穩妥的一步棋。

    我想到了這些,幹脆就把口袋裏收集的那一小塊骨骼碎片遞給女警花:“無根無據的做這樣的排查,你們上麵的領導也不會同意的。高先生跟不會輕易答應這樣無理的請求。”

    “這是什麽啊?”女警花把那片骨骼拿到手裏以後,才驚叫一聲,差點就失手給扔掉了,“好涼的東西。”

    “當時女屍的頭骨被人踩爛了之後,我就心生警覺之意,害怕它在你們來之前就會被毀屍滅跡,我留了一小塊頭骨在身上。你們不妨拿去先化驗,等到你拿到上麵的批文了,再對這個花園動手開挖,也就名正言順了。”我沒說不讓警方的人立刻到園子裏開挖,調查整件事情。

    我隻是為了拖延時間,讓她拿了骨骼去化驗。

    順便再去上麵要批文,批文這種東西,是一層又一層的往下麵蓋章。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是根本批不下來的。

    這樣倒是可以拖延很長一段時間,也……

    也暫時能穩住這個高秋霜。

    畢竟我隻有親眼看到高秋霜燒日記,手上持槍的經曆。並沒有說,親眼看到高秋霜犯罪,或者實行陰謀的過程。

    如果太早打草驚蛇,我怕這整件事情的真相會石沉大海。

    那個小警花拿到了骨骼證據,其實還是有些不甘心。她臉上剛流露出有點想不依不饒的架勢,就被高天風冷颼颼的點漆烏眸給瞪回去了。

    接下來警方的人,隻是在後花園屍骨被盜走的地方拍了照片。

    又去房子裏搜查取證了被盜竊的證據,最後一大幫子人,就這麽離去了。畢竟高家根基很厚,沒人敢隨便得罪他們。

    送走了警方的人,高天風在原地一下就變成暴怒的戰神了。

    他一腳就揣上了附近的一座石磨台,把台子上的東西全都踹下去了。拳頭更是憤怒的砸在了石頭上,血液順著傷口的位置,就染紅了石頭的表麵。

    他難受的捂著胸口,眼中滑下淚來,“卿筱!為什麽呢?為什麽有人連你的屍骨都不放過,想要連屍骨都帶裏我身邊嗎?早知道,我就無時不刻,把你帶在身邊了。”

    看著就叫人覺著心疼,可這時候誰敢打擾他啊。

    畢竟,他都說了,要把白骨帶在身邊這樣瘋話。

    那白骨早就朽爛的連條肉絲都沒有了,卿筱的靈魂也離開了上麵,他守在身邊又沒有什麽用。

    現在別人偷走,也大概隻是那個人,想掩蓋一部分事實的真相。

    “呀,高先生,你可算回來了。我們還正愁找不到你呢。”突然,耳邊就傳來了一個淳樸的聲音。

    就見到從外麵的公路上,赤腳走來好幾個樸實的農民。

    那個白道兒趕緊上去把這些人攔住了,低聲說道:“你們找高先生什麽事呢?他現在情緒不好,可能……不能見你們。”

    “怎麽不能見呢?高先生,山頭掉下來棺材在我們村兒附近。瞧著像是高家的,有好幾口呢,這留在村裏不吉利,還等真高先生去認領呢。”那個皮膚黝黑的漢子急了,連忙說道。

    我聽過認屍的,就沒有聽說是讓人去認棺材的。

    這一場大雨還真是有意思,一下掉下來那麽多口棺材,弄的整件事情都不那麽像一場巧合了。但是棺材既然從高家的墳山上掉下來了,那作為子孫後人的高天風,無論如何都是要去看上一眼的。

    “你們沒有搞錯吧?不過是下了好幾天雨,就能衝下這麽多口棺材,是多少口來著?恩?”白道兒宿醉了一整宿,到現在眼睛裏還有血絲。

    他這麽和人說話,倒是把人給嚇了一跳。

    更有幾分威脅的意味在裏麵,好似這群村民過來,就是來訛錢的。其實,白道兒的做法並不奇怪。

    高家祖墳上總共才幾口棺材啊,埋的地方還都不同。

    這要想全都衝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就連我也覺得,這些村民恐怕有為了發財,而誇大內容的嫌疑。

    一個年紀比較輕的村民退後一步,有些膽怯的說道:“三、四口吧……”

    “我……我們也是好心,這幾口棺材要是沒人認領,是要拿去城區火葬場處理掉的。”其中一個比較年長的村民補充道。

    “就是!我們一想可能是高先生家的,怕壞了高先生家的事,才來這邊通知高先生的。”另一個一起跟來的也在一邊幫腔……

    那三個村民,是一你言我一語,看樣子好像都很尊敬高家一樣。

    好似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高家著想。

    這萬一村民說的都是真的,那高家祖墳可真是多災多難了。

    不僅是白道兒,我們也是有些目瞪口呆,隻能去看高天風的反應。

    高天風剛才還在用拳頭砸石頭,弄的石磨上鮮血橫流的,眼下卻一反常態的冷靜下來,“好,我下午就過去看看,我過去之前還要麻煩各位了。”

    高天風還是比較圓滑世故的,從口袋裏拿出了帕子把拳頭上的血擦掉。才從錢包裏拿了兩千塊錢,給了那個為首的村民。

    “不……不這個我們不敢要。”那個村民還想要推脫,可是眼睛裏已經是冒出精光來了。

    錢誰不想要啊,隻是不好意思收而已。

    高天風也是比較了解任性的基本特征,不由分說的塞到他們的口袋裏,“拿著吧,多虧了你們,否則我又要被我父親罵了。一會兒到了地方,可能還需要麻煩你們。”

