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親吻,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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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楚雲裳終於將他頭發擦幹,她放下布巾,摸摸他的頭發,然後以一種十分豔羨的語氣道:“你發質真好。”

    摸起來軟軟的滑滑的,特別柔順,跟緞子似的。

    她說著,伸手摸摸自己的頭發。

    唔,她的發質也很好。

    然後又想起楚喻,小家夥的頭發雖然還不怎麽長,但摸起來也是毛茸茸的,非常柔軟,喻兒的發質也很好。

    他們的發質都很好。

    她想著,轉而又想難怪他會如此惦念著想求娶她,原來因為她和他一樣,發質都是很好,人常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頭發都很好,他們是一類人,所以他想娶她。

    明白這一點,楚雲裳兀自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居然這麽輕而易舉的就察覺出他的真實想法,她真是太聰明了。

    給自己點三十二個讚噢耶!

    “是麽。”

    他轉頭看她,見過了這麽久時間,她的臉色已經沒有之前的紅了,顯然是酒勁快要過去了。他再看了眼半開著的窗戶,見外麵天色雖還是黑的,但隱約能看到淺淺的天光正在亮開,天要亮了。

    他從床上爬起來,準備下地關窗戶。

    還不忘道:“天黑了,睡覺吧。”看她乖乖點頭,然後很聽話的就去扯被子準備睡覺,他忍不住再道,“你睡裏麵,給我留點空。”

    哎?

    楚雲裳這時候已經把被子給扯到自己身上,聞言抬頭看他:“你不回你的房間嗎?”

    “不回。”他將窗戶關好,順帶門閂也給插上了,轉身朝床榻走過來,“我和你一起睡。”

    楚雲裳聽了,瞪眼看他。

    看他走回來後,吹熄了燈火,脫鞋上床,順帶將她身上的被子給拽了拽,往他身上蓋,一副很理所當然的樣子,好像這個房間,這張床,本來就是屬於他的,是她進錯房間了。

    她喝醉是不假,但屬於特工的靈敏還在,她十分清楚地知道,這個房間是她的,這張床也是她的,她沒走錯。

    所以,是他走錯房間上錯床了。

    於是她瞪著眼睛道:“你是我的誰,你幹嗎要和我一起睡。”然後伸手指門,“還有,這是我的房間,不是你的房間,你想睡覺,出門左拐,好走不送。”

    九方長淵此時已經半躺下來,聞言單手撐了腦袋,斜斜看她:“我就想睡在這裏,我哪裏也不想去。還有,楚雲裳,我很認真的告訴你,我是你的男人,你說我不睡在你這裏,我還要睡在哪裏?你聽誰說男女夫妻兩個還要分床分房睡的,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外麵天色還沒有徹底亮開,門窗也俱是被關緊,整個臥房裏就顯得有些幽暗。

    然而,這樣的幽暗裏,楚雲裳卻還是看清他鳳眸微彎的弧度,便連那朱紅的唇角,也是微微彎起,他整個人顯得很是意氣風發。但看在她眼裏,卻根本不知他是發了哪門子的瘋,居然敢說他是她男人,居然敢說她和他是夫妻,真是大言不慚。

    她覺得很不爽。

    她是知道他喜歡她不錯,她是知道他想娶了她不錯,她也默許讓他追求她不錯。

    可她什麽時候承認過,他是她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她絕絕對對沒說過這句話!

    所以楚雲裳很不爽。

    而楚雲裳不爽的後果就是,剛剛看起來還是很聽話的女人,立時雙手抱臂,神情高傲,且因著角度,讓她看起來很有些居高臨下的在俯視著他。

    身上穿著的是極其單薄的中衣,經了她這般動作,他輕易的便看清她腰身纖細的弧度。

    當真是個天生的尤物身子,喻兒不過才三四個月大,她的身材就已經完全恢複到懷孕之前的樣子,纖腰不堪盈盈一握,婀娜窈窕,正是詩經裏所說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正看著,就聽她道:“九方長淵,我什麽時候說過,你是我的男人了?還是你覺得,我楚雲裳這樣的女人,我自己養活不了我和喻兒,所以就得一定要靠著你,才能養活我們娘倆?”她俯視著他,目光中滿是睥睨之色,有一種極其耀眼璀璨的風華,在她眉梢眼角間展露出來,“你聽說過女強人嗎?我楚雲裳不才,剛好是那種女強人,九方長淵,我告訴你,就算我這輩子都找不到一個能接納我和喻兒的人,我一輩子打光棍兒,我也不會覺得怎樣。”

