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功虧一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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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城二十裏地外的小樹林內,身穿鎧甲手握兵器的將士們正蹲坐在樹叢中,或聚在一起小聲的說這些什麽,或躺靠在背後的樹幹上瞌睡打盹兒。隻聽幾個小兵壓低聲音,小聲的嘟囔著。
“這樣躲躲藏藏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你不要命啦?!”其中一個看似精明的打探了四周一番,見沒人注意到他們說話,這才狠狠地教訓那口沒遮攔的小兵。“你想死的話,別連累咱們!”
“難道我有說錯嗎?咱們吃著朝廷的米糧,不該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嗎,這才是好男兒所為。這般偷偷摸摸,潛回京城,算什麽事?”那小兵不服氣的低吼著,反正心裏就是不踏實。
“你懂什麽?”那精明的將士嗤笑一聲,道:“在戰場上熬,什麽時候能出人頭地?倒不如富貴險中求。”
“這沒有詔令,私自回京,可是大不敬的叛逆之罪,是要被砍頭的!”小兵家裏上有老母,下有妻兒,他可不能拿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就你這黃豆大點兒的膽子,還想建功立業?”那人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很是瞧不起他這唯唯諾諾中規中矩的樣子。“人嘛,怎麽都逃不過一死。與其窩囊的過一輩子,還不如堵上一把。更何況,謀逆之罪,從來都是勝者賜予敗者的名頭。若僥幸贏了呢?咱們這些跟隨將軍的人,那可都是功臣,將來怎麽樣都能弄個小官當當。”
膽小的士兵聽了直搖頭,他可沒那個膽子拿命去賭。
“切,就知道你沒那個膽量。”見他不吭聲了,那個滿臉精明相的將士對著他勾了勾嘴角,眼底滿是嘲諷之意。
大將軍的賬外,裏三層外三層的守衛。
帳中,晉北侯的親信們正圍坐在一起,商量對策。
“侯爺,京中還沒有消息傳來?”這些急著想要建功立業的將領們從一開始的熱血沸騰,到如今的焦灼難安,已經變得有些沉不住氣了。
晉北侯五十上下的年紀,身材魁梧,五官硬朗,馳騁沙場多年,兩鬢和胡須已經染上了秋霜。他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這些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副將,臉上的神情冷硬中自帶一股威儀。“這才半個月,你們就沉不住氣了麽?做大事者,最忌諱的就是心浮氣躁。”
身穿鎧甲的將軍們羞愧的低下頭。
“忍一時之氣,方為人上之人。京城裏有皇後娘娘和四皇子坐鎮,你們還擔心什麽?隻要你們跟著本侯,封侯拜相,指日可待。”晉北侯不僅是一個能上陣殺敵的將軍,更是世家大族的當家人,激勵人心還是很有一套的。
聽他這麽一說,方才還心生動搖的將領們猶如吃了定心丸一樣。“我等願追隨侯爺,奮力一搏!”
晉北侯抬了抬手,對他們的表態很是滿意。“等熬過這些日子,本侯在京郊替大家夥兒設宴,大塊肥肉,大碗美酒,自不會虧待大家!”
“多謝侯爺。”
“時辰不早了,都回去歇著吧。即日起,值守的將士增加兩倍,切不可放鬆大意。”
“謹遵侯爺將令!”
等到這些部將們散去,晉北侯這才換了副麵孔,一臉陰沉的問道:“京裏還沒有消息傳來麽?”
