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錢阿姨就走過來問道：“老太太，老周那邊都準備好了……”

    石老太太點了點頭：“讓她先忙起來吧！秀珠一家子今天都不在家吃飯，不必再等了。”

    “好的。”錢阿姨準備離開。

    “等等，”石老太太叫住了錢阿姨，“跟老周說一下，我的齋菜還照舊，他們幾個的，就用大盤裝吧！年輕人，食量比我大……”說罷，石老太太不住地朝娘炮身上瞟，似笑非笑地看著娘炮的肌肉。

    “額……”娘炮有些發窘，“其實……不用那麽麻煩的，我不太餓……早飯吃得很多。”

    老太太善意地笑了：“小夥子，你可瞞不住我的！我那老伴兒啊，喔，還有我哥，那個老江頭，秀珠說，你在他手下幹活的……他們倆啊，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結實，進料、出貨的時候啊，他們倆工作服一脫，全廠的姑娘都跑過來看喲！可惜這些姑娘都不知道，這兩個家夥，飯量那叫一個大，這麽大一隻海碗盛米飯，用飯勺壓得實實的，還能吃下兩碗去！我那老伴兒啊，直到過世之前的那天還這麽吃呢！”

    “我……”娘炮知道，石家人多，吃飯又是長桌，夾菜不方便，所以一直都是分餐製。每人一個兩尺見方的木製餐盤，上麵大碗小碗全的，吃飯的時候各人顧各人，不用起身夾菜；除了老太太一人吃長齋之外，其他人的飯在配餐的時候也都是葷素搭配，即便不喜歡吃也得吃下去，雖然有強迫的意思，但卻不至於營養失衡。這個習慣在石家已經保持了很久了，即便是有客人來，也是如此。

    沒想到今天卻“破戒”了，而且還是石老太太親自下令破的戒。

    女漢子有點意外，因為之前娘炮已經跟她講過石家吃飯的各種規矩，但畢竟不知道分餐製對石家的重要意義；邱芸卻是嚇了一跳，老太太的威嚴她是知道的，她怎麽也想不到一向極為嚴厲的老太太居然會為了“帥小兵”而“破戒”。

    石老太太看著女漢子吃驚的表情，笑著對女漢子解釋道：“你別想太多了。以前那是以前，以前家裏來客人，都不是為了吃飯來的。今天這小夥子……你看他這身板兒，如果不讓他敞開來吃，難道人家回去之後再補一頓？那人家的親媽還得怪咱們老石家不會做人哪？今天老周買菜的時候，是照著人齊全的量買的，本來就富裕，我又是長齋，難道指望你們倆個小姑娘都吃下去？小夥子人不錯，能者多勞……”

    聽到這一句，娘炮除了苦笑還能幹嘛？

    倒是邱芸在旁邊捂著嘴笑了起來。

    老太太好奇地問道：“小芸丫頭你笑什麽？”

    邱芸忍住笑意道：“如果算上早飯，他今天要‘多勞’兩次了。”

    老太太怔了一下，旋即明白了邱芸話裏的意思，也立刻笑出了聲，用拐杖指了指邱芸道：“你們哪，看著小夥子老實，就盡欺負他了，是不是？”

    “奶奶，您可別把我帶進去啊！”女漢子立刻申明道，“我可從來不欺負小兵，都是小芸整天算計著呢。”說著話，斜眼看向娘炮和邱芸，發現邱芸在衝著自己笑，娘炮也在衝著自己笑，但兩人的表情各有不同。

    老太太似乎聽出了女漢子話裏的意思，看向娘炮和邱芸的眼神愈發耐人尋味。“來，小兵！到我這邊坐著，”老太太朝娘炮招了招手，示意娘炮坐到她身邊的位子，“自打濤濤出國之後啊，這個家就沒個年輕小夥子來過……濤濤這孩子也真是的，幾年都不回國也就算了，逢年過節也不打個電話回來……”

    娘炮瞥了一眼茶幾上老花鏡和報紙，立刻微笑道：“其實，您孫子不回來，對您對他都不是什麽壞事……”

    老太太大感奇怪，反問道：“怎麽？難不成還是好事？”

    “當然啦！”娘炮煞有介事道，“他遲遲不回來，第一就說明了您身體好得很，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否則石總肯定打電話催他回來陪您了，哪怕是休學退學都得回國，對不對？”

    老太太愣了一下，旋即笑著點頭道：“有道理。”

    “還有呢，您孫子一直沒跟家裏怎麽聯係，說明他在國外過得很好。您想啊，他在國外碰到麻煩了才會打電話回家求助吧？如今不太打電話，說明他在國外順風順水，日子過得不錯啊！”