    以前是個特工,還是個z國政府組織起來的國家特工組織成員,而非其他勢力暗中培養的特工,所以她從小便被灌輸理念,終此一生,自己的所有,都是要為國家奉獻,哪怕死了,那也是要為國家而死。

    國家國家,包括她在內,整個組織裏的成員,全是被這樣兩個字給洗腦。

    他們一直在為國家奮鬥奉獻,他們無數次從槍林彈雨中活下來,死裏來死裏去,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國家。

    既如此,本身就已經是個十足十的愛國狂人,組織裏的成員,又怎麽可能會在為國家奉獻的這個基礎上,做出背叛國家的事來?

    更不要提什麽為了愛情婚姻能背叛組織背叛國家,這種想法,連想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很多時候,組織裏常常會互相開玩笑,說反正你這輩子也嫁不出去了,不如咱們兩個女人湊一起搭夥過一輩子得了。

    結果還真的有女的和女的在一起玩起了百合……

    咳,言歸正傳。

    因為自身是個效忠國家的特工,身份特殊,責任使然,這便使得這個職業,讓人很是身不由己,一輩子都在打光棍,這在他們眼中看來,也是很正常的。

    更真實的例子,就好比楚雲裳知道,她還在組織裏接受著訓練,隻有一個10007的代號,可現實生活中,卻連個身份證戶口本都是沒有的時候,組織裏有那麽一個前輩,愛上了f國的一個間諜。

    那個間諜很厲害,潛伏在了他們z國一位重要高層的身邊,計劃要盜取國家有關某個混亂地區的針對性方案的策劃書。

    間諜潛伏的時間不算長,隻三個月而已,然而就是這三個月裏,組織裏那位前輩,在接手要查探這位重要高層身邊是否有著什麽可疑人物的時候,按照前輩的話來說,就是前輩第一眼見到間諜的時候,便被間諜的氣質所吸引,從而義無反顧的愛上了間諜。

    前輩是個女人。

    女特工的愛通常都很單純,也很直白,愛了就是愛了,沒什麽道理可講。

    前輩也是這樣的,所以前輩在愛到了不可自拔的時候,同那個間諜告白了。

    間諜表示很感動,說自己對她也很有好感,同意和前輩在一起。

    隻是這個所謂的在一起,前輩直到臨死的那一刻,從間諜口中得知,他是騙她的,和她在一起隻是為了利用她拿到那份策劃書,前輩卻還是固執的認為,他們兩個,是真的在一起過。

    楚雲裳至今還記得,前輩在為自己這個組織新人安排訓練的時候,曾滿麵幸福的說,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她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刻。

    前輩說,他是個很浪漫的人,他會帶她在天台上看星星,會每天給她送一朵玫瑰花,玫瑰花裏會有一張小卡片,卡片上用f文和中文兩種字體,寫著“愛你又多了一天”。

    前輩說,他這樣浪漫,當真骨子裏是個f國人。

    前輩說,要是可以的話,等她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她就跟組織請辭,她想嫁給他,然後跟他一起去f國居住,從此養兒育女,白頭偕老,過普通人該過的生活。

    f國是公認的浪漫之國,前輩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國家。

    然而,這樣的浪漫,卻在間諜終於將那份策劃書給拿到手,準備逃離z國的時候,被前輩親自堵住的時候,斷絕了。

    那個時候,楚雲裳是在場的。

    而楚雲裳之所以會對這件事記得這麽清楚,一方麵是因為那是楚雲裳出師之戰,一方麵便是因為前輩在這場戰鬥之中,死在了那個f國間諜的槍下。

    當時的情況是,前輩接到高層身邊的某個可疑人物已經接觸到那一份特意引蛇出洞的偽造的策劃書,政府要求將該可疑人物活著帶回組織進行審訊,看看能否從這個可疑人物口中套出什麽有用消息的任務後,便獨自一人帶著10007,準備將這個任務完成,順帶也完成對10007的出師考驗。

