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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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說來,皇上是真的病重了。”德妃放下手裏的宮扇,思量許久,這才幽幽的吐出這麽一句話來,臉上沒有絲毫的擔憂。

    瑾兒垂首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攪主子清淨。

    “瑾兒…三皇子多久沒進宮來探望本宮了?”想到那個冷漠的書呆模樣的兒子,德妃就忍不住歎氣。

    她在後宮步步為營,好不容易獲取皇後的信任,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他,精心嗬護他長大成人,卻沒想到竟是這副性子,居然都不跟她這個生母親近。作為一個望子成龍的母親,想想也是挺心酸的。

    瑾兒小心翼翼的侍奉著,答道:“皇上前些日子賞了三皇子殿下幾冊絕世孤本,殿下視若珍寶,廢寢忘食的研讀呢…”

    “在他的心裏,本宮這個母妃,怕是還比不上那些酸腐的書!”德妃微微閉上雙眼,心境波瀾起伏,難以平靜。

    她謀劃了這麽多年,可不是為了培養一個書呆子!

    “去,派人去三皇子府,就說本宮身體不適。”德妃越想心裏越有氣,於是心一橫,賭氣的吩咐道。

    瑾兒低聲道了聲是,快步走出殿外,找了個心腹小太監去三皇子府。

    三皇子府

    “殿下,娘娘派人來看望您了。”一個模樣嬌俏穿著嫩綠色襦裙的丫鬟站在書房門口,輕聲稟報道。

    沒有主子允許,下人是不得進入書房的,這是三皇子立下的規矩。

    楚昀鸞嗯了一聲,卻沒有了下文。此刻的他,正聚精會神的在書桌上奮筆疾書,連頭也沒有抬一下。

    同樣站在書房門口,一臉焦急的小公公見屋子裏沒有任何動靜,不由開口問道:“殿下什麽時候能夠有空接見,勞煩迎春姐姐再通報一聲?”

    迎春輕搖螓首,道:“殿下正在刻苦讀書,是不會容許人打攪的。”

    楚昀鸞聽到外頭的對話,臉頰上的肉微微抖了抖。他不過是喜歡清淨,愛一個人在府裏寫寫香豔小故事賺點兒外快而已,怎麽外頭都將他傳成是個愛好讀書的書呆子了呢?唉,真是失策啊失策。

    將手裏的毛筆往筆洗上一擱,楚昀鸞突然沒了創作的*。“在外頭嘀嘀咕咕什麽,有事進來回話。”

    迎春和那小公公嚇了一跳,忙低眉順眼的踏進門檻,恭敬地施禮問安。“見過三皇子殿下!”

    楚昀鸞其實長得還不錯,畢竟是正宗的皇家子嗣嘛,容貌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他個子修長挺拔,五官俊逸,眉目間少了一分硬朗多了一分讀書人的斯文,氣質不俗渾身上下都帶著濃濃的書卷味。

    “母妃派你來,究竟有何事?”楚昀鸞雙手撐在書案的邊緣,不耐煩的問道。

    小公公趕緊上前兩步,低著頭稟報道:“娘娘身子微恙,請殿下進宮一趟。”

    “母妃病了?”楚昀鸞挑起眉頭,似乎有些不大相信。心中卻暗暗腹誹:這老女人又在搞什麽鬼?!裝病都裝出癮來了吧。

    當然,他性情雖冷,但卻不會將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宣之以口。“請太醫局的禦醫瞧過了嗎,病情如何?”

    “這…”小公公一時感到為難,他哪兒知道娘娘得的什麽病啊。於是,隻得硬著頭皮扯謊。“奴婢出宮的時候,禦醫還未到正陽宮。”

    就知道在撒謊!

    楚昀鸞抖了抖眉毛,心裏很是不屑。後宮裏那些女人簡直就是吃飽了沒事兒幹,整日就想著勾心鬥角,為了那麽個破龍椅鬥得你死我活。

    當皇帝有什麽好的,一點兒都不自由。想出宮微服私訪?沒門兒。禦史的折子會把你罵得一文不值,什麽不顧江山社稷以滿足私欲,愧對列祖列宗這種話都能說得出口。想把喜歡的女人捧上後位?連窗戶都沒有。首先,那些家族勢力龐大的世家就不會同意。皇上你敢一意孤行,老臣們就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

    而且,每日天還沒亮就得起來,半夜三更才能睡下,還得為了平衡朝中勢力,與後宮那些女人虛情假意的應酬。有意思嗎?

