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後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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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秦兩家之事在京城中掀起了軒然大波,盡管梓汐一再表示自己其實沒那麽在意,薛柔卻總是用一副“我苦命的孩子”的表情看著她,夏懷淵也是盡量的安慰她,不斷說著“不嫁也好,我女兒就是在家一輩子也是最好的女兒。”弄得她苦笑不得,卻很暖心,父親母親是永遠不會嫌棄她的。

    最後這等小兒女家的事竟然還鬧到了朝堂之上,盡管夏秦兩家都起於微時,但其引領的寒門子弟自然都以其為榜樣,而另一派以四王為首的貴族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把柄,直接借機參了秦家一本。這幫老匹夫皆是老奸巨猾之人,多年來私下的手段沒少使,生怕寒門的崛起威脅到他們的地位,可秦晉瑜手掌天下學子的筆墨,這些清流學子的口誅筆伐他們就耐不住,更何況還有掌管兵權的夏懷淵,兩人一文一武,一張一弛,所向披靡。

    而今夏秦婚事作廢,秦晉瑜因此臥病,夏懷淵豈能不為最寵愛的女兒討回公道,對他們來說,挑撥離間之計乃上上之策。

    這日,四王難得聚首與南王府裏的臥徊居,近年來,四王深知自己樹大招風,聖上多有不滿,他們這些士族已現頹勢。雖然他們後繼無人,可縱橫百年大家族的家主都不是無能之輩,他們已極力約束後輩,可百年根基,後代眾多,等他們反應過來早就為時已晚了,聖心難測,其中無力可想而知。

    是以他們都拚盡全力送女兒進宮,皇室和四王家聯姻曆史已久,可怕的是四王家的後妃從未生下過皇位的繼承人,縱使生下,也大多夭折了,苟延殘喘活著的也都是碌碌無為之輩,就算他們有力扶持也無法上位,所以皇室血脈根本沒有四王之根,隻能著力於當今聖上的後宮了。

    殊不知,靠女人上位終究是不可靠的,況且當今聖上雄才大略,誌在四方,怎麽可能讓他們得逞,他們終究是看不清這一點,才一步錯,步步錯。

    南王乃四王之首,可自從北王家出身的淑妃誕下皇長子之後,其長位早就名不副實了。北王居功自傲,他雖沒本事,可他女兒生的貌美,伴駕十餘載榮寵不衰,如今更是位同副後,離後位隻有一步之遙。可這一切都被新晉的畫妃打亂了,畫妃初初入宮便扶搖直上,有孕兩次,雖然都掉了,但聖上對其榮寵可見一斑,如今更是和淑妃分庭抗禮,兩人不合也不是什麽私密的事,畢竟後宮之主隻有一個,其他宮妃家世不足,不足為懼,朝臣私以為這後位不是南王家的就是北王家的,沒他們什麽事。

    這不,北王還是姍姍來遲了,上座的是南王,他見來人隻是匆匆一瞥,並無表示。北王大笑著上前:“南王老兄,多日不見,兄長身體安好?”

    南王語氣薄淡:“尚可,勞北王掛心了。”

    東西二王忙出來打圓場:“我們幾個老弟兄難得聚在一起,如今形勢愈發嚴峻了,還是說正事吧。”

    南王也順著台階而下,雖然他女兒扶搖直上,可還是沒有一子傍身,穩妥為好。“朝中之事,諸位皆知,那秦晉瑜和夏懷淵自二十年前分別中舉,帶領寒流步入朝堂,我們這些士族就愈發不受重視了,如今他們勢不可擋,步步為營,我們進退維穀,舉步維艱,我們四王家何時淪落到和這些下人分庭抗禮了?是時候反擊了,如今夏秦婚事破滅,餘以為這是大好時機,如若我們把握住,把寒流逐出朝堂指日可待。”

    西王縷著胡須認同的點點頭:“我們四家,自天盛朝立朝之時就有了,如今雖是不若先人,但也不能任人宰割,我覺得南王大哥說的不錯,是時候給他們點顏色瞧瞧了。”