    高天風實在太聰明了,要是村裏真的有高家祖墳裏衝出來的棺材。

    恐怕還需要人力過來,幫忙著把棺材抬了,再送回去埋了。這時候,剛好就能雇傭這村子裏的青壯年。

    不管怎樣,是有求於別人的。

    “高先生太客氣了,我們什麽都沒,也沒文化,就是有一身力氣。如果沒什麽事,我們就先回去了。”那幾個村民打著赤腳,又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回公路上,背影漸漸的就離開了我們的視線。

    中午飯,我們是在市區打包了東西回來自己熱著吃。

    反正我和白道兒兩個人,對於高秋霜做飯怎麽也不放心,才攛掇著大家從外麵打包吃的帶回來。

    吃過了中飯,我用紗布給高天風的手背做了包紮,我們這一行人才步行去的高家的那座墳山。

    說實話,距離真的有點遠,要走兩個多小時。

    要不是雨水淹沒了很多低窪地帶,還可以開車到附近,現在隻能是走路過去。遇到水窪要麽就是繞開,要麽就是淌水過去。

    到山腳下的村莊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鍾了。

    村口有個農村婦女在打毛線,周圍還有很多的雞鴨鵝在散步。

    她看到我們之中的高天風,好像還會認得,急忙站起來熱情的朝我們走過來,“您就是高先生吧?我在這裏等你好久啦。”

    “辛苦了。”高天風早就準備好二百塊錢的紅包遞過去。

    那女的拿到了紅包,心情穩妥的變得奇好無比,領著我們向前走去,“您是來看棺材的吧?我這就帶您去看……”

    她把我們帶到一個廢棄的磚頭廠裏麵,廠裏潮濕異常,空曠無人。

    隻有四口不同形狀的棺材立在裏麵,其中一口棺材遠遠的一看,居然是海柳木做的。說是從山上摔下來,卻一點磕碰的情況都沒有。

    表麵上紋路似是海紋一般,柔和之中還能折射著天光。

    海柳木何其珍貴,現在即便是財大氣粗,也造不出這樣的海柳木棺材。

    大概也隻有古代,才能夠一下弄到這麽多的海柳木。

    其他幾口棺材有的被摔爛一部分,可是總體看上去都十分完好。無一例外的都是用上等的陰木打製,朽爛的痕跡並不嚴重,反倒是上頭雕刻的東西似乎還能若隱若現的看到一些。

    這些棺材,可沒有一口像是高家的棺材的,細細看去都像是從古墓裏挖出來的一樣。

    高天風站在磚頭廠門前看了半天,表情也有些凝重。

    那個農村婦女還跟在他身旁,搓了搓手問道:“怎麽樣?有沒有您家的棺材?我讓村裏的男人一起,來幫您送回去。這些棺材,也並非都是從高家墳山上掉下來的,還有旁邊幾座山上滑下來的。隻是抬回來的時候,我們弄混了,才希望您來認領一下。”

    原來這幾口棺材裏,並非都是從高家墳山上掉下來的,還有幾口還可能是別人家的祖宗。這要是認錯了祖宗,那可就真的是不肖子孫了。

    認棺材,又不是認人。

    棺材平時都埋在土裏,高天風即便是高家的子孫,也未必知道墳頭裏的棺材長的啥樣。高天風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也不知道這些棺材是不是我們高家的,棺材上沒什麽記號,即便打開看,裏頭估計也都是枯骨。”

    “那該怎麽辦?”那個女人有些束手無策,十分茫然看著高天風。

    看這個女人的樣子,是很怕還棺材留在村子裏。

    又怕拿去火葬場火化,會得罪高家的人,弄得是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

    高天風說道:“這樣,我上山一趟去看看。如果高家在山上的祖墳的確又被衝壞的痕跡,我再打電話和我父親商討如何認棺,怎麽樣?”

    “這樣最好,唉,這個東西在我們村子有兩三天了。可不能一直放在這裏……這是磚廠,也不是義莊,您說是不是。”那女人衝高天風笑了一下。

    高天風臉臭的就跟糞坑差不多,她似乎也發現自己笑得不是時候,連忙收了笑容。

    人家祖墳可能都被衝了,心情當然不好,這時候小真的是在傷口上撒鹽。

    這一趟上去,隻是確認墳墓是否完好,並非是去看風水。

    高天風就讓白道兒跟自己一起上山,先看看到底是哪一處的祖墳受損。如果確定,有某座的墳墓裏,棺材板子被衝出去了,再決定要不要在村裏認棺。

    我是有身孕的人,自然是能不用走山上的泥濘小道,就不走。張靈川是在下麵陪我的,還有就是看住白道兒的那倆貪玩的徒弟。

    我站在那高山的山腳下,抬頭往上看,都能判斷好他們祖墳下葬的習俗。

    高家祖墳雖然在山上,據說是埋了曆代高家先祖,這山上是絕不會出現外姓人的墳地的。否則,對整個高家氣運來說,就是一種傷害。

    雖然說表麵上看不出什麽,可子孫跟著諸事不順是肯定的。

    最終一點,也是十分重要,現在舉頭便能看到山上各個墳地的分布。它們所葬的位置各有不同,並不是每一個墓穴都在泥石流的口上,會輕易被帶下去。

    看了一會兒山上的情況,我就低下頭來看手機上的電子書。

    張靈川卻坐在我旁邊的廢棄磚頭上,跟我聊起了五通神的事情,“蘇芒,你聽說過五通神嗎?”