    還不如做個閑散的王爺,要地位有地位,要身份有身份,要銀子有銀子,多自在愜意。可惜啊,他的那位母妃,心比天高,非得覬覦那個位子。真不知道她腦袋是怎麽長的,竟然會生出如此不切實際的想法。她也不瞧瞧,如今的奉國公府是個什麽德性,能抗得起整個朝堂的壓力嗎?她憑什麽去爭?!

    他還是離這個總愛異想天開的女人遠一些為妙!

    “既然母妃身體不適,那就好生將養著吧。本皇子雖然博才好學,可也不是大夫,還是不打擾她養病了。”

    這意思非常明顯。

    小公公麵露難色,欲言又止。

    “就這麽回話吧,本皇子要潛心向學,就不留你用飯了。”楚昀鸞對他們下人從來都不會疾言厲色。可畢竟皇子的身份擺在那裏,即便他隻是輕飄飄的說上這麽一句,他們也會膽戰心驚半天,不敢有任何違抗。

    送走了正陽宮的小公公,楚昀鸞頓時覺得耳根子清淨了。

    想到剛完成一半的香豔小說,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嗯,不如就寫一部多情帝王馭眾妃好了。想到宮裏那些活色生香的美人們,楚昀鸞就覺得靈感源源不絕的湧入腦海。千嬌百媚的文貴妃,端莊嫻靜的賢妃,潑辣嬌蠻的淑妃,溫婉可人的韓貴人…嗷,想想就好激動。

    打定了主意,楚昀鸞將先前寫好的幾頁紙全部作廢揉成團子丟進了缸裏,重新鋪好新的紙張,開始埋頭苦幹。

    聽到屋子裏傳來陣陣哢哢的摩擦聲,外麵伺候的人都屏住呼吸,盡量減少存在感。主子用功的時候,任誰都不敢前去打擾。

    德妃等了又等,最後等來一句讓她安心靜養,可想而知,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他真的這麽說?”德妃的聲音卻極為輕柔,輕柔的好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可隻要仔細的觀察他的表情,就隻可以知道,此刻的她究竟有多憤怒。

    那小公公匍匐在地,肩頭不停地抖動。“娘…娘娘…就算給奴婢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亂說啊,三皇子殿下的確是這麽說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都低到喉嚨裏去了。

    德妃鐵青著一張臉,早已不複往日的溫婉親和。正在護理的指甲也因為摳得太過用力,生生的斷在了案幾上的木頭縫裏。

    深吸好幾口氣,德妃才壓製住噴薄的怒火,抬了抬手,示意殿內的奴婢出去。片刻之後,除了貼身服侍的瑾兒之外,殿內已經空無一人。

    “瑾兒…你說,本宮這麽多年來的苦心經營,是不是都錯了?”德妃喃喃的說著,心中早已方寸大亂。

    瑾兒輕咬下唇,不敢吭聲。

    這種事,可不是她一個卑微的婢女能夠議論的。

    德妃等了許久,沒等到瑾兒的答案,眉頭又是一皺。“怎麽,如今本宮連你都支使不動了麽?”

    “娘娘…”瑾兒嚇了一跳,習慣性的就跪了下去。

    德妃居高臨下的睥睨著眼前這個跟隨她多年的婢女,眼底不見一絲的寬容和藹。“或許,以往本宮太好說話了,才讓你們一個個都陽奉陰違…”

    瑾兒一臉驚恐的抬頭,請罪道:“娘娘息怒…奴婢自知有罪,還請娘娘看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兒上,饒奴婢一命吧…”

    看著她顫抖不已的身軀,德妃忽然感到十分可悲。她一直是個要強的,即便身處逆境,也不會輕易言敗。當初被母親送進宮裏,本是抱著雄心壯誌的。可後來才嚐到獨守空閨的滋味是何等的不好受。當今帝王並不是個沉迷聲色的昏君,相反他特別的理智。在她看來,文昌帝表麵上寵著文貴妃,那也不過是為了平衡朝廷的兩大勢力,逢場作戲而已。可惜啊,文貴妃那個蠢笨的,還真以為帝王是真的疼愛她呢。殊不知,將她推上貴妃的位子,不過是為了製衡王皇後罷了。

    慢慢的,她也將帝王的恩寵看淡了。反正,她有了兒子傍身,一切都有了希望。所以這麽些年來,她在後宮忍辱負重,弄虛作假的跟王皇後周旋了十幾年,為的就是她的兒子將來能夠一飛衝天,成為人上人。

    可如今,兒子居然不領情,甚至還怨她這個做母親的多事。誰來告訴她,她含辛茹苦這麽多年究竟是為了什麽!

