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03 遮陽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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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澤”水清雲出聲“姐姐相信你不是壞人,隻是,你也看到了,姐姐不想你這麽跟著,你還是離開吧”

    “是,打擾姐姐了”少年的一雙眼充滿霧氣,看上去委屈至極。

    他似乎極聽水清雲的話,水清雲的話一出,他便轉了個身,不再看水清雲,朝著集市上而去。

    “真是個怪人”紅花看得目瞪口呆。

    這麽好說話,重要的是,他為什麽這麽聽姑娘的話。

    “姑娘,瞧著他的樣子,像是一陣風都要倒下去,不會是命不久矣了吧”不是她誇大其詞,是這個少年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看著少年遠去,水清雲眼裏滑過一絲水波。

    “讓羅掌櫃找個人看著他”

    “嗯”紅花點頭。

    心裏暗想,是得找個人看住,萬一這人死在她們店裏或是別的地方,總歸是不太好。

    “再過幾天就是鬼節了吧”水清雲向前走,愣不丁的問出這麽一句。

    “姑娘,是的”紅花被問得莫名其秒。

    鬼節不鬼節的跟她們有什麽關係,姑娘也沒有要祭祀之人,問這個幹什麽?

    七月半,又稱鬼節。

    傳說中,這一天是鬼可以在陰間活動的日子。

    所以,在這一天,人們大都會小心行事,謹慎出門,以免碰上什麽不該碰到的東西。

    水清雲之所以想起這個,是突然覺得,七月不宜動土。

    所以,她那個房屋規劃的計劃估計得延後一月。

    改到八月來實行比較好。

    快到院子的時候,看著院子門口多了兩個黑衣人。

    紅花看到這兩人的時候,嘴巴大的能裝下一個雞蛋。

    水清雲淡淡的看了那兩人一眼,問向紅花“他的人?”

    “是主子近身的兩大侍衛”紅花吐了吐舌頭,看來那天晚上的動靜,讓主子覺得姑娘在此不安全,所以又派了兩個過來。

    紅花對著兩人擠眼,意思是他們是木頭人不成,看見姑娘也不知道說句話。

    “鐵裏”

    “鐵原”

    水清雲聞言倒是笑了。

    君遠航是打鐵的不成,養出來的屬下姓鐵不說,渾身還冷的如鐵一般。

    “那你們就在這守著吧”水清雲腳步輕盈的走了進去。

    陳氏和齊嬤嬤坐在院子裏的桌子邊,看見水清雲回來似乎鬆了一口氣。

    “雲兒,你回來了,娘想問問,門邊的那兩個黑衣人是怎麽回事,看著好嚇人”一身黑不說,臉上還一點表情都沒有,可不是有點嚇人。

    “沒事,不過是有人派來給我們守門的,院子裏多了兩個護衛,我們院子也能安全些不是”水清雲在陳氏一邊上坐下。

    齊嬤嬤趕緊為她倒上一杯茶。

    水清雲端起來喝了個精光。

    還是覺得不解渴,對著齊嬤嬤道“嬤嬤,還有綠豆湯沒,加了冰的那種”

    現在這個時候喝茶喝水都不管用,唯有喝冰才能止住她的渴。

    “有,有呢,老奴這就為小姐端去”

    綠豆湯自然放在廚房裏麵。

    裏麵加了冰進去,喝一口清清爽爽。

    “雲兒,女孩子家家的還是少喝冰為秒,身子要緊”陳氏看著水清雲一咕嚕便把綠豆湯喝了個精光,小心的囑咐著。

    女孩子身體嬌貴,冰這種東西哪能隨便吃。

    如她,在容州雖然底子已經大好,像冰這種東西也不敢吃,就怕吃下去之後身體會有什麽不適。

    “娘,沒事”水清雲心滿意足的靠在陳氏的身上,懶洋洋的樣子把陳氏逗樂了。

    雲兒有多久沒有她麵前逞現她女兒態的一麵了,此時她依賴她的樣子,讓她又想起了她的小時候。

    伸出雙手摸著水清雲的腦袋。

    雲兒真是長大了,這樣,雲兒算是不怪她了吧。

    “天氣這麽熱,還是少出去吧,娘瞧著你最近都黑了不少”陳氏看著水清雲的小臉,突然發現了什麽一般。

    “真的?”水清雲一下跳了起來,摸摸自己的臉蛋,看向紅花“真的曬黑了?”