    老太太聽了之後忍不住點頭道：“一開始秀珠跟我說起你的時候，我還在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有這麽厲害？現在就憑這兩句，我就相信你確實有這個能力……腦子轉得快，嘴巴也好使，嗯，秀珠說得沒錯，學曆上的不足，完全看不出來，是個可造之才。”

    娘炮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奶奶，您就別誇我了……”

    老太太搖了搖頭，表情也變得凝重了一些：“菲菲和小芸都知道，我很少誇人的……就連我那親孫子，也是每天都被我教訓一頓……今天這一頓誇，你當得。你說我老太婆在收買人心，我也認了……”

    客廳裏一下子就安靜了，幾個年輕人看著石老太太嚴肅的表情，不知道怎麽接茬。

    “那一次秀珠回來跟我說，準備提一個庫管的小夥子當助理的時候，我就大概猜到了秀珠的心思，”石老太太慢悠悠地從茶幾底下抽出一個文件夾，標簽上寫著“帥小兵”三個字，說道，“這是秀珠給我準備的；其實我跟老江頭的關係，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想了解你的底細一點都不難。老江說你是個好孩子，他的話，我信。但是，在‘榮澤’，又不能隻靠‘好孩子’三個字打天下，秀珠看中你，是留著給菲菲當班底的，這一點我懂……”

    三個人圍著茶幾而坐，靜靜地聽著老太太的話。

    “前幾天菲菲打電話來說要帶你到家裏一趟，我就想要看一看，我們老石家的孫女和老江頭都能這麽重視的小夥子到底是誰……”老太太繼續道，“這會兒見了，不錯，比我想象中要好。不過年輕人還要曆練，把性子再磨磨，公司部門多，各部門裏麵工齡十年以上的人更多，你資曆淺，很多時候想法是好的，碰上那些陽奉陰違專門欺負年輕上司的人，你還真沒辦法……趁著你現在還在後勤那一片兒，多向老江頭學學，這個老家夥，一點兒都不簡單……”

    “嗯，我一定會的！”娘炮連忙點頭答應。

    “小芸你過來……”老太太又朝邱芸招手，“坐這兒。”

    邱芸立刻點頭過來，女漢子則自動讓了一個位置，讓邱芸坐到老太太身邊。

    老太太拉住邱芸的手道：“秀珠跟我說起……她打算給你和小兵之間當個介紹人……嗬嗬，這事是她做得不對，別人家感情的事，哪輪到她來插嘴？如果你們不願意的話，別理會她！瞎起哄……”

    女漢子在旁邊聽得愕然，她沒想到老太太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搞這種很“八卦”的內容，而且是跟石家沒什麽關係的“八卦”，這太讓人意外了。邱芸和娘炮也好不到哪兒去，兩個人一個想著主動出擊，等著水到渠成再告白；一個人想著保持距離，想讓邱芸自己放棄這些不現實的想法；不約而同地都沒有主動挑明。但老太太這一“八”，直接把兩個人逼到了死角：承認還是否認？

    “沒、沒、沒有啊！”娘炮說話都不自在了，“我和小芸、她、她……”

    “就你這傻乎乎的樣子，老太婆也知道不是你主動啊！”石老太太笑了，“沒見我是在問小芸麽？”

    “我……”邱芸一下子覺得難辦了。從娘炮剛才的反應來說，娘炮還處於“沒感覺”的階段，自己如果承認自己主動了，怎麽麵對娘炮？但如果自己否認的話，情況可能會更糟：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感情方麵的事，以後再反悔豈不是犯賤？

    “哎呀！奶奶，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您急什麽呀！”女漢子看到兩人的難處，立刻出來打圓場。

    老太太擺了擺手：“我知道我是想多了，可我不得不多想。菲菲你要嫁到石家，自然會留在這裏；小芸就不同了，她跟你一樣都是省城長大的，父母都在省城，將來你頂替了秀珠之後，小芸留下來幫你是情分，不是本分……秀珠考慮得倒是周詳，想要留下小芸，就得在本地給她找個不錯的男人……”

    “額……”越說越直白了，女漢子都不知道怎麽應對。

    娘炮已經緩過勁來了，連忙道：“奶奶，我現在還沒……我知道小芸姑娘是個好姑娘，可我……”

    “你什麽？”老太太沒開口，邱芸直接問了。

    娘炮很想說“已經有女朋友了”，但勢必就得回答一個追問“是誰？”，現編肯定會露餡，娘炮隻得道：“我現在每天隻要有一點空閑都要忙著複習，哪有時間考慮這些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