    帶10007去往目的地的路上,前輩還笑著說,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她完成任務就能遞上辭職書了,10007也能出師結束新人期了。

    隻是,前輩怎麽也沒有想到,等到了地方後,她親眼看到將那份偽造的策劃書,從保險箱裏拿出來的人,居然會是自己的男友。

    會是那個自己以為能和她一起浪漫下去直到白頭的男友。

    前輩當時很震驚。

    但震驚歸震驚,自身畢竟是個老牌特工,這處地域裏除了他們之外,其餘人員都已經撤走,前輩十分果斷的讓10007躲好,她自己則是裝好子彈上了保險,手槍別在腰間進了放有偽造策劃書的那個房間。

    看到前輩進來,剛將策劃書塞進衣服裏的間諜居然一點也不慌,甚至還十分自然的和前輩打招呼,說親愛的這麽晚了,你還在查探可疑人物啊,你好辛苦。

    原來前輩太愛他,早將自己這段時間在高層這邊走動的原因說給他聽。

    若是放在平時,聽間諜這樣說,前輩肯定會笑著說這是她的工作,她並不會感到辛苦。

    然而看著間諜一如既往的笑容,前輩二話不說,立即取出別在背後的手槍,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了間諜的胸膛。

    前輩說,親愛的,你知道嗎,其實早在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那個可疑人物。

    間諜聽了,還是在笑,然後問,你怎麽知道是我呢?

    前輩說,直覺。我直覺我要找的人應該就是你,所以我觀察你,卻沒想到,我觀察著你,然後就愛上你。

    愛上了,從此不可自拔,深陷囫圇。

    國家與愛人。

    換做是你的話,你會選哪個?

    一個是你不惜為之丟掉了性命拚盡一切也想要守護的,一個是你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從而能和他白頭偕老的。

    孰輕孰重?

    聽前輩這樣坦誠,間諜也不怕她開槍,抬腳就朝她走過去,邊走邊道,親愛的,既然你這麽愛我,那你就不要糾結這件事了,你就當今天晚上什麽都沒有看到。策劃書已經被我拿到手,我剛剛也把策劃書上的內容傳送了出去,你在這裏攔我,已經是沒有用的了,你與其在這裏和我對峙,還不如趕緊上報你的政府,讓你的政府做好相應準備,免得遭殃。

    說完,他已經走到前輩麵前,前輩手中槍支的槍口,剛好抵上他心髒所在的位置。

    這樣近的距離,前輩隻要手指稍稍動一動,子彈立即就能射出,洞穿間諜的心髒。

    可是前輩並未開槍。

    前輩隻說了一句話。

    而,便是這樣一句話,讓得間諜瞳孔驟縮,然後想也不想的,瞬間扳過她的手腕,將槍口反過來對準她的胸口,再接著,“砰”的一聲,子彈射進前輩的胸口,前輩拉著他一起倒地。

    10007雖然是按照前輩的話躲好,但10007是接受了全套特工培訓的,躲著的地方離那個房間不遠,10007將前輩所說的那句話給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前輩和那個間諜說:“親愛的,你知道嗎,其實我每天送你的那杯奶茶,裏麵是下了毒藥的。”

    於是間諜毫不猶豫的將子彈射進她的胸膛。

    隻是,間諜射擊後,他自己的胸口,也是被前輩不知什麽時候拿出的軍刀捅開一個大大的窟窿。

    兩個人一起倒下。

    軍刀捅開的窟窿很大,刀刃入體也很深,深得間諜體內的鮮血不停流出,染紅了他和前輩的衣服。

    子彈入體,然前輩卻沒有立即斃命。她抱著間諜,將手中軍刀更深的送入間諜胸膛深處,然後問他:“親愛的,你愛過我嗎?”

