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木魚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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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梁做事很有效率,才過了兩天,黑牧就急匆匆地去找七爺匯報:“爺,那小白臉又來了!”

    七爺放了手中兵書,便騎馬慢悠悠地往木優魚的那裏去了。

    到了木家別苑,見門口停著兩三個轎子,還有馬車,入了木優魚的院兒,見白牧正端了板凳椅子出來待客。

    今日院裏來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沙梁也來了,還有邀月也正看熱鬧。

    圍觀的人太多,七爺再圍觀一個也不算多,便也眼睛灼灼地看著木優魚。

    見被眾人圍觀的中心,一個錦衣的蒙麵女子正躺在木優魚的治療椅上。

    邊有一個錦衣婦人,沙梁道:“木姑娘,這位是城中鹽商王家的王夫人,我時常去王府看診,他們信得過我,便答應了來試一試。”

    治療儀上躺的自然就是王家小姐了,帶著麵紗,滿臉是淚,還不願意揭了麵紗,還折騰著想走。

    王夫人拭淚道:“我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小時候還好好的,這牙齒越長越是奇怪,這些年長得都見不得人了,媒婆上門就搖頭,如今十三了,親事還定不下,姑娘,你若是有辦法就給看看吧,若是沒辦法,我們也不強求。”

    那王夫人怕是跟前世的木優魚差不多大,正當風華,牙口端正,但那王小姐卻生了一口歪牙。

    王小姐還是哭,捂著嘴不讓木優魚去揭她的麵紗,木優魚便忙讓人都回避了。

    今次來的有三家人,便讓滾耽兒將其餘兩家請到一邊去了,剩下王夫人、沙梁,木芽兒做助手也沒有走,另外兩位圍觀的爺,看樣子也是請不走的。

    王夫人見著有兩個男人圍觀,也是不高興,木優魚知道請不走兩位爺,忙解釋道:“王夫人,這兩位也是我的助手。”

    兩位爺臉皮厚,看著熱鬧不想走。

    木優魚一陣勸說,軟聲道:“王小姐,別怕,我是專業的牙醫大夫,我遇見過很多你這般的姑娘,沒事兒,跟你牙一樣的人我沒見過一千也見過八百,別害羞,讓我瞧瞧您的牙。”

    王小姐忽然就衝了下來,捂著麵紗就往門外逃去,但是她那裹著的小腳實在是跑不快,一會兒便被隨行的兩個粗膀子丫鬟給抓了回來。

    王夫人臉也冷了,“還不快將小姐按住!”

    兩個丫鬟直接將王小姐往那治療椅上一按,王小姐哭鬧開了,一掙紮就將木優魚的工具掀了一地。

    這種情況木優魚見得多了,忙安慰道:“沒事沒事,矯正而已,不疼。”

    王小姐不配合,王夫人惱了,冷冷罵道:“你這不爭氣的蠢貨,若是在這般胡鬧下去,別怪做母親的不給你留麵子。”

    經這麽一威脅,王小姐總算是敢取下麵紗了,這麵紗一取下來,那不曾見過的眾人都是吸了口涼氣。

    見那王小姐也是如七爺那般的地包天,下頜凸出更嚴重,嘴巴完全閉合不上,側麵看去,實在是醜陋得很。

    比七爺的牙還醜!

    王小姐忽然又一把奪過麵紗帶著,又掙紮著想走,“娘,醜死了,我不看,我要回家!”

    王夫人依舊是滿臉恨色,罵道:“回去了也是沒辦法,不如讓這位姑娘給你試試吧!”

    又看木優魚道:“生了這牙,她從小也不敢見人,城裏別家小姐擺宴送帖子也不去,我怎麽就剩了這麽個女兒唉……”

    七爺看那哭著的王小姐,也是心酸,跟自己一樣啊。

    因為這口牙,他也是不敢見人,每次參與那些什麽聚會,他的一口牙都是被人嘲笑的對象。

    木優魚將那往王小姐給按了回去,安慰道:“沒事沒事,比你這牙還難的我都有法子治!你不給我看看,如何知道我倒地有沒有辦法呢!”