    想到這些,德妃就慪得要吐血。

    看著德妃虛弱的閉上眼睛,瑾兒一顆心仍舊砰砰砰的跳個不停。“娘娘…娘娘…”

    “你出去吧,本宮要歇一會兒。”德妃抬了抬手,躺靠在美人榻上就不動了。

    瑾兒不敢忤逆主子,隻得安靜的退了出去。

    “鸞兒…你怎能這麽對母妃,怎麽能…”靜靜的大殿之內,響起德妃近乎囈語的低喃。“母妃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就算你不領情,母妃也不會輕易罷手的…你等著吧,等母妃將你捧上那個位子,你嚐到了權勢帶來的甜頭,就能理解母妃的一番苦心了…”

    奉國公府

    “啊…”伴隨著一聲悶響,大姑娘謝霜華的院落當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之聲。,令人聞之膽寒。

    李氏沉著一張臉端坐在玫瑰椅裏,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同情。“一個個膽大包天,好吃懶做,給我狠狠地打!”

    “夫人饒命啊…”

    “奴婢冤枉啊…”

    被鞭笞的幾個丫鬟一邊苦苦的求饒,一邊尖叫著喊冤。她們直到此刻都不知道犯了什麽錯,隻能一個勁兒的哭求。尚未完全發育完好的身軀上,布滿了青青紫紫的痕跡,早已看不到原先幹淨嬌嫩的模樣。

    “居然還喊冤?每人再加十鞭子,看你們還不老實交代!”李氏自打承襲了國公夫人的稱號,架子就越發的大了,頤指氣使的功夫也愈發的深厚。

    站在一旁的丫鬟都有些不忍心的撇開頭去,那場麵實在是太過震撼了。都是平日裏一起做事的姐妹,看到她們皮開肉綻的樣子,她們也有種唇亡齒寒的悲哀感。指不定哪一日,受到如此對待的便是她們。

    可是,心裏再同情,也沒人敢當著李氏的麵替她們求情。大姑娘如今還在床上躺著,昏迷不醒呢。

    “夫人,暈過去了。”負責行刑的粗使嬤嬤瞥了一眼板凳上那幾個一動不動的身軀,小心翼翼的稟報道。

    到底是小姑娘啊,這就受不住了。

    李氏哼了一聲,瞪眼道:“愣著做什麽,還不用冷水潑醒?!本夫人還沒問出答案呢!”

    婆子們不敢怠慢,忙去拎捅打水。

    好不容易將幾個人弄醒,有幾個年紀小的丫鬟已經承受不住得嚶嚶哭了起來。

    “嚎什麽嚎,本夫人還沒死呢!”李氏氣急敗壞的吼道,覺得她們觸了她的黴頭。“再嚎,就把你們發賣到窯子裏去!”

    被這麽一威脅,那幾個小丫鬟都極力的忍住往下落的眼淚,不敢出聲了。被賣來當丫鬟就夠命苦的了,她們可不想再賣去那種地方。

    對於她們的識相,李氏還算滿意。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之後,才又開口問道:“說說吧,當時是個什麽樣的情形,本夫人要聽實話!”

    她故意將最後三個字咬得極重。

    小丫鬟們個個哭喪著一張臉,很是茫然。當時,陪同大姑娘去公主府的的確是她們幾個沒錯,可貼身跟在大姑娘身邊服侍的卻是紅袖紅鸞兩位姐姐啊。她們也是直到回府,才知道大姑娘出了事的。

    幾個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很是悲苦。

    “怎麽,還想嚐嚐鞭子的滋味麽?”李氏見她們不敢交代,氣得又要懲罰一番。

    其中一個圓臉的小丫頭突然拔高聲音,說道:“夫人…奴婢們的確不知道大姑娘是如何受的傷,隻知道大姑娘帶著紅袖姐姐去了公主府的前院…”

    “休得胡言亂語!”李氏一聽這話,怒火更勝。“大姑娘最是端莊賢淑,怎麽可能做出這等不知廉恥之事!”