    間諜那時瞳孔都要渙散了,聞言便答:“很抱歉親愛的,我不愛你,我是騙你的,我答應和你在一起,隻是為了利用你,拿到那份策劃書而已。”

    前輩聽了,止不住的笑,然後告訴他,其實那份策劃書是假的,她之所以會在他拿到後才動手,為的就是讓他背後的勢力得到虛假的情報,從而布置出錯誤的計劃——這才是她的真正任務。

    她的組織,她的政府,她的國家,早就知道他是潛藏在高層身邊的間諜,之所以會讓她這麽一個女特工出手,就是想用最簡單的美人計,來誘使他達成任務目標。

    隻是她沒有想到,美人計成功是成功了,然而她自己的一顆心和性命,卻也是葬送了。

    “我這麽愛你。”

    10007清楚地聽到,前輩似乎是沒有力氣了,聲音都變得很輕,輕得像是泡沫一樣,一碰就要碎了:“本來完成這個任務,我就可以退休去f國過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我愛你,你死了,我也寧願和你一起死。”

    前輩說:“我真的不想背叛我的國家,可我也不想對不起你。”

    說著,前輩手中的軍刀,將間諜那顆心髒給狠狠的洞穿。

    兩個人相擁著死去。

    可是這相擁,在目睹了這一切的10007的眼中,卻根本隻是前輩擁抱著間諜而已。

    因為前輩說完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間諜就已經死了,沒有任何的力氣來擁抱她。

    目睹著前輩和間諜共同死去,一直潛藏在暗中沒動的10007打開通訊,低聲報告了剛剛的所見所聞:“……確定死亡。6698嫌疑排除,沒有通敵賣國。”

    原來,10007的出師任務,並非是跟隨6698這位前輩共同對付間諜,而是探查6698到底有沒有為了愛情背叛組織和國家。

    所以6698死在那f國間諜的手中,10007並沒有現身阻止。

    向組織報告完畢,關閉了通訊器,10007從角落裏站起來,掏出懷中的一份策劃書,然後將策劃書放回它原本該在的位置。

    ——這才是真正的策劃書。

    沒有任何偽造,亦沒有任何虛假信息。

    這才是6698放在了保險箱之中的策劃書,隻是被10007發現了,暗中拿了偽造的進行調換,這才沒有讓f國間諜得手。

    10007跟組織說謊了。

    可是她覺得,自己這個說謊,卻是情有可原。

    至少,6698,已經死了。

    他們z國有句老話,叫做死者為大。

    既是死者,說個謊,便是日後被發現,應也是可以諒解。

    這位死在了她麵前的前輩,最終還是為了愛人背叛國家,所以才會說“我真的不想背叛我的國家”,而不是說“我真的沒有背叛我的國家”。

    已經背叛了,所以才會說真的不想。

    也正是因為已經背叛,才會一心求死,而且還是死在了愛人的手中。

    還是那句話。

    國家和愛人,換做是你,你選擇哪個?

    是能為了愛人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還是為了守護你的國家,從而更好的活下去?

    孰是孰非?

    而6698這件事,帶給10007很大的觸動。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她真正出師了的時候起,她明白,即便從小根深蒂固,堅信國家才是一切,但真正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往往那麽一個動搖,就能讓這個信念,變得分崩離析。

    可是國家終究是國家,信念也終究是信念。

    真正熱愛這個國家的人,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來危害自己的祖國。

    這是為國人者最崇高的信念,是為國所能做到的最崇高的行為。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10007便堅定,自己既然是個特工,那寧願這輩子獨自一人老死,她也堅決不要走前輩的後路。

