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朝陽就跟朝羽被小祭祀領進了普通的學塾裏。朝羽站在學塾的門口朝裏麵看,眼睛瞬間就亮了。學塾裏來來回回走動的,全是與她一般大的孩子。

    學孰裏的孩子顯然也看到了朝陽朝羽，卻並不敢上前來搭話。朝羽可以感覺到,他們望著自己的目光複雜而不安，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可……那種情緒有跟她朝羽有什麽關係呢？朝陽就見朝羽徑自走到一個空位置上坐下,遂立刻跟過去，在她身後的位置坐了下來。

    普通學塾的夫子看上去也很普通,他的年紀不是很大，卻透著滄桑感。

    “小羽，別睡。”眼見到了普通的學塾朝羽還是一樣睡，朝陽小聲提醒她。

    “可是……這夫子講得更加無趣……”朝羽回過頭,小聲道。

    “念書哪有不無趣的。”朝陽如此回了她一句，便不再說什麽。

    普通學塾每日所教授的知識是很少的，還不及朝陽朝羽的一半，再加上普通的夫子對陽羽二人的行徑並不敢多說什麽，就隻當請了兩尊大神，能躲便躲。然這就更加縱容了朝羽上課睡覺的壞毛病，那孩子幾乎堂堂睡日日睡，睡到天昏地暗一無反覆。

    就朝陽理解來說，這些東西都是朝羽學過的，她愛睡索性就讓她去睡。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同朝陽一樣。日子久了，學孰裏的孩子們便不願意了。

    又是一日，夫子授課完成後便離去了。朝羽依然倒在桌子上睡她的大頭覺，朝陽也不吵醒她，隻是坐在她身後默默看書等她醒來。然朝陽本是在安靜的看書，卻忽覺麵前落下一小片暗影，再一抬頭，就見朝羽身邊站著好些個孩子。

    “喂，朝羽，醒一醒。”那個為首的男孩一邊晃著朝羽的胳膊，一邊道。

    “哈……？”被人吵醒的朝羽十分不樂意，她皺著眉毛眯著眼睛抬頭望，卻也對麵前這張臉並不怎麽熟悉。

    “如果你愛睡覺，就去學堂最後一排的角落裏。”男孩不客氣的說。

    “為何？”朝羽挑著眉毛問。她從來都是倍受寵愛，何時聽過這樣的命令。

    “這裏是學堂，是用功讀書的地方，不是你這種混日子的人可以玷汙的。別以為夫子不敢對你說什麽你就可以無法無天！”見朝羽挑著眉毛一臉囂張跋扈的樣子，那男孩氣就不打一處來，怒道。“你有什麽好讓夫子害怕的？不就是個紅眼睛的妖怪麽！”

    “你說誰是紅眼睛的妖怪！”聽到“妖怪”二字，本還睡眼惺忪的朝羽一下子從位置上站起來，怒道。

    “說你！”

    “你再說一遍？！”見那人居然敢回答，朝羽大聲道。

    “就說你！朝羽！你這個紅眼睛的妖怪！”看到朝羽似乎是怒了，那男孩的頑劣勁兒一下湧上來，嘲笑她道。“一個紅眼睛妖怪帶著一個不敢出聲的呆子！哈哈哈哈哈！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本還能忍的朝羽在聽到“呆子”兩個字的時候，已經忍無可忍。她大聲反駁道。

    “朝陽才不是呆子！”

    “不是呆子是什麽呀？比我們大了將近三歲，還在跟我們念一樣的書，啊對……她才不是呆子……是腦子有問……！”

    還不待那個男繼續說下去，朝羽上前就給了他一耳光！那男孩當即被扇倒在地。

    “小羽！”朝陽見狀，再也忍不下去，一把將朝羽拽到自己身邊可是卻為時已晚。

    “老大！你……你流鼻血了……！”跟在那男孩身後的孩子就見他們“老大”的鼻子裏不斷流出鮮血，霎時嚇壞了。

    那“老大”何時這樣失過顏麵，翻起身就要上去打朝羽，卻被朝陽擋住了。

    “別攔我，不然也不會放過你！”那男孩見朝陽擋住自己，不客氣道。

    “別動她，不然我也不會放過你。”哪知朝陽並沒有被他的威脅嚇道，她隻是盯著那男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你威脅我！”男孩被朝陽那雙幽靜的瞳盯得心裏有些發毛，遂嘖了一聲，轉過去對身後的孩子道。“別站著發呆！一塊上！”