家臣搖了搖頭,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回主子,尚無任何消息。”
“不應該啊…莫不是傳信的方式泄露了?”晉北侯一輩子謹慎小心又多疑,猜測道。
家臣也不大確定,隻得寬慰道:“京城局勢複雜,想必四皇子殿下尚未布置妥當,故而遲遲沒送消息過來…”
“不。還是小心為上。你即刻派心腹之人潛回京城,聯絡暗線,消息的傳遞可是一刻都不能耽誤!”晉北侯打斷他的話。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搞不好會人心渙散,到時候走漏了消息,想要成事就難了。不把事情弄清楚,他也無法心安。
“是。”家臣抱拳鞠躬,轉身退了出去。
這邊心急如焚,在距離這片小樹林不遠處的山裏,幾個身穿黑色衣衫的年輕人卻閑適舒心無比。
好酒喝著,烤肉吃著,不知道多快活。
“王家養得這批鴿子不錯啊,肉香味美!”龍十三灌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嘴,十分享受的感慨著。
“嗯嗯…再來幾隻就好了…”龍十五嘴裏嚼著肥美的鴿子肉,含糊的應和。
“哎,你們說,這麽久沒收到消息,那王老兒會不會有所懷疑了?”這群暗衛中,總算還有一個頭腦清醒的。
龍十三一邊撥弄著火堆上的烤乳鴿,一邊嘚瑟。“起疑又如何?拖了這麽久,也夠主子布置一番了。”
提到主子的能耐,幾個暗衛皆是佩服不已,心裏的一點兒疑問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算算日子,咱們離京也有十來日了,不知道何時能夠回去啊。這裏雖然有吃不盡的野味,可天天這麽也膩的很啊…我還是懷念飄香樓的東坡肉!”龍十三扔掉手裏的棍子,將雙手往腦袋後麵一枕,抱怨著。
“嗯…我也懷念…”龍十五點點頭,附議。
龍十四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忍不住搖頭。這兩個吃貨,整日除了吃還是吃,居然一點兒都沒有發胖的跡象,還能成為一等一的暗衛,還真是不可思議。
“十四…聽說你在老家娶過親了?”百無聊奈之下,龍十三隻好胡亂的找話題打發時辰。
龍十四怔了怔,點頭道:“嗯,怎麽了?”
“哎,那你說,娶了娘子是個什麽樣的感受?”龍十三又問。
龍十四輕咳兩聲,道:“咳咳…也就是多個說話的人…幹完活兒回家,有口熱飯吃…”
“十四,你也太謙虛了吧。不還有人給你暖被窩嘛…”龍十三衝著他擠眉弄眼,笑著調侃道。
龍十四臉上閃過可疑的紅雲,並沒有否認。
說起這個話題,幾個人瞬間覺得日子沒那麽難捱了。連最小的龍十五也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望著兩個同伴,好奇的問道:“那…是不是娶了媳婦,睡在同一張床上,十個月後就有小娃娃了?”
龍十三爽朗的大笑,摸了摸龍十五的腦袋,道:“怎麽,十五也想娶妻了麽?”
他才多大,好像剛十四歲吧,會不會太早熟了一點兒?
十五憨憨的笑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兒。“俺娘說,等攢夠了銀子,就給我說一門親。”
“你小子什麽時候冒出個娘來了?”龍十三怪叫一聲,滿臉的驚訝。要知道,他們龍衛大都是孤兒出身,算這龍十四先前娶過親,可後來他娘子因病不治死了,他才被招募到龍衛中來的。
龍十五嘟了嘟嘴,圓圓的眼睛眨呀眨,顯得很無辜。“是幹…幹娘…”
“幹娘?”龍十三的雙眼瞪得更大了。
“孟執教…”感覺兩位兄長那嫉妒的恨不得殺死他的眼神,龍十五越說聲音越低,暗提一口氣,都打算逃命了。
然而,龍十三和龍十四卻隻是羨慕的瞪了他一眼。
“果然,長得俊俏就是不一樣啊。勞資加入龍衛都十年了,也不見孟執教給個笑臉。這小子,居然能夠入了她老人家的青眼,還收了做義子!”龍十三語氣略帶酸澀的說道。
龍十四也覺得匪夷所思。“孟執教…高嶺之花啊…”
其實,孟執教年紀並不大,也就三十來歲,是暗部唯一的女性執教。麵容幹淨白皙,身段玲瓏,美中不足的是,她的半張臉上有一道從眼角蜿蜒至下巴的刀疤,乍一見甚是滲人。舉止倒是優雅得體,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少奶奶呢。
