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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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長春不禁苦笑:“我還能不清楚,隻是人在朝堂身不由己罷了。魏王如此行徑,以陛下聖明還能不知道魏王的行為麽。隻是陛下在試探罷了,現在我隻能多謝你的幫助了。大恩不言謝,以後——”王長春在朝堂上混成了精的人物,他對著現在的朝局洞若觀火,奈何身在名利場不能超脫。
“什麽謝不謝,憑著我們兩家的交情我是一定要來。我是個沒心思在功名上用心的,隻是眼前的局勢,陛下既然知道了魏王任性胡為怎麽還是不管不問呢?遼東戰事可不是兒戲,萬一敗了不僅是遼東的將士們白白的送性命就是國家社稷也不安啊。”薛公對著陛下偏袒魏王很不滿,心疼小兒子也就罷了,畢竟說白了皇帝叫那個兒子做太子是他的家務事,反正不會輪到別的不相幹的人身上。可是拿著國家大事開玩笑就有點烽火戲諸侯的感覺了。薛公憤憤不平的為老友抱不平,誰知王長春卻不怎麽當回事,他笑嗬嗬的說:“陛下聖明燭照,此一舉動大有深意啊,古人雲於無聲處聽驚雷,世界上多少風波都是起於青萍之末。隻是世人隻盯著眼前的事情不能事前領會罷了。”
薛公越發的糊塗了,他仔細想想還是不得其解,於是半信半疑的說:“按著您的意思,陛下未必不知道魏王的作為,隻是要看看魏王的心性品格罷了,那就是說陛下在考察魏王的品德。豈不是要真的東宮易主了,既然你早就看出來了陛下的意思,怎麽還聯絡群臣要上疏保太孫呢?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王公怎麽如此不識時務?”
“陛下是在考察魏王的品格能力是不假,可是被陛下考察的皇子皇孫也不是隻他一個人。誰說考察的都是未來的儲君?你如何能肯定陛下的眼裏儲君的人選隻有魏王一個人。i看自從太子薨逝,陛下身邊的人上演了多少的大戲,一個個皇子們使出渾身解術不就是為了博得陛下的青眼,在陛下的心裏留下個忠孝的印象,魏王依仗著自己的生母是陛下的寵妃,他一向在陛下跟前得臉,聲勢浩大,朝廷上下多少人趕上去燒熱灶。別的皇子們也沒閑著,一個個各顯神通,我雖然遠遼東可是還聽見今天是秦王獻嘉禾,楚王報祥瑞的。皇子們長大的都就藩去了,親王不奉召不能入京,可是該做的功課他們哪一樣也沒少了。不過是大家隻把眼睛盯在魏王身上,沒注意罷了,我想陛下未必不知道魏王和董貴妃的打算,太孫到底是年幼,若是陛下現在真的有個什麽不測,一群叔叔們,太孫能不能坐穩還要另說,而且太孫年幼沒多少治國經驗,陛下為了天下安定著想肯定是動了更換儲君的心思。但是換那個皇子做太子,陛下心裏沒譜。現在群龍無首,大家各顯神通,以前隱藏的好好地個人的短處和缺點,就會暴露出來。到時候陛下或者選一個性格心性都能堪當大任的皇子出來做太子,或者還是依舊叫太孫繼位都是可能。你隻管看著吧,離著魏王被陛下申飭的日子不遠了。皇上若是什麽都被蒙在鼓裏還是皇上麽?”王長春喝了酒對著老友,嘴上的把門的不怎麽嚴實了。
薛公聽著王長春的話,半天沒說話,他低頭仔細回味著,歎服道:“我自認不是個傻子,這雙眼睛看人還算是狠毒。竟然也沒想到這層!陛下把維護太孫的上疏留中不發,可是對於上疏的大臣卻一個也沒申飭,這分明就是個信號,可憐京城裏麵的那些人還看不破。如今魏王的權勢遠勝當日的太子,聽說太孫上疏給陛下,說自己思念父親,太子在東宮多年,每一處都是太子當年停留使用的。他住在裏麵太傷感了,太孫要去給太子殿下守靈三年。懇請皇上準他去太子的靈前不在京城了。大家都說是這是太孫自知要被廢黜,幹脆先體麵的從東宮搬出來,省的到時候難看。魏王一黨的人額手相慶,一個勁的製造陛下要立魏王走太子的輿論。可是哪有那樣容易的,太孫可是陛下的親孫子,皇後娘娘還在,魏王隻不過是庶出的皇子,總也不能越過了嫡庶頂替了太孫繼承皇位啊。”
