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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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極好,前所未有的好。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地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兒,杜孟覺得自己此刻應該是環抱著美人,品著小酒,悠哉地快活人生,而不是扯著自己已經鬆弛下來的皮,爬回身後那個冰涼的石洞。
但現在,他卻生生地定在了原地,保持著一個及其別扭的姿勢。
杜孟的眼裏一片駭然,如果近距離去看的話,你會發現他的瞳仁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用俗話說就是眼珠子都快要脫框了。
一張本就不小的嘴巴也無意識地張開了,那張看似憨厚的臉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呆滯。
因為在他麵前出現的一幕,幾乎窮盡了他的想象力。
那是做夢也出現不了的情景。
就在離頭頂看似不過咫尺的那個又大又圓的月亮裏,有什麽東西慢慢升起來了。
最開始是一角飛簷,簷上懸著的多角鈴鐺無聲隨風搖擺,隨著這一角飛簷的升起,在月亮的另一端,也出現了一方與之遙遙對望的八寶亭蓋。
仿佛風聲起,遙相呼應般,八寶亭蓋的八個角上,懸掛著的多角鈴鐺也隨即輕之又輕地搖曳起來,接下來的一幕幕,杜孟儼然恍若夢中。
饒是他走遍大江南北,但如此特異的一幕,不得不說再一次顛覆了他的世界觀。
此刻的圓月,依舊看似觸手可及,但其中仿佛建在其上的那些顯露出全貌的建築,他也隻想出了四個字來形容。
瓊樓玉宇。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杜孟索性直接坐到洞口旁的一塊石頭上,手托著下巴眼都不眨的看著麵前的月亮。
雖然饑餓讓大腦難免有些遲鈍,但他也不是第一次遇見諸如此類的絕境了,能在一次次的死地裏逃出生路,他自信自己的大腦足夠強韌。
眼前的這一幕絕不是偶然發生的,月亮上也絕對不可能建造出如此恢弘的建築,但既然這些影像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自己麵前,那就說明這些建築必然是真實存在的。
那麽又有問題來了!
這些建築,到底建在哪裏?
自己今天有幸得見,那在昨天呢,前天呢,如果今天不是自己有突發狀況,那麽這一幕是不是每天都會出現?
但此時再懊惱也無濟於事了,他迫切想要知道這些建築的具體方位和其他人的下落。
因為他想到了一個聳人聽聞的傳說。
月宮。
此月宮絕非神話傳說中的月宮,但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饒是杜孟膽子大到沒邊了,此時也忍不住有些心膽顫顫,暗叫一聲老天爺。
月宮是古代月國的的城池,而在正統的曆史上,月國是不存在的,因為這個國家實在太小了,僅僅一個城池,人數不過十萬,就算經曆的數百年的發展,人數依舊不增不減,穩定地維持在十萬上下,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既不是因為戰亂,也不是因為生育艱難,而是。
月國人,不入輪回。
想當初他翻看這一段混亂至極的野史時也曾嗤之以鼻,人死了也就死了,哪來的輪回重生!
但當時的不以為意很快就被生生打臉,在野史的最後,作者雖然隻是寥寥幾語,但他卻在大冷天裏看出了一身冷汗。
作為古董行當裏金字塔頂尖的其中一位,杜孟承認自己隻有小學畢業,但要論史學上的成就,杜孟敢說就算是國內那幾位著名的史學家,以其對曆史的研究精深程度,自己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所以對那些常人認為胡說八道的曆史剖析,他卻能從其中抓到真正的曆史,還原出真實存在過的東西。所以,對於野史最後的那些曆史隱秘,杜孟雖然知道的不完全,但卻可以肯定,這是真的,真的在漫長的曆史中出現過,卻被後世人一層層遮掩,最終麵目全非的真相。
但,前後橫跨一千年,是否又太過驚悚了!
作者的名字叫什麽來著?
杜孟抓抓腦袋,終於想起來了。
月釁,作者叫月釁。
如果這個月釁真的在那些曆史中存在過,那豈不是說這個月釁足足活了一千多年,而且是以不同的麵貌,不同的身份。
難道,真真驗證了野史最開始的那句。
月國人,不入輪回。
輪回有道,眾生皆苦,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可複製,短暫而迫切。
杜孟自認對人性有足夠的了解,但要說對於那些活了上千個歲月的人,那些人的思想可不是活了三十幾年的自己能夠觸摸得到的。
所以,他才會對自己的推測,恐懼不已。
自己這回可真是太托大了。
而在浩渺長空的另一處。
月色微涼,銀輝撒地。
在四周龐大的石雕對比下,人就會顯得無比的渺小。而在石雕群中的一處月光的湖水裏,顫巍巍伸出了一隻手。
“呼,我敢說,這麽詭異的地方舉世罕有!”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淩丁當側頭看向同樣鑽出水麵的宴周,正好看到在身側全身濕透卻依舊保持著矜貴優雅的人把頭發隨性順到腦後的畫麵,可恥的吸了口口水。
“周周,你又在誘惑我!”