她在暗部負責暗器的研製,教學嚴謹,不苟言笑,對他們的訓練可謂嚴苛變態到了一定的境界。故而,龍衛們對她是敬畏有加,連玩笑都不敢開的。
見龍十三和龍十四誤解了孟執教,龍十五忍不住替她打抱不平道:“其實,幹娘人很好的…她時常給我做鞋子做衣裳…”
“龍十五,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龍十三已經夠嫉妒的了,被龍十五這麽一解釋,心裏更不是個滋味。
龍十五哦了一聲,乖乖的不吭聲了。
不一會兒,一隻鴿子再次從三人頭頂飛過,啪啦啦的揮舞著翅膀,正往不遠處的軍營駐紮地而去。
“別扯閑話了,先幹活兒。”龍十四眼尖,最先看到鴿子出現。從腰裏摸出一支飛鏢,就朝著那灰色的鴿子射去。
能夠進入前五十的龍衛,才有資格在主子跟前效力。排行十四的他,功夫自然是不錯的。那鴿子被射中,一聲不吭的從天上直直的墜下,落到地上,濺起塵埃一片。
“來,讓我看看,這次又籌謀著什麽?”龍十三距離那死去的鴿子最近,伸手一夠,就將它擒到了手中。
取下竹筒裏的紙條,龍十三便將鴿子扔給了一旁的龍十五,並交待道:“仔細著點兒,別再烤糊了。”
龍十五哦了一聲,伸手來接。
龍十三展開紙條,快速的瀏覽了一遍,然後將紙條遞給一旁的龍十四。“看來,京城是少不了一番腥風血雨了…”
“這四皇子,還真夠狠毒的!為了防臨近幾座城池的援軍,竟以他們在京的家眷為要挾,逼迫他們不得帶兵增援。”
自古以來,儲君之爭都十分的殘忍。就算是戰場也,也有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規矩,更別提禍不及家人了。
龍十四微怔,雙拳不由自主的握緊,似乎想到了某些過往。“如此殘暴之人,怎配成為一國之君!”
“他當然不配了!”龍十三鄙視的理所當然。“有資格坐上那位子的,也就隻有咱們英明神武的主子!”
龍十四點了點頭,問道:“要將這消息傳回京城嗎?”
“事關重大,是得向上頭請示。”這個龍十三還真沒法子做主。
“那四皇子府那邊,要不要回個信兒?”龍十四又問。前幾次截下京城來的信件,他們都是模擬晉北侯的筆跡回複的,至今仍未露出破綻。隻是,過了大半個月了,晉北侯反應再慢,也會提放起來了。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龍十三屈起食指,戳了戳腦門兒,好一會兒才說道:“嗯,這一次的確不能再用原先的老法子。”
“要不,咱們將這紙條給晉北侯送去,看他有何反應?”一直沒吭聲的龍十五忽然插話道。
“虛虛實實,實實虛虛。一旦心裏種下懷疑的種子,遇事就會猶豫不決。假的東西,他或許會看成是真的,真的倒未必會相信。這個法子,倒是不錯。”龍十三忽然覺得眼前一亮,然後拍了拍龍十五的肩膀,說道:“十五,沒想到你也有腦子開竅的時候啊!”
龍十五依舊隻是憨憨的笑著,清秀稚嫩的臉上盈滿了笑意。
四皇子府
“殿下,侯爺那邊又來信催問,似乎有些沉不住氣了。”馮先生收到一百裏外的消息,忙湊到楚昀歡跟前,不敢有半點兒耽擱。
“愚蠢!”楚昀歡按了按腦門,不悅的低聲咒罵。他這邊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舅舅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來催問,當真是一點兒信任都沒有。
“殿下,四皇子府近來被盯得緊,可千萬不能意氣用事啊。”馮先生個性沉穩,凡事都講究一個穩妥。
楚昀歡當然知道自身的處境。本來一切都進展的很順利,可是謝家那一環出了些意外,後麵的計劃就無法執行。他比任何人都要心急,可也知道沒有萬全的準備,是絕對不能出手的!
雖然王家在朝中的地位超然,手裏又握有重兵。可皇城卻固若金湯,他能夠收買的內應有限。一旦起事,他也沒十足的把握能夠一舉成功。奪嫡之路有多艱險,他心知肚明。這次趁著父皇病重動手,也是冒了一定的風險。若是不成,他的下場可想而知。更何況,三皇兄那邊兒,可是一直虎視眈眈。他隻要稍有行差踏錯,就會萬劫不複。
“本皇子何嚐不知…當務之急,是要先除掉謝弛豫那個老家夥。”楚昀歡捏緊拳頭,眼底的寒冰遍布。“謝家始終乃本皇子心頭大患,若是不能為我所用,便隻能毀去。隻是,謝弛豫一直深受父皇信任,並無任何把柄。想要扳倒他,談何容易!”
