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9 禮尚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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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彥嘉此時此刻著實是有些尷尬,尤其是麵對著葉青跟趙擴時,這個原本就是他難以啟齒的事情,終於是被燕王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性格中庸、優柔寡斷的韓彥嘉,此時甚至是覺得有些愧對趙擴。
當皇後韓瑛把前幾日趙擴跟她說的關於朝堂之上尚待解決的事情,以及趙擴心裏的顧慮說給韓彥嘉聽後,韓彥嘉的心裏甚至是感到了一絲絲的羞愧。
如今趙擴跟朝廷顯然正是用人之際,而他韓彥嘉,既是朝廷的右相,還是當今聖上的嶽父,非但沒有盡心竭力的幫助朝廷跟趙擴,反而是一門心思的隻想著自己那點兒小事兒。
因而在家休息調整了幾日之後,韓彥嘉便硬著頭皮繼續上朝,而且似乎也打定了主意,待朝廷一切都安定後,再提辭官一事兒。
所以這件事情看似便要這般心照不宣的揭過了,但今日被燕王提及後,便可想而知,如今的韓彥嘉心裏是有多麽的尷尬跟難堪。
趙擴顯然也知道韓彥嘉此刻的窘境,揮手示意太監去請皇後跟王妃耶律月過來,如此一來,或許可以幫著化解眼下的尷尬。
三人重新落座之後,葉青倒也是沒有再次追問韓彥嘉辭官一事兒,隨口說起了草原上的事情。
趙擴也斂了下心神,開始跟葉青談論著草原上的事情,不過不管是趙擴還是葉青,在談論草原上的事情時,都沒有去征詢韓彥嘉的意見。
而後葉青便提及了耶律月進宮,以及耶律月跟草原上的恩怨一事兒。
趙擴沉思良久,而後微微皺眉道:“燕王的意思是耶律王妃想要親自出征草原?”
“我不清楚遼國亡國之時,在她投奔我時,蒙古國是誰在追殺她。本以為這些年過去了,她應該不會再去想這些事情了。但看來,她還是一直記在心裏,隻是以前苦於沒有機會罷了。”葉青微微歎口氣道。
“那若是耶律王妃來找我,我這裏也沒辦法阻攔啊。北地各路大軍的事情,燕王您比我更了解不是?”趙擴幹脆兩手一攤,一想到自己將要沾上葉青家裏的事情,而且還是一件裏外不討好的事情後,趙擴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推辭。
看著葉青要張口說話,趙擴急忙說道:“燕王應該沒忘記吧,早年您還在征金國,朝廷開始遷都之時,耶律王妃曾經做過什麽吧?所以就算是我不允,怕也是沒辦法阻止什麽吧?”
趙擴說的是事實,當初耶律王妃親自鎮守著燕京城,從而使得朝廷也好,皇家宗室也罷,身處的燕京城幾乎等同於是葉青的“勢力範圍”之內,跟大宋朝廷根本沒有任何的關係。
隨著兩者之間的關係緩和,以及朝廷釋放出極大的善意,遷都並不是針對葉青的明確意圖後,才使得當時劍拔弩張的燕京城氣氛,開始漸漸緩和下來,隨即才是發展到如今一派祥和的地步。
“你隻要不允她帶兵就行。”葉青有些無奈的拿起剛剛在手的書籍,有些無奈的說道。
隻是不等他說完,外麵便傳來了清脆的聲音:“若是燕王跟聖上反對,那麽妾身就隻好以遼國亡國公主的身份率兵前往草原了。耶律乙薛如今就在回燕京的路上,當年的殘餘遼軍雖然都被打散,但妾身相信,隻要妾身登高一呼,還是能夠招來上萬兵馬的。沒事兒,到時候也不用燕王幫忙,妾身的死活自然也就不用燕王在意了。”
趙擴聽到耶律月強硬的聲音,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隨即往寬大的龍椅椅背上一靠,看架勢是打算袖手旁觀,絕不參與其中。
韓彥嘉有些驚訝的看著跟隨耶律月一同進來的韓瑛,正打算起身行禮時,便被葉青製止了。
“右相不必如此拘謹,這裏又沒有外人。”葉青淡淡的說道,企圖以此來逃避耶律月的眼神。
但耶律月卻是盯了一會兒葉青,而後幹脆直接在葉青旁邊坐了下來。
隨即目光便看向打算窩在龍椅內,打算置身事外的趙擴,淡淡道:“聖上乃一國之君,所以此事兒還請聖上為臣妾主持公道。”