    “姑娘,你天天行走在太陽底下,不黑才乖”紅花吐了吐舌頭。

    姑娘再怎麽黑,有她和月影黑嗎,她倆簡直快要曬成了黑炭,就差和黑石一般。

    “嗬嗬”水清雲輕笑起來“怕什麽,黑就黑點,再怎麽黑,也曬不成門口那兩人的顏色”

    紅花突然笑不出來。

    心裏同情起門的的鐵裏和鐵原。

    你們的臉這是有多黑。

    “小姐,往後中午你還是不要出去了,反正現在也沒什麽重要的事,這麽毒的太陽,稍微一曬,皮膚都曬的通紅”齊嬤嬤心疼自家小姐成天東奔西走,趕緊附和。

    水清雲暗思也是這麽一個道理,看來晚上有必要好好的修複一下自己的皮膚。

    “如不然以後出去的時候,帶個麵紗”陳氏皺眉道,讓雲兒在家待著怎麽待得住,如是真要出去的話,帶個麵紗總能擋住一些陽光,不讓太陽把皮膚曬傷。

    “家裏不是有傘,以後出去的時候,我打把傘出去就是”麵紗那東西她可用不慣,多礙手礙腳。

    突然想到,之前下鄉的時候,覺得農村那種草帽挺好用的,她還見過人家自編草帽,編的是又快又好看。

    心思一動,對啊,她幹嘛不動手編一個。

    雖說記不太全步驟,總歸可以試試。

    “齊伯,咱家院子裏還有高梁杆子不?”

    “有的,小姐”齊伯聞聲從馬廄房跑了出來。

    他抱了不少新鮮的高梁杆回來喂家裏僅剩的一匹馬。

    “抱一捆出來”

    “雲兒,好端端的,你要那玩意幹什麽?”陳氏暗想,莫非高梁杆也能吃不成。

    齊伯抱了一把新鮮的高梁杆出來。

    水清雲蹲下,尋找不粗不細的枝幹為她所用“編個帽子試試,或許可以遮陽”

    陳氏愕然,雲兒這又是要整那一出。

    “小姐,你想要什麽樣的,要不我也來一起幫忙”紅花聞言,知道姑娘定是又想到了什麽,蹲下身一起尋找。

    “就折這樣大小的,小了的不行,大了的更不行”水清雲拿了一根給紅花做示範用。

    齊嬤嬤看了眼地上,又看了眼陳氏。

    “老奴還是和兒媳婦去做飯吧”

    “去吧,去吧,別說你整不明白,我也整不明白”陳氏揮了揮手,低頭瞅著兩人在地上趴拉著。

    水清雲終於在自己手藝不精的情況下,織出了第一個草帽。

    編的雖說有點帽子的模樣,總歸手藝不精,看起來粗粗糙糙的,一點美感都沒有。

    水清雲自己看到嫌棄的不行,這個樣子明顯就是個鍋蓋,那像個帽子,為了好看些,她又編了好幾個出來。

    最後一個總算是讓她滿意些。

    翻來覆去的看了一回,又讓紅花把房裏的那條粉色的絲錦拿出來。

    在草帽的邊上縫了幾條花邊,瞧著有些秀氣的樣子,水清雲才高興的放下了針線。

    “姑娘,還真挺好看的,我能試試不?”看著帽子的造型,紅花的心有些癢癢。

    姑娘編的帽子不咋地,可是配上這樣一條花邊,生出了不少美感。

    “試吧,試吧,喜歡的話,給你們也編一個”水清雲大方的很。

    紅花喜滋滋的要頭上套,手一輕,才發現帽子被月影奪了去,正被月影頂在頭上。

    “果真是美極了”水清雲一拍手“這個帽子就給你了,下午我們再編幾個”

