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被遺忘的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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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愕然地看著床單上的落紅,耳邊回蕩起律淩辰的話,許安然的大腦卻是一片空白。風卷起簾,陽光拂過,忽而又覺得有一道金光閃過,仍舊很快,快到分不清是在眼前還是在腦海。

    “然然?”律淩辰低低地又喚了她一聲。

    “我……”許是猛然驚覺什麽不太對勁的事情,她便沒有回答律淩辰的問題,而是轉過身麵帶些許凝重地看向律淩辰,微抿著唇,似乎做出了很重要的決定,“我想要kervin,幫我做一次深度催眠。”

    *

    安靜的室內,許安然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寬闊的沙發上,雙手疊放在腹部,閉著眼。

    kervin半蹲在她頭部的位置,語氣輕緩低柔地叫她放輕鬆。

    “現在,你回到了小時候,還不到八歲。你在尹家房子的某一角落裏瑟瑟發抖,周圍傳來了厚重的腳步聲……”

    躺在沙發上的許安然便開始輕顫,“我聽見了。”

    “聽見了什麽?”

    “腳步聲,很多人的腳步聲,很快,很急,好像在找人。”

    “你能夠看到他們嗎?”

    “不,不能。他們要找的人是我,我躲起來了,不能讓他們看到我,不然我會死的!”

    才幾個問題,許安然的情緒便已經有些激動,kervin連忙輕撫著她的頭部安撫她的情緒,碧藍的瞳微微一凝。他知道,律淩辰雖不在旁邊,卻是在書房透過監控畫麵觀察著兩人的情況,他問的每一個問題以及許安然回答的每一個字,都會被他聽到。

    輕歎了一口氣後,他知道有些事情可能瞞不住了,便再度開口,聲音仍舊低沉有力,讓人聽得安心,許安然的情緒便也漸漸安穩了下來。

    “現在時間退回到你躲起來之前,這個時候,你正在尹家的別院裏晃悠,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

    書房裏,律淩辰臉色一凝。

    許安然做深度催眠的次數屈指可數,原因是她對過往的全盤封閉,即便她對kervin信賴有加,但她的潛意識中,仍舊是有所逃避的。對ptsd患者不能采取瞬間催眠或是強製催眠,所以一旦她拒絕配合,kervin根本無法探入她的記憶。

    而他,也是第一次觀看催眠的過程,自然是第一次聽到kervin問出的那些問題。直覺告訴他,kervin所知道比他告訴他的要多得多。

    那麽,他究竟對她的過往隱瞞了些什麽?又為什麽要隱瞞?

    ……

    “告訴我,你在等什麽?”

    “我在等……在等……”

    許安然閉著眼,黛眉卻漸漸擰做了一團,kervin見她又要麵臨著失控,便又趕忙安撫她的情緒,輕聲說:“好,現在你什麽都別想。你還是隻有八歲,呆在尹家別院的附近。什麽都別想,什麽都不要想……”

    許安然又在他的引導下漸漸放鬆,呼吸逐漸平穩,眉心也漸漸舒展開,而與之相反的是,kervin的眉心已經漸漸拎成了一團。

    “好,現在你試著去想一想,除了尹赫一家,你八歲的時候還見過哪些人?”

    ……

    書房。

    黑眸已經漸漸暗沉,手指也不由得輕摩挲起下巴的新生胡茬,眉心泛起了一抹思考與探索。

    kervin,他問這個問題要做什麽?

    ……

    “有……幾個鄰居……還有他們的孩子……”

    “是什麽樣的鄰居?你是在什麽情況下見到的他們?”

    “是……是養母的牌友,她們經常在一起打麻將。”

    “她們的孩子呢?你和她們認識嗎?”

    “認識……他們都很討厭我,說我是沒人要的野種,說我沒有爸爸媽媽……”眼角一滴淚滑落,許安然聲音沙啞帶著哭腔,“可是,我有媽媽,我媽媽是這個世上最美的女人。我還有一個哥哥,他有著這世界上最溫暖的笑容,所以,他們是亂說的,他們亂說……”

    ……

    書房裏,律淩辰越發覺得事情的不對勁。

    她口中那個有著世界上最溫暖的笑容的大哥哥,斷然不可能是宋辰亦。她曾被催眠去回憶那段過往,唯一記得的便是宋辰亦曾將小小的她推入泳池之中險些淹死,從那以後,她便怕極了水。

    那麽,那個大哥哥是誰?

    ……

    “那個大哥哥長什麽樣子?你還能記得嗎?”

    “記得……記得不太清了,但他好高,笑起來真好看。他是唯一一個不會罵我打我的人,也不嫌我髒,他還蹲下來說,他會帶我離開……”

    “所以,你在別院的圍牆下等的人是他嗎?”

    “……是的。”

    “你再仔細想想,他除了高和笑起來好看,還有哪些特征?或者身上佩戴了什麽讓你印象深刻的飾品?他姓什麽?叫什麽?你都能想起來嗎?”