    “我就昨晚夢裏的時候,有個紙人和我提過。其他的,我可真的是對五通神一竅不通。”我所知道的大部分閱曆,全都是老爺子告訴我的。

    我自己沒有走南闖北的經曆,很多東西又不是書本上能學來的,對於五通神,我自然是一竅都不通。

    張靈川漂亮的手指頭,在都是灰色粉末的地上,亂寫亂畫的,“五通神乃是邪神之一,專行邪惡之事。我也在夢裏聽到過這個名字,所以才想問問你的。我總覺得那口棺材就是故意要在我們麵前跌落,我們似乎是……被五通神纏上了。”

    被纏上了?

    “被纏上了會怎樣?”我問他。

    他的臉不知道為何紅了,說道:“五通神是名副其實的邪神。被它附身,也可能會行不義之事吧,我以前也沒被纏過,也不知道很清楚……不過也許那些掉下來的棺材,都和五通神有關呢。”

    他舉一反三的思維,我很喜歡。

    因為我也是這麽想的,夢裏從山上掉下來的棺材和五通神有關,那其他也從山上掉下來的棺材,也許也跟這個什麽五通神有關係吧。

    我直起身來,圍著這三口棺材走了一圈,問道:“這些棺材,你用金瞳看過嗎?”

    “沒有,我……不敢看。”張靈川似乎還因為早上被棺材震懾回去的事情,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我就是覺得,磚頭廠裏擺放這幾口的棺材都不對勁兒。

    這裏是比較多土葬,但是不應一場雨,就掉這麽多棺材下來吧。就跟那棺材板子不是埋在泥裏的,而是全放在山上批發的一樣。

    就等著被雨水衝刷下來,給人們造成恐慌。

    我隻怕這幾口棺材,也跟五通神有關。

    張靈川說他不敢看,那我也沒有強求他,隻是坐在磚塊上,盯著那幾口棺材看。

    心頭總是有些不安,不知道為什麽,居然是有些害怕棺材裏的東西,會突然衝破棺材蓋兒,衝出來咬人。

    揉了揉太陽穴,覺得自己腦洞開的太大,真是多想了。

    這時候,就聽一聲“咣當”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似是一個金屬盆子在耳邊砸在了地上吧。

    我都不知道什麽情況,看過去的時候,就見到白道兒的倆徒弟蹲在棺材旁邊研究著什麽。他們也真是大膽,小手在滿是黃泥的棺材板上亂摸。

    就連我看著棺材板周圍縈繞的陰氣,都不敢靠的太近。

    這東西接觸多了,難免會降低氣運。

    我可不是南宮池墨,隨手就能畫出兩張能奏效的轉運符,這種帶著晦氣的東西,我還是有多遠離多遠吧。

    那個白道兒的其中一個徒弟說道:“你看這麵鏡子好奇怪,怎麽鑲在棺材上呢?你聽說過鏡子可以鑲在棺材上嗎?”

    “讓我看看,說不定是什麽寶貝呢。那老傻逼給我們工錢那麽少,要有了這麵明器,我們可都是有錢人了。”另一個徒弟就跟著回答道。

    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麽,隻覺得這倆熊孩子不過是貪心棺材上鑲嵌著的裝飾品。雖然從別人家棺材板子上扣下來寶貝,準備私吞並不是光彩的事情。

    可這倆又不是我徒弟,我自然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等到時候高天風從山上下來,知道自己老祖宗的玩意,被這倆熊孩子弄下來,自然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不好!”

    張靈川聽到這聲金屬落地的聲音之後,一個箭步的就過去,撥開那倆熊孩子蹲在地上的身影,去看地上的那個東西。

    那東西我站在旁邊也看了個仔細,是個鏡麵扣在地上的。

    此銅鏡外表極為的特殊,看著精致絕倫。

    外麵一圈為雲紋雕飾,往中間幾圈,全都是太陽邊緣一樣的三角形紋路。正中間是一隻碩大的乳釘,太陽紋路附近中型乳釘八顆,以環形排列。

    圓心附近,配有小乳釘十二枚。

    中型乳釘與小乳釘之間,配有飛天乾達婆像,窈窕多姿,如夢似幻。

    張靈川看到這銅鏡的模樣之後,整個人就跟被雷劈中了一樣,大聲喊道:“這是鎮屍鏡,你們從哪兒弄下來的,快貼回去。”

    可他喊這話有些遲了,那口海柳木打製的棺材突然就在強烈的震顫搖晃著。棺材底部不斷地敲打著磚廠的地麵,發出“咚咚咚”的響聲。

    棺材蓋的位置,更是發出了用力敲打的聲音。

    好似有什麽東西在裏麵,隨時都要破棺而出一樣!

    外頭鉛雲壓下來,已經是傍晚了,高天風和白道還沒回來。磚廠這裏是個被廢棄的地方,連個路燈都沒有。

    隻覺得周圍一片昏暗,我即便身體裏有北鬥玄魚,也看不清楚周圍的一切。

    “哈哈哈哈……”那隻震顫的厲害的棺材裏更是發出了一陣又一陣粗重的笑聲,就跟植物大戰僵屍裏麵,僵屍吃了腦子以後,發出的癲狂的笑聲是一模一樣。

    我幾乎就能夠在心裏麵肯定,這個棺材裏裝的,就是那個該死的讓我三更死,我活不到五更的五通神大人。

    它今天是要出來,把我們大家都吃了嗎?