    “還別說,還真挺好看的”陳氏瞅了月影一會,隻見月影露出一小側臉,其它的都擋在帽子之下,而且帽子上邊還有花邊,咋看上去,月影可是變秀氣了不少。

    “謝謝姑娘”月影笑嘻嘻的應下。

    “姑娘,你早該編這個東西出來,你看把我和月影曬的”紅花不滿帽子被月影搶走,嘟著嘴道。

    “現在編也不遲,還能少了你的”水清雲拿起桌子上的東西,又著手開始編了起來。

    有了先前的經驗,這回編的不僅好看了許多,速度也是快了不少,又給帽子邊縫了幾條花邊,這才放手。

    “不錯,不錯”陳氏笑嗬嗬的看著紅花與月影頭上的帽子,不止是在誇帽子漂亮,還是在誇她女兒的手藝不錯。

    “真是好看呢”徐芳芳端了一盤菜過來,瞧著兩人頭上的帽子,煞是羨慕道。

    “你要是喜歡,讓雲兒也給你編一個”陳氏笑著應了一句。

    反正一個也是編,兩個也是編,就是多編幾個的事。

    “好啊,那芳芳就先謝過小姐了”徐芳芳一聽陳氏的話,麵露喜色的朝著水清雲道。

    吃過午飯,又讓齊伯抱了梱高梁杆過來,水清雲便又忙開了。

    她給自己的帽子上縫著紫色花邊。

    這個樣子像什麽呢。

    對,就像前世的遮陽帽。

    幹脆它們也叫遮陽帽得了。

    高梁杆子編的帽子,再加上絲錦花邊,怎麽看怎麽不倫不類。

    不管它了,遮陽要緊。

    能起到遮陽作用即可,美觀第二。

    “姑娘,你這帽子是從江州買的吧,真好看”水清雲走在田地裏,不少農婦看見她們三人的帽子,都得停下來評頭論足一番。

    每被問及,水清雲隻是笑笑,並不答話。

    “姐姐,我也想要一個這樣的帽子,你能幫我買一個嗎?”一個小女孩扯住水清雲的衣裳,眼睛卻是緊緊盯著水清雲頭上的帽子。

    “召娣,不可這麽沒禮貌”劉氏忙上前,牽住女兒的手。

    “娘,姐姐的帽子真的很好看,召娣想替娘買一個”召娣鬆開水清雲的衣裳,低下頭小聲道。

    “姑娘,不好意思”劉氏聽到女兒的話,有些難為情的望著水清雲,誰知道召娣會講出這樣的話,讓她這個做娘感動女兒懂事的同時,又難為情。

    “無事”蹲下身摸了摸召娣的腦袋“這是姐姐自己編的,召娣想學嗎?”

    “嗯”召娣點了點頭。

    “姑娘,這~”劉氏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是些小玩意,她若是願意學便讓她學吧”水清雲站起身。

    “娘,姐姐願意教我了,等我學會之後,一定編一個和姐姐一樣漂亮的給娘”召娣雙眼眯起來,笑起來還有兩個小小的酒窩,長大後也會是個小美人。

    “好,好”劉氏笑的合不攏嘴。

    “都道女兒是娘親的小棉襖,今日一見,果真是呢”紅花也頗為喜歡這個小姑娘,小小年紀就知道替別人著想,這樣的姑娘可不多見。

    召娣被說的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傻傻的笑著。

    召娣年齡不大,卻生得一雙巧手,水清雲教了幾遍,編出來的東西,竟比她編的還好看。

    水清雲心裏是即有成就感,又有落差感。

    看來自己的雙手確實不如人家小姑娘的手巧。

    “召娣啊,以你這手藝,可以編幾個上集市上賣賣,說不定還能賣到個好價錢呢”紅花也頗為感慨,看著那麽小的人兒,學起來東西竟是那樣快,而且還編的那樣好,思索著要不要叫召娣再給自已編一個。