    王夫人喚人來幫忙,又將王小姐給按了回去,木芽兒馬上機靈地給木優魚遞了洗幹淨的開口器來,又遞了可以攤入口腔之中看牙的那麵小鏡子。

    木優魚給王小姐塗了一些口脂潤唇,之後便用開口器將那口腔給撐開了。

    白日光纖之下,能清楚看見,那王小姐的牙的確是很嚇人,不僅是地包天,牙*錯不平,還有顆蛀牙,牙結石也是很嚴重,牙縫之間堵的都是牙結石。

    這般的牙齒容易在牙縫之中夾一些食物殘渣,在口中滋生口臭,七爺隔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口臭味,但木優魚卻麵不改色地探頭去看。

    她一邊將那王小姐的牙翻來覆去地看,一邊問道:“家中老爺可曾有過這種情況?”

    王夫人忙道:“我與老爺的牙口都還好,另外還有個兒子,牙口也是正常。”

    “小姐這牙口長這般,多半是因為一些日常一些壞習慣造成的。”木優魚道:“小姐可有用下牙咬上唇的習慣?”

    王夫人道:“有有有,她一不高興,就喜歡這麽。”

    “這個習慣要改改了,容易造成地包天。”

    夫人唯唯諾諾地答應了,黑牧聽之,不由得看向了七爺,見七爺那上唇正咬得緊。

    七爺也忙放開了唇。

    木優魚粗略地看了幾下,道:“夫人,小姐情況很嚴重,但也不是沒辦法,可能需要拔掉三四顆牙,再戴上一兩年的牙套就好,但這一兩年內,都得戴牙套,影響美觀,恐不好說親。”

    王夫人看了看一邊木芽兒帶著的牙套,一口就答應了,“好好好,我家姑娘十三歲沒滿,一兩年還是等得起的,隻要姑娘治得了那牙,多少錢我們都出得起!”

    木優魚給那姑娘取了開口器,木芽兒忙端茶給姑娘漱口潤喉。

    “咱們先取個模,我得做了模型之後,我載根據實際情況好好地觀察觀察,根據您的個體情況製定治療方案。”

    木芽兒勤快地取來了石膏,木優魚調製好了,便與那王小姐說這取模的遠離。

    取了王小姐的模之後,木優魚讓他們過七天再來取模,沙梁便將人送走了。

    又接了下一個,是個姓成的小公子,也是十三四歲的模樣,是跟木芽兒一樣的齙牙,木優魚也是按部就班,看診,取模。

    第三戶是一對夫妻帶著自家女兒來的。

    “木姑娘,這位是謝老爺。”

    所謂的謝老爺其實也是個三十出頭的儒生模樣男子,木優魚忙福身行禮。

    見那旁邊站了個相等年紀的夫人,便是謝夫人,跟著一個與自己一般大的女子。

    那謝小姐的牙也是歪扭,看起來嘴也凸了出去,本是一個十分美麗的姑娘,那氣質也因此而大打折扣。

    謝老爺十分和善:“我們也是聽沙大夫說了,便來府上看看。”

    這謝老爺方才那冷臉的王夫人和善得多了,木優魚也是恭敬地將一家人請了過去。

    木優魚為那謝小姐診斷完畢,問了些該問的問題,自己還不曾說話,那謝老爺便問道:“木姑娘,這正牙,是不是必須得拔牙?”

    木優魚搖頭:“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得看個人的實際情況。”

    謝老爺道:“若是需要拔好牙,那便就不正了,小女生來怕疼。”

    這態度比方才那王夫人好得多了,那王夫人為了女兒能漂亮些,怕是木優魚說要生割下王小姐的肉她也一口答應。

    “您放心吧,謝小姐的牙齒比較嬌小,情況也沒有先前的兩位嚴重,是不需要拔牙的。”

    謝老爺這才放心了。

    也是按部就班地取模之後,木優魚去送走了謝家人,見謝老爺憐愛地將夫人扶上了馬車,一副伉儷情深的模樣。

    看得木優魚都不禁有些羨慕了。

    這麽一忙碌,便就是下午了,送走了三戶人家,木優魚又去送沙梁。

    沙梁與她說起今日的三戶人家,三戶都是城中的大戶人家,診金自然是少不了的。

    成家王家都是做生意的,謝家老爺是個舉人,大小也是官。

    這正牙的過程,該有的反應等,沙梁已經與他們說得很詳細了,木優魚隻管放開手腳做便就是了。

    又說起那謝家,說謝舉人與夫人少年結發,如今十幾年了,家中也無妾侍,隻這一妻。

    像謝舉人這般的家室,納妾該是平常,更何況,他們成婚十幾年,謝夫人隻生了一個女兒,連個男丁都沒有。

    “想不到還有這般的好男人!”木優魚由衷地歎了一聲。

    沙梁搖搖頭,笑了笑:“謝舉人納妾是遲早的事情了,就算他不想,宗室父母也會相逼。”

