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廣大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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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兩廣大俠(一)
江浪又驚又奇,驚的是身在太湖之中,那白衣女郎竟是一位能令綠林水寨俯首聽命的厲害角色,奇的是此女明明是一個弱態生嬌、靦腆羞澀的大家閨秀,如何能有如此威權?
靜夜之中,船上無人言語,唯有風帆獵獵作響和波濤輕拍船身的聲音。
江浪本欲忍痛坐起,這時聽到白衣女郎主仆顯是江湖上大有來頭之人,更與那水上劇盜彭飛有關,心下驚疑不定,兼之傷後倦困暗生,不覺又合上眼睛,昏昏欲睡。
隔了一陣,忽聽白衣女郎的聲音道:“小菊,你想問什麽,隻管說吧,看你呲牙裂嘴的樣子,再不讓你說話,怕是快要憋悶死了。”
小菊大喜,拍手道:“多謝小姐。嘻嘻,還是小姐知我疼我,我這心裏已憋了很久,快已忍不住了。再憋下去,可真要發瘋了。”
白衣女郎哼了一聲,道:“真要是這麽誇張,那就再憋一會兒吧。小桂,你幫我好生瞧瞧,咱家小菊妹妹是否真的會憋死?”
另一女子小桂嘻嘻笑道:“奴婢遵命。小姐,你就瞧好戲吧。”
小菊怒道:“好你個小桂,算你狠,想要落井下石是吧?其實我便是不問,也知道答案,哼!”小桂道:“什麽答案?”小菊道:“答案便是……”頓了一頓,央求道:“小姐,求求你了,還是讓我問吧。”
白衣女郎淡淡的道:“什麽事?”
小菊道:“這位江鏢頭睡了三天三夜,也該醒了吧?”
江浪在被窩中一驚:“她們怎麽知道我的身份?”
白衣女郎輕輕“嗯”了一聲,道:“龍大夫親自為他診治敷藥,你和小桂照方子煎的藥湯,有無效果,你豈不知。卻問我做甚麽?”
小菊笑道:“我隻知道龍大夫開的藥很好。至少江鏢頭身上的高燒已退去,不再抓住小姐的手要摟要抱的,還不住口的亂叫什麽‘小譚’、‘娘子’,嘻嘻。”
白衣女郎斥道:“小丫頭胡說八道,瞧我不撕爛你的嘴!”小菊叫道:“冤枉。我哪裏胡說八道了,表少爺和小桂也都在旁瞧著呢。這可是事實,我又沒有瞎編亂說。”
白衣女郎默然,過了片刻,輕輕的道:“當時他身上寒熱交攻,額頭燙得厲害,早已神智不清,因此認錯了人。這件事情,以後你們休要提起。”
江浪聽了這話,這才想起昏迷之中的情形竟然是真的,不由得一陣慚愧:“我亂叫一個大姑娘‘娘子’,還抓住她手不放,行為顛狂,忒也失禮。唉,這,這也太不應該啦。”又想:“當真奇怪了,怎麽竟認錯了人,還真以為是尋到小曇了呢。”想到妻子仍是杳無音訊,心頭一酸。
小桂應了聲:“知道了。”小菊卻道:“小姐,表少爺倒是神通廣大,竟一下子便能說出這位江鏢頭的身世和來曆。”
白衣女郎淡淡的道:“那有什麽奇怪的。表哥說在賀家莊接鏢之時,見過這位江少君在護鏢隊伍之中。既知他是宿遷青龍鏢局的鏢師,利用走鏢之機千裏尋妻,以表哥的能耐,其他的事情便不難查知。”
小菊道:“其實我真正想問小姐的便是,表少爺昨兒離去之前,說這位江鏢頭是個很能幹、很忠心的好鏢頭,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小姐,你可知表少爺此話何意?”
白衣女郎默然,過了一會,道:“不知道。”
小桂忽道:“小姐,莫非表少爺想讓這位江鏢頭留在咱們身邊,也好做個近身衛護的保鏢。”
白衣女郎默不作聲。小菊接口道:“小桂說得很有道理。小姐,那‘安平客棧’的蕭掌櫃對表少爺派去打聽的人說過,這位江鏢頭每日裏早出晚歸,到處尋訪她妻子下落,風雨無阻,這份癡情,令人好生佩服。不如……”
白衣女郎道:“你想說,不如把江少君留下來,利用咱們的力量,幫他找回妻子。”
小菊連聲道:“是啊,是啊。表少爺從不誇獎人,連他這次也居然破天荒大讚江鏢頭,可見……”
白衣女郎打斷她話頭,懶懶的道:“罷了,此事以後再說。時候不早了,大家睡吧!”
一時船上諸女各自安靜下來,不久沉沉睡去。
江浪想著三女的對話,在榻上翻來覆去的哪裏睡得著?從三女言語中聽來,自己已昏迷三個晝夜,且曾經發過高燒,行為顛狂,胡話不止,期間那位表少爺又派人到自己所住的客棧打聽過。更有甚者,兩個丫環和表少爺似乎都對自己很是感激,頗有相助之意。
心想:“那晚我在靈岩山下殺賊救人,乃是義所當為,算不得什麽。可從未想過讓她們報答。再說了,也不知道她們都是些什麽人,看她們跟那些黑道賊匪似乎有所牽扯,該不會是江洋大盜吧?師父曾教導過,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須當持身端正,分清善惡是非。如果他們是黑道中人,我決計不能跟他們同流合汙。”
又想:“難怪那晚那個白衣人從天而降之時,我總覺得好像認識他似的。卻原來便是虎丘賀家莊的那個管家公孫白。隻是他怎地又成了這位姑娘的表哥了。真是想不到,他的武功恁地厲害。”
越想越覺此中透著許多蹊蹺,隻是雖有滿腹疑竇,卻也不便發問。胡亂猜測了一陣,又即睡去。
次日一早,江浪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卻聽一個女孩兒叫道:“啊喲,哭哥哥,你終於醒來啦!”眼前一個明眸皓齒的綠衣小鬟,正是小菊。
江浪道:“這是什麽地方?”
