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新晉夫人
字數：6020 加入書籤
“他竟然沒有來！”芝和坐在肖員外家的庭院裏，時不時的轉頭看向大門。
她心想，若是張青石得知她連夜被送來肖員外家，那他必定會暴跳如雷的跑來鬧事，然後心一橫就下定狠心娶了她，哪怕張縣令與張夫人極力反對！
可是除了看到院內下人們忙裏忙外，她便沒有看到其他人出人這個院子，也沒有聽到誰提起一個關於張青石的字。
“難道媽媽說的是真的嗎？他對我的感情不過就是曇花一現，在得知我被人高價買走之後，他就變成了怕事的主？虧得我對他一往情深，即使現如今被賣到了這兒來，心裏想的都還是他，可他竟然沒有一點音信！”
這已經是芝和來到肖員外家的第三天，按理來說張青石早該來鬧了，可是就如同芝和看到的一樣，別說是張青石沒來，連個傳話的人都沒有來！
前日一早，肖員外就按照禮儀前往芝和家裏求親，然後又到寺廟裏祈福，並且草草的將吉日定在了昨天，就馬馬虎虎的拜了堂。
雖說有些局促，但是各種禮儀還是一應俱全。這對於一個出身青樓的女子來說已經是極大的恩寵了。此前可從未聽說有哪個風塵女子能受到這般待遇。
“夫人！”
這是多麽尊貴的稱呼啊！丫鬟小紅據說是肖府最伶俐乖巧的丫頭，別看她隻有十四五歲，可是說話做事卻像個大人一樣成熟穩重！
她此刻懷裏正抱著幾支鮮豔的杜鵑花，衣裳沾染了一些春泥，興衝衝地從外麵跑了回來。再穩重，可到底還是個孩子！
“你看，我摘了好些杜鵑花！”
“真好看！”芝和站了起來，從小紅手裏接過一枝花球。那花球是由四五朵杜鵑花開在一個枝頭而形成的，十分豔麗。
杜鵑花又叫映山紅，相傳是古蜀國國王杜宇的化身。
杜宇號曰望帝，有一賢相名叫鱉靈。鱉靈治水有功，使得原本置身洪水災害的蜀民得以安處。於是杜宇禪位於鱉靈，隱居西山。可是不久之後，流言四起，說望帝杜宇之所以禪位，是因為他曾與鱉靈之妻私通，因而才愧疚難當，禪位彌補！
得知這些流言的杜宇十分生氣，一病不起，最終含恨而去，化成了杜鵑鳥。杜鵑鳥為自己的死感到不值，於是便日夜哀啼而咯血，染紅了遍山的花朵！
杜宇悲慘，杜鵑壯烈，杜鵑花自然也是不同尋常的花。它們年複一年的紅遍山頭，不僅僅是為世人布下美景，更是為了杜宇鳴不平。
“沒想到杜鵑花還有這樣的傳說，夫人您知道的可真多！”小紅隻顧著打量懷裏有著傳奇色彩的杜鵑花，全然沒有注意到芝和的變化！
若是哪日她也含恨而死，會變作什麽樣的鳥兒又會染紅什麽樣的花呢？芝和看著杜鵑花，分明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樣。
“老爺！”小紅清脆的喚了一聲，芝和立即從思緒裏走了出來。她抬眼便看見肖員外已經走到了自己跟前！
“小紅，待會兒你帶夫人到錢記布莊去置辦一身好點的衣服，銀兩貴些無所謂，一定要顯得華麗尊貴！可不能讓夫人輸給其他那些老女人！”
肖員外用右手掏出一張銀票，然後遞給了小紅。
雖然是在同小紅說話，可是他的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芝和！那濃濃的愛意無論是落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估計都會被融化吧！
芝和沒有，她隻是低垂著眼簾，想著自己錯失的愛情！
“老爺是不是想讓夫人在孟員外家的喜宴上出盡風頭？”小紅問。
“小紅果然機靈！”肖員外這才移開視線，讚許的看了看小紅！
“老爺您放心，有我小紅在，一切沒問題！”她一手抱著杜鵑花，一手拍了拍還未發育的胸膛，“我一定讓布莊的夥計幫咱們夫人做一身天衣！”
“哎呀，那可不行！”肖員外說，“天衣無縫，夫人怎麽穿呀！”
他這話一說，芝和笑了，雖然很淺，可這是她從那夜連夜被送來後露出的第一個笑臉！一旁的肖員外和小紅也笑了！
“夫人，老爺對您可真是好，自從前夫人去世之後，老爺就一直沒有再娶。也沒見他對哪個女人這麽用心！”
小紅和芝和走在街道上，人們都向這個新晉的夫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他們或許是在為自己忙碌的生活感到可悲，又或許是在為這個美麗不自重的女子感到可笑！
“胡說！”當芝和暫時忘了那些惱人的事情之後，她臉上的神情也不過是個涉世不深的小女子，隱隱透著青澀以及江南姑娘特有的水靈。
她說話時嘟起嘴巴，鳳眼微瞪，活脫脫就是一個清水芙蓉的美人！
“我可沒有胡說，我都是親眼所見，親耳聽聞的！”
“老爺今年已經過了五十，姐姐去世時他還不到三十歲，你如今才幾歲？怎麽就親眼所見親耳聽聞了呢？”
