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心病還得心藥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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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淩辰直接將車開回了別墅。

    車停下後,許安然看著窗外,心情也明朗了,“還是家裏好。”

    律淩辰笑笑,揉揉她的頭,要給她戴圍巾和帽子,許安然卻躲了一下,嘟囔:“不要,才幾步路呢。”

    律淩辰無奈,想了一下後,阻止了許安然下車的動作,直接將車開到了大門口。

    許安然衝著他吐吐舌。

    剛將車停穩,許安然便一溜煙跑了,“砰”地一聲,將車外的冷空氣帶進來了不少,律淩辰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拉開門也下了車。

    她直奔了她自己的房間。

    royal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呆在她房間的沙發上睡覺,當然,除了覓食。下人們也很是精心照顧著這隻貓,它吃著各種口味的飼料,有的昂貴到比一些普通家庭好幾個星期的生活費還貴。

    門被推開的那一瞬,royal以為又到了飯點,但許是還不餓或是怎的,齁了齁鼻子,連眼睛都沒睜一下。許安然見狀,鼓了鼓腮幫,雙手叉著腰走到沙發前,彎腰看它,“肥貓,看你都成什麽樣子了?每天不是吃就是睡,胖死了,到時候看你還怎麽捉老鼠!”

    royal終於揚起了耳朵,聽她劈裏啪啦說了一段之後才睜開眼,傲慢地仰頭盯著許安然看了不到半秒,又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

    許安然無語了,氣鼓鼓地對著royal吹了一口氣,吹得它原本整潔柔順的白毛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陷印,才滿意地笑了笑。這時royal才真正醒了,事實上剛剛她吹它的時候它的身體就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它側過頭用小舌去舔舐,理順了自己的毛之後才從沙發上站起,伸了個攔腰打了個哈欠,才不悅地看著許安然,好像在問:打擾本宮歇息,所為何事?

    好一隻高傲的貓,正是符合了她給它取的那個名字,royal,意味高貴的,她覺得這隻肥得摸它都感覺不到骨頭的貓,一定是把自己當女王了。

    律淩辰走進來時她正在和royal大眼瞪小眼,不得不說,這一幕滑稽極了。

    “你怎麽它了?看它一臉不高興的樣子。”律淩辰忍著笑問道。

    見又有另一個“生物”在它的睡眠時間闖了進來,royal終於不滿地“喵喵”叫了兩聲,跳下沙發,伸著“大長腿”走到律淩辰的斜邊,示好地蹭了蹭他的腳踝,又仰著頭衝著他叫。

    律淩辰笑了笑,低下頭輕輕撫摸它。

    這一幕看在眼裏本來應該是挺有感觸的,哦,如果royal沒有區別待她的話。

    於是,她不滿了,站直了身子直跺腳,氣呼:“roro,我才是你主人!剛剛我進來時怎麽不見你迎接我?你這隻重色輕友的壞貓!”

    律淩辰好笑地看著她,royal也抬頭,但眼神裏明顯有幾分蔑視,這著實地刺激了許安然。

    生怕許安然氣炸,律淩辰趕忙將royal趕了出去。royal十分聽話,叫了兩聲之後便昂著它高傲地頭離開了,律淩辰便帶上了門,又去洗手間洗了個手,回來的時候見許安然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不由好笑,“跟貓慪什麽氣呢?”

    “哼。”許安然一甩頭,在沙發上坐下。

    律淩辰無奈,也走到她旁邊坐下,拉了她在自己懷中,連連安慰:“好了,別生氣了。”

    “我才沒生氣呢!”許安然悶悶地說,完了又瞪他,“這個看臉的世界,連貓都這樣。難道,我長得沒有你好看嗎?”

    律淩辰忍笑,“那倒沒有,可能是royal是母貓的緣故吧。”

    聞言,許安然炸了,“所以你現在不僅男女老少通殺,還進攻動物界了是嗎!?”

    律淩辰汗顏,這都哪兒跟哪兒呀?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男女老少通殺了?”律淩辰無語地問。

    “四隻!”末了,許安然沒好氣地補充:“要不是你在我病房裏,那幾個小護士會每天來得那麽勤嗎?”

    “……那是她們的職責所在。”

    “可事實上,她們的眼睛就是盯著你這張臉的。”

    律淩辰笑,“那我總不能把臉遮起來不讓她們看吧?”