“這。”趙擴骨碌著眼睛,看了看無奈的葉青,又瞟了一眼韓瑛跟韓彥嘉,隨即兩手一攤,毫無一國君王威嚴的無奈道:“這個這個耶律王妃想必也知道,朕如今隻關注著朝堂,至於這北地各路大軍的事宜,朕都是交由燕王處置的,所以此事兒還需王妃問詢燕王才行。至於朕的態度不重要,對,不重要不重要。”
葉青看到趙擴如此態度,已經是氣的直翻白眼,而耶律月則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雍容一笑後便起身對著趙擴行禮。
一旁觀望的韓瑛跟韓彥嘉二人,韓瑛的反應還好一些,倒不是有多震驚,因為那日前往燕王府時,她就見識到了,在燕王府時,幾位燕王妃幾乎是把她跟趙擴當晚輩一般看待,很少會把態度與他們的身份連接在一起。
至於韓彥嘉,此時的內心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他多少知道燕王在趙擴這裏擁有其他人難以企及的影響力,而且也知道,趙擴在處理與葉青之間的君臣關係時,一直都是秉承著君臣和睦這四個字。
可不管如何,他還是從來沒有想過,君臣和睦可以和諧到如此地步,和諧到燕王跟聖上之間,就如同一家人一般的商討一些事情,而且還是軍國大事。
所以看到趙擴的置身事外,韓彥嘉心頭的震撼則是難以想象,甚至是有些無法相信,君臣和睦竟然能夠達到如此信任的程度。
韓瑛顯然明白此時趙擴的態度,不過身為一個女子,她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今日燕王跟燕王妃齊聚皇宮禦書房,看似是一件不把宋廷皇帝趙擴放在眼裏的舉動,可細思背後的意義,卻是會發現,其實趙擴的影響力跟威望,已然在燕王府有了一定的影響。
若不然的話,耶律月又怎麽會在明知燕王不會允許她前往草原時,來皇宮呢?這不就是足以證明,其實如今趙擴已經可以影響燕王府了嗎?
就算是無法像影響其他臣子那般,但最起碼,無論是燕王還是燕王妃,或者是燕王府,最起碼都不像是以前那般把朝廷不當回事兒了,最起碼在他們眼裏,或者是在一些矛盾的地方,他們開始需要一個有足夠份量與影響的人,來替他們解決一些事情了不是嗎?
葉青比誰都清楚耶律月的性格,加上人家身後還有燕傾城幾女的支持,而且如今唯一能指望上的趙擴,竟然選擇了袖手旁觀,從而使得葉青的處境更加的孤立無援。
無奈之下,根本不屬於支持一方的葉青,隻好同意耶律月的請求,而到了這個時候,葉青才理解,為何前些時日耶律乙薛突然提出要回燕京了。
隨著葉青跟耶律月離去,禦書房裏就剩下了趙擴與韓瑛以及韓彥嘉三人。
韓彥嘉顯然還沒有從剛剛的震撼中平複過來,不過看著趙擴跟韓瑛習以為常的神情,一時之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趙擴神態輕鬆的長籲一口氣,而後看著韓彥嘉道:“右相不必心憂,剛剛燕王提及,隻是隨意問問而已。何況此事兒皇後之前都已經跟朕提及過了,朕之後會好好考慮的。”
“燕王這邊聖上難道便打算繼續如此下去?”韓彥嘉終於難得盡一次人臣的責任道。
趙擴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此事兒朕自有決斷。”
而韓瑛也在旁,對韓彥嘉說道:“父親放心,燕王這些年來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證明燕王絕不會有不臣之心的。”
在此刻沒有外人的情況下,韓瑛還是比較放的開的。
而趙擴顯然也沒有不滿韓瑛的意思,笑著翻了翻奏章,隨即看著滿腹心事的韓彥嘉離去,這才看向皇後韓瑛。
“有機會出宮安慰下你父親,尤其是把與燕王府的關係,不妨再挑明一些。”趙擴對韓瑛說道。
韓瑛默默的點了點頭,隨即說道:“恭喜聖上。”
“哦?皇後的恭喜因何而來呢?”趙擴有些詫異的問道。
“因今日耶律王妃進宮,因燕王也跟著進宮。”韓瑛便把耶律月先進宮,葉青是後來追過來的事情告知了趙擴。
趙擴愣了一會兒,而後有些明白韓瑛的恭喜是為何了。
隨即趙擴笑了下,道:“想不到皇後如此蕙質蘭心,竟然也察覺到了今日之事背後的意義。不錯,如此看來,朕當初選擇與燕王君臣和睦是對的。”
韓瑛跟著點了點頭,而後有些欲言又止。
“皇後想說什麽不妨直說便是,難道朕還會怪你擾亂君心不成?”趙擴溫柔的笑著道。
“妾身是在想燕王跟耶律王妃今日之舉,或許可以讓聖上在朝堂之上做些其他事情了。”韓瑛意有所指道。
趙擴心頭一震,饒有興趣的問道:“不知皇後所指是何事兒?”
