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 鳥居久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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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在隔離區的話,是活不下去的。
我經常去的酒館的老板是這麽對我說的。老板大概有四五十歲的年紀,胡子拉碴的,圓滾滾的肚子總是那樣支楞在酒館的櫃台上。每次我去的時候都會點一杯啤酒,但是老板總是笑嘻嘻地給我端過來一杯熱牛奶,然後用和善的眼神看著我。我受不了那種眼神,真的受不了。
“老板,我說了,我要啤酒。”
“啊,我隻是不小心拿出了最適合你的飲料來著。”老板撓了撓頭笑了。
“……”
“啊,難道是說……那個,生氣了?”老板見我不說話,露出了那種日本人特有的優柔寡斷的表情,“對不起啊,我下次會給你拿的,啤酒。”
我記得上次他也是這麽說的。覺得我是個傻瓜在愚弄我嗎?看起來不像。因為這個老板由內向外出了一種窩囊的氣息。那根本就沒有膽子來愚弄我的。雖然我看起來年紀比較小,實際上年紀也比較小,但是我確實地是個“潛入者”。看來似乎單純地是因為記性不太好。
老板用他那散著窩囊氣息的臉盯著我,看著我將牛奶咽下去,讓人不由地來氣。
“沒有啤酒的酒館,我是不會再來第二次了。”
“上次你也是這麽說的喲。”
魂淡,這個爛人記性不是相當好麽?
“……小瞧我麽?”
我不由地用低沉地聲音說道,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字帶有了相當的魄力。在隔離區之中,人畜無害的小貓隻會被強大的鬃狗所支配,如果不懂得讓自己看起來很強的話,就算是路邊的螳螂也會攔在你麵前。所以,就算是裝腔作勢也好,絕對不能夠示弱。這是我在隔離區裏麵學到的重要東西。
“沒有,沒有啦!”酒館的老板連忙擺手說道,“小惠很強的,我知道。因為你和別的潛入者不一樣啊,是所謂的獨行俠。仔細想想,別人組團才敢去的‘迷宮區’,小惠一個人就去了。那不是相當地了不起麽?”
“哼,你也可以明白麽?”
我不由自主地臉紅了一下,所以這時候要將頭巧妙地錯開一個角度,高傲地露出下巴,這樣才不會將自己軟弱地一邊暴露在他人麵前。這個老板實在是太狡猾了,因為知道我是獨行者,所以也明白我沒有朋友吧。像朋友一樣親切地叫我的名字,然後還那樣不露痕跡誇獎我——太狡猾了。
“我啊,知道小惠是很強的。不過從臉頰的側麵來看,總覺得有點像我的那個女兒。臉頰也很像。如果小惠笑起來的話,和那個野丫頭一樣,會在臉頰上浮現起很漂亮的酒窩吧。來,小惠,笑一個喲……”
“為什麽我非要聽你的話才行啊!”
我狠狠地瞪了過去。這是時候不能鬆懈,要不然我獨行俠,潛入者,以及強大實力者的麵子就蕩然無存了。不過總覺得這些東西似乎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似的,為什麽這個老板能如此肆無忌憚地對我說這些輕浮的話啊。我看起來很好欺負麽?
“啊……那個野丫頭和小惠一樣,是個潛入者呢。不過她有一天去了‘迷宮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啊……我啊,一直在這裏等著她,我在等著她回來,已經等了好幾年了。我不是能力者,也不懂能力者的世界,但是我覺得要是一直在這裏等比較好。小惠,你說她還能回來麽?”
“……那種事情,我不知道。”
“有的人說,在‘迷宮區’受了傷的話,隻要不死,回來之後傷口就會自動複原。這樣那個野丫頭隻要聰明一點,趕快從迷宮區出來,一切就都沒事了吧。”
愚蠢,太蠢了。都失蹤了幾年了,怎麽想都已經死掉了吧。
“那你就等著吧……”我小口地將熱牛奶咽下肚,“不過你要先搞清楚,你的女兒是不是那天真的去了迷宮區。有可能走在半路上被人在後麵翹了悶棍,因為有點姿色就被賣到了那種地方。或者是被人打劫,直接砍到在路邊。不過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
“什麽可能?”老板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還有就是,對於你這個狸貓一樣的老頭感到厭煩了,和喜歡的男人私奔了。”我聳了聳肩,“這種可能性不是最大的麽?”
老板看著我,愣了一會兒,然後大笑了起來。不過他一邊笑著,一邊擦著眼淚。真是搞不懂這個人,究竟是腦子有問題,還是淚腺有問題。要哭就哭,要笑就笑。這副樣子,不就好像是我說了什麽奇怪的話麽?