“睜大眼睛看看周圍,你就不會有什麽多餘的想法了!”嗓音清淡,含著些微笑意。
淩丁當強行把自己從宴周的美色中拔出來,睜大眼睛看向頭頂。
“謔,這是什麽?”
嘩啦一聲水響,淩丁當一腳沒有踩穩,差點又嗆了一口水。
頭頂是一大片暗色的黑影,月光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折射出深深淺淺的暗影,伴隨著水波的微晃感,活脫脫一條巨大的蟒蛇在蜿蜒行來,像是馬上要遊到水裏來。
和自己的頭,隻差了區區50厘米。
感覺蛇信子都要掃到臉上了有木有!
但很快,淩丁當羞愧捂臉!
拍了拍近在咫尺的蛇嘴巴,淩丁當看著在自己愣神的功夫已經攀爬到蛇頭上的宴周,諂笑:“我說怎麽不動,這石雕雕刻的還真是逼真啊!”
宴周無語,沒理會某人的自圓其說,隻垂下一隻胳膊來:“上來,不覺冷?”
等到淩丁當借著宴周的力道躍到扁平的蛇頭上,視線垂直平移,真的一點多餘的想法都沒有了。
嶙峋的石雕在舉目四望間沒有盡頭,目之所及,除了石雕,還是石雕。無一處雷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這一刻淋漓盡致的揮灑了個徹底,除了身下算是入口的這一方小小湖水,淩丁當敢肯定這麽一處地方比世界聞名的薩羅迪天然迷宮更複雜。
“丁當!”
聲音微沉,在這萬籟俱靜中,淩丁當隻覺得自己的耳朵微微一熱。
“戈丹王朝之所以正統曆史上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我們能找到的線索永遠殘缺不全,隻因為在戈丹王庭中一直存在著一條被稱之為禁忌的支脈,這一脈,來自於戈丹境內的一個小國,月國。”
聽著宴周聲音裏些微的凝重,淩丁當大腦隨之快速運轉,終於在一個小角落裏找到了與之有關的記憶。
“《夢華錄》記載:月之初始,輪回無躲。經年歲,歲初始。往複無常,一夢千年。”
宴周唇角微揚,眼神讚許:“可還記得這一記的作者署名為誰?”
淩丁當凝眉仔細想了想,待看到頭頂明亮的圓月時腦袋一亮:“叫月蝕!”
“難道,這個月蝕,就是月國人?”
“嗯!”宴周點頭,“月國人數不足十萬,卻在整個戈丹王朝占據了舉足輕重的地位,戈丹王朝至高無上的國師職位,向來是月國人的囊中之物。而月國人的不死之謎,直到今天,還是未解之謎。”
“那我們現在社會中,會不會依舊隱藏著這些神秘的月國人?”淩丁當仰頭若有所思,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可真就更有意思了。
“在我們部門,有一位曆史記錄員,她叫月離。”
宴周手指順了順淩丁當沾水後微微蜷曲的短發,眸色漸深:“她是月國皇族旁支,月國人和外來之人的後代。”
“某些特征,和你很像!”這一句,他沒有說出口。
話音一轉,宴周的神色已經恢複了平靜,那張靜月般尊貴矜傲的麵龐隱晦的劃過一絲不舍:“丁當,接下來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
淩丁當一秒鍾的愣神之後,冷靜地點點頭:“我會走出去,等我!”
她不會問宴周為什麽在接下來的路途中不能再陪伴自己,那麽多的危險都闖過,那麽多的傷痛都吃過,她自信就算隻有自己一個人,亦能穿過著詭譎險境,練達人心,走出自己的路來。
宴周靜靜的看著淩丁當月光下小臉上那抹自信到耀眼的光芒,心裏再多的不舍,也在此刻化作了欣慰和心疼交織的複雜,忍不住把人輕輕擁到了胸膛裏,越來越緊,越來越,不舍得放開。
“我知道丁當永遠不會被打倒,但是我會心疼。”淩丁當把頭埋在宴周懷裏,導致頭頂向來清和的聲音傳到耳邊時有些悶悶的,“所以,記得不要讓自己受傷!”
眉心濕熱,一個吻的瞬間,淩丁當手臂前驅,卻隻抓住了宴周濕透的衣角,銀亮的湖水一陣波動,淩丁當有些怔怔的看著恢複了平靜的水麵,鼻頭有些發酸。
身後,蜿蜒的蛇軀消逝在黑暗裏,天還依舊未亮。(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