上一次算計謝卿洛那個呆子,原本以為十拿九穩。可最終被一股不明勢力插了一腳,結果魚沒吃到,反而惹了一身的腥。
馮先生捋了捋胡子,腦子裏靈光一現。“對付謝大統領的確沒那麽容易,可要扳倒一個謝家,卻易如反掌。”
“先生的意思是?”楚昀歡抬起頭來,急急地問道。
“奉國公。”馮先生高深莫測的一笑,吐出三個字來。
楚昀歡想了好一會兒,總算是記起這麽個人來。“先生是否已經有了良策?”
馮先生彎下腰來,在楚昀歡耳邊低語起來。
皇宮大內,延禧宮
“貴妃娘娘,三皇子殿下給您請安來了。”宮女快步走入內殿,笑著向主子稟報。
聽到這個消息,文貴妃大喜。“快些請進來。”
文貴妃正對鏡梳妝,一張精致嬌媚的臉蛋兒因為喜悅而染上嫣紅,明明三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十幾歲的小姑娘似的。
“孩兒給母妃請安。”楚昀齊大步走進殿內,來到貴妃跟前,一撩衣袍就跪了下去。
“快些起來…”文貴妃見到兒子,一張嘴都笑得合不攏嘴了。“最近不是忙著幫你父皇分憂麽,怎麽有空來看母妃了?”
楚昀齊雖然長得人高馬大,身段肖似文昌帝,可一張臉卻與文貴妃長得有七層相似,眉目清秀,英氣中帶了一絲妖嬈。
說到與父皇分憂,楚昀齊殿下的臉上便露出了幾分得意之色。“剛才去探望父皇,父皇誇孩兒是個有才幹的。聽說孩兒為了戶部征稅的事情忙得腳不沾地,這才命孩兒好生休息幾日。孩兒也有好些時日沒進宮請安了,特來給母妃請安。”
兒子被皇上誇獎,文貴妃自是喜不自勝。皇後娘娘心裏憤憤不平暗中打壓又如何?皇上心裏到底還是更喜歡她的齊兒。
“可用過午膳了?”文貴妃對朝堂之事並不擅長,也不想過多的幹涉兒子,隻能在一些小事上多家關照。
楚昀齊嘴角淺笑,搖頭。“不曾。”
“你這孩子,一忙起來就不知道照顧自己。戀香,還不快命人傳膳?!”見兒子是餓著肚子過來的,文貴妃不由得眉頭緊蹙,心疼的不得了。
楚昀齊是個慣會哄人的,忙安撫道:“母妃,孩兒早上吃的飽,方才又用了幾塊糕點,還不餓。”
“那怎麽能行?!”文貴妃嬌嗔的睨了他一眼,很是不讚同。“民以食為天,再大的事也比不上吃飯重要!”
楚昀齊拗不過,隻得留下來用飯。直到一口不剩的吃下貴妃夾的所有菜,楚昀齊這才被允許放下筷子。
飯後,宮女們奉上香茗,便主動的退了出去,留母子二人說些體己話。
“近來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說殺死鄭禦史獨子的凶手,乃是皇子府暗衛。這事兒,沒牽扯到你身上吧?”文貴妃一改人前的嬌憨,眼底盡是精明的鋒芒。
楚昀齊也收起隨性的笑容,神情變得嚴肅。“母妃安心,孩兒治下向來嚴謹,定然不會查到孩兒的頭上。”
文貴妃端起桌上的茶盞淺抿一口,才苦口婆心的說道:“你呀,還是想的簡單了一些。就算與你無關,可保不齊有些人會暗中動手腳,將這髒水往你身上潑。”
楚昀齊一愣,沒想到母妃思慮如此周全,倒是他大意了。“母妃教訓的是。”
“你父皇的幾個兒子,就你一個人得了朝廷的差事。所謂樹大招風,近來行事一定要低調沉穩,切莫粗心大意,遭了旁人算計。”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文貴妃可不希望再被四皇子扳回一成,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
很顯然,她已經將四皇子當成了阻礙她兒子的唯一對手。
楚昀齊鄭重的點頭,仔細的聆聽著母妃的教導。在他的心目當中,母妃雖然不是後宮之主,可卻占盡了父皇所有的寵愛。他自然也不會辜負母妃的期望,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坐上那個位子。
“說起此事,孩兒也是一肚子的疑問。這鄭涵雖然目中無人了一些,也不過是個四品禦史,誰跟他那麽大的仇恨,竟將他的獨子用袖箭穿胸射死?若說跟咱們這些皇子有關,也太牽強了一些。”
畢竟,一個沒什麽實權,隻有一張嘴皮子的禦史,並沒有拉攏的必要,不是麽?
