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小兵回到希聲園的時候，整個人失魂落魄。回到房間之後，一聲不吭地和衣倒在了床上，雙眼望著天花板發呆，林雪菲已經猜到了借據，也沒有開口去勸，而是躺到帥小兵身邊，像摟著自己的孩子一樣把帥小兵摟在懷裏，輕輕地撫摸著帥小兵的頭頂，直到帥小兵沉沉睡去。

    農曆的臘月二十八，很多家庭已經在準備著過春節的時候，邱芸的婚禮如期而至。婚禮是假的，新郎是假的，新郎的親友是假的，什麽都是假的。按例，二十八這一天正日的婚禮其實從二十六開始就熱鬧起來了，帥小兵一家子正是二十六這一天趕到的省城。

    到了省城之後，林雪菲就不得不與帥小兵分開，她必須要先回家，然後再以伴娘的身份出現在邱芸的身邊。而帥小兵則在艾麗麗的安排下，住進了賓館。艾麗麗是這場婚禮的“總導演”，負責造假的每一個細節，而帥小兵則被艾麗麗安排用來接待“三劍客”共同的朋友。

    首先到的就是蘇承宇，他幾乎是與帥小兵兩人同時抵達省城。反正蘇承宇這麽個“副主任”也就是個“無事忙”，到了省城之後先去“覲見”了省裏的領導和他父親的一些知交、戰友之後就先來找帥小兵。沒別的原因，他倒是不擔心邱芸會把他怎樣，邱芸的態度已經很明確，對這麽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表示歡迎。但是蘇承宇摸不準邱衛國和鄒潔的態度，所以先來找帥小兵談談口風。

    帥小兵也說不準，先給被按在沙龍裏盤頭發的邱芸去了個短信，然後就等待回複。這麽個等待的功夫，秦月和石秀珠也到了，兩個人還都帶了孩子。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自從酒店事件之後，石秀珠和帥小兵就再也沒有見過麵，這一次來，隻是打了個招呼就帶著丫丫出去逛景點去了，隻留下秦月和繹心。繹心跟帥小兵很熟，一見到帥小兵就纏著帥小兵出去“散步”。

    這是以前繹心在帥小兵家小住的時候留下的習慣。秦月對繹心看管得緊，平時不給繹心零嘴，但是帥小兵喜歡小孩，那時候正是夏天，帥小兵每天回家之後總喜歡拉著高桂枝和繹心到小區周圍散散步，回來的時候總會給繹心買個冰淇淋或者小零食。久而久之，“散步”就成了“小兵叔叔”的固定節目。

    “別亂吃東西！你正換牙呢！”秦月恐嚇了女兒一下，也就沒再說什麽，“早點回來，等會兒還要出去。”

    “嗯？”帥小兵有些意外，“難道你也要逛街？”

    “去看看前夫。”秦月回答道。

    “呃……”帥小兵和蘇承宇對視一眼，沒敢接茬。

    “他們兩口子經濟上出問題被抓了，”秦月臉色平靜道，“他跟調查組的人說，要見我和繹心之後才肯交待情況。”

    “哦……”帥小兵點了點頭。

    “省委的調查組還是……中/央的？”蘇承宇試探地問道。

    “好像是省委的，”秦月道，“我哥說，省裏有人惹毛了首都不能惹的人，要倒了，這不過是個由頭而已，今年省城的春節會挺熱鬧。”

    “三哥？這事兒三哥也有參與？”帥小兵好奇道。

    “我哥才不會攪進這些事兒呢！”秦月滿不在乎道，“我離婚之後他一直就想幫我出口氣，我說離就離吧，那個男人雖然不好，但也不是壞男人。隻不過就是膽小怕事再加耳根子軟罷了，吃喝嫖賭抽一樣都不沾……我跟他也沒什麽深仇大恨，所以我就沒讓我哥再做什麽。但是我哥一直盯著他，怕他再弄出什麽事兒來連累人，後來發現他再婚之後，兩口子經濟方麵不對勁，為了將來不波及到我，就讓我離開省城回去了。”

    “哦！怪不得呢！”帥小兵嗬嗬笑道，“總聽麗姐說你脾氣倔得不得了，當時我還奇怪你這麽倔的脾氣怎麽就這麽乖乖聽三哥的話呢！原來是這樣！”

    蘇承宇也跟著道：“回來得還算及時！連秦總這樣的外地老板都能知道他們的破事，可見他們做事一點都不機密，早晚要把全家都搭進去！如果月姐現在還再省城，調查組少不得也要找你談談！”

    秦月繼續道：“然後這大半年就經常有資料給我們看。這調查組查他的資料，還不如我們手上的詳細呢！幾個月前我們就知道他要壞事，有機會拉他一把，但是他跟我可沒什麽關係，估計他也不想在我麵前丟臉，我們去勸了反而會更糟。這一次我們還有機會拉他一家子，不過我也隻是去看看，我哥說了，這裏頭水太深，咱們不攪和，反正繹心都跟著我呢，沒關係的。下午我就帶繹心去看看他，然後他死的活的就跟我沒關係了。”