    “那好,明日我就命人去上疏陛下,我就不信夏家忍得了此等奇恥大辱。”

    四人相視一笑,寒流子弟還是回鄉務農去吧。

    翌日

    新晉禦史王林在朝上彈劾秦家罔顧法紀,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為兒戲,擅自撕毀婚約,秦翰林之子秦逸陽德行有失,不宜入出朝堂,令諸臣蒙羞。

    天昭帝端坐龍座,審視著自己的臣子:“秦翰林,王禦史所言可是屬實?”

    秦晉瑜大病初愈,麵色還有些灰白:“回聖上,王禦史所言非虛,但是與事實頗有出入,我兒自幼與夏家女定親,二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至於悔親之事卻是我與夏家二人的家事,何來罔顧法紀之說呢,據臣所知,京城中婚前變卦之人也不是沒有,怎就我兒礙了王禦史的眼,還是說……此事有人指使?”

    早在出事之初,秦晉瑜和夏懷淵就料到有這一天了,隻是不知道是誰出這個頭,而這個王林,據他們所知,是南王一手提拔上來的,幕後之人,自然一目了然。二人相識於微末,二十載在朝堂上共同進退,夏懷淵雖然為女兒不值,可卻不是一個遷怒的人,所以此時他站出來了,先是對著王林深鞠一躬:“餘在此謝過王禦史對我和秦大人家事的關心了。”雖是感謝,那一抹譏誚卻是眾人都看得出來的。

    確實,此計乃是為了離間秦夏兩家,若是當事人不以為意,他們這些人隻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

    “稟聖上,臣和秦大人早年相識,結個兒女親家也是理所當然,可我那小女兒自幼被我嬌慣,有些嬌氣,我定下的親事她實在是不喜歡,所以這悔親之事說到底還是怪我夏家,也是怪我和秦大人,不懂他們小兒女的心意,草草定下婚事,是我們草率了。”

    一番話,把什麽罔顧法紀都駁斥了,不過是小兒女的情事,你們這些大男人摻和個什麽勁啊。

    王林有些下不來台,還是繼續堅持著:“夏大人莫不是要袒護秦公子吧,據臣所知是秦家公子與人珠胎暗結在先,這女子還是夏家的養女,大人果然好度量,若是在下有個女兒,還千疼萬寵的,可萬萬舍不得她如此被人輕賤休棄的。”他眼神奸猾,明擺著是要激怒夏懷淵,世人皆知,夏將軍獨寵夫人,對其唯一的女兒更是寵愛有佳,如今,可看他還忍得住?

    夏懷淵何等人,朝堂二十載風雲變幻早就練就了他的喜怒不形於色,他笑著回言:“既然王大人如此心切,餘會讓夫人留意合適的姑娘的,也好讓王大人早日抱上女兒不是。”

    王林一個新臣,哪裏是他的對手,當下無言。天昭帝在上大笑:“夏愛卿還是如此啊,夏秦兩家乃是家事,就不比再提了。還是讓夏愛卿自己頭疼吧。”一語定風波,南王幾人是無力回天了。

    日子緩緩的走,轉眼又是新的一年,去年此時秦逸陽還在為不能早日迎娶梓汐而懊惱,今日他就快晉身人父了。梓汐不禁感慨人生世事無常,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她也馬上就滿十六歲了,在這個年紀還沒有成親的大多數也是定親了的。夏懷淵薛柔嘴上說著不著急,卻怕她自己過不去,也忙著幫她物色好人家的兒郎。因為有了秦逸陽的前車之鑒,夏懷淵這次十分小心,每次都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問出來才肯罷休。

    有涵養的尚且接受他的盤問,那些潑皮的直接轉頭就走,弄得好不尷尬。京城裏都傳這夏家二小姐是真是嫁不出去了,大部分求娶的人都是看中大批嫁妝才來的,不然才沒人願意娶個無鹽女呢。