    既是為國家奉獻,那就終生為國家奉獻,哪怕死亡,她的鮮血她的骨灰也要留在祖國的土地之上,即便身死遠洋他國,她的靈魂也一定是屬於她的祖國。

    她是國家特工。

    她對她的祖國愛得深沉。

    於是她在一次行動之中,從來都是失敗次數為零的她,終於中了埋伏,被r國的特工組織帶走,進行了一係列慘無人道的折磨後,她也始終沒有將自己所知道的有關國家秘密說出口,最後看了一眼她祖國所在的方向,安然閉眼接受死亡。

    然而。

    或許是宇宙深處的黑洞裏,所謂磁場發生了變化;也或許是平行空間裏,平衡被打破。

    總之,從科學角度的依據來說,人死了,精神死了,這個生物體便是不存在的了,可10007的精神,也就是通俗所說的靈魂,卻還是穿越了種種,投生到了某個空間裏,一個剛剛出生的女嬰身上。

    這是個身份地位極其尊貴,連皇室的天之驕子見到她,都要對她客客氣氣的女嬰。

    那一時刻,10007,也就是被父親取名叫做楚雲裳的她,突然明白,自己從現在起,再也不是那個甘願為國家奉獻一切的特工了。

    她已經為國家奉獻了太多太多,多到她即便死亡,也讓那個捉走她的r國地下特工組織,付出了極其嚴重的代價。

    國家養她教她,她回報她的國家,回報到最終,終於將她最值錢的性命奉獻給國家,如此,便也夠了。

    所以她身為楚雲裳的這一生,她已經不需要再為國家進行奉獻。

    她隻需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好好的過一輩子,就可以了。

    那麽,什麽叫好好的過一輩子?

    她想享受以前身為孤兒所享受不到的親情,她想享受以前身為特工所無法享受的愛情。

    她想享受很多。

    普通人所能享受得到,而她以前全沒有享受過的,她想全部的感受一次。

    想做個普通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也是很美好的。

    隻想簡簡單單的長大,成婚,生兒育女,和能夠相守一生的愛人一起白頭到老。

    這就是她的願望。

    不想再有廝殺,不想再有陰謀,不想再有這樣那樣的缺憾。

    可是,人常說,身不由己。

    她以前是特工10007的時候,她身不由己。

    而今她是楚雲裳的時候,她也仍舊是身不由己。

    她不知道自己從另外的平行空間裏到來,帶給這個時代的,究竟是怎樣的變化。

    天降異星者,天生貴胄,得者……

    所以,才有人不惜一切代價也想要她死,也有人不惜一切代價想要讓她活下去。

    可她不知道。

    說實在的,她自己也並不相信這些所謂命數之類的,這在她眼中看來分明就是江湖術士拿來騙人的把戲。

    她什麽都不相信,她最相信的人,隻有她自己。

    她相信不管前方有多黑暗,有多危險,隻要她能成功的走下去,走到終點,等待著她的,會是安寧祥和,會是溫馨圓滿。

    所以啊,她一直都在等。

    等真正能對她好的人,等真正能帶給她幸福安寧的人。

    等了一個又一個,慕與歸也好,羽離素也罷,前者是真心的喜歡她,她知道,可她沒有選擇他,因為她發現即便是青梅竹馬,可她對他也喜歡不起來;後者對她一半喜歡一半利用,她也知道,她本就討厭陰謀,所以她根本不會選擇他。

    竹馬不行,未婚夫也不行。

    那麽,有誰是她要等的那個人呢?

    如果等不到了,那麽自己就還是如同以前一樣,自己一個人平平靜靜的過下去,也很好吧。

    可是啊,她怎麽能想到,自己會有了孩子呢?

