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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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汐歸家後,夏梓欣本以為秦逸陽會即刻迎娶她,就算不為了她,不也得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嗎?再過段日子可就穿不上那大紅的嫁衣了。可惜事與願違,別說進門了,就連她在秦家的日子過得都不好。
秦逸陽在外是京城第一公子,世人皆道他處事周全,溫文爾雅,學識淵博,可他柔和的外表下是脫離世俗的淡漠和疏離。從他幼年起,就深知大家族的生存不易,孟氏扭曲的心態讓他膽寒,秦晉瑜的風流又讓他不恥,秦家子女眾多,他能脫穎而出,從候選人成為獨一無二的繼承人其中艱辛可想而知。所以,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內心極其堅毅不屈,當日他被夏梓欣算計,醉酒之後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甚至還有了孩子。心裏不是不憤怒的,夏梓欣隻看到他平日裏對著梓汐溫柔,卻不知這樣溫柔的人也是最無情的人。他對夏梓欣就是無情至極。他不可能原諒自己,更不可能放過夏梓欣——那個傷了梓汐,讓他一生與其無緣的人。
婚禮當天夜裏,夏梓欣就滿懷欣喜的準備睡在了秦逸陽的屋子裏。當日之事,除了閆氏,她得生母馮姨娘也深知內情,她雖然怯懦膽小,心機卻頗為深沉,甚至在心裏暗暗得意,姨娘又如何,她的女兒以後可是要榮封誥命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夏禮家一向踩高捧低,連帶著馮姨娘也水漲船高,巴結奉承的人也多了起來,姚氏心有不甘,要是她的梓玉活著哪裏輪得到那個小賤種。
可惜,夏梓欣不同以往了,她再不情願也隻能笑臉相迎。馮姨娘是個妾室,懂得就是那等子狐媚功夫,她囑咐夏梓欣一定要在床上征服秦逸陽,才能坐穩位置。夏梓欣也沒什麽腦子,閆氏也是如此教導的,她就照做,可誰想秦逸陽回來的時候直接把她和她的東西丟了出去,不留一絲情麵。
她嬌柔的喊了一句:“逸陽哥哥。”本想挽回他的心意,沒想到他聽見後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力氣之大讓她險些窒息,那一刻她看到的不是一向溫柔的秦逸陽,而是好似從阿鼻地獄裏麵出來的惡鬼,麵目猙獰,讓人膽寒。
“夏梓欣,你毀了我一輩子的幸福,你怎麽不去死。”秦逸陽的嘴唇貼近夏梓欣的耳朵,仿佛"qing ren"間在囈語,說出的卻是世間最殘酷的話。夏梓欣早已經沒了那些美好的幻想,隻想著保全自己的性命,在逸陽的手中掙紮著尋求解脫。
秦逸陽看著這張因為窒息變了麵目的臉,恨不得直接了結了她,了結了這個讓自己和汐兒從此陌路的人,她若死了,汐兒還能回來嗎?他閉了閉雙眼……不能,汐兒那等驕傲,她不會要他了。說到底,怪得還是他自己罷了。
秦逸陽毅然鬆手,夏梓欣跌落在地上,不停的捂著胸口,咳嗽著,眼裏滲出了淚,她差一點就被掐死了,就差一點,她就再享不了這榮華了。守在門口的卻丫頭仿若未聞,專心的執行著自己的使命。
屋中的人,一個站著,一個匍匐在地,天已經快黑了,冰冷的月光從菱形的窗框中透進來,格外的陰森冰寒。
“夏梓欣,從此你就是秦夫人了,我娘親已經和父親和離,你就是當家夫人。可是你已經被夏家除了族譜,所以不再是夏家的人了,據我所知,你以前的家是個庶族吧,所以也算不得是正經的娘家,你也就是個沒有娘家的人。你若是聽話,我尚且留你一命,若是不聽話……,便好自為之吧。雖說是當家夫人,可家宅之事我還是會派專人管理的,你就在廂房中待著便好。”
秦逸陽冰冷的話如拳頭一般重擊在夏梓欣的心上,這就是她費盡心思要得到的男人,這就是她喜歡了十幾年的男人,這就是……她孩子的親生父親?