    有一次,媒婆甚至介紹個庶族過來,看著倒是個清俊的公子,夏懷淵也沒嫌棄他的出身,想著隻要對汐兒好,以後多幫扶一下就好了,他不也是士族出身嗎,兩人開始談的也算投機。夏懷淵還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好茶招待,直到那人說到“小侄和賤內一定會好生對待小姐的。”他才察覺出不對來。

    忙問道:“賤內?你是有了妻室的?”那人竟然還靦腆一笑:“是啊,小侄自是有妻室的,還是她勸小侄前來求娶得,大人放心,賤內是個再和善不過的人,一定以平妻之禮相待。”

    “你既然有妻室,還來求娶我的女兒?”夏懷淵言語戾氣叢生。

    那人恍若未覺:“夏小姐雖然名聲不好,長得也不甚上的了台麵,但是在下是不在意的,到時候直接做個平妻也是使得的。待我飛黃騰達,也定不嫌棄小姐,為她榮封誥命。”

    夏懷淵森然一笑:“你這輩子不可能出入朝堂了,滾……”

    那人被掃地出門,卻還叫囂著:“一個殘花敗柳罷了,還裝什麽清高,要不是有嫁妝,我都不願意吃這個虧。”把夏懷淵氣得在後麵直罵“斯文敗類,真是斯文敗類。”後來連那個介紹他來的媒婆也被勒令不得上門了。

    這些人,當真是把梓汐輕賤入泥了。然而她每日照常練劍,照常插花,終是讓夏懷淵和薛柔歇了這份心思。一切隨緣也罷……

    年前的時候,梓瑤不負眾望生了一個兒子,取名為郭衍辰,據說是定國侯親自賜的名字,足以見對這侯府第三代長子的重視。郭遠飛也是春風得意了,都知道這女子的地位取決於是否有子嗣,殊不知在繼承爵位方麵,男子的子嗣也是承爵的關鍵。話說康熙帝把皇位傳給雍正不就是因為他有乾隆這個好兒子嗎。

    梓瑤抱著孩子回來省親的時候也帶回來一個消息,說是郭家四子,也就是郭遠飛的弟弟郭遠星到了成親的年紀了,卻還無定親對象,讓梓汐好好考慮一下。

    梓汐不禁無語,看來她的親事已經成為全家人的心腹大患了,不過十六歲,在現代才上高中,這就急著把她嫁出去了。而且郭遠星不是定國侯夫人的親生兒子嗎,怎麽能容忍她嫁過去?

    梓汐看出了她的疑慮,解釋道:“這四爺雖然是夫人的親生兒子,脾氣卻是不一樣的,最豁達明朗的一個人了。平日也裏不愛詩書,不愛美色,就愛個舞刀弄劍,我瞧著和你的性子倒是般配極了的。而且夫人做的事他也是不知道的,所以你不用擔心。你要是嫁過來還能和我做個伴,四爺也會待你好的。來之前我們爺已經和他說過了,他也是願意與你一見的。”

    要說在定國侯府的時候,因為忙著和別人鬥智鬥勇,梓汐對這個四爺還真是沒有什麽印象。隻記得是個長得很俊逸的公子,話也不多,並不參與家中之事,倒是個光風霽月的人,但是她對他並無兒女之情,怎能耽誤人家一生呢。

    看著梓瑤殷切的眼神,她卻不忍拒絕,姑且一見吧。

    這種相看是雙方心照不宣的,借著梓汐陪薛柔去法音寺上香為名,由薛柔陪著見一麵,成了便是成了,不成便說是巧遇,也沒人會說些什麽。

    薛柔似乎對郭遠星十分滿意的,說是和梓汐相配,不失為一段好姻緣。夏懷淵卻是沒那麽樂觀,親自把她叫去了書房。

    “汐兒,你可知此次去法音寺是為何?”