    木優魚也是歎氣。

    最後,沙梁不放心地道:“你如今身子不好,別累壞了,我讓你們遲幾天來取也成。”

    木優魚道:“沒事沒事,我傷勢好得差不多了,現在有事幹了,反而充實了。”

    送走了沙梁,木優魚回了房去,聽木芽兒說那兩位圍觀了一下午的爺沒走,就在客棧裏擺酒吃。

    “小姐,方才月爺瞧見養在瓦缸裏的王八,說客棧的大廚手藝不好,他給抓走了,說是讓七爺別苑裏的大廚給弄弄,明天給端來。”

    “恩。”

    晚間,木優魚有些累了,不由得揉揉太陽穴,看時間還早,便強打了精神,將人骨標本給拿了出來,將今天趕製出來的王小姐的模型給拿了出來。

    她用那燭火仔細地研究著,對比人骨標本,開始構思矯正方案。

    那幾戶人家都是沙梁回春堂的常客,都是大戶人家,也隻有這對容貌很高,且有錢的人家才對矯正感興趣。

    三個客戶差不多都是因為牙齒不好,而影響了議親,聽了沙梁說了關於那矯正的事兒,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來求診的。

    木優魚治不好,他們也不會怪罪,但總讓沙梁沒臉。

    這是木優魚在這個世界裏接的第一單正兒八經的生意,也是拿出了百分之一百的關注來。

    若是能做成,三戶人家,答應的治療費一戶三十兩銀子,若是效果好,其他的賞錢更是不會少的。

    這三戶人家隻是顛城的普通的有錢人家而已,便能為正牙出三十兩銀子,不難想象,那富豪紮堆的京城,該是有多少人等著木優魚去拯救。

    同時可以看出,這時代的有錢人家,對於正牙的*是多麽強烈,若幾單生意做成了,打入富豪圈,錢是賺不完的。

    木優魚門也不出,天天忙著製作模型,構思方案,準備牙套,天天夜裏房裏的燈都要亮到半夜。

    木優魚做了個夢,夢見天上地下到處都是錢,白花花的雪花銀、黃橙橙的狗頭金、一疊疊的銀票、還亂入幾張的紅彤彤毛爺爺,跟雪花似的密密麻麻飄下來,地上還積了厚厚的一層。

    沙梁帶來的幾個大主顧就站在雲頭上,兜裏全是錢,當紙片似的撒。

    “錢,好多錢!”

    木優魚高興地推著板車去接,接了一板車,又一板車,最後把家裏的牛車、馬車、養王八的瓦缸都動用上了。

    可就是裝不完那錢。

    有了錢,底氣也足了,見著不順氣的人,她拿著狗頭金就狠狠地砸過去。

    死變態邀月,砸!

    打怪獸七爺,砸!

    黑心腸庶姐,砸!

    看不順眼的路人甲,砸!

    砸得人鼻青臉腫鼻血兩根,卻還嬉皮笑臉求她多砸些……

    砰!

    耳邊響起一個聲音,震得木優魚睜眼,迷茫地朝四周一看,見雪花銀狗頭金都沒了,她還坐在自己的工作桌前。

    桌上擺著一個人骨標本,還有那日來的三個主顧的模型都放在一邊,還寫了名字。

    一個人正坐在自己身邊,拿了王小姐的模型起來看。

    頓時,木優魚惱了:“不許動我的模型!”

    她一把奪過那模型,可定睛一看,那可不正是七爺?

    她立馬又嬉皮笑臉地將模型塞了回去,“您看,您看!”