    “這事兒還要出人命？”帥小兵驚詫道。

    蘇承宇卻慎重道：“說不準真要出人命。像月姐前夫這種級別不高，知道得不少的人，如果攤上首都高層角力的大事兒，‘犧牲’一下，來個‘棄卒保車’，一點兒都不讓人意外。我老爸‘功勞簿’上的記錄那麽豐富，老媽還是烈士，我都不敢隨便就站隊，就是怕人沒混出個人樣，就直接被吸進漩渦裏去了……罷了，省城裏我也有不少世交的叔伯長輩，反正婚禮正日還有兩天，我也不能明麵上幫什麽忙，幹脆下午我陪月姐走一趟，月姐的人身安全我包了，我姐婚禮的事兒就麻煩你了。”

    “行！”帥小兵痛快地答應了下來。蘇承宇雖然年輕，但他的生活經曆讓他有著超於同齡人的穩重，這一點上，帥小兵是放心的。

    下午的時候，石俊濤和維卡趕過來了，循著石秀珠和丫丫的腳步逛景點。而邱芸就比較慘，頂著新娘的發型，不能躺不能靠，隻能筆直地坐著，一天下來，笑容比哭還難看。新郎是西貝貨，新郎的親友也是西貝貨，所以新郎倒是樂得輕鬆，直接在酒店和親友團開了十幾桌牌局，熱熱鬧鬧；邱衛國和鄒潔則忙著接待親戚還有同事；邱芸和林雪菲忙著接待兩人高中和大學時的同學。帥小兵則就是一個跑堂總管，帶著艾麗麗的一幫小弟負責接送賓客。

    一直忙碌到晚飯之後，邱芸自然是跟著父母回家，這邊一大幫人則是留在酒店。林雪菲依舊不敢在這個地方與帥小兵同房，而是很規矩地讓艾麗麗準備了一個單間，也隻是供休息，不過夜，再過一會兒，林雪菲還是要回家的。

    秦月和蘇承宇回來了。蘇承宇告訴帥小兵，麻煩雖然有一些，但秦月脫身早，跟她完全沒關係，秦月這次隻是單純地按照調查組的要求探望了自己的前夫，至於聊了什麽，蘇承宇也不清楚；不過該打的招呼蘇承宇也已經幫忙打了，對方已經明確表示，這一次完全就是希望用親情攻勢瓦解秦月前夫的心理防線，沒別的意思。

    而秦月的臉色有些複雜，等安排好所有賓客的就寢之後，帥小兵和林雪菲都去找秦月，結果在酒店的咖啡廳看到了秦月正和蘇承宇在吧台附近聊著，繹心則坐在不遠的地方吃點心看雜誌。

    兩個人見狀走過去，各自要了一杯蘇打水在蘇承宇和秦月中間坐了下來。

    “你們倆忙活了一天都沒機會見麵，這會兒不抓緊時間交流感情，怎麽跑到這兒來了？嫌這裏燈泡不夠亮？”秦月看著兩個人笑著道。

    “哪有！我們隻是覺得你肯定有事兒沒說，而且這事兒讓你很頭疼，”帥小兵故作輕鬆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就招了吧！要不然我們都睡不著覺！”

    秦月臉色微微變了一下，隨後就露出了苦惱的表情：“事兒倒是跟我沒關係，隻不過心裏堵著。我去見他的時候，他已經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之所以要見我和繹心，不過是想一家子吃最後一頓飯……他後來娶的女人也是參與者，一塊兒被控製起來了，但是他說那個女人剛剛懷孕，求我能不能想辦法……”

    “原來是這樣……”林雪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當下不再言語。

    帥小兵卻問道：“不對吧？法律不是規定說對懷孕和哺乳期的女犯，在判決的時候適用緩刑的麽？”

    蘇承宇拍拍帥小兵的肩膀道：“兵哥，你太單純了。這世上有很多種‘意外’的……”

    秦月深吸了一口氣道：“回來的時候我打電話問過我哥。我哥的答複是，這個女人已經陷得太深了。”

    吧台附近頓時陷入了沉默。幾個人都明白這段話背後的含義。

    “尼瑪……”蘇承宇低聲罵了一句道，“我總算明白有些地方為什麽要組織官員去監獄參觀了……今天這事兒一過，我恨不得馬上打報告辭職，趕緊跑路回西北老家放羊……”

    “你就得了吧！”秦月輕哼了一聲道，“你就是一‘逍遙派’掌門人，我估計將來你的官兒再大，也不過就是把‘逍遙派’發揚光大。你們這號人，純粹就是混級別熬年齡爭取點兒退休待遇的，有沒有實權壓根兒就不在乎，別人都懶得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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