    這兩個闖禍精,這次是想害死我們啊……

    連棺材板上的鎮屍鏡,都被他們兩個給扣下來玩了。現在棺材裏麵封存的東西肯定是生出了屍變了,我額頭上立刻就布滿了汗液。

    心頭也是哇涼哇涼的,裏麵會不會住著一個五通神?

    而五通神又是什麽東西,如果棺材壓不住它,讓它給跑出來了,我們這些人能不能戰勝這種傳說中邪神呢?

    畢竟五通神已經不是鬼了,而是一方神仙。

    那倆小的一見到這個陣勢,也是嚇得麵如土色,其中一個急忙去撿起麵上的鏡子。另外一個去摩挲的尋找剛才鏡子掉下來的凹槽,“找到了,在這裏,快摁進來。”

    “你讓開,我摁進去。”拿著鏡子的那個熊孩子,直接就把鏡子麵抬起來一晃。

    鏡麵似乎是在晃動的過程中,照到了另外一個熊孩子,他不知道在鏡麵上看到了什麽。目光對著鏡子忽然就變得冰冷,他的五官頃刻之間就變得猙獰起來。

    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瑞士軍刀,就朝那個往凹槽裏放鏡子熊孩子插去。那一刀真是紮了個透心涼,直接是進入那藍毛的胸膛之中。

    藍毛手上一鬆,那麵鏡子又重新落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

    小型的瑞士軍刀,並不是很大的那種刀。

    紮在人胸口,一般不回一刀致命。

    “啊……”藍毛嚎叫了一聲,捂著傷口就連滾帶爬的往後逃跑,驚慌失措之下,破口大罵,“你有病啊,殺我幹什麽。你滾遠點,不然老子也對你不客氣了。”

    血液從刀刃上流出來,那紫毛根本不因為上了自己兄弟而感到愧疚,反倒是敏捷的撿起地上的銅鏡,哈哈笑:“我五通神大人又回來了。”

    “五通神你媽,我看你是被棺材裏的那玩意給附身了吧。差點就把老子捅死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藍毛雖然年紀小,可真不是省油的燈啊。

    他也從自己的口袋裏,找出了同款的瑞士軍刀。

    兩小屁孩,居然就在磚頭堆裏扭打起來了。

    兩個人打架打的是塵土飛揚,這裏到了傍晚,已經非常昏暗了。加上他們在地上打架鬥毆,卷起來的灰塵,弄得眼前更是迷蒙一片看不清了。

    可那口棺材,還是動靜越鬧越大。

    最後從普通的震顫,變成了劇烈的搖晃,甚至在地上翻滾了兩圈。企圖讓棺材身和牆上撞到一起,讓裏麵的東西破棺而出。

    這可是廢舊的磚廠,牆壁被撞到以後,立刻起了個裂縫。

    老天爺作證,周圍真的就跟地震了的感覺一樣,好似整個房子都在搖晃。

    “快,快把他們兩個敲昏,順便把鏡子,搶回來。那鏡子不對,被鏡子照到,可能會被附身,你小心點……”我隻是一個懷了孕的弱質女流,論起打架,我連炮灰都不配當。

    雖然是心急如焚,可是卻沒法上前參與。

    他們兩個手裏頭可都有刀呢,兩個人打架就跟兩條狗一樣,又踢又咬的,打的可凶了。

    我都要急瘋了,隻能仰仗張靈川這個男生了。

    張靈川好像除了當陰陽代理人的時候比較暴力一點,平時的時候就是一個從沒打過架的好學生。

    聽我這麽一說,才從發愣當中警覺過來。

    “好的,我去,蘇芒你別……別怕!有我保護你呢!你站遠點。”

    他手裏拿了一塊磚頭,衝將上去,沒頭沒腦的就往那個胸口被紮了一刀藍毛腦袋上招呼。這個藍毛可真夠倒黴的,胸口才被人紮的透心涼,腦袋上又被人招呼了一下。

    這下算是徹底歇菜,直接栽倒在地。

    張靈川手裏頭拿著那塊板磚,就跟校園裏那種亂收保護費的小霸王一樣。準備對著那個紫毛的腦袋也來了一下,結果那紫毛是被五通神附身的東西,奸詐狡猾詭計多端。

    就見他眼中閃過一絲詭異之色,抬起手中的鏡子,冷不防就照了張靈川的臉。

    那紫毛拿鏡子照了張靈川,自己渾身就開始不斷哆嗦,哆嗦的頻率是越變越快。最後就跟抽羊角風一一樣整個人都抽抽了。

    抽了大半天之後,我看他離歇菜也差不多了,嘴裏流著白沫倒在地上。

    這下我是看著清楚,紫毛倒下之後,從他的眉心之中飄出了一縷灰色的煙霧。那灰色的煙霧輪廓就跟山羊一樣,大臉蒼白無比,笑得無比猙獰詭異。

    我看到那五通神飛去的方向,心頭一凜,大喊道:“張靈川,小心被附身!”

    一切都已經晚了,從張靈川那雙清冽的眼中,居然出現了一絲冰冷而又狡詐的笑意。我在那一刻全身上下都毛了,下意識的就想從磚廠裏逃出去。

    張靈川被五通神附身了,鏡子就在他手裏,也許下一個被附身的人就是我。

    “救命……誰來救救我……”我剛剛才喊出求救的聲音,嘴就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捂住,他的另一隻手猛然就將我身上穿的寬送毛衣扯下來。

    我的領口很寬,是那種一字領。

    現在衣服直接就被拉倒了手臂的位置,整個肩膀都暴露在空氣中。

    我心頭發愣,雙腳都在蹬踏著,救命……

    誰來救我!