    他這麽說著，一腳就將朝陽踹倒在地上。然朝陽雖然是說了那樣的話，卻並不與他們真的打起來。她隻是將朝羽緊緊抱在懷裏，挨打。

    “朝陽！你怎麽不還手！”看著朝陽被打，朝羽隻覺心裏著急，吼道。

    “這事讓爹和娘知道了不好。”朝陽在朝羽耳邊，小聲道。

    然此時的朝羽卻聽不進去朝陽的話，她的一雙眼睛瞬間透心的紅，朝陽就聽她吼道。

    “我不知道爹娘知道了是不是不好，我隻知道沒有比你被打更差的事了！”

    伴隨著林解語的吼聲，大量的鳥兒順著學堂裏敞開的木簷飛進來，徑直的衝著那個男孩飛來。男孩隻感覺腦袋被啄了，瞬間停了手！他一麵抱著腦袋一麵就朝著門外跑，邊跑還邊喊道。

    “妖怪！朝羽是妖怪！！夫子！！朝羽她是個妖怪！！！”

    待那個孩子跑了以後，整個學塾就剩下了朝陽同朝羽兩個人。落日的餘暉從那扇偌大的木門照耀進來，將學堂染上一層黃昏的顏色。

    “陽，疼不疼。”半響，朝羽問。

    “不疼。”朝陽答。

    “不疼的話……可不可以先從我身上起來？”得到朝陽的回答，朝羽推她一把道。“你把我壓得要喘不過氣來了……”

    聽到朝羽後半句話，朝陽咬牙問道。

    “你問我疼不疼就是想叫我起來啊？”

    聽到朝陽的問題，朝羽莫名的眨眨眼，而後彎眼笑道。

    “對呀。”

    “……”

    回家的時候，還是同往常一般，朝陽背著朝羽，慢慢往回走。朝羽懶洋洋的將頭支在朝陽的肩膀上，問道。

    “陽，你說‘盾’到底是什麽呢……為什麽我的眼睛跟你們不一樣？是不是真如他們所說……我朝羽……不過就是個妖怪而已。”

    “當然不是了。”聽朝羽這樣說，朝陽道。“‘盾’其實是神仙的化身，很多年以前的那場戰爭，多靠她衍生出強大的盾牌，才保護了靈犀城。而紅色的眼睛，是盾的必須標誌，是很了不起的象征呢。這是大家想要羨慕都羨慕不來的。”

    “那為什麽他們還要說我是妖怪。”朝羽鼓氣道。

    “因為他們跟你一樣，夫子講話的時候從來不聽。”朝陽無奈道。

    “有什麽關係……我比較喜歡聽你的聲音……”被朝陽低低的聲音圍繞，朝羽伸手環住她的脖子，竟是有些困了。“喜歡聽你告訴我這些……”

    “小羽……你要知道，有些時候有些事，不能全憑自己的喜好就去做呢。”

    然朝陽這樣說著，朝羽卻已經陷入沉睡中。她將頭埋在朝陽的脖頸間，輕輕蹭蹭。朝陽就感覺她的長睫毛惹得自己脖間癢癢的，就這麽笑了起來。

    她想，若在她可以做到的範圍裏，就隨著朝羽去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呢。

    回到靈犀殿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朝陽隱約的見殿門口站了一個人，仔細確認後才發現那人正是……

    “娘。”見穀主夫人臉色很差，朝陽趕忙放下背後的朝羽，輕聲道。

    “今日在學堂發生了什麽？”女人麵色冰冷道。

    “今日在學堂……我……打架了……”朝陽低頭道。

    “娘，姐姐沒有打架，是學堂裏的人先罵我是妖怪我才……”

    見朝陽要挨罵，朝羽趕忙道，卻被穀主夫人攔住了。

    “我都聽夫子說了……娘昨晚上怎麽跟你說的？為什麽你就是不聽話？進學堂第一天就惹事！還把人家的鼻子打到出血？”

    被穀主夫人這麽問，朝陽隻是低頭站在原地，一聲也不吭。

    朝羽見狀道。

    “娘……不是姐姐……是我……”

    “小羽，不要替朝陽說話。”然，穀主夫人隻是溫柔的摸了摸朝羽的頭，望向朝陽道。“可知錯麽？”