    七爺沉默不語,繼續拿了那模型翻來覆去地看。

    木優魚在自己睡房的隔壁開了個工作間,擺了大桌子,還擺了床,工作累了就睡那床。

    此時,那大桌子上還放了個食盒,木優魚一看見食盒就忍不住肚子餓,瞧七爺還在看模型,便大著膽子去掀了蓋子。

    見那裏麵是一盅鮮湯,還是溫熱,點著幾節新鮮的香蔥,聞那味道便知道味道美極了,她咽咽口水,自己取碗乘湯。

    美美地‘跐溜’了一口才知,原來是那天二舅母送來的王八燉的湯。

    真好吃!

    木優魚吃得高興,七爺看看那桌上擺著的一個人骨頭,眼窩裏似乎還冒著黑漆漆的光,再看看那喝湯的木優魚,心中暗道:對著這麽個玩意,還能吃得下去東西,真是個謎一樣的小丫頭!

    七爺的手指逡巡在王小姐的牙口模型之上,摸見有三顆牙被木優魚用炭筆用了‘叉’。

    “這是何意?”七爺不由得問道。

    木優魚‘跐溜’了一口湯之後,放下碗,接過那模型,道:“這顆切牙已經被擠出來了,想要矯正回去的難度大,而且這顆牙占據空間較多,為了實現矯正,所以這顆牙要拔了,騰出空間,好讓這其餘幾顆外凸牙回縮回來。”

    又指點另一顆:“這顆牙也要拔掉,而且還是蛀牙,已經壞了。”

    “拔了這三顆牙,基本就有位置了,才能逐步地將外凸的下牙慢慢地收回來回歸正常,再重新調整確定上下牙的咬和關係,最多兩年的時間,王家小姐這口牙就能恢複正常了。”

    一說起自己的專業,木優魚話就停不下來了,又拿了另外一個謝家小姐的模型來:“謝小姐這口牙相比另外兩位,情況好得多,隻是有點歪扭,牙齒也小,不用拔牙也能矯正,矯正周期也會短一些。”

    她繼續低頭喝湯,七爺拿著那模型看來看去,十分好奇的模樣。

    看罷了,又去拿一邊的人骨標本來,那是個男子的頭骨,還十分整齊,死的時候應該十分年輕,骨骼之上沒有傷痕,該是病死的。

    他將骨頭上的牙齒,與木優魚的模型逐一對比,觀察著正常的牙口和所謂‘錯頜’的區別。

    木優魚一邊端著碗吃肉,一邊道:“那是個年輕男人,死的時候大概十七八,或者是二十出頭。”

    “你怎麽知道?”這可是仵作的活計。

    木優魚用筷子點點牙床盡頭,“喏,你看這兒,盡頭牙還沒完全萌出,這盡頭牙叫做‘智齒’,一般要十*歲,二十出頭才有。”

    七爺點頭,了然了。

    見木優魚喝了湯,七爺便也起身走了。

    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他今兒個來,是專門給自己送湯來的?

    七天之後,別苑外麵又是停了幾頂嬌子和馬車,三家人如約而來。

    那成家少爺、王家小姐都是自家母親帶來的,謝家依舊是來了一家三口。

    邀月一聽到消息,立馬來圍觀,黑牧也去通知了七爺過來。

    七爺來的時候,已經有兩家人在院外等候了,他把狼給拴在門口,便也跟著進去看了。

    院中,閑雜人等都走了,木優魚正將那模型拿出來,與王夫人王小姐講解王小姐的錯頜情況和矯正方案。

    “夫人、小姐,你們看著這幾顆牙,都是需要拔掉的,拔掉這三顆切牙,才能騰出空間來,讓這外凸的牙能縮回去。”

    王夫人一個勁兒地點頭:“拔,都拔。”

    王小姐哭死了,那麵紗之上全都是淚,“我、我不拔!”

    王夫人氣得給了她一巴掌,厲聲道:“這事兒容不得你說,誰讓你這口牙不爭氣,風頭都讓那庶出的小賤蹄子搶了去!”

    這商人之家嫡庶之分不比士族,因為嫡出的這牙口不爭氣,竟然被那庶出的搶了風頭,所以王夫人才憋著一股子氣。

    王小姐委屈地看著她娘,卻不敢說半句話。

    那王夫人忽然就猙獰了臉,毫不留情地罵道:“為了你這口牙,娘我受了多少那偏房小賤人的消遣,娘就你這麽一個女兒,還盼著你能尋個金龜婿回來讓娘長臉,這事兒,你不願也得願,若是不願,那你還不如去死,死了倒幹淨,免得你爹看了礙眼,連帶看老娘也礙眼!”