    “真的嗎?”召娣抬起頭,一雙手卻是沒有空著,手指飛快的編著。

    “召娣這手藝可以”水清雲也點了點頭“召娣你就多編幾個,過兩天開集的時候,你拿到集市上去試試”

    反正她也沒那個功夫,召娣手巧編得好看,讓她編了去賣,也挺好的。

    “那我一定多編些”召娣高興的應著,隨即又發愁了起來“不過,沒有花邊的沒那麽好看,姐姐還有沒有剩餘的布料,給召娣一些,召娣賣了錢之後,再把錢給姐姐”召娣想了想,有些羞澀道。

    “你這個鬼靈精”水清雲用手指點了點召娣的腦袋“姐姐還剩下些絲錦,召娣都拿去用吧”

    “嗯”

    “姑娘,上次那個少年,好似病得越發嚴重,已經有兩天沒出客棧的門來麵館吃麵了”把召娣送回去,紅花回來的時候對著水清雲的耳朵悄悄道。

    “讓客棧的小二敲開門進去看看,是怎麽回事?”水清雲蹙眉。

    “唉,他一個人孤憐憐的在這也挺可憐的”想起那個少年,那弱不禁風的模樣,化作無聲的歎息。

    阿澤感覺隻剩下一口氣在身體裏遊蕩。

    他感覺他的靈魂已經走了,不知道已經走去了那裏,肚子裏空蕩蕩的厲害,他想起來吃點東西,使了半天的勁也隻能抬起個腦袋,如同身體裏的力氣會部被人剝離,隻剩下一具軀殼及腦海裏殘存的意識躺在床上。

    他盯著客棧上的方。

    一塊塊結實的木梁牢牢的固在上方。

    他很想知道他是誰,可是腦海裏除了與養父養母在一起的記憶,再也尋不出別的痕跡。

    走的時候,養母說“我們已把你養大成人,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至於你以後怎麽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到底是誰,為什麽為得這樣的怪病。

    他的親生父母又是誰,為什麽一生下來就把他拋棄。

    腦海裏點點滴滴的意識,讓他的腦袋更加痛疼異常。

    他突然想起那天見到的那個女子。

    清冷的身姿,清亮的雙眼,初見她,她竟然給他一種類似親情的感覺,就如同他對養父母那樣的感情。

    他馬上就要死了,如果可以,他真想見見那個女子,隻怕一眼就好,嗬~

    “客官,客官,你在裏麵嗎?”門外響起了一個有禮的小二聲“客官,我是客棧的店小二,給你送一壺熱水進來,你在裏麵嗎?”

    阿澤動了動雙唇,想開口,出口的聲音竟比蚊子的聲音還小“進來吧”

    聲音太小,小的如同一縷空氣從他的嘴裏飄出。

    店小二叩了叩門,又喚了幾聲,見裏麵還是沒人答應,便道“客官,你若是不應的話,我就開門了,我就送壺開水就走”

    接著門吱的一聲推了開來。

    門外的小二提著一壺開水望裏張了張,而後便把開水放在桌子上,準備離去。

    扭頭一看,看見阿澤氣息遊離躺在床上,本來泛黃的臉上,此時白的不像話,雙唇幹燥,如同一個即將離世的病人。

    小二一看有些慌神,上前喚了幾句,阿澤動了動手指,終究沒答應出來。

    “掌櫃的,掌櫃的”小二幾乎躲門而出。

    “什麽事這麽火急火燎的”沈梅看著急急忙忙人二樓出來的小二,臉上有些不悅。

    自從容州變為一個幫派,幫裏主事的變多,她在幫裏的地位也小了很多,地位小了,管的事自然就少,這家客棧幫裏也有份,剛好她今天有空,便來客棧轉轉,一進來便見小二見鬼似的從客人房裏出來,可不是有些不悅。

