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人活一張臉,就為爭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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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入夜,天寒地凍,初春的天就好比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白天暖陽高照,一旦夕陽落山,寒流陣陣侵襲,三層被褥都叫人抖擻發顫。

    “這該死的天。”燕青謾罵了一句,他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天氣冷,傷口疼,心思還有浮躁得很。

    索性起床點燃了燭火,在房中來回踱步,抒發寂寥愁緒……也不知走了多久,終聽見“沙沙沙……”的聲響。是風吹雨點兒打青瓦的聲音。

    下雨了?

    他趕忙來推開窗,“淅淅瀝瀝”地雨聲聽得更清楚,漫長的夜,寂寥的雨,一時間他竟忘記了寒冷,人也呆愣——此事雨夜,那時是否明月當空?漸漸地元宵佳節就要到來,心係之人可安好?眼下怕隻有他一人在外漂泊了。

    “不過這樣也好,去哪兒都讓人添一雙筷子,別人不嫌你,自己都覺得討嫌。”他自嘲,  關上窗,也關上一切——風花雪月,綿綿細雨,望不穿的過往雲煙,道不盡的風流逸事,歎不完的離別愁緒,求不得的團圓美滿!

    不就是想家了麽?有什麽大不了的?

    “啪!”他一拳錘在窗弦上,窗弦已被打歪一個口子,木屑偶爾幾根刺進他的拳頭,三兩滴血落下……

    “你總是這樣為難自己麽?”一個男人的聲音輕輕地從他身後響起,而聲音過後他又“咳咳”輕咳了兩聲。

    宇文六月就坐在凳子上,他捧著一杯熱茶,靜靜地喝,慢慢地品。

    燕青斜瞟他一天,隻問:“你的病是裝的?”

    “你覺得呢?”

    “我不知道,”燕青拔出拳頭上的木刺,他又道:“但我知道方才有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我房間,不留一丁點兒動靜,他應當是個內斂氣息的頂尖高手……內斂氣息的人內力一定超凡,頂尖高手武功必定獨步天下。”

    宇文六月突然笑了,而笑著笑著又忍不住猛烈咳嗽起來……他真的不像是在裝病。他趕忙將茶喝下潤喉,在憋了好一陣子後才稍稍恢複平靜,他這才道:“隻怪你方才想事想得太過著迷,不僅是我,換做他人進屋你也發現不了。”

    燕青眯了眯眼睛,宇文六月的一切動作他都看在眼中,他曾幾陷入過遲疑,但現在卻毅然決然地搖頭:“我還是不信!”——話音未完,手中木刺成針,蓄力七分,“咻”的一聲,脫手而出,直殺宇文六月的咽喉!

    宇文六月瞳中有驚,他隻手舉起茶杯,眼疾手快瞧出那木刺的勢頭——“嗒!”一聲脆響,木刺入杯,死死地嵌在了上頭。

    “這就是你所謂的待客之道麽?”宇文六月的額上青筋直冒,顯然是怒了,他將手中空杯用力一捏——“啪!”茶杯碎成了粉塵!

    燕青冷笑:“是你不真誠在先,談何待客之道?”

    “我為何不真誠?就因為你覺得我在裝病麽?——就算是我在裝病,這又幹你何事?你的不真誠怕是比我還要多吧?”宇文六月氣得臉色通紅,他努力地順著氣,嗓子已癢的發幹,他隻能捧起茶壺狼狽飲水。

    燕青瞧得皺眉,宇文六月說得沒錯,就算是裝病又幹自己何事?……我那麽討嫌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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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輕聲一歎也走過去坐下,隨手又從茶幾上取下一個杯子,遞給宇文六月道:“我不管你是否裝病,但我明白你和我一樣,都在為難自己。”

    宇文六月喝了大半壺茶才將上臉的血氣壓回心頭,他打開燕青遞過的被子,怒意未盡:“我為難自己,但卻和你不一樣;你不僅為難自己,你還為難別人。”

    “‘別人’有很多人,你指的是哪一個?”

    “我指的是我自己,你在為難我。”

    燕青搖頭:“我並沒有為難你。”

    宇文六月又抱起茶壺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才開口埋怨道:“那你為何要將囚仙宮來到西北事情告訴我?”

    “就算我不告訴你,你遲早也會知道,隻是早晚順序罷了。”

    “可早晚順序往往是最重要的,就好比先斬後奏一般。”

    “斬誰?又奏誰?”

    “你不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還是想聽你親口告訴我,這樣心頭踏實些。”

    宇文六月先不言,他望著燕青的眼睛在尋找著自己想要的東西。話已至此隻剩下真誠有待考驗,而高手之間往往不論言語,隻談眼神交會!