    “好主意。”許安然想了想,點頭,“嗯,以後就這麽辦吧,戴個醫用口罩,把臉遮起來。”

    “……”

    不一會兒,許安然就安靜了下來,雙手疊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輕聲說:“寶寶的兩隻眼睛也雪亮著呢,等以後,就做我的小探測儀,天天盯著你。”

    律淩辰心口一疼。

    是的,許安然多數時候還是會忘了自己的孩子已經沒了,還是時不時會在他誤以為她已經好了的時候蹦出來一句:淩辰,你給寶寶取好名字了嗎?

    他總會沉默許久,而後笑說,沒取好。

    天知道,他回答的時候心裏多麽苦澀。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而她卻熱衷於這個話題。

    聽到他的回答之後,許安然會佯怒,瞪他半晌之後才撫摸著小腹又問他:那,你喜歡單字名還是雙字名啊?

    他回答,都好。

    許安然就會說,那,我們兩個都是雙字名,要不寶寶就單字吧。

    他笑,依你。

    然後許安然就會認認真真地思考要取個什麽樣的名字,往往她半天想不出來,律淩辰就會借勢說,慢慢想,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然後,要麽他會轉移話題,要麽他就哄著許安然睡下。

    他知道許安然心裏苦,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那種撕心裂肺一般的痛,他不忍在這個時候毫不留情地揭開。

    *

    寒風呼嘯,落葉紛飛。

    整整二十載春秋,方如意都孤身一人在精神療養院度過。

    幸好,這個精神療養院畢竟是私人的,病人之間都隔開了,如果是普通一點的精神療養院,怕是正常人關在裏麵這麽多年也該瘋了。

    雖然,最早先的時候她並不是正常人。

    她會沒日沒夜地站在窗前唱童謠,將周圍亂七八糟的東西當做是自己的孩子,逢人便拉著對方說好多好多自己編纂出來的關於孩子的事情,說她的孩子長得多麽漂亮,小嘴兒多會說,多大就會走路會叫人了,還會親手給她織各種各樣的毛衣圍巾,做各種各樣的小玩意。

    當然,她也想過要一死了之。

    最嚴重的一次是,她放了滿浴缸溫熱的水,躺在浴缸裏劃破了左手的脈,失血過多後在床上躺了好幾天。醒來後寧俞婧紅著眼罵她蠢,怎麽能這麽想不開?她張著已經幹涸的唇輕吐出這麽一句話:我想多樂了,我想去陪著她。

    然後,寧俞婧一句話罵醒了她:多樂根本就沒有死!你就算去見了閻王也找不到她的!因為她還活在這個世上!

    自此之後,“多樂還活著”變成了支撐她活下去的信念。她開始試著不再悲觀了,開始去配合醫生了,開始變得再也沒有攻擊性了,也開始有了好轉的跡象。

    曾經,她是整個療養院裏,每個醫生都忌諱的病人。最後,她卻成了恢複得最好的病人。

    但,痊愈意味著要從這裏走出去,意味著要再次麵對寧長淵,再次麵臨著各種爾虞我詐,於是,她幹脆裝病繼續留在精神療養院,因為這兒除了與世隔絕之外,什麽都好。她依舊重複做著以前做的各種事,為了不讓寧長淵和醫院的人起疑心,自然,她也在默默地關注著律氏的消息,因為寧俞婧是為了保護一個孩子死的,那時寧俞婧又在律淩辰的身邊,所以,那個孩子一定也是被律家的人帶走了。

    方如意走到臥室裏層的儲物櫃前,打開,裏麵都是她親手做的形形色色的東西。

    在療養院裏,她沒有什麽事做,便學了些手工製作。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裏麵的東西堆積成了山,都是為了多樂做的。因她生下了她,卻又陰差陽錯地沒能盡到一分作為母親的責任,她自然是有虧欠的。

    羅鶯從外麵走進來時,方如意終於回了神,關上了儲物櫃,斂起了情緒,淡淡地開口:“什麽事?”

    “方姨,您……還好吧?”羅鶯是見她早些時候臉色就很差,不太放心便過來問一下。

    方如意搖頭,“沒事。”深呼吸了一下後,她離開了儲物櫃,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明天還會來嗎?”

    羅鶯疑惑了一下,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哦,律先生說明天應該還是老時間。要提前準備一下嗎?”

