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去不了？”華辰的聲音中透著一股憤怒，但更多的卻是無窮的憂慮。

    相較於華辰的憤怒，慶忌倒是十分淡然，除了那一絲被看穿的無奈。隻見他緩緩起身，走到華辰所坐的桌案旁，像是普通人家的兄弟一般摟上了華辰的肩頭，輕笑著說道：“這麽大了，怎麽還如同當年在艾城一般，像個孩子。”

    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華辰感受到深深的無力感，他當然知道慶忌為什麽去不了，因為仔細看去，慶忌麵色的那一抹蒼白已是很難完全掩飾。

    “靈芝粉的藥效終於到極限了嗎？”華辰頹然說道，一邊說著，一邊將右手食指和中指抵在了慶忌手腕之上，十餘個呼吸過去了，華辰的臉色愈發難看，因為慶忌的脈象極其紊亂，這是卓鐸髒器同時異變才會出現的情況。

    一直等到華辰收手之後，慶忌才微微歎息一聲說道：“你也能察覺到了吧？這樣的情況出現有一段時間了，嗯，大約就是從你成婚之前半月左右吧。”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華辰雙手插入發間低聲說道：“為什麽不讓我早做一些準備？”

    “沒有用的”，慶忌拍拍華辰的肩膀說道：“如果是別人，我或許還會懷疑他是否有所保留，別有圖謀。但是你，若是有可能的話，兩年前便會為我祛毒，何須等到今日？”

    華辰一時語塞，他的確沒有辦法治療慶忌所中之毒，就算是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站在金字塔頂端的藥劑師，他也沒有辦法在不知道毒物也無法分析成分的情況下配製出解藥。

    沉默了許久，華辰終於緩緩開口說道：“兩年來，不論是你我，還是少正倥，都對你體內的毒物隻字不提，就算是我來委內檢查身體時也隻是確認一下，幾乎不會多說什麽。

    我以為火靈芝粉這種世間奇物至少可以壓製你體內的毒素三五年，甚至隨著長期的吸收將毒素完全除去也說不定，卻不曾想這才兩年……”

    “好了，你也不必這般，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這一個多月以來，我能感受到中毒後而你未回姑蘇之前那段時間所經曆的痛苦又回來了，起初還不是很明顯，後來逐漸加重，直到如今。

    不過就算到了現在，我所經曆的痛苦一句是不及你回來之前的那半個月，所以說，比現在還惡劣的情況都出現過，短時間之內，我不會有什麽事的。至於未來~”

    慶忌眼瞼微垂，輕聲說道：“我知道你還沒有準備好，但是該來的還是會來的，不是嗎？”

    華辰眼中閃過一抹複雜，搖搖頭說道：“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準？你之所以請司徒趙信等老大人來不就是想借他們之口讓我去鎬京嗎？既然瞞著我事情，便是暫時不打算告訴我這些，為什麽現在又要我早做準備？”

    一方麵，因為慶忌對自己身體情況的幾句句輕描淡寫卻涵蓋了諸多內容的話，華辰現在實在是無心考慮慶忌對他的期盼；另一方麵，對於慶忌的期盼，華辰一直是持畏縮姿態的，因為那並不是他想要的。

    慶忌低聲說道：“我是打算能拖一時算一時，等到實在拖不下去的時候再告訴你，但是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我們為什麽不將一切安排好？正如你所說，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準？萬一我甚至連你從鎬京回來的那一日都等不到怎麽辦？

    偌大的姑蘇城，乃至方圓數百裏的吳地，除了流沙和少正倥之外，你所能真正掌握的勢力又有多少？”

    “……”華辰無法回答慶忌的話，因為慶忌所說的都是實情。藥理毒理相生相變，毒入骨髓，一旦爆發便會變得難尋規律，慶忌現在還不算病入膏肓，但是誰也不能確定哪一天便會突遭異變，這一點，自古以來的醫者都懂，慶忌想必也會從宮中醫者那裏得到一些消息。

    至於慶忌所說的對姑蘇城乃至整個吳國的掌控，華辰更是無從反駁，雖然這兩年來慶忌為他創造了諸多條件，但是他除了創建流沙之外並沒有借助慶忌給予的權力來構建自己的勢力範圍，所以華辰現在的勢力依舊薄的像紙片一般，細算下來，除了流沙以及完全受少正倥掌握的那部分軍力之外，華辰的勢力恐怕就隻剩下遠在魯國的陽氏了。

    ………………

    入夜，華辰回到了公子府，一下馬車他便是摒去了周圍的隨從，自己一個人緩緩朝著內院走去，一臉愁容即便是濃重的夜色也無法遮掩。

    站在內院的小亭之外，華辰不知該朝哪個方向走去，猶豫了片刻，華辰最終走向了西邊子渝的房間。

    子渝和清寒的房間雖然都是在兩人來到姑蘇之後才安排的，但是卻並不相鄰，因為華辰是按照兩人的性格來安排房間的位置的，清寒的房間周圍有著一泓不大的清泉，房屋周圍還栽種著十餘棵梅，而子渝房間周圍則是幹淨利落，進出都十分方便。

    來到子渝房間外，透過外室看到內室微弱的燈火可以證明子渝並未入睡，於是華辰走上前輕輕敲門道：“子渝，我進來了。”

    “進來吧，阿辰。”子渝歡快的聲音從屋內傳來，不一會兒便推開門露出一顆小腦袋。

    牽著華辰的手將他帶回內室之後，子渝臉上的笑意已經緩緩斂去，因為她已經察覺了華辰的異常。

    坐下後，子渝輕聲問道：“阿辰，今日王上找你，發生了什麽事情？”

    華辰沒有說話，隻是拉過子渝將她僅緊緊地抱在懷中，一如當年兩人在曲阜城中一般。

    子渝沒有一點掙紮，而是十分順從地依偎在華辰懷中，同樣一言不發，美眸微合，如同睡去一般，一時間，萬籟俱寂。

    過了許久，華辰摟著子渝的雙手略微放鬆了一些，閉目說道：“子渝，我過段時間會離開吳國一段時間，去鎬京。”

    子渝聞言眼睫毛忽閃忽閃地動了幾下卻沒有打斷華辰，而是用小腦袋輕輕蹭了蹭華辰的胸前，像是在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一般。

    “周王新立，王兄作為一方諸侯國主，本應由他前去參加朝拜，但是他去不了了，所以此事由我來做。”華辰聲音無悲無喜地說道：“王兄病了，病的很重，我曾經試圖治好他，後來失敗了，後來我試圖壓製病症的加重，現在看來也失敗了。

    按照王兄現在的情況來開，他的病症暫時還涉及不到生死，但是誰也不知道哪一天便會突然惡化，我的話你明白嗎？”

    華辰的聲音中終於多了一絲嗚咽，說道：“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哪一天就會突然離我而去，離這世界而去，這一天或許會在三月之後，會在半年之後，又或許就在明天。”

    子渝依舊沒有說話，隻是睜開眼溫柔地看著華辰，同時伸出手緊緊地握住華辰的大手。

    “今日下午，王兄和我說了好多，他要把王位交到我的手上，這一點我早就知道，隻是一直都沒有做好準備也不知道該如何準備罷了。除此之外，他還將指揮王宮禁軍的令牌交給我，我拿了，在他的強迫之下。”

    華辰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說道：“另外，他還說已經將蓋有王印的詔書放到了少正倥那裏，這兩個沒義氣的家夥，竟然合起夥來瞞著我，你說這樣的兄弟是不是很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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