    “汐兒自是知道的,相看定國侯的四公子。”

    “汐兒,父親不瞞你說,為父並不看好這門親事,若是單論你們兩個孩子,倒也是般配。可是定國侯府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爭爵之事已經到了最為激烈的階段,為父把你姐姐嫁過去,已是後悔不已,實在是不願你去淌這趟混水的。但是你若是真心喜歡他,嫁過去也不是不可以的,等你姐夫承了爵,也能對你們照拂一二。一切隻看你自己了。”

    “父親,女兒都知道,如果可以女兒倒情願終生不嫁的。”

    “汐兒,你一向是個聰慧的孩子,要知道這世間對男子總是寬容些的,對女子便多了幾分苛責。父親母親在世的時候尚可護你安好,等我們離世你又如何自處呢。所以父親一定要為你找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人的。”

    “女兒明白,是女兒不孝,讓父親母親操心了。”

    夏懷淵微笑著看著她:“父母之愛子之心都是一樣的,何來操心一說呢?”

    一日清晨,薛柔便帶著梓汐和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出發了,臨出行前,薛柔特意叫人把她打扮了一番,說是要留給對方一個好印象。所以現在的梓汐是頭上戴著幾公斤重的頭飾坐在轎子裏昏昏欲睡。每次她剛要睡著就會被頭飾墜醒,當真是苦不堪言的。

    這法音寺在城北的邛山上,路程需要小半日才到,中間還有一小段山路難行,所以轎夫抬著還是很吃力的,晃蕩著她也沒了睡意。

    薛柔一再的囑咐她要端莊,要端莊,她卻耐不住性子的掀開簾子四處打量著。山中溫度較低,在這初春還有一絲涼意襲人,滿山的野花也在慢慢盛開,還有一條溪流蜿蜒而下,倒是別有一番雅趣。

    臨近午時一行人才到了法音寺的門口,卻被門口的小和尚告知今日有貴人來寺裏,閑雜人等不可入內。管事嬤嬤上前拿出了夏家的手令,那小和尚也十分為難,說是需要方丈做主才可以。

    就這樣一行人在寺外等著,薛柔有些惱怒,這法音寺一向是達官貴人祈福的所在地,怎能被攔著不見呢。過了半晌,才見那個子聞大師出來,還是那一副飄飄欲仙的模樣,讓人難生褻瀆之心。

    薛柔也立刻恭敬起來,問道:“大師,我們今日可否入寺內上香。”

    子聞大師行了一個出家人的禮,緩緩說道:“請將軍夫人恕罪,今日有貴人來訪,特意囑托子聞不可讓他人入內的。還望夫人海涵。”

    她見大師都如此說法,也就沒了辦法。眾所周知的是,這法音寺除了接待士族也還是接待皇室的,夏懷淵的官位不低,他的家眷被拒之門外,那裏麵的一定是皇室中人了,是他們所惹不起的。

    薛柔回道:勞煩大師了,那我們就下次再來祈願,還請大師留步。”

    這時剛才通報的那個小沙彌又出來了,對著諸人說道:“寺中的貴客說是與夏小姐有故交的,所以請夏小姐進寺一敘。”梓汐驚詫,她和宮中的人可是毫無牽連,怎麽可能有故交呢。

    就這樣一行人被迎了進去,這個法音寺果然是名不虛傳的,一進門就有佛香襲來,讓人感到身心都受到了洗禮一般。子聞大師安排他們在寺廟後院住下,明日再回府,還命人上了上好的齋飯,雖然是全素的,卻比夏府做的還美味幾分。

    直到午後時分,那宮中的貴人才派人請梓汐過去,她自認為是不認識的,倒也不擔心,隨那內侍而去。到了寺廟後麵的竹林深處,梓汐才發現這邊竟還有一座小房子,雅致的很,看來就是貴人所在了。

    那內侍進去說了幾句話,才傳人進去,裏麵的人正在屏風後撫琴,聽琴音是個女子無疑。“夏小姐,可是不認得本宮了。”本宮?她早該想到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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