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到天明。

    沒有早起吸納朝霞紫氣的必要，放下了思想負擔的元照蓮，在睡到將近與管事約定的時辰才醒過來。匆匆洗了把臉，吃了些東西，便出門去了。

    在道上她遇到了同去雜務司去的夏凝等三人，元照蓮不想在入門之初便被眾人孤立起來，隻好頂著對方的冷臉堅持要與他們一路。

    元照蓮在以前就是一宅女，讓她與人打好人際關係，是別指望了。她也不打算這樣做，隻是在這些人中混個臉熟，別貿然把人得罪了就行。因此在三人有說有笑的時候，她在一旁隻做附和。

    這個小團體一直以小姑娘夏凝為中心，兩個男孩子圍著她轉，這幾日使她生了不少優越感。元照蓮好歹也比這些人年長個幾歲，懂得些人情世故，夏凝的神情也不難推敲，於是順勢對她來了兩句溢美之辭，她對她的臉色立時好了許多。

    元照蓮心想，接下來隻要低調行事，相信這幫人也不想起要過來找她麻煩。

    幾人來到雜務司，剛進門便看見裏頭站了三人，元照蓮一眼看見當中一人，不由為之一愣。怎麽外門的齊觀宇也到這裏來了？

    她跟著夏凝三人一塊走上前去，和昨天那名管事打了招呼後，管事指了指站在他旁邊的一名臉上時刻掛著笑容的少年道：“這是你們的領路人，今日就由他帶你們過去熟悉差事。”

    少年笑眯眯地道：“幾位師兄師姐好啊，我是住在香爐峰上的外門弟子，你們叫我章柯就可以了。”

    他見元照蓮似乎對站在他身旁一直未曾說話的齊觀宇很感興趣，十分有眼色地介紹道：“這位師弟也是和師兄師姐同期進門的，近日調到香爐峰來了。這位師姐好似認識他？”

    章柯笑眯眯地對低頭不語的齊觀宇道：“師弟，禮貌上應該向幾位師兄師姐自我介紹一下的，畢竟日後多的是見麵機會。”

    齊觀宇聞言這才抬起頭來道：“師兄師姐好，你們叫我齊觀宇就可以了。以後若有什麽吩咐都可以來找我。”說完盯著元照蓮的臉好一會兒。

    夏凝見他相貌不俗，行事又不卑不亢，不由多了幾分好感。見他盯著元照蓮看了一會，忽然醒悟過來。

    彼此都是少年人，說話之間也沒有太多顧忌，夏凝取笑道：“差點忘了呢，齊師弟和元師妹之前就被分進了一組吧。看齊師弟那樣子，是不是幾天沒見元師妹，怪想念的？”

    齊觀宇看了夏凝一眼，但笑不語。

    夏凝見狀也沒了談笑的興致，對章柯發號司令道：“章師弟，人都到齊了麽？到齊的話，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都到齊了。”章柯爽朗一笑，轉身恭敬地辭別了管事，帶著他們五人離開了雜務司。

    元照蓮在一邊看得分明，這個章柯嘴上自稱師弟，但他卻是實打實的練氣期二層修為，夏凝就這麽生受了，即便他現在麵上不表，心裏恐怕也不會樂意。這人看來長袖善舞，怕不是什麽易與之輩。

    元照蓮本不欲和這些人交往，隻是人在宗門身不由己。聽見章柯不斷和幾人介紹香爐峰的風物趣事，便開口問道：“章師兄對香爐峰很熟悉，師兄進門有一段日子了吧？”

    章柯就在前麵帶路，這時回身落後一步，與她並肩而行，笑道：“仔細算來，我進門也差不多兩年了。”

    元照蓮哦了一聲，又問：“不知我們這些人的差事是什麽？腆顏說一句，師妹現在還未感靈成功，更莫說查看行走令牌上的任務記錄了，聽說管事師兄給我的是個不錯的差事，但又不好意思去追問，師妹實在好奇，師兄可否告知？”

    其實夏凝幾人也有同樣的想法，這時見她提了出來，自然點頭和應。

    章柯詫異地笑道：“嗬嗬，幾位師兄師姐的差事的確不錯呢。在新進弟子之中，算是頂好的。”

    他這麽一說，夏凝幾人更加心癢了，催促他快些回答。

    章柯道：“夏師姐、袁師兄、林師兄三位被分派到丹爐外房，負責裏麵的一些雜務，比如挑選靈藥、收集內房的廢丹藥渣等，幫外房幾位師兄師姐打打下手。”他見夏凝露出不情願的神色，輕笑道：“莫看這都是些雜事，但卻可以與丹爐內房的煉丹師時時接觸，得到賞識的機會也就多了。”

    這話說完，夏凝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

    章柯轉而對元照蓮溫和地道：“至於師妹的差事，就是負責將廢丹藥渣運到幽雲穀裏堆放管理。因為師妹還需要一段熟習的時間，因此長老發了話，讓齊師弟配合一下你的工作。”

    元照蓮下意識看了齊觀宇一眼，心中卻在猜測長老把齊觀宇調到這裏來的用意。齊觀宇也正在觀察她的表情，見她有些心不在焉，便禁不住“切”了一聲，撇過臉去。

    元照蓮並沒有發現齊觀宇的小動作，謝過了章柯，也就暫時沉默了。

    其他的人因為和章柯得到了小小的互動，又見對方一直有問必答，說話便活泛了起來。

    那個名叫林青的男孩子問道：“對了，章師弟現在修煉得怎麽樣了？到了感靈階段了嗎？”他修煉之初和身邊幾人有過交流，均發現很難感靈，自然覺得章柯隻來了宗門兩年，又是外門弟子，有可能連感靈都未達到，也就是他這種初來乍到的人不了解外門的操作才會有此一問罷了。