    “……”

    大腦似乎出現了白點,許安然順著kervin的問題努力地去回憶。是啊,那個大哥哥明明是出現過的,卻為什麽平時一點都記不起來?

    “想不起來嗎?”

    是啊,想不起來。記憶中隻有他一個模糊的身影,很高,笑容很溫暖。他微微俯下身將她扶起來時,脖子上似乎掛著一個明晃晃的東西,似乎是一條項鏈,上麵掛著一個金色的圈兒。他俯下身時那個圈兒便在她眼前晃啊晃,晃啊晃,然後,她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眼睛緩緩睜開,又忽的一道金光閃過。她隻覺頭劇痛,便伸手去按住太陽穴,kervin已經站起了身,於她身旁,他麵色凝重地推了一下鼻梁上架著的金框眼鏡。

    陽光探入室內,kervin便是有一邊臉頰像是受到了陽光的感染而格外溫暖清晰,他扶鏡框時,鏡片反射了一縷眼光入了她的眼,明晃晃的,刺得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擋,然後,剛剛腦中浮現的那些記憶全都一片空白。

    她便清醒了,從沙發上坐起,kervin也就順勢坐在了另一邊的沙發上。她看著他碧藍色的瞳十幾秒之後,心中大概有了答案,便歎氣:“看來,我真的是病得不輕。”

    “ptsd患者選擇性遺忘並封鎖某一段記憶是正常的。”kervin有些疲倦地倚在了靠背上,“也不用急,至少那段足以毀了你一生的經曆是不存在的,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說到這兒,kervin的神情又恢複成了一貫的不羈,碧瞳染上了曖昧,“誒,不過律也太不厚道了。明明說十分鍾就出來換我進去守著,結果卻讓我在外麵喝了大半個鍾頭的西北風。”

    許安然臉一紅,“你笨啊,不會自己回去嗎?”

    “我當然自己回去了,不然哪裏隻有半個小時?”kervin伸了個懶腰,剛準備繼續八卦一下,門外律淩辰低低的嗓音卻幽幽傳來:“你可以繼續八卦,如果想被五花大綁在馬路上喝西北風的話。”

    ……

    遣走了kervin這個瓦數超高的電燈泡之後,律淩辰卻是仍舊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黑眸深深地凝著坐在沙發上的許安然。

    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之後,許安然便不好意思抬頭了。

    生活和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失貞,卻沒想到這般陰差陽錯之後,他,還是成為了她的第一個男人。雖然,這意味著她的心理問題絕不止是表麵上的ptsd那樣簡單,但能夠跨過一條橫溝,那麽她相信,未來,她會康複的。她一定會以最完美的姿態站在他的身旁。

    聽到細微卻有力的腳步聲之後,許安然的心也開始“怦怦”直跳了起來。很奇怪,兩人已經有了肌膚之親,而她在他麵前,卻越發地羞澀了起來。

    男士家具拖鞋在她眼前停住,緊跟著律淩辰蹲下了身。她隻需微微抬眼,便能對上他的眼。

    於是,她便那樣做了,大膽地與他的黑瞳相對視,唇畔含著淺淺的笑意,眸光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堅定。

    那堅定也映在了律淩辰的眼裏,似一條細流湧入了他心間,滋潤了他幹涸已久的心田。微微張口,不到一瞬,他卻又抿起了嘴唇。

    見狀後,許安然往旁邊坐了點,拍了拍沙發,“蹲著多累啊,坐著唄。”

    律淩辰便坐在她身邊,而後順勢將她扣在了懷裏,身子向後倚著,頭枕在沙發的靠背上,呈一個舒服的姿態,許安然便也就趴在了他的胸膛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他聞著她發絲的香氣,沒有說話,卻將她圈得更緊。

    察覺到他的不對勁,許安然就問:“怎麽了?”

    “沒事。”律淩辰低低地說,“就想抱著你。”

    許安然心尖兒都開始蕩漾了,便乖乖地依偎在他懷中,任由他的呼吸吐在她耳邊。他的大手隔著衣料緊扣著她的背,溫暖有力。

    聽說,如果一個男人的手厚重又結實,那麽他大概就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想到這裏,許安然便坐直了身子,掙開了律淩辰的桎梏。他的手沿著她的背滑落,眼底忽的隱入了一絲不悅,卻又見她將自己的小手放入了他的掌心,不悅旋即散去,順勢與她十指相扣,將她再度帶入了懷中。

    “然然。”另一隻手又將她圈緊,律淩辰低聲喚她的名字,卻感覺喉嚨竟有些啞澀,“你不會離開我的,對嗎?”

    伏在他胸口的位置,她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與自己的心跳聲重合,一隻手被他牽著,另一隻手便玩著他的襯衣上的口袋,聽到他忽然問了她這麽一個問題,心底不知怎的就酸澀了起來。這樣一個驕傲的男人,竟然是在害怕會失去她嗎?