    木優魚被王夫人那一頓毫不留情的罵給驚了。

    這一定是後媽,怎麽罵起來這麽不留情!

    王小姐那淚是一顆一顆地落,木優魚也懂那大家族裏的事兒,嫡女是正經主子,庶女醜成狗,嫡女也必須有個人樣。

    誰家庶女長得醜,沒人會議論,若是誰家嫡女長得醜,那必將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比如木家那大嫡姐,當年因為門牙不好,無緣入宮,事情傳出去,被滿朝文武議論,一些話傳進了府裏,大嫡姐傷心得差點上吊自殺。

    大概因為王家小姐這口牙,不受老爺寵,連帶著王夫人也受老爺白眼。

    木優魚勸了一會兒,王小姐才哭哭啼啼地同意了,她就算是不同意也沒辦法,王夫人同意就行了。

    木優魚又拿了一個人骨標本出來,“王夫人、王小姐,下麵我來給你們講一講這拔牙的風險……”

    一看見那人骨標本,王夫人與那王小姐皆是兩眼一翻,活活被嚇暈了。

    木優魚:“……”

    弄醒了王夫人與王小姐,木優魚也不敢拿那骷髏頭了,將那訂製的模型拿了出來,與他們講解了拔牙的風險。

    聽木優魚講得玄乎,但王夫人還是一咬牙同意了。

    “留著這口牙,也找不著那好婆家,不如拚一把。”

    便簽了木優魚的協議書,當即準備給王小姐拔牙。

    王小姐躺在治療儀上,哭哭啼啼,嚇得渾身都顫抖,特別是看見那一邊已經擺好的拔牙家夥。

    “別怕,我這兒拔牙跟別家不同。”木優魚忙收了家夥,木芽兒端來了熬好的麻沸散給王小姐喝下了。

    一會兒,王小姐睡了過去,木優魚穿了個白大褂子,戴了口罩,重新拿出了家夥來,開始給那王小姐拔牙。

    七爺小心翼翼地湊過去瞧著,見木優魚撐開了那王家小姐的口腔,露出了一口歪牙,還有牙結石。

    木優魚麵不改色,探了錘子鉗子進去,隻聽得她敲敲打打。

    咻——

    一股紅血飆了出來,正濺在她臉上,七爺看了直皺眉,但木優魚沒什麽反應,隻是木芽兒小心翼翼地用手絹給她擦了臉上的血。

    木優魚從王小姐嘴裏夾出了一顆帶著紅肉的牙來,‘哐當’一聲放在旁邊的瓷盤裏。

    又是三兩下,她迅速果斷地將剩下的兩顆牙拔了下來,其中還有顆蛀牙,牙冠已經被駐得差不多了。

    拔完了牙,往王小姐的嘴裏放了點止血的藥含著,又三顆帶著血肉的紅牙用手絹收了,交還給了王夫人,還給了個止血消炎的方子。

    叮囑道:“回去之後,按時吃藥,這兩天多漱口,十天之後再來,我開始給王小姐正式帶牙套。”

    王夫人千恩萬謝地抬著藥效還沒過的王小姐走了。

    門口立馬去了兩頂小轎子。

    這廂,木優魚請了第二家進院子,又是將先前的步驟進行了一遍,待得對方簽字之後,便也給拔牙了。

    第二家的成公子一躺上治療椅,一個大漢子哭哭啼啼,好生羞人。

    送走了第二家,又開始給第三家處理,這第三家的謝小姐倒是不需要拔牙,木優魚直接開始粘貼牙套。

    七爺看得認真,見她將那叫做‘托槽’的東西粘貼在了謝家小姐的牙齒之上,等幹了一陣,便將鋼絲一點點地固定上去了。

    她隻是忙了一半,另外一半是讓沙梁動的手,她在一邊指導。

    做好了牙套,那謝小姐看著自己滿口的牙套,十分懊惱的模樣,木優魚一邊開方子,一邊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戴著牙套這段時間,盡量少吃粘稠性的東西,不能啃大骨頭,不能吃太冰太硬的東西,若是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謝老爺謝夫人一個勁兒地點頭。

    木優魚又給了一包藥粉過去:“這是個洗牙的方子,拿回去日日沾在牙刷子上刷牙,能去除牙結石。”

    當然,那方子是不能給的,那可是自己的秘方!