“出來也好,省的看那些人的嘴臉。其實關外也很好,離著那些人遠遠的,即便是要麵對敵人的偷襲和缺少糧食,士兵疲憊的麻煩事也沒覺得特別艱難。對了,賈家在金陵如何了?”王長春覺得自己更喜歡在關外戎馬倥傯的生活,即便是事情多還有危險,可是都比金鑾殿上和人鬥心眼子來的輕鬆,人多的地方事情就多,尤其是麵對天下的利益的時候,人都不是人了。
“賈家還在金陵,聽說今年榮國府的二公子要下場考試。沒想到他們那樣的人家還能有這個毅力真是叫人想不到。”薛公說起來江南的情形。
“是麽?那個孩子腦子不開竅,雖然知道用功可是被家裏養的太嬌慣了,不知人間疾苦,以後出來做官還有笑話呢。要我說做文章算是什麽難事,真的難事是做人。世界上最難的怕就是為人處世了。”王長春對著賈政的印象不怎麽好,可是聽見賈政要親自下場考試的話心裏也有點欣慰。
“正是王公這個話,不過他們還年輕呢,以後的事情誰說的準,若是有那份靈性磨礪一段時間也能成才,若是沒那個資質他們那樣的人家也不愁沒地方吃飯去。對了,皇上點了胡啟忠做杭州織造了。”王長春離開杭州,杭州織造位子就空出來,自然要有人來填上那個坑。
王長春聽著薛公的話眉毛一挑,眼神犀利:“胡啟忠?!他倒是攀上了一棵大樹。怕是他給魏王出了不少主意,哄著魏王高興才得了這個肥差。”
“這個人狡猾的很,我從京城離開的時候聽說他還沒出京上任去,看樣子是魏王不舍得他走。”薛公想著京城的傳言,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這個胡啟忠可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他的祖上也是跟著□□皇帝打天下的功臣。隻是後來他的祖輩犯了事,爵位功名全被削的一幹二淨,胡啟忠一下子從世家公子哥兒成了個人人嘲笑的倒黴孩子,家裏一落千丈不提,他錦衣玉食的生活也沒了。
可是叫人沒想到的,這個胡啟忠不像是其他家道敗落的公子哥那樣消沉下去,他竟然憑著刻苦讀書考中了舉人。也不知怎麽的,胡啟忠竟然攀上了魏王,竟然做了魏王府上長史。別看王府的長史隻是個七品小吏,但是這個七品官有的時候比那些三四品的官員還要體麵呢。“他是個心有城府的人,你看這些年自從他做了魏王府長史,皇上對魏王是日益寵信,胡啟忠功不可沒。這個時候胡啟忠卻要放外差,裏麵的文章大有深意。”王長春對著魏王身邊的胡啟忠很是感興趣。
“還能有什麽緣故,無非是他看上了那個肥缺了。江南富庶,兩淮鹽政和金陵製造杭州製造都是最肥的差事,胡啟忠雖然也是世家子弟出身,奈何家道中落,對著銀子可是眼熱的很呢。若是我在他的位子上,斷然不能為了自己的私利扔下魏王去江南。到底怎麽說魏王也是他的知遇恩人,這個節骨眼上扔下恩主真是叫人齒冷。”薛公說起來胡啟忠的為人和做事有點嫌棄的擰起眉頭,無奈的搖搖頭。
“咱們不要理會那些無聊的事情,有道是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往往皆為利往,我們都是在紅塵之間渾渾噩噩混日子,笑話別人做什麽。”王長春端著酒杯對著薛公讓讓。他的眼光轉到了薛公下手坐著薛雲身上:“令郎未來肯定能雛鳳清於老鳳聲。”
薛公很是得意拿著手絹擦擦胡子上酒珠:“還請王公多教導他。”
“那是自然的,既然你要娶我家的姑娘,就該叫我看看你的本事。你父親是個極好的人的,雖然經商可是卻是難得不被銀錢給迷住眼的人,你要好好的學習,不是叫你死讀書的意思。事事留心皆學問,你要跟著你父親學的不隻是如何做生意還有為人處世的道理。你讀了什麽書……”王長春很關心的問起來薛雲日常做什麽,讀了什麽書。
薛雲站起來一一的回答了,他言辭懇切,挑理明白,姿態謙卑,王長春看在眼裏很是喜歡。他暗想著家裏的運氣真不錯,三個孫女都有了好人家,以前他還擔心過最小的庶出孫女的婚事,現在看來也能安心了。