    “不用了。”

    羅鶯“哦”了一聲,隨即又嘰嘰喳喳了起來,“方姨,其實我覺得那姑娘看起來並不像是精神病人啊!就是皮膚白了點,嗯……比一般的白還要蒼白些,看起來身子不是太好,不過她好高哦,我站她旁邊都得仰視她了。不過話說回來,律先生那麽厲害的人,為啥不給自己太太找個權威點的心理醫生呢?您……”

    “鶯兒,你問題劈裏啪啦一大串,讓我怎麽回答你?”方如意淡笑著打斷了她,羅鶯這個小丫頭是院方給她安排的照顧她的,起先那些人不是寧長淵的眼線就是做事不討她的喜,隻有這個羅鶯,雖然和她的名字一樣,喜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但做事倒是挺細心,照顧人也挺周到,最重要的是,長此以往,她便也不會太寂寞了。

    悵然了片刻之後,方如意說:“心病還得心藥醫。因為有過相同的經曆,所以才分外相惜。”

    “啊?”羅鶯聽不懂。

    “沒事,慢慢你就會懂了。”方如意笑。

    *

    因著許安然毒癮發作的周期已經漸漸被控製住,每天白天她都已經可以正常出行,當然,得在有人陪同的情況下。

    於是,律淩辰每天都會帶她去方如意那裏。

    方如意是個聰明人,這一點律淩辰清楚得很。因此當他查出了她所處的位置之後,二話不說便來找了她。

    當時,她坐在輪椅上,身上蓋了一層薄毯,在窗前不知道看著什麽,回頭看到他時,她愣了。是的,方如意一直在關注他的消息,卻從沒想過他會主動來找她,自然,在她心裏律淩辰也是個聰明人,所以她並沒有藏著掖著什麽,在他還沒有開口時便先確認了他的身份,而後直截了當地問:我的孩子,多樂,你把她藏在哪裏了?

    當時,她並不知道律淩辰是敵還是友,因此即便她盡力不讓自己在他麵前示弱,卻還是沒能抑製住聲音的顫抖。

    律淩辰沒有驚訝她為什麽知道寧多樂在他的身邊,走上前後很是真誠地朝她欠了一下身,而後低聲說,她一切都還好。

    方如意就問,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把她還給我?

    律淩辰沉思了片刻之後,道,現在恐怕還不能,但我會盡快安排你們見麵。隻是,您還不能告訴她,有關她的身世。

    聽及此,她無疑是敏感而尖銳的,質問他,你把她藏在身邊這麽多年,直到現在還不打算告訴她她的親生母親是誰嗎?

    律淩辰沒有過多地解釋,隻說,至少目前為止,為了她的安全我隻能這麽做。

    一句話,噎住了方如意。

    是啊,就算多樂回到了她的身邊又能如何?她現在的處境不算太好,寧長淵大概也沒懷疑過多樂還活著,況且,一個不愛自己妻子的男人,她拿什麽去擔保他會愛自己的孩子?

    ……

    “方姨,您今天打算教我什麽呀?”許安然好奇地問。

    比起第一次的局促,許安然顯然已經顯得熟絡了不少,這一次是律淩辰陪同著進來的,隻是他坐在安靜的角落裏看著她,唇畔噙著隱隱的笑意以及,一抹不知名的心緒。

    一聲“方姨”,刺得方如意的心口有些疼,但想起了律淩辰的話之後,她硬將話堵在了喉嚨裏,強笑著回答:“算不上教,就當一起探討了。”

    許安然“哦”了一聲。

    方如意注意到,許安然時不時地會輕撫著自己的小腹。聽律淩辰說,她目前的狀況有些反複,雖然大部分時候看起來都與平時無異,但是,她卻一直堅定地認為,她並沒有墮胎。

    人的大腦是有自我保護意識的,如果某一段經曆太過於令其傷心,隨著時間的推移,大腦會自動將這段經曆屏蔽掉。正如之前,許安然將自己“被侵犯”的那段經曆屏蔽掉了,但又會有固定的時間想起,繼而痛不欲生。

    當然,方如意並不知道這段經曆,隻知道許安然墮了胎。她也不知道許安然為什麽會墮胎,律淩辰也沒有解釋太多,他的態度真誠而充滿了歉意,隻告訴她,是他沒能保護好她。

    輕歎了一口氣後,方如意笑說:“聽說你和武術大師打過交道。”

    “哦,你說世妮師父啊。”許安然憶起了那段經曆,不好意思地吐吐舌,“是啊,不過都說名師出高徒,我可不敢說我是她徒弟。充其量我就是個半吊子,世妮師父教我的那些,我現在基本也……忘得差不多了。”

    “習武之人素來淡然處世,她肯教你,你怎能辜負她?”方如意的語氣略帶嗔怪之意,有著母親訓孩子的意思,說完之後才覺不妥,但又不好解釋,便掩唇輕咳了一下掩飾尷尬,道:“那她有沒有跟你講過‘禪學’?”