    謝家走之後,這院子一下子便清淨了,木日沉西山了。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兩位爺圍觀夠了,也各自走了。

    木優魚收了東西,也是回房去。

    未料到一進屋,又看見那李春花從自己房裏大搖大擺地出來。

    看見木優魚,她還衝著木優魚打招呼,“魚兒妹妹,你回來了。”

    木優魚眼尖,一眼看出她正帶著自己的首飾,臉倏然冷了下來,二話不說,上前一把將那首飾奪了下來。

    李春花大怒,但隨即便將怒火給壓了下來,道:“妹妹何必這麽小氣,你屋裏的東西這麽多,隨便送幾樣給姐姐有何難?”

    木優魚冷冷道:“我的首飾,我怎麽處置還要你插嘴不成?”

    說罷,冷冷地進屋,將門給關上,李春花在門口氣得跺腳一陣,還是離去了。

    因為那死變態的慫恿,這李家人還是死性不改!

    既然他們不要臉,那木優魚也不再假仁假義了,終於將那狠毒的招式使出來了!

    那李春花回了房之後,便找了孟老太哭哭啼啼地告狀。

    孟老太一聽,氣得七竅生煙,一拍大腿,怒道:“真是個不識好歹的東西,若不是我一家子人幫襯著她,她這點家財早讓人吃得一點不剩!要她點首飾那是給她臉!”

    當即便領著李春花李狗蛋去了木優魚的院兒。

    她依舊是送上一張老臉去,帶著恬不知恥的笑意。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她還是木優魚的長輩,隻要自己不撕破臉皮,縱然有天大的過錯,木優魚也隻能由著自己。

    可惜,木優魚那房裏門早關了,燈也熄了,孟老太敲了許久的門,木優魚也不開,隻得走了,等明日尋機會再來。

    第二天,孟老太去客棧裏吃了早飯,還沒動身往木優魚那裏去,便聽說李狗蛋無緣無故地被黑牧給打了。

    黑牧下手,那可是拳拳進肉啊,打得李狗蛋落花流水,要死不活,滿地亂滾。

    “救命啊!救命啊!”李狗蛋失聲大叫。

    黑牧猙獰著笑臉上前,一巴掌就往那李狗蛋臉上扇過去,一巴掌就扇得那李狗蛋去了半條命,噴了一臉鼻血。

    “好小賊,哥哥來試試你的身手!”

    說罷,又是一巴掌扇下去。

    “住手,住手!”

    那可是李家少有的苗啊,李家人瘋了似的上前來搶了李狗蛋去。

    李狗蛋被打得六親不認,抱著自家老爹的大腿就哭。

    “嗷,爹,他打死我了!”

    見孫子成如此,孟老太瘋了似的,提著拐杖一陣風似地撲向了黑牧,黑牧忙逃了個無影無蹤。

    “我就是跟他鬧著玩的!”

    黑牧笑嘻嘻地逃了,李家人可咽不下這口氣,提著鋤頭到處地要殺黑牧。

    可黑牧哪裏是他們能抓到的,找了一整天也找不著個人。

    此事‘終於’是被木優魚給知道了,忙出來打圓場。

    此時黑牧倒是老實了,耷拉著腦袋,站著,“屬下與狗蛋一向感情好,今天就是鬧著玩玩。”

    李狗蛋被打得看不清楚原型了,躲在自家爹身後,聲嘶力竭地吼道:“誰跟你感情好!”

    “恩?”黑牧將眼一瞪,立馬李狗蛋嚇得屁滾尿流。

    李家大舅瘋了,“魚兒,這奴才你今日是一定得交給我們處置,你看你狗蛋哥被打成什麽樣了!”

    木優魚麵露難色:“黑牧雖是我院裏的人,可終究是七爺送的,若是打殺了,那豈不是不給七爺麵子?”

