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羅蘭淺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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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羅蘭淺紫紫霞宮,是北庭公主熱依罕的寢宮,此時宮門外跪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官員,上到相國太傅,下到長安府尹。離皇帝吐血已經幾個時辰了,數十個太醫輪番照料著,雖然皇帝已經醒轉,但仍然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太子夏朗和皇後在成群的宮人簇擁下來到了紫霞宮門外,四個金衣侍衛伸手攔住了他們,侍衛長拱手道:“皇後娘娘、太子恕罪,皇上龍體抱恙,下令不見任何人,還請見諒!”皇後鳳眉一蹙,厲喝道:“放肆,知道本宮的身份麽?敢在這後宮逞威風,脖子上的腦袋是想搬家了嗎!”“皇後娘娘恕罪,實在是皇上有令,卑職不敢違逆!”侍衛長單膝點地,跪在皇後麵前,言語不卑不亢,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你……”皇後氣得鳳冠微顫,指著他的鼻子,半晌說不出話來。此時,一襲白衣撞入眾人眼簾,夏雪寒腳下生風,幾個幻滅就來到了宮門前。侍衛長心下暗暗叫苦,這琅琊王的地位不比太子皇後,若是觸怒了……可若是忤逆了皇帝的意思,龍顏一怒,自己哪裏有性命在。思量再三,還是抬手攔住了夏雪寒,拱手道:“琅琊王見諒,陛下龍體抱恙,下令概不見客!”“既如此,也不便打擾陛下,雪寒隻在外守著就是了!”夏雪寒輕輕一笑,在宮門外站定,侍衛長也長出了一口氣。“琅琊王耳目果然通達,來得可真快啊!”夏朗上下打量了一眼夏雪寒,陰陽怪氣的說道。“太子爺過獎了,身為人臣,自當鞍前馬後效命。”不知不覺間,兩人又暗暗較上了勁。夏朗嘴角揚起一絲笑意,靠在夏雪寒耳邊,輕輕說道:“太保韓大人的奏章怕是和琅琊王脫不了幹係吧!果然是隔岸觀火的好手段啊!”夏雪寒伸手拍了拍夏朗的肩膀,夏朗雙膝一軟,差點就跪了下去,也靠在他耳邊說道:“太子謬讚了,幫助秦霄澤陷害自己的老師,還將皇上氣得一病不起,這一石二鳥的計策,雪寒自歎不如!”夏朗微微一愣,旋即拱手笑道:“既如此,咱們這一局可謂平分秋色了!”此時,一個小太監打開殿門,閃身出來,對夏雪寒一揖“皇上有旨,召琅琊王覲見,其餘人等不得入內!”夏雪寒把手放到了夏朗的拳頭上,輕輕的壓了下去,笑道:“平分秋色可是不常見的局勢,這次是雪寒略勝一招了!”說完白衣飄飄,向紫霞宮走去,隻留下一個瀟灑孤傲的背影。“混蛋,早晚讓這小子生不如死!”皇後一咬銀牙,恨恨的說道。夏朗隻是呆立在宮門前,一雙拳頭捏的指節發白,如鋒刃一般的眼眸死死看著夏雪寒的背影,直到消失。一踏進紫霞宮殿,就傳來濃鬱的紫羅蘭的芳香,這裏的一切都是紫色的,紫色的紗幔,紫色的床被,紫色的鏡台,還有伺候在龍床前那紫色的人兒。夏雪寒輕輕走到床前,施了一禮,道:“微臣參見陛下,恭祝吾皇聖安!”皇帝朝眾宮人揮了揮手,虛弱的說道:“你們都退下!”抬眼看了看一旁的熱依罕公主,猶豫了一下,道“蘭妃也先退下!”“是!”熱依罕公主施了一禮,轉身離去,與夏雪寒四目相對,一見方知,果然不負禍水之名。雖然麵相和中原女子略有差異,但寶石一般淡藍的眼睛若雪山上的一汪泉水,再焦躁的人在這雙眼睛麵前也會心靈澄澈,傾國傾城的臉龐別有一番異域風情,略有彎曲的秀發肆意的搭在胸前,多了些清新別致。一身紫色拖地長裙的她,就像一朵盛開的紫羅蘭,那麽美麗,那麽芬芳。熱依罕公主看著夏雪寒天人一般的麵龐,也是微微失神,欠身一禮,道:“見過琅琊王,小女告退!”聲音若黃鶯出穀一般悅耳動人,久久縈繞,不肯散去。夏雪寒微微一笑,以作還禮,走到了皇帝身邊,看熱依罕公主和宮人都退出去了,皇帝抬起無力的手,指著一隻錦凳道:“雪寒,你且坐下,朕有話對你說!”夏雪寒點點頭,坐到皇帝身邊,皇帝伸出那雙蒼白的手緊緊握住夏雪寒的手,那張威嚴肅穆的臉已經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蠕動嘴唇,低聲說道:“雪寒,朕現在不知道該相信誰了,這或許就是生為帝王的可悲吧。帝王雖有天下莫及的權勢,但是太孤獨了,他時刻防範著身邊的每一個人,有時連說一句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太累了,太孤寂了。”“皇上何出此言,太保、丞相皆是國家棟梁之臣,陛下可放心親之信之。”夏雪寒輕聲道。