    元照蓮聞言也是一愣，飛快地朝章柯看去。章柯竟然還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好脾氣地回了句：“練氣期二層。”卻也隻有那麽一句。

    林青愣了一愣，還是半大的孩子，猛然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這時憋了一臉通紅，有些不知所措。夏凝和袁傑豪也意識到自己剛剛口口聲聲稱呼他為師弟，顯然已經讓人看了笑話，臉色都有些不好，怪罪地瞪了林青一眼。

    “章師兄，我們這是先去丹爐外房嗎？”還是元照蓮開口才得以擺脫尷尬。

    章柯看著她，頗具深意地笑道：“先領著幾位師兄師姐去丹爐外房，順帶也把昨晚的廢丹藥渣清理出去。嗬嗬，咱們得加快腳步了，免得外房幾位師兄師姐等得不耐煩。”

    元照蓮被他看得頭皮麻了一麻，不禁在心裏想，和她曾經接觸過的幾名練氣期的師兄師姐，比如那梁紫園、陳居正、潘凱等，心思靈巧，都不是什麽易與之輩，現在竟連一個外門弟子也不省心，若宗門的弟子都如他們這樣剔透玲瓏，自己可要加倍小心了。

    他們一行人繼續往丹爐外房走去，由於剛才的尷尬，大家也沒有心思說笑了，在沉悶的氣氛之中，他們來到了一處山穀之外。這裏的空氣仿佛都帶了藥香，一聞之下，分外怡神。

    章柯走在前麵停住了腳步，指了指穀外一處殿閣道：“穀內是禁地，未到練氣期五層是不準進內的，想必大家也知道了。丹爐外房就設在穀外，幾位以後就要來到這裏上差了，可都記住路嗎。”

    幾人點頭，章柯道：“那我們進去吧。”

    元照蓮循著他的指示看去，殿閣上的牌匾用正楷寫就的“丹閣”二字，仿佛也靈氣飛揚。他們拾步上階，聽見裏頭有一把男聲正在大聲說話。

    “讓你把三品聚靈丹給我，哪來那麽多唧唧歪歪。難道我沒這個資格？”

    一把溫柔的女聲道：“弟子不敢，隻是師伯要的量實在有些大了，丹閣沒有這麽多的三品聚靈丹。師叔應該是給這位師兄使用的吧，照師兄的情況，一品聚靈丹也盡夠了，師叔不如換成一品聚靈丹。”

    “我看在你是蔣丫頭的弟子份上，才聽你說那麽多廢話，你都講幾遍了，怎麽還不厭？我說要三品就三品，沒有三品，給我築基丹也可以。”

    “師伯想換取的築基丹，丹閣這裏是沒有的，弟子也做不了這個主。如果師伯堅持要的話，弟子可以去請示師尊，但就要麻煩師伯在此稍候了。”

    男聲沒好氣地道：“你說你這不是在找我的麻煩麽，我不要築基丹，誰要築基丹了。”

    元照蓮一行人停在屋外，這時都聽見了裏頭的說話聲，雖心裏好奇，但知道裏頭正有一名築基期的前輩在，也不知該不該貿然開聲打擾好，便都齊齊望向章柯。

    章柯神色鎮定，此時回以一笑，走上前敲了敲門。

    “外門弟子章柯，帶領新弟子五人前來應差。”

    裏頭馬上傳來溫柔的女聲，“師伯，外麵的是今日要來外房應差的新弟子，是和這位師兄同期的，不若讓他們先進來？”

    “你要讓他們進來就進來唄，問我幹什麽。”

    “外麵的師弟師妹，請進來吧。”

    聽見邀請，幾人心懷忐忑地走了進去。

    甫一進門，便看見一人倚坐在右首交椅上，他身前恭敬地站了三人，當中為首一名女子的側麵令人驚豔無比，隻是她一轉過臉來，便讓眾人為之一陣惋惜。原來女子的左邊臉頰上，被一塊巨大的紅色胎記覆蓋，那半邊臉的皮膚顯得粗糙難看，生生毀了一名傾城美人。

    女子感覺到眾人的目光，淡淡一笑道：“這位是你們封師伯，修為已至化境，乃是我們水月宗結丹期以下第一高手，都上前見禮吧。”

    元照蓮聞言心下一凜，雖然她有玄同訣在身，理論上說不是結丹期都無法查知自己的修為情況和奪舍狀態的，但對方已是築基後期大圓滿，在他麵前行事絕不可以掉以輕心。她混在眾人之中，低著頭恭敬地朝他行禮。

    封師伯忽然一甩衣袖，屋中無端起了一陣大風，將他們這些人推出去幾步。

    “你這丫頭說話不靠譜，盡往我頭上戴高帽，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打消了念頭麽。這些弟子我都見過了，你趕快將他們的事處理完畢，我們再好好談談。”

    女子見他油鹽不進，也不急躁，朝他身後的人看去一眼，笑道：“師伯先不要急，還沒有向他們介紹您這位得意弟子呢。”

    她一語既畢，眾人齊齊朝封師伯身後的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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