    那樣可愛的一個孩子,因為母體營養不良,生下來就有些皺巴巴的,整個小身子紅彤彤的,看起來很是惹人憐愛。

    她有了孩子,她給她的孩子取名叫做楚喻。

    看著那樣小的孩子,睜眼望向自己的漆黑眼瞳裏,淡淡金芒閃現著,她知道,不管自己以往是有多麽的鴕鳥,以為把腦袋埋在地下,就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了,可有了喻兒,她終究是要盡到為人母的責任,將她的孩子好好保護起來。

    不能讓她的孩子像她一樣,坎坷半生都是過得痛苦不堪。

    而想讓孩子得到全方位的最好保護,那無非是讓孩子有個父親。

    不管這個父親是親生的還是非親生的,隻要能將孩子當做是自己的兒子來養,來愛護,來關懷,至少孩子能得到父母親共同的疼愛,這在她看來,是極好極好的。

    所以,直到九方長淵的出現。

    她知道,這個人,和別的人不一樣。

    前世今生,他和別的人,都很不一樣。

    前世她隻見過他一次,從此便無任何交集,可僅是那麽一次,他就讓得她的生活,產生了巨大的變化;今生她見過他後,他有意無意的糾纏,有意無意的靠近,有意無意的示好有意無意的追求。

    呐。

    以前她聽過一個問題,說你是會選擇和你喜歡的人結婚,還是會選擇喜歡你的人結婚?

    前輩告訴她,如果不想讓自己痛苦,就選擇後者,選擇喜歡你的人。

    所以,慢慢的默許,慢慢的同意,慢慢的靠近。

    從冷熱不近的無動於衷,終於到了如今莫名其妙的朦朧感覺。

    如果問她,她現在喜歡九方長淵嗎?

    她可能會很認真的回答,談不上多麽喜歡,目前應該是有好感而已,但真要說喜歡,她自認為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

    默許他的靠近,最根本的原因,隻是因為他是喻兒的幹爹而已。

    既然已經將喻兒認為幹兒子,這就表明,他是能接受喻兒的,所以他追求他,她有意無意的,都是默許了。

    所以他做出的一係列的舉動,她不是不知道,她隻是裝聾作啞。

    總歸是存著那麽一份心思,想著自己以後可能真的就帶著喻兒嫁給他,能成為白頭偕老的夫妻。

    他能愛護喻兒,他也能保她安寧。

    這就是她想要的。

    除此之外,她別無所求。

    所以啊……

    即便是喝醉了,說出很多平常都不會說出口的話,她的頭腦也依然是十分清晰理智,她知道如果真的同意讓他在自己這裏過夜,代表著的,究竟是什麽。

    同一屋簷,同一張床,孤男寡女,*……

    倘若真留他過夜的話,那麽所有的窗戶紙,就都要徹底捅破了。

    所以,看著側躺在自己枕頭邊的男人,楚雲裳一副很是自強自立的口吻:“別以為離了你,我跟喻兒就活不了,我告訴你,想看我們娘倆喝西北風,門都沒有。”

    說完,她伸出手來,細嫩的指尖戳著他的額頭:“別隨隨便便說你是我男人,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到了,保不準別人要怎麽說我跟你。”

    九方長淵聽著,左手一把叩住她的手腕。

    他抬眸看她,暗夜之中,黑眸恍惚盈了星光點點,亮如星子:“那你說,別人會怎麽說我們?”

    楚雲裳歪著頭,認真的想了想:“肯定要說我孤兒寡母的,居然被你這個大男人給欺負了。”

    他聽了,差點又噴出一口血。

    還欺負呢。

    誰欺負她娘倆了?

    她娘倆欺負別人還差不多。

    他正想著,就看她兀自點頭繼續道:“寡婦門前是非多,我雖然不是寡婦,但也跟寡婦好像沒什麽區別。我自己一個人帶著喻兒,你說你一大男人跟我計較,你真的不怕別人說你?”

    怕麽?

    怕的話,他還能跟她來到這裏?

    他忍不住笑,鬆開她的手腕,抬高了揉揉她的發頂:“好了,想那麽多幹什麽,趕緊睡覺了。”

    她腦子裏還正想著事情,聞言也沒什麽反應,身體往被窩裏一鑽,果然躺下了。

    然後伸手扯了扯被子,剛習慣性的要給往常會睡在自己裏側的楚喻蓋被子,卻發現自己裏側是牆。

    她轉頭一看,這才想起自己一開始是要九方長淵滾回他房間睡的,結果她怎麽又被他給轉移話題忘記了這一茬?