    瞧了一會兒,燕青先放下了自己的目光,他不屑地笑了笑,拿起先前遞過的茶杯,空杯在手,道:“你若不願說,今日的談話就此結束,我會親自送客。”

    “若今晚的對話就此結束,我會比你要遺憾得多,”說著宇文六月提起茶壺邊為他倒茶邊邊說道:

    “先斬霹靂堂,再奏囚仙宮。”

    燕青皺起眉,果不其然,眼前此人是為覆滅霹靂堂而來!

    宇文六月又道:“你先不要問我為何要滅霹靂堂,我也不會說,不過若你耐得住性子與我將該說的話說完,憑你的聰明才智應該猜得出個大概。”

    “那就說,你要說一夜我都陪你說一夜!”

    宇文六月也取下一記茶杯,自斟一杯熱茶,他道:“那我們先說囚仙宮!”

    “囚仙宮……囚仙宮!你為何滅了霹靂堂還要啟奏囚仙宮?”

    “我不會啟奏囚仙宮,也沒那個必要,隻是他選擇幫助霹靂堂,讓我很為難——因為囚仙宮主冷無情是我的好朋友。”

    “哦?他是你的朋友?”冷無情很少有朋友,他的朋友燕青是該認識的,可燕青並不認識眼前這個人。

    於是燕青質疑道:“能和冷無情做朋友——要知道無情他是個怪人,自負又自閉,以前倒是有幾個朋友,但自從他死了妻子後,變得……變得很糟,糟得沒人願意在和他做朋友。”

    宇文六月突然頓住了舉杯的手,眼波清幽,黯然傷神,他低聲慢語道:“青絲的事情十分遺憾,當然也十分可惜……”

    燕青睜大眼眸:“你認識顧青絲?你也入學過半山書院?”

    宇文六月放下茶杯苦笑兩聲,點頭道:“不錯,我入學過三個月,這三個月我強忍著不讓病複發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可我始終有病,這是紙包不住火的,所以最後還是被同學們發現了。他們說我得了肺癆,不與我一同起居上課……但冷無情與顧青絲卻願意和我做朋友,於是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

    “可物是人非,你最終還是抵不住流言蜚語退學了。”

    “沒錯,但我所得的病並不是肺癆,隻是治不好的咳嗽,並不會過人傳染的……很遺憾,很遺憾……”兩聲遺憾兩聲歎,道不盡十八年哀愁!

    燕青很難去信,一個體虛之人內力竟會有那麽渾厚……可心中盡管存有猜疑,但卻不得不佩服,就算他是在裝病,為了一個目的,忍辱負重十餘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你叫什麽名字?”

    “宇文六月。”

    “我叫燕青。”

    宇文六月稍有動容:“你也是冷無情的朋友?”

    “不錯,我是他在書院唯一一個承認了的朋友,我和他是同學。若你不走,我們也是同學,也許還會成為好朋友。”

    宇文六月舉杯將茶一飲而盡,他歎一聲遺憾:“我們若早些相識,你也不至於這樣來為難我了。”

    “的確留有遺憾,你呆了三個月退學了,而我也因一些瑣事遲了三個月才去上學,這或許是天意,”說著他又打趣道:“是老天讓我為難你,這可怪不得我。”

    宇文六月的心頭好生苦澀,他忍不住又咳嗽起來,這一次聲音好大,就是他捂著嘴也止不住這咳。

    燕青趕忙站起並走至其身後,丹田瞬起一股內力渡入其體內。一盞茶後,宇文六月的咳意漸漸消失,而燕青也忍不住喘著粗氣,他胸口的傷似乎又裂開了。

    “對不起,”宇文六月輕聲致歉,他攤開掌心,一片鮮紅的血跡!他苦澀一笑:“看見了麽,這隻怪我自己不中用……”

    燕青搖頭輕歎:“宇文家乃南國第一大商會,富可敵國之世家難道就請不起神仙救命?”

    “這是上哪兒有神仙?”

    “沒有神仙也有神醫!”

    宇文六月一分淡然:“家裏為我尋醫十餘年,可這毛病就是治不好,十八歲的時候大夫說我活不過二十歲;二十歲的時候大夫又說我活不過三十歲,嗬……這群庸醫!”

    “那你覺得自己能活到幾歲?”燕青問。

    “活不過三十吧。”

    “你現在幾歲?”

    “二十四。”

    燕青眉開目笑,他竟歡喜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我笑你還有六年的光陰,不去好好珍惜,非跑來西北瞎摻和,你是不是傻?”

    “哈哈哈……經你這麽說我還真像是個傻子,”宇文六月也放聲大笑,一會兒後他抹去眼角的淚,像是換了個人,換了張臉!

    他癲狂道:“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就算是要死也要爭一口氣不是麽?——或者爭一口氣。死了才咽得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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