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蕭牆禍起
字數:5539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長安夢 !
第七十二章蕭牆禍起
臘月三十日,舉國歡慶,大理寺監牢裏,雍王夏炎一身囚衣業已血跡斑斑,本來清秀的臉龐此刻有些發白,此時正跌坐在一堆潮濕的稻草上。牆角不時溜過幾隻覓食的老鼠,想來也是為慶賀新春準備食物,它們黃豆大小的眼睛透發著幽暗的光芒,陰暗處不時傳來滴答滴答的滴水聲,整個牢房充斥著一股血腥腐臭的味道。
“吱呀!”一聲響,沉重的鐵門被推開,那刺耳的聲音久久在這空曠寂靜的牢房裏回蕩。
牢頭打開牢門後就站在了一邊,三個身穿宮裝的太監相繼走進囚禁夏炎的牢房裏,為首的一個手裏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擺著一個青花酒壺和一個杯子。
為首的那個太監看夏炎的眼色有些鄙薄和戲謔,尖著嗓子叫道:“雍王結黨營私,裏通外國意圖謀反,吾皇仁慈,念同胞之義,不忍讓你身加刀斧,特賜鴆酒。還不謝恩!”
夏炎終於抬起頭,木訥的看著那跋扈的太監,又將目光轉到那壺毒酒上,苦笑道:“皇兄終究還是容不得我啊!”
那太監咧了咧嘴,尖聲道:“雍王不必多言,趁早飲了這酒,皇上還在景華宮等著咱家回去回話呢!”
夏炎剛剛要起身,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問道:“琅琊王呢?他怎麽樣了?”
“恕老奴無可奉告,雍王還是趁早飲了這酒,不要逼老奴等用強!”為首的太監把手裏的托盤交給身後的人,端起酒壺倒了一杯酒遞到了夏炎的前麵。
夏炎看著那有些青綠的酒水,清秀的臉龐有些抽搐,往後麵退了幾步,已經靠到了牆上,聲音有些顫抖,道:“我要見皇兄,我不怕死,但是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死,琅琊王天縱奇才,乃國之棟梁,我要麵陳陛下,替琅琊王訴清冤屈!”
“雍王休得癡人說夢,如今你自身難保,哪裏還顧得上別人,趁早飲了藥酒,省得皮肉受苦!”為首的太監對身後的兩個人使了個眼色,那兩個太監袖子一挽,一步跨到夏炎的身邊。
夏炎驚得一愣,還未等他回過神來,手臂已是一緊,原來那兩個太監已經伸手死死鉗住他的胳膊,並且騰出一隻手扳過他的腦袋。
“雍王,恕咱家失禮了!”
為首的太監也是怕夜長夢多,冷笑一聲,端起鴆酒走到了夏炎身邊,用手扳開他的嘴就要把毒酒灌下去。
那青碧的酒水已經接近嘴邊,濃烈的酒氣撩撥著他的鼻翼,知道避無可避,夏炎也停止了抵擋,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噌!”
刀光幾乎是和出鞘的聲音一同傳來的,毒酒並沒有如夏炎預想的那樣灌入他的喉嚨,反而是一股黏稠的、冒著熱氣的液體噴到了他的臉上。
那股液體帶著濃濃的腥氣,順著他的臉龐流到脖頸,再順著領口流到他的肌膚,他能感覺到那股溫熱侵蝕著他的每一寸肌體,卻也有一種毛骨悚然的陰冷。
不知過了多久,牢房裏沒有聲音傳來,哪怕是呼吸、心跳,夏炎鼓起勇氣睜開了眼。
那是一副怎樣令人心驚膽寒的畫麵,以至於日後他常常從睡夢中驚醒;在千軍萬馬屍橫遍野之際,一想到今日的場景也覺得不過如此。
三個太監從頭到腳被從中劈開,白花花的腦漿流落一地,散落在滿地的肚腸上,鮮血活著白花花的腦漿,在昏暗的監獄裏格外的刺眼。屍體倒在地上才不久,就被餓極的老鼠撕啃,那些老鼠也不畏懼還有人在,瘋狂舔舐著血漿,撕咬著血肉。
夏炎眼前一黑,差點暈死過去,而在陰暗處閃出一個人,將他扶住。定睛一看,竟然是剛剛的那個牢頭,他倒提著一把長刀,鋒刃上淌著殷紅的血。
“雍王且放心,屬下是琅琊王府的人,奉王命前來接應雍王出城!”那牢頭沉聲說道。
“你……你……”
夏炎渾身顫抖,指著牢頭一時說不出話來,牢頭拉著他的胳膊,朝牢房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此地不宜久留,琅琊王已經安排好了接應的人,雍王且隨屬下來!”也不管夏炎願意與否,就拖著夏炎往外麵走去。
爆竹聲聲傳霄漢,火樹銀花不夜天。長安城滿城歌舞,張燈結彩,繁華異常,這座如同天府的城,此刻更比天府更繁華熱鬧十分,大街小巷的火光紅燈,把長安映襯得通紅,就像是一條蟄伏已久的赤龍,雷聲響起,便要乘雲而去!
五彩斑斕的煙花射到浩渺的夜空,然後“嘭”的一聲,綻開一朵紛繁,五彩繽紛的花朵點綴了這靜謐的夜空。
一生如若能像煙花一樣,竄上廣袤的蒼穹,傾盡生命綻放一次,便可了無遺憾。對心裏那個人的記憶如最璀璨的煙火,一次便可以成為永恒。
景華宮中,夏朗大宴群臣,玉盤珍饈、鍾鳴鼎食,羅裳紫帶翩翩而舞,金甌玉磬嫋嫋不絕。夏朗高坐在九龍座上,麵帶笑容,可是心裏卻有一股隱隱的不安,漆黑如墨的夜空被煙花點綴得五顏六色,可是在夏朗看來卻是黑得可怕,似乎可以吞噬人的靈魂。
“許慈,琅琊王府沒有什麽異動嗎?”夏朗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許慈往前走了兩步,貼近了夏朗,低聲道:“回皇上的話,夏雪寒一直待在府中,不曾踏出半步。皇上且寬心,看這當頭,趕往大理寺牢房的小良子也快回來了罷,這事一了,夏雪寒也就蹦噠不了幾日了!”