    “喂。”她伸手推了他一把,“趕緊回你房間睡,別在我這裏睡,不然我真翻臉。”

    九方長淵此時也已經是躺了下來,正看著她,聞言隨意道:“怎麽翻臉,像你對羽離素那樣嗎?”

    對羽離素那樣?

    說起對羽離素翻臉,她仔細的回想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不是。”

    “那是怎樣的?”

    “我應該會……”

    她剛起了個話頭,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下去,便是陡然失聲。

    她眼睛瞬間睜大了。

    呼吸,也是在刹那間停止。

    有種不知名的氛圍,慢慢的在這張床榻上攀升。

    繼而蔓延,擴散,籠罩整個身體。

    唇上微暖。

    是男性身軀特有的溫度。

    然後就聽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唇與唇之間的狹小空隙中響起。

    “我吻了你,現在還要和你一起睡。楚雲裳,你好好想一想,然後再告訴我,你要和我翻臉嗎?”

    距離太近,她睜大著眼,想要看清他的神情,卻是什麽都看不清。

    好不容易才褪了紅暈的臉,當即騰地一下,變得更紅了。她眨了眨眼,嘴唇也是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些什麽,然而不等她開口,他微一低頭,重新覆上她的唇。

    她徹底失聲。

    唇與唇觸碰,沒有什麽花樣,亦沒有什麽技巧。

    隻是那樣簡簡單單的觸碰,好似寒冷冬夜裏畏寒的兩隻小獸,緊貼在一起,相靠著取暖。

    這溫度太暖。

    暖得正抓著被角的手心,不知不覺的溢出了汗;暖得一顆心髒,都是飛快的跳動著,撲通撲通撲通,怎樣也慢不下來一樣,是太過震驚也太過激動的證明。

    看過太多有關情情愛愛的小話本,知道情到深處,是最想和喜愛著的人做出很多親密的舉動。

    可楚雲裳沒有想過,他對她的親密舉動,居然會來得這樣快,來得這樣烈。

    明明,明明……

    明明之前在敏城,在懿都,哪怕是在醫仙鎮裏的時候,他都是沒有對她如何的親密,真正是個正人君子,又保守又傳統,就好比剛剛,沒人在房間裏,她喊他幫忙,他都能緊張得連一秒鍾都不敢多呆。

    那,為什麽現在,為什麽會突然的……

    她怔怔看著他。

    盡管這樣近的距離裏,她看不清他眼中或是臉上的什麽,但她還是睜大著眼,怔忡的看著他。

    他大約是想深入的,但又怕嚇到她,也怕等白日裏起床了,她會跟他冷戰。這便淺嚐輒止,蜻蜓點水一樣的,很快離開,複而低語。

    “楚雲裳,我給了你四個月的時間。四個月,一百多天,我想,這個時間,也該夠了。”

    所以這四個月裏,他看著她步步為營,看著她一點點的算計,他不動。

    所以這四個月裏,他看著她被一個又一個男人愛慕糾纏,他也是不動。

    因為他想讓她有個緩衝適應期,這才一直都是表現得那麽克製,將君子之風給發揚得很是光大。

    但實際上,無數次的臆想,無數次的做夢,他在臆想中貪戀著她的柔軟,他在黃粱中回味著她的溫情。

    愛戀太深,想念太久,他早已快要發瘋。

    牽手,擁抱,這些都太膚淺,盡管每一次都能讓他心中竊喜,然而他最想要的,遠遠不止如此。

    他想要更深層次的,他想要的更多更多。

    想得骨頭都要疼痛了,想得血液也要凝固了。

    想到終於能在她離開了懿都那個肮髒地方之後,他可以真正光明正大的追求她,可以如同現在這樣,用盡一切手段的索求著他想要索求的。

    “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聲音聽起來又低沉又溫柔,恍惚其中包含著的是滿滿的寵溺:“四個月的時間,我想,你也應該準備好了吧。是不是?楚雲裳。”

    好似是暗夜中魔魅的誘惑,又好似是深淵中撒旦的咒語。

    總之,鬼使神差般的,她終於能說話。

    “是。我已經……”

    “準備好了。”

    準備好真正的接受他,準備好真正的和他在一起。

    既然他都不怕,他都不在乎。

    那她還有什麽好怕的?