    “沈主事,二樓的客人病的太重,隻怕命不久矣”小二感覺自己的雙腿都在打顫,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病人,如同一個鬼魂一般,好可怕。

    “上去看看”沈梅看著小二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不管如何,一定不能讓客人死在客棧。

    “小二,讓你去樓上看看那個客人的情況,你看了沒有”掌櫃的原先張家幫的二當家李大力,看見沈梅也在這,喚了句“沈主事”

    “掌櫃的,二樓的客人,病的快要死了”小二哭喪著臉。

    “什麽?”李掌櫃的聞言臉色拉了下來“我與沈主事的過去看看,你去告訴水姑娘身邊的紅花,把你看到的情況告訴她即可”

    “是”小二可不像再去見那個病人,一溜煙走了。

    “怎麽,這個客人與那人認識”沈梅叫不出水清雲的名頭,李掌櫃也聽出了沈梅話裏的意思“認識不認識我也不知道,隻是早上紅花姑娘過來讓我們盯著這個人”看了看樓上“上去看看”

    小二出來的時候,慌張的沒有把門關上,兩人徑直朝裏走去。

    阿澤聽到有人進來,但他渾身動不了,隻是睜著一雙眼看著上方。

    沈梅與李掌櫃的看見床上的人兒時,不由怔了一下。

    床上的少年瘦的隻剩下個骨架子,臉上,唇上都泛白色,一雙眼睛也如同死魚眼一般死死的瞪著。

    沈梅在少年的鼻間試了試“還有鼻息”

    李掌櫃的鬆了一口氣,還有一口氣就意味沒死,隻要沒死就好。

    “他這是得了什麽病,什麽會成了這個樣子”李掌櫃的臉長得渾圓,說話間也帶著些斯文,看上去很有親和力,這也是水清雲請他來做掌櫃的原因。

    “誰知道,我又不是大夫”沈梅可不關心這個少年身患何病。

    “不過,看他的這個樣子著實是可憐”李掌櫃的歎了口氣“隻是小小年紀,又身患重病,不在家好好待著,怎麽就來了這裏?”

    沈梅心思一動,或許是想起自己的遭遇,沈梅不由朝床上的少年多看了兩眼。

    這個樣子,多麽想多年前的自己,病的隻剩下最後一口氣,若不是主子救了自己,她現在或許也是一縷幽魂。

    “讓袁深過來給他瞧瞧,或許還有救”沈梅說完這一句便轉身離開了。

    她不能待在這裏,她待在這裏越久,她便越能想起的她的血海深仇,越是想,越是恨,她怕她等下看見水清雲會忍不住殺了她。

    “我也是這麽想的”畢竟是一條人命,就算是病死在他們的客棧,傳出去也太好聽。

    沈梅離開沒多久,紅花便領著水清雲上來了。

    “水姑娘”

    “他怎麽樣了”水清雲望著床上隻剩下進的氣無出的氣的少年,心裏麵就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抽縮。

    “已經派人去叫袁大夫,袁大夫估計一會就過來”李掌櫃的哪知道他怎麽樣了,隻有等袁深過來才知道,他到底是死還是能活。

    水清雲靠在床邊坐下,用她的手撫上少年的雙手。

    他的雙手極冷,如同他的身體裏麵放著寒冰一般。

    “你還能說話嗎?”水清雲輕輕的問了一句,話語裏的關心連她自己都沒能發現。

    少年想張嘴,心裏在掙紮,到最後還是化作無聲。

    “袁大夫,你快看看床上的這個少年”袁深背著個藥箱一進來,便被李掌櫃的拉到了床前。

    水清雲看見是袁深,點了點頭,站起身,示意他上前。

    袁深坐下來,先是查了查了少年的眼皮,接著便是手上腳上的皮膚,最後才停下來為他把脈。

    他的眉皺的幾乎能夾死一隻蒼蠅,臉上的神色也是罕見的沉重。

    水清雲瞅著他的樣子,心底一沉,這是沒救了?