韓瑛咬了咬嘴唇,心裏又是一陣猶豫後,便直接說道:“兵部。”
“兵部自朝廷遷都以來,並未有過其他動作。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怕兵部有所動作而惹惱了燕王,從而得不償失。可如今不同了,燕王既然已經決定放權了,那麽這個時候兵部若是再無動於衷的話,是不是便會錯過機會?”韓瑛說的很是堅決。
而趙擴原本輕鬆的神情,也漸漸變得認真了起來。
隨即長出一口氣,道:“如今動兵部也不是不可以,但還需禮尚往來才行。”
韓瑛蹙眉,有些不解。
趙擴也不在韓瑛麵前賣關子,想了下道:“若是要動兵部,自然就要先理順戶部,而戶部尚書的差遣如今懸而未決,隻有解決了戶部的問題,才能夠動兵部。”
不等韓瑛發問,趙擴便繼續說道:“耶律王妃今日既然來請兵,那麽也就說明這件事情已經無法更改,剛剛燕王的無奈你也看到了。所以一旦耶律王妃率兵前往草原,糧草一事兒便需戶部通力支持才行。而戶部若是在此事兒上還沒有作為的話,動兵部便不是禮尚往來了。”
“明白了,聖上英明。”韓瑛笑逐顏開道。
趙擴微微搖頭:“朕也是凡夫俗子,哪有什麽英明,這些不過都是君臣和睦的基礎罷了。”
出了宮門的葉青,直接讓耶律月上了他來時的馬車,畢竟,他的那輛馬車可是真正的停在宮裏的。
“到底是誰讓你記恨到如今呢?”上了馬車之後,葉青便直接問道。
耶律月奇怪的看了一眼葉青,而後道:“夫君是說當年我從遼國逃亡至長安時嗎?”
“耶律乙薛想要回燕京時,我就曾懷疑過,但那時候你根本就沒有表現出來。白純那邊也隱瞞了關於你的事情,看來啊你們是合夥起來蒙我。”葉青無奈道。
“誰知道要是被你提前知道了,會不會開始暗地裏阻撓我。”耶律月有些不滿的道。
葉青無奈,繼續歎氣,隨即道:“既然如此,那就讓鍾蠶在草原上等你吧,耶律乙薛這邊你也不必帶多少人,讓李橫從雁門關那邊為你調兵便是了。而且雁門關的大軍,也是當年曾經跟隨過你的,到時候用起來也頗為順手。不過。”
“不過什麽。”耶律月此時反握住葉青的手問道。
“不過切記莫要情緒化才是,完顏從彝在草原,多少能夠給你一些建議,加上耶律乙薛,以及鍾蠶,而且還有墨小寶在草原,想必這些實力足夠你在草原上馳騁了。”葉青向耶律月解釋道。
隨即便繼續在馬車搖搖晃晃中,摟著耶律月的肩膀,輕撫著那依舊是細膩白皙的臉龐,道:“我之所以沒辦法陪你一同前去,還是因為朝堂之上如今紛亂之事頗多。戶部人選定不下來,你們一旦前往草原,糧草一事兒也是個問題,而我在燕京,也得盯著這件事情。”
“雖然剛剛已經跟趙擴做了個君臣和睦的禮尚往來,但暫時還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夠反應過來。總之,這怕是最後一次由著你任性了。”葉青輕撫著耶律月的嘴唇道。
“嗯,我明白。報完仇我便會立刻回來。”耶律月伸出舌頭,輕咬了下葉青撫摸她嘴唇的手指道。
葉青匆匆收回被咬疼的手指,隨即在耶律月那豐滿的側臀上拍了下,以示懲戒。
耶律月不滿的哼了一聲,而後問道:“你不想知道我去草原要找誰報仇嗎?”
“無怪乎是當年跟隨鐵木真身邊的那幾個人,如今察合台身邊也有,窩闊台身邊也有,拖雷這邊也有,但願不是拖雷這邊的赤老溫就好。”
“赤老溫當時在攻我遼國,不是他。”耶律月說道。
葉青放心的點了點頭,隻要不是赤老溫,那麽如此一來不管是誰,對於大局應該都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隨即葉青在懷裏摸了半天,摸到一枚頗為古樸的玉佩,遞給了耶律月道:“拿著這個,若是需要姚裏氏的幫助,可以讓人拿它去找姚裏氏,如今姚裏氏在窩闊台身邊,應該能夠幫上你不小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