    她想要的,不過一世安穩,不過一世寵愛,既然他能給她,而她也覺得他很適合。

    機會擺在自己眼前,還有什麽道理不去抓住?

    反正,反正她對他也是很有感覺的,不是嗎?

    聽了她的回答,他唇角微彎,呼吸似也是變得愉悅。距離這樣近,她很清楚地能感受到他聲音裏細微的顫動,是他此刻心情愉悅的證明。

    他若有似無的觸碰著,慢慢道:“這很好。楚雲裳,你聽好了,從今天開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的一切,也都是我的。我不會給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你也不能給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否則,就算你一輩子恨我,我也不會把你讓給別的人。”

    這話又鄭重又霸道,聽得她的臉,更加紅了。

    然後她低了低下顎:“噢,我聽好了。那你,”她咬了咬嘴唇,“那你現在,是在跟我告白嗎?你很喜歡我嗎?”

    他緩緩笑開。

    “我當然很喜歡你。”他說得無比認真,“我這樣愛你啊,楚雲裳,你就感受不到嗎?我對你,哪隻是喜歡而已。”

    我這樣愛你。

    我這樣愛你。

    愛得什麽事都敢為你去做,愛得什麽人都敢為你去殺。

    看著你好,看著你平安,胸腔左側的那顆心髒,都仿佛為之變得圓滿。

    人說一個人是單獨的半圓,隻有兩個人在一起,才會是一個完整的圓。

    他這個半圓,一直在盡著所有的努力,來靠近她的半圓,從而和她連接成為一個完整的圓,如此,一生圓滿,他所做的一切,便也值得。

    他喜歡她,他傾慕她,他愛戀著她,他深情於她。

    愛情不是一個人的全部,但沒有了愛情,對很多人而言,卻是萬萬不可的。

    他這一生都在為了她而存在。

    還有什麽道理,還有什麽原因,能讓他放棄她,眼睜睜看她成為別人的人?

    他這樣深愛著她。

    守護了那麽久,終於能在此刻,將這句話認認真真的說給她聽。

    “啊,你愛我啊。”她臉紅得厲害,暗夜中能感受到她臉頰上的熱度,“我,我一直都以為,你隻是,你隻是……”她說不上來,這個時候居然嘴笨得厲害,“我好像,不太懂。”她不恥下問,“什麽叫愛?”

    愛是什麽?

    愛是能愛著對方的一切,能包容對方的一切,不管對方是美是醜,是年輕是老邁,是富有是貧窮,都想要一輩子和對方在一起,想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對方,想閉上眼見到的最後一個人也是對方,想共同生活下去,這就是愛。

    什麽都可以為了對方去做,上刀山下火海,哪怕是傾盡整個天下,隻要能換得對方開懷一笑,這就是愛。

    這就是愛啊。

    這樣簡單,又這樣複雜。

    可真要說出口,卻又根本什麽都說不上來。

    於是,對於她的疑問,他還是在笑,隻是這笑容深邃,她仍然看得不甚清晰明白:“你看著我。”他說,“我對你,就是愛。”

    他好像是在立下了極重極重的諾言一樣:“從今往後,你日夜看著我,你就能明白,什麽叫做我愛你。”

    如果愛,請深愛。

    他愛她這麽久。

    他深愛她這麽久。

    幼時初見是懵懂,少年再見是清楚,如今又見是了悟。

    情定一生,他活到現在,大半輩子心心念念的都是她,愛到底是什麽,他自身便是最好的證明。

    “我愛你,楚雲裳。”

    天光破曉之極,他緩緩說出口:“如果你這輩子需要有那麽一個人,好好的保護你和喻兒,那麽這個人,一定是我。”

    “這世界上,沒有誰,比我還要更愛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