文貴妃見他肯動腦筋思考,心裏稍感欣慰。隻是,這個兒子雖有萬夫不當之勇,在心機上還是稍遜了一籌。“鄭禦史的確是沒什麽價值,可你也別忘了,他那嫡親的妹妹,可是嫁給秦王做了填房,是名正言順的秦王妃。”
“秦王叔?他不過一個閑散王爺,也就喜歡聽聽曲兒,唱唱戲,能有什麽作為?”楚昀齊向來看不起這個沒什麽能耐的王叔,覺得他根本就不配為皇家人。
大齊是先祖們在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皇室宗親個個能文善武,哪像他那般沒用,隻知道沉迷溫柔鄉!
文貴妃見兒子言辭偏激,不由暗歎,可麵上卻不顯,仍舊耐心仔細的勸導:“在外人看來,秦王的確毫無作為。可能夠在殘酷的奪嫡之爭安然無恙的存活下來,且還能受到你父皇的照顧。就從這一點來看,他就不容小覷。”
“那也不過是運氣好,選了父皇當靠山。”楚昀齊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處。
文貴妃也不惱怒,更不逼迫他認錯,隻是看似無意的說道:“是是是,他的確是個無用之人。對了,此次江州河水泛濫,你父皇派了何人前去?”
楚昀齊略一思索,就有了答案。“父皇命戶部尚書為欽差,代天子南巡,安撫災民。又封了秦王世子為監軍,負責押送賑災的糧草…”楚昀齊一席話還未說完就自行打住,似乎察覺到了些什麽。
“怎麽不說下去了?”文貴妃見他會過意來,這才稍加點撥。“如今,可算是明白了?”
楚昀齊暗暗握緊了拳頭,咬牙道:“這差事,孩兒也曾在父皇麵前爭取過。隻是,父皇以孩兒不了解江州庶務為由拒絕了…”
那差事,本該是他的。
如此一個建功立業獲取民心的好機會,他就這麽錯過了。
文貴妃見他徹底想通了,這才接話道:“秦王的確平庸,不堪重用。可他卻生了一個好兒子啊!”
“秦王世子,不但文武全才,才能卓越,人緣還極好,與世家子弟皆有來往。而且,他還娶了江家的嫡女為世子妃。江家…那可是一門三進士,父子兩宰相的巨儒之家。如此,你還覺得秦王府不足為慮麽?”文貴妃不緊不慢的說著,一點一點的引導。
楚昀齊好不容易平複了心緒,這才回到問題的本身。“那麽,鄭禦史之子命喪青樓,必定與楚昀歡脫不了關係!”
“哦,何以見得?”見兒子開了竅,文貴妃臉上才稍稍揚起笑意。
“母妃有所不知,這百花閣的幕後老板,正是楚昀歡。”楚昀齊下巴微微揚起,理直氣壯的說道。
“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文貴妃得知這個消息,暗暗歡喜。
真是天助我也!
若真是如此,那扳倒皇後就指日可待了。
說起這事,楚昀齊還真是走了狗屎運了。楚昀歡手下幕僚眾多,其中有那麽一個叫趙武的,人長得不怎麽樣,卻色膽包天,竟然看上了他府上的一個俏麗丫鬟。那丫鬟還不是個普通的,乃是他跟前服侍的一等丫鬟,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學有才學,且體態妖嬈,溫柔小意,頗得他的看重。
被那趙武當眾調戲,這丫鬟委屈的直落淚,後來便一狀告到他這裏。堂堂皇子,本不該跟這無名小卒一般見識,可他向來護短,有人欺負到了頭上,他也不能坐視不理不是?於是,便派人跟蹤那趙武,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將他抓來,狠狠的修理一番。
這趙武沒什麽別的本事,調教女人的功夫可是一流。派去跟蹤他的人,卻見他鑽進了百花閣,還碰巧看見他與那花魁如意來往甚密,並偷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得知這百花閣原來跟四皇子楚昀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母妃,以前咱們總是被動。這一次,何不搶占先機,先下手為強?”楚昀齊想到每每被楚昀歡的嫡子身份壓得抬不起頭來,心裏就憤憤不平。如今有這麽一個好機會擺在麵前,他無論如何都不想錯過。
文貴妃沒想到兒子居然這麽上道,她不過稍加點撥,他便會舉一反三,知道先發製人了。“齊兒果然是長大了…隻是,楚昀歡城府極深,怕是沒那麽容易抓到他的把柄。就算知道那百花閣是他培植的勢力,可又如何證明,鄭禦史之子乃是他派人所殺?”