“我啊,就算是我啊,也明白的。那個野丫頭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吧。不過還是謝謝你啊,小惠。”
老板的臉上露出了一副被人安慰了真好的表情,傻瓜,這裏根本就沒有人在安慰他。用哪種好像是同伴一樣的眼神看過來也隻會讓我作嘔。因為實在是太討厭了,我隻好將臉埋在了牛奶的杯子裏。
“小惠啊,說到底,獨行俠還是做不長久的吧。”老板說道,“如果一個人在迷宮區裏受了傷,要是沒人幫助的話就出不來了,這樣不是很危險麽?出不來迷宮區,身體上的傷也不會痊愈,這樣說不定會死在那裏。怎麽樣,去加入一個a吧。”
“不!絕對不要!”
心頭好像是被蛇咬了一般,我皺起了眉頭。人與人的之間的羈絆就像是鎖鏈一樣,沉重,而且毫無用處。在生死之間,人類隻會為自己著想。要是有了利益上的糾葛,說不定會變得六親不認。這就是人類,醜陋的人類。在隔離區,各種各樣的事情我見的實在是太多了。所有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人走近我的生活。
“是這樣麽?但是我聽說了啊……你不是要參加那個討伐團,去攻略迷宮區裏的那個‘絕望之龍’麽?”
“……那隻是因為必須要有人去罷了。”
我一臉無趣地搖了搖頭,然後放下杯子和錢,走出了酒館。
迷宮區之中不知道為什麽出現了危險的怪物。要說危險,迷宮區之中就根本沒有不危險的事情。但是這次的危機卻是前所未有的恐怖。在迷宮區的街道上,有一條巨大的龍肆意地橫行著。那個體型對於弱小的普通人來說,本來就是天災一樣的東西了吧。不過能力者要是想消滅這條龍,方法多得是。火能力者可以釋放出幾千度的火焰,將龍整個燒成灰燼。空氣使可以使用出颶風,將龍整個切割成碎片。就算是我,也可以輕鬆地將那種生物幹掉。
雖然,我這樣想,不過事實上所有和那條龍正麵接觸的人全都死了。遠遠眺望著龍的家夥僥幸活了下來,將消息傳遞給了“n(風紀委員)”。沒有人知道那條龍究竟有什麽樣的能力,也沒有人知道哪些死掉的人的死因是什麽,所以人們叫他“絕望之龍”。遇害者裏麵有比我實力強得多的家夥存在,所以我認為那並不是普通的龍。不管怎樣,他都是必須要被討伐的怪物。如果不消滅這條龍的話,百分之九十的潛入者都會在進入迷宮區的瞬間被龍吃掉吧。
雖然我個人覺得這件事情很麻煩,但是被“n(風紀委員)”所拜托了,有點推脫不掉。說起來,這次討伐團的成員是各個強大的a的主要成員,再加上一些被人認可的強大能力者。我能夠躋身其中,代表著我的實力被眾人所認可了。想著想著,就不由自主地默認了。看著“n(風紀委員)”派來的人帶著歡天喜地的表情回去之後,我已經完全想不出推脫的理由了。
真糟糕。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回到了自己的暫住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我沉默著融入到了討伐團的人群之中。將近一百人稀稀拉拉站在廣場上,每個人都散出了嚴肅的氣氛。有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和一個絡腮胡子的大叔站在隊伍的最前方。年輕的男人跟我們說了一些鼓舞士氣的話,他似乎是研究院方麵派過來的代表。另外一個絡腮胡須的男人是“n(風紀委員)”的隊長——也就是整個“n”的領導者。這次似乎是由他親自帶隊來討伐那條絕望之龍。
“諸位,我知道你們已經清楚了那條龍的可怕……”絡腮胡徐的大叔將研究院方麵代表遞過來的話筒隨意地扔在手邊,張開嘴出了洪亮的聲音,“但是,我們會比那個怪物還要強!因為……我們是人類!”
這個家夥在說什麽狗屁話?
“因為是人類,所以我們能夠團結一致,我們能夠互相幫助!”大叔繼續大放厥詞,“而那個怪物,無論他有多麽強,它都隻有一個人罷了。他是無法戰勝我們這些團結在一起的人類的!”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這個家夥是在誠心和我作對麽?他不知道我也是獨行俠麽,和那個龍是一樣的孤獨一個人?總覺得周圍有人若無其事地將視線掰過來看我。
看什麽看?再看殺了你們!還有那個魂淡絡腮胡子,祝你在討伐的時候第一個被那條龍吃掉!
不過似乎眾人都被絡腮胡子的這番話鼓舞了。如果從普世的價值觀來看,絡腮胡子的話想法似乎才是主流。或者更加進一步地說,“n(風紀委員)”代表的就是隔離區之中的正義。雖然在我看來,他們隻是一些為了滿足自己的精神潔癖而肆意使用能力的家夥,不過隔離區的大部分人都覺得他們維護了秩序。
誒?難道我是個非主流的壞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