    許安然倒是沒有在意她前麵說的那句話,想了想之後,點點頭,“提過一些,我還記得她也懂茶,那一早她教了我挺多道理。”

    “哦?什麽道理?”

    “呃……”許安然偷偷瞟了一眼律淩辰的方向,小聲地說:“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她跟我說了‘放下’這個道理。”

    “放下?”

    “嗯,她給我講了一個故事,大體的意思就是說,痛了,自然就放下了。”

    方如意繼續引導著她說出自己悟出來的道理,律淩辰隔得雖然有些距離,但隱約能聽到些許,便也由此思及了那段時光。

    他記得,是在那段時光裏,他第一次吻了她的唇,自此便迷戀上了她的唇的味道。也是那段時光,他做了利用她、傷害她的事情,戳了她心底最痛之處,而她非但沒有吵鬧,反而犧牲了自己推波助瀾。

    那時,他便知道,對她,他是無論如何都再也下不去手了,哪怕一丁點兒傷害,他都不願造成。

    因為,她隱忍的模樣令他心疼,她近情情怯,也是讓他心中不是滋味。

    什麽時候開始,他覺得,她就該是他的,所以既是不願她忤逆自己的意思,也不允許她故意疏遠和他之間的距離。

    其實他心裏清楚,如果許安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有可能做出離開他的決定。因為一旦他和寧長淵正麵敵對的話,她,無論站在誰的陣營都不會好過。一邊是她的生身父親,她不能對他不孝,一邊是她的愛人,她不能對他不忠。

    但是,一直將她蒙在鼓裏終是不好的,因為來自他的愛永遠都彌補不了親情那塊的缺失。

    他並不想對她有所隱瞞,在這段愛情裏,他也想要盡力做到坦誠相待,但正是因為嚐過了得到的甜,才會更加畏懼失去的苦。

    他害怕失去她。

    所以,他才自私地做出了決定,要將她栓在身邊,無論是用什麽方式。所以他才那麽著急地想和她結婚,那麽著急地想要一個孩子。

    他承認,這點上他挺對不起她的,因他想娶她、想和她生孩子,並不是單單因為他愛她,說白了,婚姻和孩子都成了他利用來阻斷她離開他的工具。

    但是,他卻釀成了大錯。一向沉穩的他,竟然因為擔心失去而亂了方寸,明知現在他還給不了她絕對安穩的生活,卻還是讓她懷上了自己的孩子。

    然後,失去。

    然後,她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天知道,他有多麽悔恨自責,他有多麽恨不得殺了自己。

    ……

    一個下午的時光,在閑聊之中似乎度過得特別快,天有些黑了,律淩辰抬腕看了表,快六點了,該帶她回去了。

    而許安然和方如意似乎還沒盡興,兩人談天說地,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個話題,總之律淩辰狠下心去打斷她們的時候,聽到她們在聊“婚姻”,許是方如意看見了許安然手指上的戒指不經意問的,又或者是有意而為之。

    律淩辰認為是後者,因為每個母親都會操心兒女的終身大事。隻是他並沒有聽到許安然說過多的看法,關於這個話題,大部分好像是方如意在說,她在聽。

    像是每個女孩在成人、在待嫁之前,母親都會給她們上一堂有關“婚姻”的課程。

    律淩辰上前,朝著方如意微微欠身,道:“抱歉,我想然然她快到回去的時候了。”

    聞言,許安然便聽話地起了身,臉上寫著不舍,方如意的臉上浮現了失落之色,但隨即她又想到了什麽,便脫口:“留下來吃飯吧。”

    許安然一聽,雙眼隨即浮現了光亮,可憐兮兮地望向了律淩辰。

    律淩辰不是沒看到她期盼的神情,但思考過後還是狠心地回絕道:“有些晚了,改天吧。”

    許安然的眉心隨即染上了失落,律淩辰最見不得她這種神情了,便心軟,笑著對方如意說:“我的意思是,如果方姨明天得空,就有勞了。”

    -本章完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