    “你……怎麽了嗎?”許安然看向他,往日那藏滿了太多她看不懂情緒的瞳仁裏隻有一個小小的她,隻有著毫不隱藏的愛戀。她對剛剛催眠的過程一無所知,不知道她潛意識深處隱藏著的那個有著溫暖笑容的大哥哥此刻竟成了律淩辰擔憂的對象。

    律淩辰是知道的,在事情沒有完全弄清楚之前,kervin對她那些零碎破亂的記憶進行了深度封鎖。包括之前她一直以為的被猥褻的經曆,都隻會在固定的時期重現。所以,即便他想深究,卻無處可尋。

    於是,他隻輕撫著她的頭,“沒有,隻是我的然然,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把自己交給了我,我擔心你突然不買賬。”

    這話說的,怎麽好像她占了他便宜似的?

    拍了下他的胸口,她故意瞪他,佯怒:“什麽叫我不買賬?你這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好好好,是我不買賬。”律淩辰自然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但還是耐心地哄勸。

    豈料,許安然卻更不高興了,“什麽叫你不買賬?你的意思是你要退貨咯?”

    律淩辰也不和她貧,隻收緊了她腰間的力,低聲喃喃:“不退貨。我下單時同賣家說好了,有效期是一輩子的。”

    一輩子,多麽蠱惑人心的詞,聽得許安然心髒都漏了一拍,隻是嘴上卻嘟囔:“誰同你說好了呀?”

    律淩辰就笑,黑眸中蘊藏著勢在必得的自信,將先前那一抹擔憂之色隱去。許安然看得癡沉,一輩子……她也很想和他一起一輩子。

    隻是,想到了那天江檸的話之後,許安然的眸底又暗沉了幾分,便問:“呐,你有沒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她本不想問,兩個人在一起,並不意味著要將彼此的一切都全盤托出,她並不會苛求兩人之間不能有任何秘密,於她不可能,於他,更不可能。

    他的出身與家世,還有那些九死一生的經曆,在她眼中無不是秘密,然而她卻從不曾過問。以前不過問,是因為她沒有立場,沒有資格。現在不過問,將來不過問,是因為她覺得,兩人需要有一定的空間,不然時間久了,總會疲累。

    而律淩辰,卻在聽到了這個問題之後低低地歎了一口氣,“你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何苦要憋在心裏這麽久?”她雖然隻有二十歲,卻是特別的懂事,然而這般的懂事,卻令他心疼。於是,不等她再度開口,他便主動承認:“我是有事情瞞著你。”

    許安然便看向他,“是關於案子的麽?”

    “嗯。”律淩辰抱著她從沙發上坐起,換了個姿勢靠著,右手依舊圈著她的腰與她的右手緊扣。許安然知道,他是要打算要告訴她了。

    然而,過了許久之後,律淩辰卻隻低低地問她,“你信我嗎?”

    猝不及防,一吻落在她唇邊,卻又很快地貼在了她耳側,“然然,你信我嗎?”

    “我信你,但是……”許安然抿唇,想到了在地下層時找到的文件,眉間隱隱浮現了擔憂之色,“但是主宰案子的人是聶徹,他現在在查你。一旦查出了什麽不利於你的,你就會……”

    律淩辰的手指抵在了她唇上,封住了她焦急的話,眼底笑意溢滿,“隻要你信我,這些都不是事。”

    ……

    尹赫魯蔓的死案以及尹思初的綁架案,看上去像是同一組案件,但實則,暗藏了很深的玄機。第一個案子,的確是律淩辰密謀之後派人進行的。kd-l組織做事向來幹淨利落,的確容易誤導他人這是“畫境”一案,然而,這隻是他引蛇出洞的謀略罷了,因為第二個案子一發生,他便知對方已經沉不住氣。

    “他們為什麽偏偏選了魯蔓下手?”許安然不解,雖然對於律淩辰這種有些草菅人命的做法感到後背生涼,但尹赫卻算是死有餘辜了。欠下了巨額負債,毀了女童的童年,或許還有著她不知道的罪狀,但她剛剛說了,她信他,所以她想,律淩辰取了他的命是有原因的。

    但魯蔓,她雖然潑辣無知了些,但也不至於到罪不可赦的地步。

    然而,對於這個問題,律淩辰卻是稍作了思考才給出答案,“或許,也是為了掩人耳目。”

    “那,你心中有答案了嗎?”許安然又問,“究竟誰是幕後主導者,他和當年的……律氏滅門一案是不是有關係?”

    提及滅門之案時,許安然的語氣顯得小心翼翼,卻還是見得律淩辰的眸中隱入了一抹痛楚,很淺,也很快就消失不見。

    不知怎的,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與他相扣的小手便也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律淩辰微微一怔後,便笑了,更緊地握住了她的,另一隻手揉了她的頭,輕聲說:“總之,這件事情複雜得很。畫境這個案子之所以多年來都沒有眉目,是因為其實在背後操縱它的人,並不隻有一個團夥。”

    -本章完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