“夫人您不要這麽計較年歲嘛！我從小就跟在老爺身邊，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那老爺是不是去跟別人私會也得通知你一聲？”
“哎呀，老爺可從來不幹這些事情，夫人您想想，老爺以前不過是個一窮二白的尋常人，能有如今還算是個大戶人家的家境，那得是花費多少時間精力才能得來的成就？他哪有心思去和那些女子往來呢？”
芝和不說話了，她說不過小紅。
錢記布莊就在前邊，而街頭楊梅樹下幾位夫人的視線早已經落在了芝和身上！
“看，那不就是昨日與肖員外拜堂成親的芝和嗎？”
“說來這姑娘也是個苦命的人，本以為她能跟張公子有段好姻緣，怎知才兩三天的時間就什麽都變了！”
“是啊，說來也怪，這兩天都沒有見到張公子！”
“我聽說是張縣令下令要老鴇將芝和賣給肖員外的。聽說張公子也被軟禁了！”
“按照張公子的個性，要是軟禁他，他肯定會以死相逼，我看不是軟禁，指不定縣令大人想了什麽好計策。”
“可是張公子究竟去了哪兒？這芝和姑娘已經成為別人家的夫人了，他竟然都沒有一點動靜！”
“我看呐，這張公子對芝和未必是真心的，再三權衡之後說不定還是覺得孟大小姐這門親事比較劃算！世間哪有那麽多真情？你們說是不是？”
這些人裏唯獨趙夫人沒有說話，她的敏銳使她覺得事情不可能這麽簡單！她多少有些了解張青石，他雖然是個官少爺，但是還不至於這麽沒心沒肺！
錢夫人沒有走回店裏，而是依舊坐在楊梅樹下！她始終覺得像芝和這樣出身青樓的女子是不值得她奉承的，哪怕她嫁了個有臉麵的夫家，可她的過去是始終抹不去的！跟這樣的人打交道會有損她的身份！
芝和兩人走進錢記布莊時，裏麵的夥計倒是十分熱情！他們已然忘了多久沒有見到像麵前這位既漂亮又有錢的夫人了！
孟員外家的夫人雖然漂亮，可是基本上都不會親自來店裏挑選布料，都是量好了尺寸交代下人來定製！
當這個新晉的年輕夫人跨過門檻走入店裏時，幾個夥計紛紛放下手頭上的活一臉恭敬的走了過來！
“肖夫人，什麽風把您吹來了？”
對於這稱呼其實不論是這些夥計還是芝和本人都還覺得有些別扭。但是從他們的嘴裏說出來又是如此的平和。就好像芝和一直以來都是個尊貴的夫人一般！
“我家夫人想看看你們這兒都有什麽好料子，快把那些尋常人家買不起的料拿出來讓我家夫人瞧瞧！”
小紅扯腔作調的模樣還真像是個老練的婦人，眼神語氣都到位極了！她的裝扮雖然是個丫鬟，可是站在芝和的身旁卻儼然像是兩姐妹，氣勢上一點也不輸人！
“夫人您等著，我這就安排他們給您呈上來！”
為首的夥計可能是因為常年呆在店鋪裏的原因，他的皮膚十分白皙。說話時喜歡把雙手搭在肚子前邊，在他那身灰金色衣服的映襯下，十指更顯纖細，一看就知道是個無需體力勞作的人！
在他的吩咐下，夥計拿了幾匹色澤豔麗的綢布出來，還沒等他們站定，小紅就搖晃著腦袋十分不悅的說：
“我家夫人雖然國色天香，但再怎麽說如今也已經是個有夫家有身份地位的人，你們這些浮誇的色澤怎麽能體現我家夫人的尊貴？快去換些高檔貨來，不然我們就別家去了！”
“是是是，姑娘說得對，怪我疏忽了。”男子揮手讓夥計們回去了！
在等夥計們重新拿布料的同時，男子說起了張夫人早上來到布莊的事情！
她給張公子置辦了一身華服，說是要讓他在孟員外家的喜宴上出出風頭！
張公子生得俊俏，有如六月的豔日一般生機盎然，穿銀色是最好看的！既不會像白色一般單調，又不會像其他顏色一樣搶了他自有的華麗！
他那棱角分明的臉配上素色銀裳，再用銀灰色的鑲玉腰帶束腰，到時一定可以將他不曾與人發覺到的英姿氣宇襯托得淋漓盡致。
聽了男子說的這些話，芝和已經沒有心思去挑選布料了！她的腦海裏不停的湧現出張青石的影子。
就在前幾日，他們兩人還一起去了郊外玩耍。而如今，她竟然成了肖員外的第二任夫人，張青石恐怕也要成為孟大小姐的丈夫了！
她是如此的不堪一擊啊！她要是知道男子這些話都是張夫人事先交代的，也許就不會這麽難受了！
早在昨日，從肖員外家討了喜酒回來之後，張縣令就料想肖員外新得美嬌妻，必定會借孟員外擺宴席的時候再出一番風頭。他一定會囑托下人帶著芝和到鎮上最好的布莊定製新衣裳。
而鎮上的布莊雖多，可最好的還是錢記布莊。於是就讓張夫人借著來給兒子置辦行頭的同時對錢記布莊的夥計囑托了一番。
因此才有了前麵這些本不該出自一個布莊夥計嘴裏的閑話！
“原來他竟是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人！不僅沒有來找我，還開始想著裝扮自己，尋找新寵了！”
芝和脆弱的內心難過極了，她幾乎要哭了出來！可是香滿園那種地方早已經將她打造成了一個懂得掩蓋情緒的女人！她隻是用力的吞了吞口水，用平靜的外表裝飾著扭曲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