    可是張靈川的力氣在此時此刻變得無比的大,他就像一隻狂亂的野獸一般,將我撲倒在地。

    非常強硬的將我的上衣扯碎,我隻剩下最後一件小內。

    我雙手抱著胸,他居高臨下的望著我,雙眼都是通紅如血的,“嚐嚐懷著陰胎的女人的滋味,早就想吃你了……唐家把你保護的那麽好,本大人……吼吼。”

    他強行的覆在我身上,手指頭插進我的發絲中,頭埋下來狂亂的吻我的唇。

    在那一刻,我心頭炸開了。

    立刻屏息凝神,在心頭默念著佛經。

    可是沒有任何效果,它五通神在張靈川體內,根本不受佛經的限製。

    救命……

    淚水在眼中婆娑,我根本沒有抵抗的力量,他瘋狂的奸笑著,用力撕扯著我身上的牛仔褲。

    誰來殺了我!

    我……

    我寧可死,也不想被這個怪物、邪神侮辱。

    突然,我的手裏麵被人塞進了一把冰涼的金屬,我努力握住以後,才發現是一把瑞士軍刀。

    就見到張靈川艱難的撐起自己的一隻手臂,將我的手腕握起,讓瑞士軍刀的刀尖對著他的喉嚨口,“殺了我,我說過……被五通神附身,會……會行不義之舉。不要留我性命,寧死……也不想……啊啊啊啊……”

    他在痛苦中尖叫著,雙眼也是被淚水迷茫住了猩紅的雙眼。

    一滴冰涼的液體,順著他的眼角,滴落在我的臉上。

    “你幹什麽,張靈川,我是在實現你的願望。你不是早就想得到這個女人,你喜歡,可她心裏沒有你。我在幫你。不要……不要殺……”張靈川的臉又在一瞬間變成了野獸一樣的猙獰,他沉悶卻很好聽的聲音變成了五通神那把難聽而又粗重的嗓音。

    五通神在人的身體裏的時候,那個人身上會變得滿身都是詭異的邪氣。

    黑色的青筋會如同茶葉蛋身上的紋路一樣,布滿一個人身上全身的肌膚。同時被附身的人,會失去意識,變得殘酷殺戮嗜血。

    甚至那方麵的*,也會變得無比的強烈。

    我抓著瑞士軍刀的手腕在不斷顫抖,淚水如同泉湧一般的奔湧而出。心口更是像塞了一塊冰冷的冰塊一樣,讓人感受到窒息的冰冷。

    五通神和張靈川爭奪著同一個身體,正一邊痛苦的嘶吼,一邊抱著腦袋。他的眼中帶著殺戮血腥的紅色,手指甲也變得無比的長。

    尖叫嘶吼的時候,還企圖進一步侵犯我。

    可我卻沒有勇氣將刀尖刺入張靈川的喉嚨裏,失聲大喊出來:“張靈川,我求你回來吧。我……我真的下不了手……求求你回來,救我!”

    那一瞬間,他那雙殺戮的眼睛突然就變得如同月光下的清流一般的溫和。他單手撐在地麵上,盡量和我的身體保持距離。

    另一隻手將我握著瑞士軍刀的那隻手的手腕握的更緊了,“胡說,我從……未從未對蘇芒有過任何非分之想,你別忘了。我!是張府後人,絕七情六欲之人。”

    “不要……不要。”我發現我的力氣根本就沒有張靈川大,他強迫握著瑞士軍刀把他給殺了。

    刀尖已經紮入了他柔軟的肌膚中,血流從張口肆意流下。

    我的心也涼透了,拚命搖著頭,“靈川,我不想你死,不要死……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的。”

    “蘇芒……我……請你相信我,不要聽……五通神亂說。我、我從來都沒有過,那樣的想法,相信我……求你了。”他尖銳的刀鋒劃破了他的喉嚨,血液從他的嘴裏也在不斷不受控製的往外湧。

    然後,兜頭全到了我的臉上。

    他那樣苦苦的哀求我,求我相信他。

    我當然相信張靈川,五通神說的話,又怎麽能相信呢。

    我的手使勁的在張靈川鐵鉗一樣的手中掙紮,我這樣被他控製著,是能夠感覺到刀鋒正在殘酷的切斷他喉嚨內部的身體組織。

    氣管、食道、經絡、皮膚血管……

    “我信你,我相信你。你絕七情六欲,心思並不同普通人一樣駁雜不純。五通神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求你……求你不要在傷害自己了。”我手臂上的肌肉抽筋了,卻還被他控製的動彈不得。

    “張靈川,你是不是有病!你這是在自殺!”五通神在尖叫著,越是尖叫張靈川口裏和傷口的血就更是奔湧的厲害。

    最後,他的雙眼變得沒有任何的神采。

    手指頭也變得冰冷無力,讓我有辦法可以掙脫他的束縛。

    他就這麽倒在地上,身體還沒有完全死透,在冰冷的夜色中輕輕的顫抖著,可我知道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他也活不了來了。

    那口不斷震動的棺材,五通神的謾罵聲在裏麵變得陰冷,而又殘暴:“好疼啊,張靈川,別讓我出來。出來我定會讓你最心愛的人……備受侮辱,痛苦不堪。”