“不對,夏雪寒不會這麽安分,這種平靜,似乎潛藏著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夏朗聽到許慈的話,並沒有安心的感覺,反而更加憂慮了。
貪狼,奸險詭詐之士!以狡猾奸詐聞名於紫微星,他從來不會完全相信別人,唯一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斷。
夏朗對許慈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從龍椅後轉開,許慈向來是阿諛奉承,察言觀色之輩,哪裏會不明白皇帝的意思。等皇帝走遠了,才尖聲叫道:“皇帝陛下突然有些瑣事要處理,各位大人且先開懷暢飲,皇上不時便歸來!”
“恭送吾皇!”百官皆舉杯朝夏朗離去的方向高呼。
夏朗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疾步朝後宮走去,那張燈結彩的宮道沒有吸引他的目光,他的腳步越來越快,因為他心裏那股不安的感覺愈發強烈了。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所偏僻的小院子外,還沒踏進去,便傳來一股奇異的味道,讓人頭腦發懵。夏朗沒有絲毫的停滯,抬手推開門就踏了進去,也不管現在已經是九五至尊,身份尊崇。
他一進去就皺起了眉頭。
沒人,他竟然不見了!
回過頭對著身後的護衛使了個眼色,那護衛點頭會意,一聲低嘯,把聲音牢牢控製在這個小院裏,這一聲低嘯夾雜著渾厚的內力。在這小院裏清晰可聞,可是院牆外卻是半聲也聽不見,能把聲音、內力控製得這麽精準,光是這一手就讓八成的江湖高手自歎不如,而他卻隻是夏朗身邊一個小小的護衛。
低嘯傳出,過了十餘息的時間都沒有什麽回複,夏朗的眉頭愈發皺得緊了,“連‘影’也跟著不見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發瘋似的衝進了一間小屋裏。
那間小屋黑洞洞的,像一張大口,把夏朗吞了進去,身後的侍衛不約而同地搖亮了火折子,在這黑洞洞的小屋裏,哪怕是半星火光也會顯得格外刺眼。
屋子裏陳設極其簡單,一張古舊的木床,一張小桌子,上麵擺了幾本線裝書。想來是主人倉促離開,連書本也沒來得及合上。這間屋子幾乎簡陋的根本不該出現在皇宮裏,就連牆也是用青磚砌成的。夏朗也不避諱,走到牆邊,指尖劃過青磚,按照九宮八卦的方位依次轉過,最後停留在左下角一處陰暗的角落裏,食指用力一按,那塊青磚突然就凹陷了下去。
隻聽“哢擦”一聲清響,牆麵裂開一個一尺見方的小洞口,裏麵竟然空空如也,夏朗眼前一黑,差點倒了下去。
一雙拳頭重重的錘在了牆上,“混蛋,傳令封鎖長安城,未得我令牌,若有出入者,不拘身份,先斬後奏!”夏朗幾乎是咆哮著下了這個命令,而他絲毫沒有在意順著青磚縫隙流下的血。
紫霞宮裏,熱依罕公主看著眼前的那朵本已經凋謝的紫羅蘭,那朵花又恢複了幾分生機,雖然仍然有些焉兒,但是若是假以時日用心栽培,定然能恢複往日生機。
這已經是冬日了,不曉得這朵紫羅蘭為何一反常態重新燃起生機,窗外的煙花再絢爛也勾不去熱依罕的注意,她欣喜的看著眼前的紫羅蘭,這似乎是她來到這裏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欣喜的感覺。
“人就和這紫羅蘭差不多,隻要還有一絲生機未曾喪去,就有重獲新生的希望,不是麽?”就在熱依罕全神貫注盯著紫羅蘭的時候,背後突然傳來了一句溫柔的話,像是三月的一股和風,吹進了她的心裏。
熱依罕驀然轉過頭去,隻見一身白衣飄然若仙,那俊美絕倫的臉龐不染一絲塵埃,一步一步走來,仿佛遍地綻開金蓮,聖潔無比。
“是,是你?”熱依罕那櫻桃小嘴此刻驚得有些合不攏,一張俏臉上滿是訝異的神色。
夏雪寒腳下像是踩著一片雲彩,輕飄飄的就站在了熱依罕的麵前,輕聲道:“我帶你離開,送你回北庭,保你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一世平安。”
“那你要什麽?”熱依罕生於皇宮,長於皇宮,又在這寂寥的大夏皇都待了這麽久,自然知道在深宮裏永遠不會有人無條件幫你,永遠是需要用等價或者數倍的價值去換。
“隻需要你說一件事,僅此而已!”夏雪寒淡淡的說道,目光卻轉到了窗外的紛繁煙花上。
“好!”
熱依罕沒有絲毫遲疑,因為她知道他要的是什麽,他不是個甘願平淡一生的男人。她俯身抱起那盆紫羅蘭,死死的攬在懷裏,像是抱著一件比生命還重要的寶貝一般。
“走罷!”夏雪寒轉身沒入黑暗,那白衣漸漸隱沒,熱依罕咬了咬嘴唇,小跑著跟了上去。
本書首發於看書惘
手機版上線了!閱讀更方便!手機閱讀請登陸: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