皇帝搖了搖頭,握住夏雪寒的手略用了幾分力氣,道:“今天朕和你不說虛偽的話,朕知道沒有幾個月壽數了,所以要趁現在還有力氣說話,把一些事交代一番,省得將來天下大亂。”夏雪寒點了點頭,也不說話,皇帝問道:“雪寒對朕這幾個月來昏聵的施政有何看法?”“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是雪寒卻能猜到一二。皇上擔心太子才能不足,不能得民心,於是皇上在朝政上略有疏忽,等將來太子登基,再施仁政,受過些苦難的百姓必然一心歸附。皇上用心良苦,甘願背負惡名,此德此行,追配古人。”夏雪寒看著眼前的皇帝,微微有些心疼,這時的他不是九五至尊,隻是一個垂暮的父親,想讓兒子以後的路走得更通暢些,甘願被世人誤解。皇帝點了點頭,道:“雪寒真知朕心者!要是你是朕的太子,朕哪用廢這麽多的心思。”夏雪寒不禁冷汗直冒,眼前的這個老人雖然虛弱的隻能動一動嘴,但是言語間仍讓他心驚膽寒,輕輕一笑道:“皇上若是不怪臣僭越無禮,便將皇上當做父親伺候吧!”皇帝眼中流淌出無盡的欣喜,但一瞬之後又閃現了一股莫名的哀傷,看著精致的紫羅帳頂,久久不說話。“雪寒,有些事待朕想好了再告訴你吧!”皇帝將目光移到了夏雪寒的臉上,心裏隱隱一痛,和那個人長得真像啊,若是他們現在還在一起,一家人或許會很幸福吧!皇帝轉念問道:“雪寒,你對秦霄澤,韓太保之事怎麽看?”“秦霄澤氣焰滔天,排擠同僚,結黨營私;韓雪舟雖學識廣博,但卻囂張跋扈,在其位卻不謀其政!以臣愚見,皆該打壓一番。”瀟灑若天人的雪寒公子,自小飽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正統儒家思想,自然見不得貪腐當道。皇帝擺了擺手,蒼白虛弱的臉別向了一側,道:“雪寒所言,朕何嚐不知,但朕年歲大了,想過些清淨安生的日子,這些貪官賊臣也無力懲治了,將來就交與你們吧!雪寒,你也去吧!”夏雪寒剛想張嘴說點什麽,卻見皇帝已經閉上眼假寐,隻好起身告退。退出寢殿,卻見幽靜孤寂的花園中,生長著一株紫羅蘭,美麗婀娜、芳香四溢。她生在百花叢中,身姿搖曳,開朗活潑。花圃旁的紫衣麗人拿著一個金罐在給紫羅蘭澆水,紫羅蘭的頭頂綴滿串串水珠的桂冠,淡紫色的花兒優雅而神秘,端莊而聖潔。夏雪寒上前施了一禮,道:“雪寒見過蘭妃!”“熱依罕,在我們北庭語裏是紫羅蘭的意思,我自小就喜歡紫羅蘭,聽從小伺候我的阿嬤說,我出生的時候正是寒冬,而整個北庭的紫羅蘭都開了,馥鬱的芬芳縈繞北庭一個月才散去。”熱依罕自顧自的澆花,仿佛沒有聽到夏雪寒的話。夏雪寒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這個如紫羅蘭一般美麗高貴的人兒,第一眼見她就發現她和後宮其她妃子不同,雖說受寵,但是她縱然濃妝豔抹,眼角眉梢也掩蓋不去那濃濃的憂傷。“想來蘭妃遠來長安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夏雪寒的目光移到了那朵在微風中輕輕搖擺的紫羅蘭上。熱依罕放下手中的金器,伸手掐去紫羅蘭枝椏上的一片黃葉,道:“我們北庭是大夏的屬國,若是往年,百姓也能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但是從去年年中開始,就沒下過一滴雨,整個北庭赤地千裏,無數的牛羊因缺乏草料水源餓死在原野上,我身為一國公主,怎能眼睜睜看著北庭子民遭此厄難,縱然知曉這大夏深宮永無天日,也非來不可。”“熱依罕公主在掛念北庭子民之時,也莫要忘了你現在是大夏的蘭妃,皇上日夜待在紫霞宮,於國體有傷不說,於大夏百姓也是一場浩劫。公主請細細思量雪寒今日的話,雪寒一介外臣,不便久留後宮,告辭!”那如雪一般素白的衣角掃過那朵嬌豔的紫羅蘭,一片花瓣漂染落下,熱依罕伸出白皙的手接住淡紫的花瓣。看著手心那瓣淡紫的芳華,熱依罕苦笑道:“我為了北庭的子民,離開了我最愛的艾則孜,日夜陪伴在一個老頭身邊,誰又能理解我的苦痛?”夏雪寒甫一踏出宮門,一群大人就圍了上來,詢問皇上的病況,夏雪寒淺笑道:“皇上已無大礙,將養幾日便可康複,各位大人且先回去,切莫耽擱了政務,又讓皇上憂心。”文武百官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地,相約散去,皇後惡狠狠的剜了夏雪寒一眼,也和太子離開了。夏雪寒抬頭看著有些陰翳的天,灰蒙蒙的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夏雪寒伸出手。“嗒!”一滴雨點落在夏雪寒掌心。“下雨了呢!那紫羅蘭在雨中能活下來嗎?”豆大的雨點打下來,越來越大,那襲白衣不染一滴雨點,消失在重重宮闕間。本文來自看書惘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