    那口棺材裏頭的五通神似乎被傷了元氣,在裏頭不斷的暴走。

    棺材在整個磚廠裏頭,如同一輛碰碰車一樣橫衝直撞的,想要將沉重的海柳木撞裂開。好在海柳木質量比水泥都要堅固,從那麽高的山上掉下來都沒有損傷。

    經過這些混亂的碰撞,也隻是棺材板上的釘子有些快要脫出來。

    它一直這麽撞下來,肯定是能出來的,但是隻要中途被人製服住,那必然是沒有機會再興風作浪的。

    可我這時候已經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心像是被重物無數次撞擊一樣的疼痛,我的手茫然無措的去擦張靈川唇邊的血液。

    他吐血來的血,就跟不要錢一樣,瞬間就將我的雙手也染紅了。

    自己的唇顫抖個不停,我的心寒了,變得脆弱異常,“五通神,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你了。為什麽要害我唐家,為什麽要殺靈川?”

    我覺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變得眼前一片的黑暗。

    緊緊摟著張靈川逐漸變涼的身軀,牙齒咬住下嘴唇,將哭泣的聲音全都悶進了喉嚨裏。我沒有了當年的記憶,所以隻是一心要調查唐家失蹤的原因,可心裏從未有過恨意。

    可此時此刻,我心頭的恨意在翻湧。

    恨不得掀開棺材,就把裏麵的五通神撕成碎片。

    “蘇芒,別怕……他沒有機會,剛才他就鬥不贏我……我……必不會讓他得逞。不管他在棺材裏,怎麽在掙紮,都是垂死的掙紮。”張靈川氣管是被生生的割斷的,卻還強行的用那種漏了風一樣的聲音說話。

    我鬆開他,凝眸看著張靈川奄奄一息的樣子,“別說話了,別說話了!我怕你死……我真的……”

    他冷冷的看著那口棺材,把那麵鎮屍鏡摟在懷裏,鏡麵對著自己的胸口,“去吧,把……鏡子歸位,你也是見識過幽都的……我……我會進輪回,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的雙眼忽然間磕上了,白皙幹淨的臉上那般的清秀,臉龐上斑駁的血跡,恰似剛剛睜開的桃花,灼灼其華。

    我的手裏緊緊的握住了那麵鏡子,在這個世界上,僅僅隻會捉鬼之術,根本就不夠的。如果,我們今天哪怕有一個人,擁有劉大能那樣的伸手,結局就不會那樣了。

    我撿起了那麵鏡子,將它的鏡麵朝下,慢慢的走近那口橫衝直撞的棺材。

    它似乎很驚恐,很害怕我在一步步靠近,“滾開,聽見沒有,離我遠一點……”

    “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淨,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我一點點靠近那口柳木棺材,手中的天雷地火甲胄符朝那口棺材直接打上去。

    它就好似凍住了一樣,停在了原地。

    棺材依舊在震動搖晃著,卻沒法在房間裏四處的移動撞擊。

    這是我第一次用甲胄符,還念了一段淨心神咒加持。

    金光淡淡的覆蓋在那口海柳木打製的棺材之上,我伸手摸住冰冷的棺材蓋上,“五通神,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鬼。但此刻,我蘇芒發誓,必將你和你幕策劃一切陰謀的存在,挫骨揚灰。”

    語氣冷的我自己都聽不出,是我自己的聲音。

    我相信五通神這種邪神一定不是真正幕後策劃一切的存在,它那種附身在人身上的把戲想想就丟人。

    一定……

    一定還有更厲害的角色,我沒有發現。

    我將鏡子往棺材上的凹槽一摁,那凹槽好似就是專門為那麵鏡子量身打造的一樣。鏡子一進入凹槽之內,就好似被什麽東西勾住了一樣,牢牢的嵌在上麵。

    突然間,那口海柳木的棺材就變得安靜了,也不在晃動。

    我站在那口棺材前麵,突然就變成了一座雕像一樣的存在,整個人都變得茫然無措了。我變得十分害怕麵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張靈川死了。

    他張府一門被滅,還有人給他收屍入殮嗎?

    如果沒親人為他入殮屍身,他的棺材是送去江城,還是張府的故地下葬?

    他有沒有熟悉的親朋好友需要通知的……

    這些冰冷而又讓人害怕的問題在我腦子裏晃過,我害怕的蹲在原地。隻覺得夜的黑暗與沉靜,將我完全的包裹,我好似失去了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

    整個人都變得茫然無措,我伸手將毛衣的領口拉好。

    有些驚恐膽怯的蹲在腳下的磚頭上,整個人蜷縮著,我的額頭都快能接觸到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寶寶在肚子裏沉睡著,還不知道他的靈川哥哥已經不在了。

    悲愴的感覺沒有那般的撕心裂肺一般的強烈,反倒如同海潮一樣,不斷的拍打著我的喉嚨。好似要將我一點點的窒息,一絲絲的殺死。

    無名指的位置,不知為何有些冰冷。

    可我沒心思卻看,隻覺得有種心口千瘡百孔的感覺,嘴裏不自覺的喃喃的而語,“我……我不希望靈川死,他能不能不要死。”

    人有時候就是這麽脆弱,明知道無可挽回了,卻還是無法麵對現實。

    身後突然有一雙冰冷的手將我小心翼翼的環住了,那聲音妖媚而又陰冷,“寶貝,想老公了嗎?”

    是……

    是鷙月,他在這時候出現又是為什麽呢?