“母妃剛才不是說,即便沒有做過,也可以無中生有麽?既然他做得,孩兒為何就做不得?”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好,果然好計策!”文貴妃忽然笑了,清脆悅耳的嗓音回蕩在殿內,叫人有些不寒而栗。
京府尹衙門
“大人,這屍體小的已經反反複複的驗看過了,並無特殊印記。”仵作小心翼翼的說著,生怕上峰一個不高興,遷怒於他。
府尹張合還從未遇到過如此重大的案子,以往都是些偷雞摸狗男盜女娼的小案子,糊弄一下也就過去了。可誰曾料到,就在他升遷之際,卻突然冒出這麽一個棘手的案件來。一個處理不好,他的烏紗帽都可能保不住啊。
想到自個兒的前程,張府尹就忍不住頭疼。“你翻來覆去就這麽一句話,難道就沒點兒新鮮詞兒嗎?”
仵作哭喪著臉,這驗屍豈能有假。“大人,小的吃這碗飯也有十多年來,從未出過半點兒差錯。的確是…沒什麽新的發現。”
張府尹擺了擺手,將他打發了出去。
師爺也是個人精,見府尹大人如此苦惱,便主動上前搭話。“大人,依小人之見,不如先將屍體放一放,先從案件本身入手為好。”
“就那些人證,都問了好幾遍了,還能問出什麽來?”張府尹不耐煩的打著扇子,渾身濕漉漉的,很是難受。
“那些證詞,小人也看過了,隻是覺得還有很多值得推敲之處。”師爺耐著性子,勸解道。
“哦?”張府尹知道這師爺一向是個有主見的,如今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那你倒是說說看,哪裏不對了?”
師爺清了清嗓子,將手裏的幾分證詞分別攤開來。“首先,這個花魁說,當時屋子裏共有三人。即鄭公子的獨子、公主府的謝大公子,還有她自己。可出事之後,屋子裏卻不見那位謝公子的身影,卻多了剛剛那具屍體。”
“謝家大公子不是說了麽,他喝多了,去淨房吐了一回,清醒了不少,就回府了?”看了一眼謝卿洛的證詞,張府尹不疑有他。
公主的嫡長子,絕對不能得罪。而且,他也有人證。一個曾經同桌喝過酒的客人證實,的確看到謝大公子在淨房裏吐得昏天暗地。
師爺蹙了蹙眉,卻不敢點破,隻得接著說道:“還有,花魁嫣然的貼身婢女,名叫紅錦的,至今下落不明。”
“不就是一個丫頭麽,指不定受不了在青樓的日子,也跟人跑了呢?”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發生,張府尹都習以為常了。
前不久,那徐媽媽來還報官,說如意跟人跑了,讓衙門幫著追查呢。
師爺暗暗腹誹:大人,您怎麽這麽好說話呢。他們說什麽,您就以為那是事實?那是忽悠傻子呢。
“大人…還有那具死屍…從裝束和使用的武器來看,分明就是皇家暗衛…”
一聽到皇家二字,張府尹就覺得腦袋更大了。“哎喲,師爺,你可別再嚇唬本官了…本官才四十出頭,還想多活幾年呢…”
師爺表示很無語,苦著一張臉,道:“可案子再這麽拖下去,大人您也會麻煩啊…”
“這都是什麽事兒…都怪這個馬捕頭,若不是他跑去百花閣,本官也不會如此頭疼…”提到馬捕頭,張府尹就忍不住皺眉。“他人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
那個一臉煞氣,正怒氣衝衝的往裏走的,不正是馬捕頭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