“秦逸陽。你就沒有一點點喜歡我嗎,那日你說過你是喜歡我的不是嗎?”夏梓欣終是不死心的問道。
“那日?你還有臉提那日。嗬。”秦逸陽單手捏起夏梓欣的臉,語氣溫柔,眼神卻如同寒冰一般:“那日我醉酒被你算計,把你當成了汐兒,我所有的話都是對著汐兒說的,與你何幹,賤人就是賤人,癡心妄想,你拿什麽和汐兒比,她若是窗前的月光,你就是那地上的螻蟻,在我眼裏一文不值。”他又一把將她甩開,絲毫不顧及她肚子裏的孩子。
夏梓欣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清純,發絲淩亂,衣衫襤褸,眼睛從發絲中透出森冷的光。
“秦逸陽,就是你再不喜歡我,我如今肚子裏也有了你的孩子,他也隻能管你叫爹。隻要我不死,就是秦家的夫人,有本事你現在就弄死我,要不然,以後走著瞧。至於你那心心念念的夏梓汐,你這輩子是別想了,她就是嫁給街邊乞人,也不會嫁給你的。”這個狠辣的女人,步步為營得到這一切,怎麽可能輕言放棄,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她最後的籌碼。
秦逸陽看著這個女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孟氏,那個為了愛情飛蛾撲火的女子,戕害妾室,毒害庶子,卻一生沒有得到父親的愛,最後落得了被休棄的下場。最後還是自己這個做兒子的,給她買個宅子,奉養餘生,她卻再無快樂可言,隻能慢慢的枯萎。女人,永遠那麽執迷不悟。
這些究竟都是誰的過錯呢?他又想起心中那個巧笑倩兮的女子,流轉的眉目,搖曳的身姿,低眉信手的風情,她永遠不可能屬於他了,從此隻能把她壓在心底。待他到暮年的時候,回想起那個女子,也會是眷戀溫暖的。他寧願她愚蠢一些,執迷不悟一些,那她會不會愛他?他自嘲一笑,想這些做什麽呢?
“你待如何,與我何幹。你我雖是夫妻,從此也隻是陌路人而已。至於孩子,你覺得我會缺了為我生孩子的女人嗎?”秦逸陽的語氣不屑,似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還有以後不許踏入我房間一步,一切自有丫頭替你打點。”
秦逸陽派了一個有功夫的丫頭流翠照顧夏梓欣,名為照顧,實為監視,至於她以前的丫頭荷香早就被她留在夏府了。流翠帶著夏梓欣去了秦逸陽房間後麵的廂房,這裏地勢偏僻,連奴仆都少有經過,裏麵的環境甚至不如她在夏府的屋子,隻有一張床,一個桌子,連個梳妝的地方都沒有,上麵還布滿了厚厚的灰塵,一看就是許久未有人氣了。
“夏小姐,這就是你以後的住所了。”
“流翠啊,這屋子也太簡陋了,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麽怠慢我的?還有我是你家少爺明媒正娶的妻子,是秦夫人,你竟敢稱我為夏小姐。”夏梓欣拎著自己唯一的小包裹,環視這個樸素的房間,不由得使出了她在夏府養出來的大小姐脾氣,連個丫頭都敢這麽對她,真拿她當軟柿子了嗎?
可她忘了,這是秦府,不是夏府,她那個逆來順受的丫頭也沒跟來,在她旁邊的是流翠這個對秦逸陽忠心耿耿的丫頭。“夏小姐,這是少爺的吩咐,奴婢不知,若是您適應不了,那還是早日卷鋪蓋走人吧。”
流翠本是秦逸陽的丫頭,二人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流翠對秦逸陽多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本來秦逸陽要是娶了梓汐,她也是認命的,畢竟梓汐的出身在那,當秦府夫人也是夠得。可臨時換了這個名不正言不順夏梓欣,她就不服氣了,不過是個居心叵測的女人,怎麽配得上俊秀風流的少爺。
夏梓欣氣急敗壞,本來秦逸陽的態度就讓她惱火,沒想到連個丫頭都對她這麽不恭敬。不禁習慣性的抬手對著流翠的臉打去。可她沒想到,流翠是個練家子,不是那些柔柔弱弱的小丫頭,怎麽能受她這份氣。預想的巴掌聲並沒有響起,夏梓欣的手卻被流翠牢牢鎖住,不得動彈。
“夏小姐這是想對我動手了?你還想著自己是大家千金呢,不過是夏家心善收養的庶族女兒罷了,憑什麽在這裏和我擺譜子,我流翠可不吃你這一套。這是秦家,我隻聽少爺的,相當我的主子,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她直接把夏梓欣的手甩在一旁,這個女人,怎麽可以玷汙她高高在上的少爺。
夏梓欣欲哭無淚,自己營營汲汲得到的都是什麽啊,不喜歡自己的夫君,一間破爛的房子和一個不聽話的丫頭?