    五通神再殺我們的時候,他又在哪裏呢……

    “你……你來幹什麽。”我呼吸有些急促。

    “我也不想來這裏啊,可金凰戒指戒指認主這樣的大事,我怎麽能不來看看。我……也是被這股氣息吸引過來,不然你以為我願意進這髒兮兮的地方,弄髒我的衣服嗎?”鷙月的聲音依舊是那般的魅惑,語氣中透露著些許的桀驁之意。

    金凰戒指認主?

    我拿出那隻帶了翡翠戒指的手,它正在散發著白光。

    白光變成了一點點的散點,縈繞著我飛舞旋轉,最後如同成群結隊的螢火衝一般飛向張靈川。

    白色的散點似是精靈,將張靈川的傷口包裹著。

    “它們在救他?”我掙開了鷙月的懷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能抬頭去看鷙月的眼睛,想從那雙妖魅無雙的眼睛裏看到真相和答案。

    鷙月伸手摸了摸下巴,“恩?淩翊原來是這個用意,我這個哥哥心思真是越來越沉了……太難猜了,該死的腹黑男。”

    “他是什麽用意,他人呢?”我很想見到淩翊,他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都沒有出現。

    他……

    他此刻到底在哪裏呢?

    鷙月突然風騷的笑了,“寶貝,他不要你了,所以隻有我來找你。你就跟了我吧……”

    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鷙月了,他的嘴裏什麽時候正經說過實話了,居然還問他淩翊在哪兒。

    鷙月不抓住機會,往淩翊身上抹黑就不是他了。

    問他淩翊的下落,就是自己心裏給自己心裏添堵。

    我看著張靈川脖子上的傷口,在白光之下一點點的居然在愈合。雖然不知道金凰戒指認主到底是什麽意思,但隻要張靈川能活著就比什麽都重要。

    金凰戒指真的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它能夠駕馭幽都大部分的鬼魂。眼下還能變幻為無數白色的光點,讓死者身上的傷勢愈合。

    也許……

    也許還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他在鬼域,你在幽都。他要不要我,你又知道了?”我有些揶揄的潑鷙月冷水,那些白色的光點在張靈川身上逗留片刻之後,又重新在我的無名指之上聚合成戒指的輪廓。

    那東西冰涼無比,上麵自帶的陰氣巨大。

    似乎是在戒指之間輕輕的流動著,我嚐試感知上麵陰氣流動的方向,卻察覺到自己整個靈魂好像都陷入了浩渺的宇宙當中。

    讓我不由心驚肉跳,趕緊放棄感知戒指的念頭,戒指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無名指上。

    說什麽認主不認主,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麽駕馭這枚戒指。

    它突然出現為張靈川療傷,我自己都感覺很意外,更不知道以後遇到同樣的事情,改如何召喚使用它的這種能力。

    鷙月冰涼的手指托住我的側臉,柔媚的目光有些陰沉的看著我,“誰跟你講他在鬼域的?他現在就在幽都,我會亂說?你剛才如此危險,他都不來救你,可不是不要你了?”

    聽到鷙月說的話,我心中一動,淩翊居然到了幽都。

    是……

    是幽都之內有什麽變故嗎?

    除此之外,我可想不到其他任何理由。也許五通神這件事,背後就是幽都的裏的存在唆使的。

    我感覺自己越發和真相接近了,可真相到底是什麽呢?

    我依舊是不得而知,真想立刻就回想起過去的一切,將眼前所有的謎團全都解開。包括高天風的初戀女友,到底是怎麽死的。

    這些東西看似毫無關係,其中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重重疊加一環套一環。

    “鷙月大人又不肯說實話,每次都要老身出麵。”耳邊傳來一聲十分年邁的聲音,就見到一個身子佝僂的老太太,騎著一隻白兔就從外麵進來。

    那老太太一頭白色的頭發梳成一個整齊的發髻,身上穿著黑色小襖,手中是一杆骷髏頭的權杖。

    它腳很小,三寸金蓮。

    腳上的那雙鞋子,卻是深紅色緞麵的繡花鞋。

    脖子上一如既往的掛著紅繩子,紅繩上高低錯落的栓了好幾個腦袋。這些腦袋無一例外都是睜著眼睛的,眼睛還不安分的在眼窩裏頭轉圈圈。

    是斷頭奶奶。

    “奶奶,你怎麽來了,一向不過問幽都的事情。”鷙月還是很尊敬斷頭奶奶的,傲慢邪異的語氣變得溫順許多。

    斷頭奶奶白了他一眼,說道:“我要是不來,難不成還要讓你小子在這裏造謠生事?老板娘,老板在幽都遇到點麻煩。那女人難纏的很,大家夥都很頭疼,運城這些是也是她弄出來的……”

    “這女人是誰?”我下意識問道。

    斷頭奶奶似乎很生氣,氣哼哼的說道:“這就要問鷙月了。”

    “問鷙月?”我有些茫然的看著鷙月,這個女人難道和鷙月還是親戚關係,難不成是鷙月的親媽?

    我腦洞大開之下,竟然是胡思亂想起來。

    “要不是他當年聽了這女人的蠱惑。來傷害老板,老板當年何至於被活人的一把大火燒死,這個該死的死小子,還有臉在這裏調戲您。”斷頭奶奶的臉上帶著慍色,顯得十分的不高興。

    拿著手裏的權杖,就在鷙月的腦袋上來了一下。

    “你……你這個死老太婆,你敢打我。”鷙月的臉色一下變得猙獰,臉上的傷疤更是變得醜陋不堪。

    看著斷頭奶奶渾濁而又犀利的目光,鷙月竟然是一反常態的聽話了,話鋒一轉有些委屈的說:“奶奶,我喊你奶奶。你又喊蘇芒老板娘,這不是,害了我生生就比蘇芒第一輩?”