王長春安心了,可是遠在京城的魏王心裏開始七上八下了。魏王府裏,胡啟忠正在書房等著魏王從宮裏回來。眼看著院子裏花草的陰影在一點點的變短,胡啟忠的肚子似乎都有點餓了。這幾天魏王一直對他愛答不理的,看樣子魏王是真的生氣了,自從皇帝接到太孫要搬出東宮的上疏一直沒表態開始,胡啟忠就知道幸運之神已經離開了魏王了。皇帝對著太孫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不舍的太孫離開。可惜魏王還沒醒悟過來依舊是沉浸在感覺良好的美夢裏,總有一天皇帝會厭惡魏王。明擺著魏王不能成事,以後太孫繼位第一個清算的定然是魏王,他不想跟著一條要沉的船上。
王爺回來了隨著一聲同胞,胡啟忠忙著站起來,還沒走到門口就見著魏王一臉怏怏的進來,他一眼看見了胡啟忠沒什麽好生氣的說:“你不是高就去了,我這裏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神。”胡啟忠知道魏王還在記恨自己謀杭州織造的事情,他對著魏王的不滿和責難也沒解釋,隻是低著頭任由著魏王奚落責罵。
胡啟忠熟知魏王的性格,魏王睚眥必報尖酸刻薄,有勇無謀,幾句話很容易就能哄過去。隻要你在他跟前放低姿態,順著魏王的脾氣也就沒事了,魏王對著胡啟忠發泄一頓,心裏稍微舒服了點。“算了你起來吧,孤心裏不舒服,一時忘情了,我何嚐不知道杭州織造是個好差事不父皇看的過的人是不能勝任的。父皇看重你也是你的造化。隻是京城這麽一堆事,你忽然走了我倒是沒底了。上茶,你嚐嚐今天父皇賞賜的白茶如何?”魏王緩和了臉色,看著跪在自己腳下一動不動挨了好一頓罵的胡啟忠叫他起來說話。最近魏王的心裏好像住著兩個小人,一個叫著:“陛下器重魏王,太子之位一定是你的!”一個叫著:“陛下被那些讀書人給唬住了,你的太子位子沒希望了。”他在極端的興奮和和極端的失落中煎熬著。
胡啟忠站起來,對著魏王拱拱手:“奴才承蒙主子不棄能為主子效力已經是胡家上下幾代的德行了。其實並非是奴才要為了自己仕途不顧主子,實在是眼前的情形,主子需要在京城外麵下功夫。奴才冷眼看著這些站在咱們一邊的官員們,他們無非是想給自己找個飛黃騰達的路徑,主子收攬人心無外乎是曉之以理,曉之以利。空許諾給他們今後升官到底是空中樓閣,最管用的還是金錢。隻要真金白銀的賞賜下去,他們誰還有二心?”
魏王想想也對,他這些年招攬人心,對著京城的官員們可是大方的很,沒銀子的給錢,剛來京城的沒地方住,立刻賞宅子。誰家紅白喜事魏王都是很大方的掏錢,就是靠著自己的好名聲和白花花的銀子,硬是造出來魏王禮賢下士的好名聲和比太子還高聲望。可是銀子淌海水的花出去,自己一個親王能有多少錢,除了封地上的租子也就是母親給的私房錢。若是不胡啟忠他們幾個幫著自己謀劃運營怕是已經窮的精光了。“你說的也對,隻是我眼前正是用人的時候,江南的差事換個人也能行。今天父皇召見了太孫,他對著太孫要去給大哥守靈既沒同意,也沒反對。隻是叫太孫好生的回去讀書。父皇還叫內閣的幾個人去給太孫講書,我就在一邊看著,想說話也沒什麽理由,你說是不是父皇心軟了。”魏王回想著在宮裏的情形,心裏悶得很。
胡啟忠眼神一閃,他心裏暗叫不妙,臉上還是鎮定的安慰著魏王:“主子不用擔心,陛下到底是上年紀對著孫輩疼惜些是有的。可是陛下不會為了親情就耽誤國家大事。皇位還是要能者得之,奴才這幾天仔細想想,陛下對太孫心軟也是有那些上疏勸諫陛下不要妄言廢立的功勞。自從王長春聯絡不少人上疏,天下的讀書人一窩上疏,說什麽嫡庶有別,陛下就算是心裏偏向王爺,也要顧忌天下讀書人的輿論。別看太孫在朝堂上勢力不如王爺,可是那些讀書人能量不能小覷。”
“你說的對,可是那些讀書人要怎麽下手?都是可恨的王老頭子,他怎麽不死在遼東!我看王長春也是有私心,皇後看中了他家的姑娘,要做太孫良娣,王長春豈能放過這個成為皇親國戚的機會。他就是第一個有私心的人,虧得那些人還有臉說他們保太孫是心無雜念,一心為了社稷呢!你說該怎麽辦!”魏王提起來王長春恨得牙根癢癢。
“依著奴才看,王爺不如趁勢在陛下跟前買個好。他們王家想要高攀皇親就成全他們的心思唄。”魏王聽著胡啟忠的話,臉上頓時黑了,他剛要發怒隨即察覺出來胡啟忠的意思,略微一思忖撫掌大笑:“父皇最恨的就是皇子們和大臣過從甚密,我就去幫著大侄子去好好地討好他的老丈人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