    良久,袁深才放下搭脈的手,重重的歎了口氣。

    “袁大夫,他得是什麽病?”紅花首先問了出來,那天見他臉上至少還有點人氣,此刻見卻如同死人一般蒼白,他的病當真有那麽重。

    “他這個看起來不像是病,倒像是中毒的症狀,這種毒已侵入他的五髒六腑”他的脈象極怪,似中毒又不似中毒,他不能確定是不是。

    “毒,什麽毒這麽厲害,可有辦法解去?”

    “我現下也不能確定是什麽毒,所以也沒法配解藥,不過看他的毒像是世間罕見的奇毒,隻怕我也配不上”他的醫術不是世間罕有,這種世間罕有的毒也不是他能解的。

    “這麽說,他隻能在這等死了?”紅花望著阿澤,可憐道。

    “他這個樣子還能活多久?”水清雲低低的問道,她的心裏感覺特別的難受,這種感覺讓她很壓抑。

    “也是明天的事,也許後天的事?”袁深實在是不想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

    醫者以救人為本,救活一個是他們的本分,看著病人在他們眼前死去,他們心裏也是非常的難受。

    “好可憐”紅花噓噓。

    “有沒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他多活幾天?”水清雲心裏想救這個少年,她現在也沒有辦法,隻能先把他的一口氣保存下來再想辦法。

    “我手上有一種還神丹,可以續他幾天性命,不過用處也是不大”袁深轉身從箱子裏麵拿出一個小瓷瓶,從裏麵倒也兩顆紅色的藥物,橇開少年的嘴巴,把藥丸喂了進去。

    “嗯”水清雲點頭“回頭對紅花道”去叫齊伯把馬車駕過來,讓他住到我們院子裏去“

    紅花一驚,姑娘這是準備救這個少年?

    “姑娘,袁大夫都沒有辦法,讓他住院子裏會不會……“紅花話還沒說完,接受著水清雲不容拒絕的目光,乖乖的出去了。

    “水姑娘,恕袁某無能為力,不過,大晉朝有一位能解百毒的的名醫,世人喚他“無常手”,意思是這人下毒厲害,解毒也厲害,如是姑娘能找到這個人這個少年或許有救,不過無常手居無定所,尋常人難於見到,隻怕少年等不到那個時候“袁深好心的提醒道。

    “好,我知道了”水清雲點頭。

    院子裏突然多出來一個病人,讓原本祥和的院子裏,突然多了一絲沉重。

    “雲兒……”陳氏欲言又止。

    不是她想阻止水清雲救人,是這個少年明顯已經無藥可救,雲兒又何必多此一舉。

    隨即又歎了口氣。

    雲兒現在做事向來有自己的主張,她又怎麽會聽自己的。

    她想救這個少年,畢然有她想救的理由,便隨她吧。

    她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已經太過依賴雲兒。

    “給你們主子去個信,讓他過來一趟,就說我有事找他“從阿澤房裏出來,水清雲對著紅花與月影兩人說道。

    這是水清雲第一次主動找君遠航。

    君遠航接到信,心裏很是得意,心想這個女人終於舍得主動找自己了,當即便放下手裏的事務飛了過去。

    等他過來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她嘴裏的有事,就是眼前的這人少年。

    心裏很是不爽。

    她第一次主動找他,不為別的,隻為一個陌生的男人。

    當即對著床上的少年沒有好臉色。

    “我又不是大夫,你找我來做什麽?”君遠航在床邊的不遠處坐下,臉色不太好。

    說難聽點,這個世間值得他費心費力去救的人,隻怕隻有眼前這個女人,其它人的死活與他何幹。

    “你有沒有無常手的消息?”水清雲直入主題。

    他的時間已經不過,找不到無常手,他就隻能等死。

    “無常手”君遠航不屑一顧“看他的樣子,隻怕是神仙來了也是無力乏天”