    李家人噤聲了,這事兒一沾上七爺,就顯得無比凝重了。

    可李家人不可能這般鬆手,木優魚道:“不如這樣,先請個大夫給狗蛋哥看看,湯藥什麽的我出,黑牧就罰他一天不吃飯。”

    一聽說湯藥是木優魚出,李家人沒異議了,瞪了眼黑牧,便也走了。

    第二天,木優魚便花了幾十個銅板去請了個無證行醫的赤腳大夫回來給那李狗蛋看傷勢,另外還送了幾兩銀子過去。

    有錢拿了,李家人也高興了,也不找黑牧麻煩了。

    可問題就這麽來了。

    以後,隻要那李家人一作妖,惹得木優魚不高興,便總有李家人要受傷。

    那一日,孟老太見木優魚房中無人,又去撬了鎖,和李春花李春草一起進了屋去,拿了些首飾衣裳。

    第二天,李二蛋因為偷東西,被黑牧當場逮住,在那客棧大院裏,當著失主和眾多房客的麵,被黑牧扒了褲子追著打。

    李家人趕到的時候,看見黑牧手裏提著一根粗鞭子,那李二蛋光著屁股,又蹦又跳又哭又叫,黑牧趕上去,兩棍子補上去,那李二蛋便跳得更高了。

    眾人見那李二蛋兩個屁股蛋子又紅又腫,像是一對染色的紅饅頭。

    “住手!住手!”

    李二蛋那可是李家人的心頭寶啊!

    李家人急紅了眼撲上去,兩個男丁拿著鋤頭就要砍黑牧,孟老太忙抱著了又哭又鬧的小孫子,心疼得差點把自己的褲子脫下來給他穿上了。

    “奶啊,他打我了!”李二蛋哭得聲音都嘶啞了。

    孟老太看那到處嬉皮笑臉躲閃的黑牧,猛然衝了上去,“你個殺千刀的,看老婆子不打死你!”

    房客眾人嚇得一哄而散,去遠處看熱鬧,黑牧兩腳一蹦,就上了牆,站在牆頭正義凜然地道:“你家養的好孫子,偷東西當場被人抓住還想抵賴,是該好好教訓了!”

    李家人恨紅了眼:“你下來!”

    黑牧不下來,翻牆跑了,李家人那是所有人腿匯到一個人身上也休想抓住他。

    房客們看那依舊是光著屁股的李二蛋,看完了熱鬧也散了。

    最後,木優魚又出來善後,還是那番說辭:“這黑牧也太囂張了,可那是七爺送的人,我這也動不了,不如這樣,我再罰他一天不吃飯。”

    依舊是送了幾兩銀子給那李家人,送了點膏藥過去,李家人見錢眼開,又消停了。

    李家人死性不改,吃了兩次虧還是不老實,過了幾天,李春草又拿了木芽兒晾在院裏的衣裳,還去她房裏拿了些首飾。

    這李家人可真是白拿東西拿慣了,那手腳都順了,完全不知道收斂。

    木芽兒氣得直哭可也沒辦法,誰料那第二天,傷才好的李狗蛋出門就遇上了七爺的狼。

    七爺的狼跟七爺本人一樣,氣場強大得不了,李狗蛋一見著,嚇得魂都掉了,忙往回走。

    誰料七爺的狼‘嗷’一聲就追了上去,那兩條腿肯定是比不上別人的四條腿的。

    又是‘嗷’一聲,李狗蛋被狼給撲倒了,狼咬著他衣領就拖著人跑了。

    被那狼從木家別苑一直拖到七爺別苑門口,再拖回來,那李狗蛋整個人都差點廢了,嚇得差點膽裂不說,後背的皮子沒剩幾塊好的,臉上被生生地咬了一塊肉去,耳朵也被咬掉了半個,‘嗷嗷’叫著被抬了回去。

    李家人徹底瘋了,提著鋤頭就要去殺了哈士奇和遛狗的黑牧。

    黑牧惱了:“你們想怎麽的!七爺的狼你們也敢動!”

    “嗷!”哈士奇張開了牙口,一副要咬人的模樣,嚇得李家人退後。

    黑牧‘人仗狗勢’,傷了人還不得了,道:“你李家這混小子衝撞了鬼焰大爺,惹得鬼焰大爺大發雷霆,我不治這混小子的罪已經便宜他了,怎麽的,你們還想鬼焰大爺給你們道歉不成!”

    李家人耳邊全是李狗蛋的嚎叫聲,提著鋤頭卻不敢放下去,氣得七竅生煙卻毫無辦法。

    黑牧是得理不饒人:“怎麽的,還敢瞪你鬼焰大爺!”