    在她的心裏,謝霜華是那麽的高貴純潔,怎麽會自甘墮落,做出如此出格有違規訓的事情來。

    對,絕對不會的。

    “夫人…奴婢沒有說謊…”那小丫頭也是一根筋,有些話就該適可而止,而不能拿在大庭廣眾之下來說。

    李氏氣得一拍桌子,怒道:“還敢胡言亂語,來人,給本夫人掌嘴!”

    啪啪啪幾聲,那圓臉小姑娘一張稚嫩的臉頓時腫成了豬頭。

    沒好氣的瞪了那丫鬟一眼,李氏的耐心也快要用盡了。“本夫人可沒那個閑功夫跟你們耗。要麽就痛痛快快的招,要麽就直接打死,你們可要想好了。”

    李氏的牛脾氣一上來,也是沒道理可講的。

    幾個丫鬟嚇得渾身顫抖,心中充滿了絕望。她們也想說實話啊,可說出來夫人不但不會相信,還會認為是她們汙蔑大姑娘的清白。招是死,不招也是個死,她們的命怎麽就這麽苦呢。早知道會落得如此下場,當初就不該掙破頭往大房這邊擠。

    看著她們一個個垂頭喪氣麵露絕望,李氏心裏忽然咯噔一下。莫非,剛才那小丫頭說的都是真的?她的寶貝女兒真的去過前院?想到這有可能是事實,她的手就忍不住抖了抖,差點兒摔了手裏上好的瓷碗。

    好不容易沉住氣,將院子裏的丫鬟婆子打發出去一批,留下幾個心腹,這才壓低聲音問話。“你方才說,大姑娘去過公主府的前院,可有憑證?”

    那個臉腫的厲害的小丫頭連連點頭,然後又一臉驚恐的搖頭。“沒…沒…奴婢沒見過,沒有…”

    李氏深吸一口氣,差點兒破口大罵。“本夫人要你說,若敢有半句隱瞞,立馬就賣去天香閣!”

    天香閣,乃是京城有名的花樓,不過卻是最下等的窯子,接待的大都是些鄉野粗漢。而且,據說去了那裏的姑娘,一般活不過兩個月,就會被折騰慘死。

    那小姑娘打了個哆嗦,支支吾吾半天,才將自己知道的那點兒消息透露給李氏。至於證據,她也拿不出來,隻說當時是紅袖姐姐陪在大姑娘身邊的。

    李氏半信半疑的撇開頭去,吩咐碧玉去傳喚正在照顧大姑娘的紅袖。

    一盞茶時辰之後,紅袖蓮步輕移的走到李氏跟前,規矩的行禮。“奴婢見過夫人,夫人傳喚奴婢,可有什麽吩咐?”

    紅袖不愧是謝霜華身邊最為得力的大丫鬟,儀態舉止皆是不俗。加上她容貌秀麗,身材窈窕,若是換上一身華麗的衣裳,怕是普通人家的主子都不及她出色。

    李氏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才開口問道:“她們幾個說,是你一直在大姑娘身邊,寸步不離的服侍著?”

    紅袖低垂眼眸,顯得十分的謙卑。“是,奴婢一直隨侍在大姑娘身邊,直到大姑娘吩咐奴婢去馬車上取幹淨的衣裳,大姑娘還毫發無損。”

    “哦,這麽說,你也不知道後麵究竟發生過什麽?”李氏的眼神猶如銳利的刀鋒滑過,似乎想要從紅袖的身上看出點兒什麽端倪來。

    紅袖暗吸一口氣,極力的想要表現得鎮定自若。“奴婢的確不知。等取回衣裳,回到內院,遇到一個麵生的丫鬟,這才知道大姑娘已經回了府。細細一打聽,大姑娘似乎受了些刺激,竟然不辭而別。奴婢本想著立刻追上大姑娘,可一想到若是就這麽離開似乎有些不妥,這才進去稟報了公主。”

    她將事情的始末一一詳細的講述,字字句句都是為了大姑娘和國公府著想,根本就找不到一絲的破綻。

    李氏眯了眯眼,然後狠狠的瞪向那幾個跪在地上的丫鬟。看來,霜華就是在紅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出的事。可到底是在哪裏出的事,又是被何人所傷,完全沒有頭緒。她好好兒的一個閨女,去了趟公主府就變成這副模樣,李氏想想就悲憤交加。

    “公主府簡直欺人太甚!這筆賬,我一定會討回來!”李氏找不到發泄的出口,隻得將這筆賬理所當然的賴在了二房的頭上。

    閨閣之中,謝霜華眼皮子動了動,緩緩地睜開眼。

    “大姑娘,您醒了!”耳邊傳來一陣驚喜的呼喊,繼而一道模糊的身影漸漸走入她的視線。

    “霜兒,我的兒,你總算是醒了。”李氏聽見這邊的動靜,三步並作兩步的走上前來,臉上帶了一絲驚喜,擔憂了好幾日,總算可以鬆口氣了。“有沒有哪裏覺得痛?”