    “廢話那麽多做什麽,你隻須告訴我你能不能找到”水清雲的聲音變得冷咧起來。

    君遠航到底有多少勢力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此刻,她卻相信他有辦法找到這個人。

    見她的語氣突然變得不一樣,君遠航不由眯起眼打量起這個少年,暗思,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麽人,值得她如此費盡心思。

    “我試試吧,也不能保證能找到“君遠航最終選擇了妥協。

    他不是為床上的這個病秧子,純碎是為了水清雲。

    不管這個少年是誰,也不管她為什麽想救,他也隻是救她所救。

    “那就多謝“水清雲難得的對君遠航吐了這幾個字。

    “如果要謝,你是不是應該來點實際行動“君遠航又恢複其邪邪的模樣,臉上的笑容笑的也極盡暖昧“比起口頭的,我更喜歡你用實際行動來表達”

    “滾“水清雲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這人就是臉皮厚。

    “真傷心,你就不留我在這裏用個飯再走“君遠航溫柔的看了眼水清雲,幾天沒見,他甚是想念。

    這個女人怎麽一點都不想他呢。

    好鬱悶。

    “時間寶貴,你還是趕緊走,你若是找到無常手,事後你想吃什麽,我便做什麽?”水清雲說著就去推君遠航的身體。

    君遠航雙眼含笑,有些享受。

    雖說這個女人為了另一個男人跟他妥協至此,不過這感覺也是還不錯。

    而且她話裏的意思,不僅讓他有些懸崖勒馬,他想說,我最想吃的就是你。

    “好”君遠航側身在水清雲的唇上輕輕點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

    水清雲如觸電般立在原地。

    雙手不自覺的撫上雙唇,那裏的點點的熱意還在,不僅是又羞又惱又無奈。

    轉過頭看向床邊,不由拍了拍胸脯,這人也真是的,在一個外人麵前都敢占她便宜。

    她緩緩走向床邊。

    她不是大夫,這種奇毒她自然是束手無策。

    到底是什麽毒那麽厲害,讓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久病入體之人。

    “雲兒,這都兩天了,還是沒有辦法,不然就把他送到江州或是別的地方去瞧瞧,或許還能救他一命“陳氏在一旁出主意道。

    不是她愛操心,隻是雲兒也不是大夫,天天守著這麽一個人也不是辦法。

    你看,幾天下來,雲兒人都憔悴了。

    “小姐,要我說,這人或許丟了魂魄,若不然,給他招招魂,或許他就醒過來了“齊嬤嬤也在一旁出主意道。

    不怪她這樣認為,實在是那個少年看著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對,招魂,我怎麽沒想到“陳氏一聽齊嬤嬤的話,舉雙手讚成”看他的樣子就像是個沒有靈魂的孩子,不過現在是七月,這魂怕是不好招,萬一魂沒招回來,招回來髒東西可如何是好?“說著陳氏又發起愁來。

    “可不是”齊嬤嬤一聽也是這個理。

    過幾天就是鬼節,萬一真把什麽髒東西招了回來,那不是得不償失。

    “嬤嬤,他那是中了毒,不是丟了魂“看著主仆兩人越說越起勁,水清雲不得不打斷。

    “中毒啊,那真是沒辦法了“陳氏可惜的歎了口氣“挺可憐的一個孩子,誰會下這樣厲害的毒”

    “老奴突然想起一件事”

    “有什麽事就說,神神叨叨的幹什麽”

    “夫人,還記不記得,早年將軍說過在戰場上發生的一件怪事,將軍在回來的路上,碰到了一對身中奇毒的夫婦,當時那對夫婦也隻剩下出的氣沒有進的氣,身上的症狀也似乎也和這個少年一般,這個少年的毒會不會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說完齊嬤嬤還看了陳氏一眼。