小菊笑眯眯的道:“這裏是太湖中的一個小島。你醒來了,傷口好些了麽,船艙氣悶得緊,咱們先上去再說吧!”
江浪隨著小菊走出船艙,不禁吃了一驚。湖麵上清新之氣撲麵而來,縱目望去,水天空闊,除了眼前一片島嶼之外,天地之間更無別物。
其時朝陽初升,照得水麵上金蛇萬道,流光溢彩。湖山信美,更兼波光日影,令人如在畫中。江浪尚是初見這等湖中美景,饒是他心事重重,此刻不由得胸襟為之一暢,極目山水,歎為觀止。
自己所乘的座船是條不大不小的三桅帆船,此刻停泊在一座湖中小島之前。同樣的五艘三桅船,一字排開,泊在左右。
這六艘船俱已降帆下錨,列成一線,放眼望去,煞有氣勢。
奇怪的是,每艘船上除了掌舵的艄公和數名水手之外,並無旁人。
小菊微笑道:“這裏很美吧?”
江浪點點頭,歎道:“是啊。這裏真的很美。”
小菊一雙大眼睛向他臉上瞧了瞧,抿嘴一笑,忽然斂衽行禮,道:“江恩公,大恩不言謝,請受奴婢小菊一拜!”
江浪一怔,急忙還禮道:“小菊姑娘,不必多禮。其實也沒什麽。”
小菊格格一笑,道:“那晚在靈岩山下,你冒雨潛伏,力拚五賊,這等俠義行徑,我小菊雖是個低三下四的小丫環,卻也是知道好歹的。”
江浪微微一笑,眼珠一轉,道:“隻要姑娘不要再叫我‘哭哥哥’,我便很滿足了。”
小菊噗哧一笑,道:“啊喲,原來你還記著仇呢。”頓了一頓,低聲道:“江恩公,你的身份來曆我們小姐和表少爺都已知道了。這裏是太湖中的一個湖心小島,本來你有傷在身,我們應該留你在姑蘇城內將養。但是表少爺跟小姐商量說,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又是貴客,還是一齊到島上來,也好方便照料。”
她見江浪低頭不語,又道:“我們表少爺便是你當日在虎丘送鏢時見到的那位公孫白公子,他是我家主母的嫡親侄兒。還有,我家小姐姓律,閨名叫做‘靈芸’。她現下有事先去了島上,吩咐我好生服侍恩公。”
江浪這才知道白衣女郎律靈芸和公孫白是中表之親。
小菊問道:“江恩公,你的傷好些沒有?”江浪輕輕的揮拳踢腿,略作活動,倒也靈便自如,隻要不過份用力,傷口便不怎麽疼痛,笑道:“已無大礙啦。小菊姑娘,多謝你這三天來的照顧了。”
小菊搖頭笑道:“不隻是我,還有我家小姐呢。對了,江恩公,你既已能走動,咱們上島吧?”
江浪轉過頭來,道:“小菊姑娘,你別恩公恩公的叫我,江浪受之有愧。那晚若非公孫管家及時現身相救,我也隻是徒然送死,未必能救得你們。你還是叫我江大哥吧。”
小菊拍手笑道:“是啊。這才是大俠風範呢。怪道小姐說你‘武功雖不行,但舍己救人,是真正俠義中人的本色’。”
江浪從未被這般誇讚,很是不好意思,搔頭道:“小菊姑娘,你們再這樣說,我可真的無地自容了。”
小菊一笑,道:“那好。既然你已能動,小姐說了,請江少君到島上靜養。”
江浪點一點頭,跟著小菊走到船頭,忽地伸手一摸懷中,臉色大變,叫道:“糟了,我娘子的畫像和錦帕不見啦?”
小菊一怔,眉頭微蹙,道:“那晚你被雨淋得渾身濕透啦,又暈了過去。我們後來把你弄到船上,換衣服時,確實見到你的錦帕和畫像。隻不過,錦帕還好,在我這裏,但那幅畫像卻爛得不成樣子啦。我瞧已經破破爛爛的,看不出模樣,不能要啦,便扔進太湖裏了。”
江浪連珠價的叫苦,拍腿歎道:“怎會這樣?”
小菊道:“那幅畫像本已被血水浸濕,又被那幾個歹人的兵刃所劃破,待我們取出之時,確已爛成一片片的,無法瞧清麵目啦。當時小姐說讓我先保存著,等你醒來再發落來著。但我看實在不能要了,便替你做了主,扔到湖水裏了。江公子,對不起,你打罵責罰我吧!”
說著掏出那塊鴛鴦錦帕,交到江浪手中,細聲細氣的道:“這塊錦帕,我已幫你晾幹淨了。你快收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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