    “娘?”謝霜華聽到李氏熟悉的嗓音,張了張嘴,喚了一聲。

    “霜兒…你醒來就好了,可擔心死娘了。”李氏拉著她的手不放,生怕這一鬆開,就再也見不到了一般。

    謝霜華眉頭緊蹙,忽然開口問道:“娘…屋子裏怎麽沒點燈?”

    隻聽見周圍一陣抽氣聲,伺候在一旁的丫鬟們個個緊閉雙唇,就怕一個不小心說溜了嘴。李氏的神色更是青白交加,變幻莫測,好一會子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紅袖,還不快去請太醫院的柳禦醫!”

    紅袖臉色一白,提著裙擺就往外跑。

    一個時辰之後,步履蹣跚的柳禦醫總算是一路小跑進了國公府的大門。

    “柳大人,這邊。”丫鬟急匆匆的在前麵帶路,恨不得能夠生出一雙翅膀來,好早些讓禦醫給大姑娘診治。

    柳禦醫上了年紀,哪裏能跟年輕的小姑娘比。他一邊走,一邊喘著粗氣。“慢些,慢些,老夫年紀大了,比不得你們…”

    “柳大人,我家姑娘還等著您救命呢。”丫鬟額上不停地冒著細密的汗珠,也不知是急的還是累的。

    柳禦醫擺了擺手,停下腳步。“讓老夫歇一會兒,實在是走不動了。”

    丫鬟無奈,隻得焦急的等候在一旁。

    好不容易進了謝霜華的院子,已是兩盞茶時辰之後了。

    “柳禦醫,怎麽樣,霜兒的眼睛沒事吧?”李氏一直不停的在屋子裏走來走去,若不是怕打擾柳禦醫診斷,她早就衝上前去了。

    柳禦醫收回放在謝霜華手腕上的手,讓丫鬟將她的手放回薄被下,這才走到一旁的桌子上,開始寫方子。“夫人不必太過憂慮,依老夫看,大姑娘隻是暫時的失明,吃幾服藥,多休養幾日就會好的。”

    聽到這個答案,李氏才稍稍鬆了口氣。“多謝柳禦醫了。”

    “一會兒讓丫鬟去藥鋪抓藥,三碗水熬成一碗,每日飯後服用。”柳禦醫叮囑了一番,便拎著藥箱走了。

    李氏命丫鬟給了一百兩診金,又親自送出院子。

    “夫人這下該放心了。”向媽媽上前攙扶住她的胳膊,好言勸慰道。

    李氏臉上的笑容陡然斂去,神色頗為難看。“我如何能放得下心!因為賞花宴上鬧了這麽一出,前些日子還有意結親的幾戶人家都沒了動靜。霜姐兒眼看就要十七了,卻還沒定下來,我能不著急麽。”

    向媽媽偷偷的瞥了李氏一眼,欲言又止。

    她這個局外人倒是看明白了,大姑娘根本就是心有所屬,而且惦記著皇妃的位子,哪裏肯隨隨便便就嫁人。心氣兒高不是什麽壞事,可那也得量力而為。以謝家長房如今的地位,怕是還不夠格。

    “向媽媽,你說,霜姐兒到底在替誰隱瞞著?明明受了這麽大的委屈,卻一個字都不肯透露。”李氏方才私下問了許久,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心裏實在是堵得慌。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她不知道的是,謝霜華根本就不敢讓李氏知道她的計劃。盡管母親一直對她百依百順,可是在婚姻大事上,卻有自己的堅持。她仰慕二皇子已久,可他卻是文貴妃的兒子,與姑姑和皇後一派是死對頭。就算母親同意了,姑姑也是不會點頭的。而拿捏她親事的,又是對姑姑言聽計從的祖母。

    想到自己的身不由己,謝霜華就恨恨的咬牙。難道,她與二皇子當真無緣麽?不過,最讓她氣憤的是表哥三皇子的態度。那個膽小怕事的榆木疙瘩,讓他幫忙傳個信兒都不肯,害得她混入前院後計謀卻無法施展。要不是走錯了路,她豈會被人暗算?