    李家人是拿凶惡的黑牧沒辦法了,眼見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孟老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往那地上一坐,拍著大腿就嚎。

    “天啊,我這老婆子到底是造了什麽孽啊!怎麽攤上這麽個惡人啊!”

    她一哭,一邊的兩個兒媳婦和孫女也跟著哭,這是他們李家的謀生本事,等人們的唾沫星子戳得那黑牧脊梁骨都彎了的時候,不怕他不服軟。

    眼見著哭聲很快就引來了眾多人,圍著黑牧指指點點。

    黑牧‘嗬嗬’一笑,這李家人也就這點本事了。

    “跟爺爺我耍潑皮是吧?鬼焰,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哈士奇忽然就脫韁,朝那李家人衝了上去,嚇得李家人一哄而散,腿腳利索的哈士奇一個都沒撲到,倒是咬住那跑得最慢的李狗蛋,在這大院裏,當著眾人的麵,又拖著人在地頭上滾了幾圈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待得黑牧牽著狼走了,李家人才圍了上來,抱著那又慘遭蹂躪的李狗蛋哭。

    “我們李家這是造了什麽孽啊!”

    李家人一直倒黴,老的兩輩人沒事,就是那孫輩的四個時常出事兒,一會兒李二蛋被人黑牧揍,一會兒李狗蛋被狼追,一會兒李春花摔跤磕了臉,一會兒李春草走路閃了腰,反正各種各樣的事兒就來了。

    特別是李狗蛋首當其衝,順客人的東西,被黑牧一頓拳打腳踢;多看木芽兒一眼,又被一頓拳打腳踢;躲屋裏不出,黑牧還是上門時不時地一頓拳打腳踢;出門躲躲,出門遇見七爺的狼,被狼咬,還得被遛狼的黑牧一頓拳打腳踢。

    李家小一輩的那可都是眾人的心頭肉,如今出了這事兒,整個李家都急得熱火朝天。

    每次李家人一出事,木優魚都要給點錢安撫一下,可最多兩天,那不管藏得多好的銀錢都能不翼而飛。

    仿佛暗中一隻黑手,將所有災禍都送到他們李家,不管孟老太如何燒香拜佛都是無濟於事。

    最終,還是領悟出來了,那黑手不是別人,正是木優魚!

    可那明麵上作惡的是黑牧和七爺的狼,他們也抓不到木優魚的證據,不得不老實起來。

    等李春花李春草做了爺的通房,看他黑牧還怎麽橫!

    傍晚,夕陽如血,邀月坐在房頂上喝酒吹風,看著黑牧又把哈士奇遛到木優魚這裏來了。

    木優魚摸摸哈士奇,道:“帥小夥,來來來,吃肉。”

    木優魚又給它做了一盆子哈士奇專用糧,來獎勵它的英勇。

    吃飽了飯,哈士奇讓木優魚坐在自己的背上,馱著她在院裏走來走去地解悶,木優魚笑顏如花,哈哈大笑。

    邀月在那房頂上自言自語:“小魚兒啊小魚兒,你說你被欺負得這麽慘,怎的還能笑得這麽開心呢?”

    木優魚的第一單生意,那三家的牙套都是用的普通不鏽鋼,第一個月複診,情況十分不錯,木優魚又了木芽兒這兒的經驗,用這落後的設備也是得心應手,沙梁也跟著來看了半天,跟著木優魚學習矯正的技巧。

    而且沙梁又給木優魚拉了一個客戶來,也是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牙生得不好看。

    木優魚自然又是取模型,做模型,做好模型就開始製定方案。

    七爺時常大半夜的在木優魚的工作間裏坐著,不聲不響,就看她做模型做方案,或者是玩她的拔牙鉗子、開口器等裝備。

    某一天,木優魚開玩笑似地道:“七爺您都看了一個多月了,不如,您也來做一個牙套試試?”

    七爺那琉璃色的深瞳閃過兩絲光芒,良久才道:“試試就試試。”

    就這麽,木優魚終於拉到了異世界的第一個真正意義的大客戶,她興奮地摩拳擦掌,第二天就給七爺上家夥了。

    ------題外話------

    七爺終於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嘿嘿,今天全國漢服節,穿漢服刷博物館,多看才能寫得出來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