可她的日子卻還得過下去,無論如何,秦府比她進夏府之前的家是好多了的,也沒有看不慣自己的嫡母和夏梓玉那個一直欺負自己的姐姐。她突然靈機一動,夏梓玉,對了,夏梓玉。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忘了呢。秦逸陽不是喜歡夏梓汐嗎,不是對她念念不忘嗎,既然如此,那她就隻能讓夏梓汐身敗名裂,甚至是身死了。夏梓汐,要怪就怪你自己的身份吧。
想著她瞬間改變了對流翠的態度,要說這夏梓欣雖然不夠聰明,卻狡詐也能吃苦,不然也不能步步為營的獲得了夏老夫人的喜愛又和孟氏聯合在婚禮上給了梓汐致命的一擊。夏禮的庶女不少,受欺負的也不少,卻沒有一個如她這樣善於把握時機的。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夏梓欣轉身對著流翠行了一個俯身禮:“流翠姑娘啊,我是剛剛到府上一時適應不了,可沒有針對你的意思。還麻煩姑娘為我取一些熱水,我這懷著身子,也不好動彈,謝謝姑娘了。”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這樣流翠是有火也發不出來的,隻能拿著盆子去打水了。
心中有了計算,夏梓欣的心情好多了,無論如何,讓梓汐過得不好就是她最大的動力,她死了,什麽不都是她的了。
梓汐此時並不知道夏梓欣在背後對她的算計,在梓汐的心裏,秦家的事情已經與她無關了,至於夏梓欣是死是活,更是看她自己的命,與夏家無關。
婚事那天本來月涼也是要來的,被梓汐阻止了,她這個京城輿論的風雲人物要是來參加她的婚禮,看熱鬧的人不翻天才怪。還好她也是理解的,隻送上了一份大禮,人並未出現。梓汐不禁為梓汐的明智鼓掌了,那日她要是去了,以她的脾氣,事情真就是一發不可收拾。
而此時坐在她麵前一身男裝的月涼正用著一副怒氣不爭哀其不幸的表情看著她,要知道,梓汐已經坐在這裏被她整整指責了一個小時,而她並沒有停下來的趨勢。
“夏梓汐啊,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有本事的人,想當初你帶著我大鬧鳳棲樓,何等的威風凜凜,何等的大義淩然,如今怎麽就被那個夏梓欣騎在頭上作威作福了呢?”嗯……這鴻運茶樓不愧是京城第一茶樓,這茶水真好喝,梓汐細致的觀察著手中的茶杯裏漂浮著的茶葉。
“那個夏梓欣是個什麽東西,你何苦就讓了她呢,我就不信你要是不讓,她能進秦家的門,不就是肚子裏有小崽子了嗎,直接一副藥下去不就沒了,你還怕這個??”嗯……糕點也不錯,這個荷葉糕回頭讓紅豆學學怎麽做的。
“我跟你說啊,這女人心就得狠,那個秦逸陽不是對你一往情深的嗎,怎麽幹出這等醃臢的事,你就不應該離開,便宜了那對奸夫**,這些男人不知道都怎麽想的,不是喜歡妓就是喜歡偷,我們就應該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不然真以為我們是好欺負的呢。”梓汐低頭耐心的觀察著今天月涼穿的鞋的鞋麵,繡功真是精致呢,回頭問問她能不能把繡娘借下。
月涼看著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忍不下去,終於怒了,茶杯重重的落在桌子上:“夏梓汐,你究竟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麽?你啊你,你啊你。”她用手指戳著梓汐的頭,很憤怒的樣子。
梓汐討好的拉開她的手笑笑:“姐姐,你就別說我了,都過去了啊,我得向前看。你也說了,都是臭男人,要他們幹嘛。”
月涼有些無奈的看著她:“你這丫頭,別人的事你處理起來是個厲害的,怎麽到自己就這麽任人宰割了呢,我是替你氣不過,那種人這麽欺到你的頭上,你就能忍?”
梓汐微抿了一口茶水,淡淡笑道:“不忍又如何,還真是強行嫁過去的嗎,男人是不與她人共享的,這是我的原則。而且心都不在我這了,要人又有何用呢。”
月涼一時不語,梓汐知道她一定是想起了蘇遊朝了。這情之一字,最為動人,卻也最為傷人。她是慶幸的,對秦逸陽用情不深,所以可以全身而退。若是當初全心投入,如今她就不保證自己會做什麽了,所以,如此甚好。
“算了算了,我自己的事情還沒弄明白呢,也不好說你了,可是汐兒啊,你還想不想嫁了,要是想的話,得抓緊了,不然更是沒得選了。”梓汐自動的忽略了她後麵的話,巧妙的轉移話題:“姐姐,你和蘇公子進展如何?”
她的臉一下子垮下來:“還是那樣唄,他一直和我解釋他和鳳棲不是那種關係,他是有苦衷的,可你說我能相信嗎?我怕自己全身心投入之後,他又突然離開了。我再也受不了這種打擊了。關鍵是還有天兒呢,你以為我不知道京城的流言嗎,我自己是不在意的嗎,可是天兒慢慢長大了,我不想讓他知道這些,受人非議。”
她哀傷的拄著下巴,不複剛才的神采飛揚,梓汐輕勸道:“姐姐,何不再給他一次機會呢,不過也要告訴他這是最後一次了,若是他繼續執迷不悟,再放手也罷,至少也為了天兒努力一次吧。”蘇遊朝,我隻能幫你到這啦。
月涼思索了一會兒才恢複鬥誌,卻不再提這件事:“算了,汐兒,我自己再想想吧,今天天氣這麽好,光喝茶多沒意思,我們去街上逛逛吧。”梓汐欣然同意,二人去了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