    “你輩分本來就比她低,她是你嫂子,快叫嫂子。”斷頭奶奶看著一點也不像是實力強悍的鬼物,可是教訓起鷙月來,鷙月連個屁都不敢放。

    要知道他在淩翊麵前,還會掙紮一下。

    在這個老奶奶麵前,就真的跟人的孫子一樣,可聽話了,“嫂子,好……”

    “以後還敢調戲嫂子不?”斷頭奶奶非常的搞笑,拿著手裏的權杖狠狠的打了一下鷙月的腦袋,又問道。

    鷙月臉上陰鷙之色越來越重,身上也全是煞氣,卻是紅著眼睛非常不甘心的說道:“我……再也不調戲了。”

    “這就乖了。”斷頭奶奶一副十分滿意的樣子,它臉上露出十分慈祥的笑意。

    誰知道鷙月在嘴裏又咕噥了一句,“她是我合法老婆,我對她怎麽樣……也都不算是調戲吧?”

    斷頭奶奶有些子耳背,好似沒有聽到鷙月這句話,挑了挑眉說道:“走吧,和我一起回幽都。”

    斷頭奶奶摸了摸自己屁股下麵的白兔,溫和的說道:“大白,回幽都。”

    那白兔還真是聽話,長的有人肩膀那麽高,看起來肥肥大大的。卻是老老實實的掉頭,向外麵走去。

    “等等……斷頭奶奶,您……您還沒說清楚呢。他……他在幽都怎麽樣了……”我追上去幾步,那斷頭奶奶騎著白兔,居然是飛到了天上去了。

    它聽我這話,突然間一回頭,嘴角是詭異的笑意,“怎麽樣?老板單槍匹馬去和那個女人爭一樣東西,全都是為了你。老身也不知道他會如何,也許……會死吧……那樣以後,我就沒有老板了。”

    “太好了,那樣以後,就沒人管我了。”鷙月跟在這個斷頭奶奶身邊,顯得很高興。

    “蠢貨。”斷頭奶奶似乎很生氣的樣子,權杖在鷙月的腦袋上打了一下,絲毫就不給他留麵子,“他死了,你就沒大哥了。幽都隨便一個破鬼都敢欺淩你,你到時候別找老身哭!”

    鷙月原本就是那種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家夥,他妖嬈如同尤物,更不容許任何人冒犯他。可這個斷頭奶奶三番五次用權杖上的骷髏頭砸他的腦袋,可他卻半點怨言也沒有。

    我的心卻變得十分害怕,他在幽都行凶險之事。

    我卻一點都不知道,我想去幫他,卻連五通神都對付不了,差點讓張靈川把性命枉送在這上麵。

    在黑暗的夜色中,我微微倒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斷頭奶奶說他做的事情也許會危及到性命,我心頭就莫名緊張起來,手心裏也出了汗。那個幽都裏的神秘女人到底是誰,為什麽能對淩翊產生生與死的威脅。

    淩翊又在和她爭奪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居然不顧性命?

    這些問題我想不通,也根本想不明白。

    我隻是普通的陰陽先生,對付惡鬼還好,可是對幽都裏麵的事情真的就是一竅不通。夜風吹得我有些冷,我在想高天風和白道兒兩個人為什麽還不下來。

    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在這裏了,慌亂中我摸了摸口袋,口袋裏沒有手機。這裏頭又黑又暗的,倆小屁孩又分別都受了重傷,必須送去急救,包紮傷口。

    漆黑中,我的手在冰冷的地上摩挲著。

    突然就摸上了一片溫暖的胸膛,有一隻手的手掌心摁住了我冰涼的手,“蘇芒,在找什麽?”

    “醒了,靈川,你醒了,我在找手機。”我不知道為什麽感覺到張靈川蘇醒過來,整個心都定下來了,才低聲說道,“那……那兩個熊孩子受傷了,我想先打電話給高天風,看看他什麽時候下來。再去找村民,先……先安頓好這兩個孩子。”

    “這裏這麽黑,手機遺落了不好找,先用我的吧。”張靈川似乎從地上坐了起來,將自己的手機先遞給我。

    我握住了手機,趕忙先給白道兒打電話。

    可是打過去居然沒人接,都這麽晚了,他們在幹什麽?

    為什麽不接電話?

    我有些緊張了,又給高天風打電話,高天風也沒接這個電話。

    我一下就覺得心急如焚,渾身冰涼,他們在山上麵不會出了什麽事吧?那個白道兒雖然道術很一般,可他身邊有一隻小嬰靈保護,應該……

    應該是可以自保的。

    “蘇芒,我們先出去找個地方,給他們包紮,然後再慢慢等高先生吧。”張靈川先抱起了那個腦袋上被磚頭砸了一下,胸口還中了一刀,傷的比較重的藍毛。

    然後,帶著我去村裏找了一戶人家落腳。

    他放下藍毛在那戶人家的椅子上,讓我借點酒精之類的東西,先給那個藍毛做包紮和傷口處理。

    他出去把另外一個孩子,也抱回來。

    “你就是高先生請來看墳的先生吧?我說這年頭,都沒見過個女先生,剛才一起進來的那個英俊的男生,是你男人吧?”那家人在收了錢以後,答應讓我們借宿,對我們的態度也很熱情。

    我搖了搖頭,“他不是我男人,他也是高先生請的陰陽先生。對了,你們看見高先生從山上下來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