    陳氏一驚。

    身體有些坐不住。

    這不是水溶跟她們說的,是有一次她和水溶出門,在路上碰見的。

    齊嬤嬤不說,她完全記不起來。

    齊嬤嬤一說,她腦子裏似乎還殘留著那兩人的樣子。

    的確如這個少年一般。

    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的望著水清雲,看見水清雲安好的樣子,她的心又突然鬆了下來,盡量用平靜的聲音道“我也想起來了,他好像是說過這麽一件事,不過那對夫婦與這個少年會是什麽關係,怎麽會中了一樣的毒”

    “誰知道呢”齊嬤嬤歎了口氣。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水清雲聞言隨意的問了問。

    “好像是二十年前了吧”陳氏盡量回憶著“看這少年的樣子,頂多也就十五六的樣子,怎麽也不可能是那對夫婦的孩子,隻怕是巧合,或是和那對夫婦有一樣的仇家”

    “說到底是個可憐的人”陳氏說到最後又加了一句。

    二十年前。

    水清雲的睫毛顫了顫。

    “那對夫婦死了沒有?”

    “肯定是死了,我們……”陳氏一頓“你爹說的時候還噓噓了好一陣”

    死了,水清雲默念,還是在二十年前死的,那肯定與這個少年沒什麽關係?

    集市上今天熱鬧的很。

    召娣編了不少遮陽帽到集市上去賣。

    有些縫了花邊,有些沒有。

    年輕些的婦人偏愛有花邊的多一些,年老一些的偏愛沒有花邊的多一些。

    她們長了年紀,總覺得帶有花邊的帽子花裏胡哨了些。

    不到一會,召娣的帽子就被搶購一空,樂得召娣一雙小眼眯成一條線。

    嚐到了甜頭的召娣,心裏樂開了花。

    她高興的是,她也能掙銀子了,雖然不多,卻也能補貼家用。

    等她們家條件再好些,或許她娘又能給她添個小弟弟了。

    召娣收起自己的小錢袋子高高興興的往回走,回到家看到劉氏靜靜的坐在床前暗然流淚。

    小心的走到劉氏的跟前,拿起帕子為劉氏擦了擦眼淚“娘,爹還不回來嗎?”

    張氏的相公與劉氏的相公,原先兩人同在青州城做活,張氏的相公也就是麵館的羅掌櫃,早早便從青州城回來容州。

    隻有劉氏的相公羅二水,一直托信讓他回來,他總是各種借口不回來。

    偶爾回來幾次,也是住個兩天又匆匆離開。

    現下家裏的土地又是歸她們自己種,劉氏就更希望他能回家來。

    每每想起這個,劉氏可不是有些失落,想著想著便掉了眼淚出來。

    “你爹他說現在在青州城這活幹的也挺好的,等做完這陣再回來”劉氏見是召娣回來了,匆匆收起自己的眼淚,而後關心道“帽子都賣出去了?”

    聽到劉氏問起帽子,召娣高興的點頭“娘,這是今天賣得的銅錢,你收好,等我多編一些,娘就可以和爹生個小弟弟了”

    “好,娘幫你收好,召娣最乖了“劉氏摸了摸女兒的頭,心裏很是欣慰。

    不管他回不回來,她與女兒還是要生活的。

    “娘再去給你尋些高梁杆子回來,這個活是姐姐教你的,一會召娣記得去謝過姐姐”劉氏在一旁教道。

    “嗯,召娣知道,召娣剛剛已經去過啦,姐姐也很為我高興呢,不過姐姐家裏好像有個病人,召娣跟姐姐說的時候,姐姐的情緒都不太高”召娣朝劉氏甜甜一笑。

    別看她年紀不大,不過姐姐對她好,她也是會記得的。

    “那我們這兩天就不要去打擾姐姐了”接著劉氏又望向外邊,用無限幽揚的聲調道“馬上就是鬼節了,也不知道你爹回不回來?”

    “娘,你放心吧,爹肯定會回來的”

    “嗯,我們現在去桑樹園裏剪些蠶葉回來,喂過蠶,娘陪你去找一些高梁杆回來”

    “好”召娣乖巧的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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