    “陽兒知錯了。”半響以後，朝陽道。

    “既然知錯，晚飯後，便在庭院裏跪一個時辰，好好反省。”城主夫人見狀，語氣稍緩道。

    “是。”

    晚飯過後，朝陽便自覺的跪在庭院裏了。朝羽見院子裏又黑又冷，遂跑去她身邊勸她悄悄回去。可是朝陽從小就養成那固執的習性，哪是這樣說便能說動的。繞著朝陽好一會兒，也不見那人改變心思，朝羽無奈之下，隻得去求穀主夫人。

    索性穀主與穀主夫人的屋子不遠，朝羽繞過兩個回廊便到了。她輕輕靠到門前，剛準備說話，卻聽到了朝榭的聲音。

    “既然舍不得，又為何要讓她跪著？”

    “不讓她跪，難道讓小羽跪麽？”屋內很快便傳來了穀主夫人的聲音，朝羽隻聽那聲音既委屈又心疼。“小羽可是我們靈犀的‘盾’，你讓一個‘盾’去跪在院子裏反省麽？”

    “小羽除了是‘盾’還是我和你的女兒。”

    半響，朝榭道。

    “你真的是這麽認為的麽？”聽朝榭這麽說，穀主夫人反駁道。

    “我……”

    “在你眼裏，她也是一個‘盾’不是麽？”

    “琦兒……不可這麽說。”朝榭上前兩步，將穀主夫人擁在懷裏。“小羽聽見了，該有多傷心？”

    “從小到大，不敢打不敢罵，說不得動不得，仿佛隻要稍微一管就會損害了靈犀最重要的東西。”琦兒將臉埋進朝榭的懷裏道。“除了陽，我已經很久沒有管女兒的感覺了……”

    本是要推門的手停了，朝羽失神的站在門前，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不是讓你去睡了麽？”見朝羽跑開半天，又回來了。朝陽詳怒道。“這麽冷的天，就知道亂跑。”

    “我這不是要與姐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麽。”朝羽笑，然後端正的跪在朝陽身邊。

    “這難可是你製造出來的。”朝陽鼓氣道。“我這是在替你消災。”

    “陽……”二人就這麽跪了一會兒，朝羽忽然道。“既然知道我念書的時候愛睡覺，為何不管我了？是……不敢管我麽？”

    “我為什麽會不敢管你？”聽朝羽的話鋒怪怪的，朝陽道。

    “那……你為何不管我。”朝羽再問，聲音低低的，透著淡淡的涼意。

    “因為那些東西你都念過，所以，我想你既然是想睡，便睡也沒有關係。”

    “所以，我要是有什麽地方不對，你都會狠狠罵我管我的，是不是？”聽朝陽這麽說，朝羽轉過身去望著她，一雙紅色的瞳眸明亮。

    “那當然。我不管你，要去管誰？”朝陽回答，卻見那雙明亮的紅瞳隱約有水光溢出，驚道。“你……你怎麽哭了？發生什麽了？誰欺負你了？”

    然朝羽並不回答，隻是望著她哭，哭得朝陽心都碎了。

    “你急死我了，快說！”朝陽一把將朝羽抱在懷裏，焦急道。

    “我就哭！我就哭！要你管！嗚嗚嗚……”被朝陽緊緊擁抱著，朝羽扯著嗓子發脾氣，哭的更凶了。

    “我管我管……”朝陽碎碎念，而後低頭看著哭的天昏地暗的朝羽道。“我管……倒是你……敢不敢不哭了？”

    “你管不著！嗚嗚嗚嗚……”

    “……”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朝陽發現朝羽念書的時候不再睡覺了。她總是端端正正得坐在學堂的最前麵，聽的認真，頗有一番破釜沉舟的感覺。

    “笑什麽？”朝陽正望著朝羽的背影笑，卻不料朝羽忽而轉過身來，正巧望見自己。

    “沒，我隻是覺得我們認真念書的時候很像。”朝陽笑。

    “我本來就像。”朝羽挑眉道。“除了臉以外。”

    “你說的不像是指……”

    “就是說……”見朝陽疑惑，朝羽笑著解釋。“我明顯比你好看啊。”

    “……＂

    朝陽正在氣絕之計，卻忽而聽到朝羽在跟自己說話，那聲音輕輕，帶著淡淡的寵溺。

    她隻聽她道。

    “陽。以後絕不會再讓你因為我的過失而受到懲罰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