    想到這些,謝霜華就忍不住想要尖叫。可剛剛動了一下,後腦勺就傳來陣陣抽痛。加上視線模糊,柳禦醫的話再一次像魔咒一樣纏繞著她,讓不可一世的她終於嚐到了失敗的滋味。於是,放聲痛哭起來。

    李氏聽到屋子裏的哭聲,心都跟著揪痛了。盡管有些埋怨女兒,可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霜兒…霜兒…娘在這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娘…我真的不甘心…”謝霜華拉著李氏的手,哭的梨花帶雨。“同樣是姓謝的,憑什麽謝榮華一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是未來的太子妃。琴棋書畫,針弊女紅,我哪樣不比她強。我不過是想嫁個稱心如意的郎君,為何連這個小小的心願都實現不了!與其活著被人擺布,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著,撒開李氏的手,就要往床柱上撞。

    李氏嚇得心驚肉跳,本能的就去拽她的胳膊。“霜兒…什麽死不死的,娘不準你這麽輕賤自己!我的霜兒這般優秀,怎麽會比不過謝榮華那個半吊子。你放心,娘不會讓她一直踩在咱們頭上。”

    “娘…”謝霜華見李氏的態度軟化,這才放棄尋死,撲倒在李氏的懷裏痛哭。

    李氏一邊輕輕地拍打著謝霜華的肩膀,好言安撫著,一邊將二房罵了個狗血淋頭,口口聲聲說要替她除了這口惡氣。

    公主府

    “她的口氣倒是不小,隻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能耐了。”謝榮華得到消息,不甚介意的勾了勾嘴角。

    李氏那人慣會裝腔作勢,嘴巴上逞能,實際上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若是以前,她可能還會小心提防著,畢竟母親習慣逆來順受,對她們一再忍讓。可如今,母親儼然已經恢複了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態,那就沒什麽好擔心的了。隻要她們敢來鬧事,她保證絕對會讓她們吃不完兜著走。

    “對了,昨兒個聽說母親要出府一趟,可知道是要去哪裏?”謝榮華很快就將此事拋在腦後,詢問起安寧公主的下落來。

    紅綢見自家姑娘並沒有生氣,心裏稍安。“據說太後娘娘要回宮了,公主殿下說是要去城門口迎一迎。”

    說起那位常年不在宮裏的太後娘娘,謝榮華的眉頭又不由自主的皺起。“皇外祖母要回宮了?”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為毛她事先沒有得到消息?

    紅綢一邊替主子打著扇子,一邊回道:“萬壽節就要到了,太後娘娘每年都會在這個時候回宮小住幾日。”

    謝榮華怔了怔,額,她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

    重生之後,好像跟皇宮有關的人和事,她總是不太記得,以致於差點兒錯怪了這個忠心的丫頭。

    “咳咳…”謝榮華輕咳兩聲,以掩飾住尷尬,說道:“嗯,萬壽節的壽禮也備下了?”

    “以往都是姑娘您幫著備下的,今年的還沒開始籌備呢。”

    經紅綢這麽一提醒,謝榮華總算是想起來了。是啊,每年皇舅舅的生辰賀禮,都是她準備的,而且都是別出心裁。每一年的萬壽節壽宴上,她的禮物總是最特別最能讓皇舅舅高興的。盡管不是特別值錢,可卻勝在有新意。

    “姑娘想好今年送什麽了嗎?”紅綢滿是期待的問道。主子得了讚賞,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也覺得無比的榮耀。

    謝榮華愣了愣,早已沒那個心思去討好皇帝。“嗯,今年國庫空虛,就送銀票吧。”

    就這麽簡單?紅綢聽到這個答案,很是茫然。

    “怎麽,有什麽不妥嗎?”謝榮華見她沒有回應,以為她在為銀錢的事情煩惱。“其實,也不用太多,一萬兩足夠了,多少是個心意嘛。”

    前世,她費盡心思的替謝家爭臉麵,可最後不但讓謝家人對她敬而遠之,也令楚氏皇族對她心生忌憚。如此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想想就很可悲。重活一次,她隻要保證她在意的家人就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