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小二,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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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了龍虎山,孫駱涯一行人便乘車趕往了贛州邊界,隻不過下山時已是午後,他們在黃昏時分便在贛州距離龍虎山數百裏開外的一座小鎮上落腳。
由於他們接下來的打算是離開贛州,直接前往中州,而中州的地域版圖又是大唐九州之中最大的一塊,光是魔教的分壇就有三座,而這三座分壇名下的魔教門派就更是有著十餘座之多。
所以,相對比起其餘八州來講,中州的城鎮之間,相隔的距離會長遠的多。若是不提前預備好充足的幹糧與酒水,那麽很有可能在途中就得倚靠打野味或是吃野果來過活。
而能夠遇見山,或是河川,那都是運氣好的。
畢竟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本事,是個人都會,幾乎都快成為了凡人的天性。
可根據贛州的本地人時含風所說,贛州前往中州的道路上,不論是官道或是野路,在離開贛州之後,便是一片廣袤的大平原,山川什麽的,是想都不用想的,所以時含風一再強調,必須在這座名為瀘溪鎮的小鎮上置辦好足夠或是過量的幹糧與水源,以便不時之需與意外。
在這種足以危及到各自性命安危的事情上,孫駱涯沒理由不去相信時含風所說的話。於是他就把箱子裏的銀票拿出來交給了時含風,命她在太陽落山前與牛亦二人置辦好將來路上的一切所需。
而當時含風見到魔教少主遞給她的那一疊加起來足足有好幾萬兩的銀票時,她連忙避嫌地說用不了這麽多,光是一張麵額一百兩的銀票就足以。
時含風還說,平原上的太陽足,喝酒的話水分流失太快,所以就建議隻買水,而且水的份量也不能多,控製在每人一天一皮囊的水。買的多了,容易揮霍無度,況且平原不是沙漠,人體缺水不會太嚴重。
至於在幹糧上麵,時含風事先就與孫駱涯說好,她會購買一些便與儲存的幹餅與豬肉幹。
至於為何不買牛肉幹,那是因為前唐時朝廷就下令禁止宰牛,所以想要吃到牛肉將會很難。
到了李芝高建立後唐以後,前唐的一些規定都被廢除了。其中就有禁止宰牛的這項規定。相比較前唐,後唐的人們倒是能有幸享受牛肉的美味。
在前唐宰牛吃牛肉是要被治罪的,當然,除非牛是自然死亡的。
但是比起牛肉與唐人愛吃的羊肉,豬肉實在來的便宜。而豬肉幹的話,自然更要便宜一些。
再者,豬肉幹的營養也不少,對人體的補充也足夠,也能夠物有所值。
這便是時含風推薦買豬肉幹,而不買牛肉幹的理由。
孫駱涯聽了時含風的一番見解後,便收回了多餘的銀票,隻留給了時含風一張百兩銀票。雖然時含風的見解很是到位,但是他目前也不缺錢,於是便讓時含風多買了一斤牛肉幹。豬肉幹的確是物有所值,可真要過一過嘴癮,還是牛肉幹更合適。
當孫駱涯他們一行八人在瀘溪鎮的一家中小型客棧裏入住以後,時含風與牛亦兩位女子便開始在小鎮上閑逛起來。而肖漢呢,則是被孫駱涯派遣給兩位女子當苦力了。當然,還有他與白衣少女一同騎乘的馬車也一並交給了購置物資的三個人。
之後,章河卿與瞿九易二人負責安頓所有人的馬匹,白華衣則是負責保護魔教少主唐王孫的安危。
隻不過一進入客棧便與白衣少女往一間房間裏擠得魔教少主,並無出門在小鎮裏閑逛的心思,即便有心擔任少主護衛的白華衣,最終也隻能是充當一個看家護院的“門神”守衛在孫駱涯的房門外。
孫駱涯替白衣少女閭丘若琳倒了杯水,然後又給自己倒了杯,一飲而盡。
他將茶杯放置回桌麵,瞥了眼坐在自己身邊的白衣少女,然後問道:“你幹嘛非要擠我的房間裏來,我不是也給你開了一間嗎?”
閭丘若琳也沒急著去喝杯子裏的水,而是伸出手,輕輕旋轉著杯子,她的雙眼更是注視著手裏把玩著的杯子,呢喃道:“我不與你待在一起相處感情,你又怎麽肯與我雙修。”
孫駱涯翻了個白眼,幹脆不搭理她。白天的時候,他以“酷刑”讓閭丘若琳招供了,隻不過他得到的情報有限。隻知道閭丘若琳的師尊,告訴小閭丘,說是要想長生不老,可以與角鷹山的魔教少主雙修,共證長生果,得道之後,方可不老不死。
孫駱涯怎麽聽都覺著不怎麽現實,像是一個長輩在隨便編造一個謊話來哄騙不懂事的晚輩。不過孫駱涯唯一能確定的是,這位西域來的小丫頭很怕自己會變老。
她害怕自己越來越老,害怕自己長出老人斑,害怕自己的皮膚折皺成雞皮。
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孫駱涯已經很想與這名少女疏遠關係,也很想與陌生的女子撇清關係,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這位西域來的小女冠就是生不出那種疏遠感。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難道他的潛意識裏真的想和閭丘若琳雙修?還是說因為別的什麽原因,比如少女的長相,或是脾性,或是名字……
孫駱涯見白衣少女在房間裏安分守己地兩手托著腮幫,望著桌子上的油燈發呆。
這一幕,倒是會讓他想起角鷹山上,那位經常會坐在亭子裏,兩手托著腮幫子,怔怔出神發呆的女人。
“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他呢喃道。
閭丘若琳望向身邊的男子,好奇的問道:“誰?是女人嗎?”
孫駱涯扭頭看向白衣少女,點點頭道:“是女人,還是我的女人。”
閭丘若琳不再說話,神情複雜,看上去不太開心。
孫駱涯沒有再去理她,而是從衣襟中取出了一本書籍。
這本書正是當初他從幽州血箭分壇離開時,白無痕親自奉上的。
這是一本拳譜,拳譜的名字很俗,是為《打神捶仙拳》。
從幽州離開時,孫駱涯就已經翻開過了這本拳譜。
拳譜上記載,打神捶仙拳的拳意增長,分別以一百拳、三百拳、五百拳、八百拳、一千拳為拳意增長的分水嶺,但凡是到了以上這五個層次,打神捶仙拳所反哺給出拳者的拳意,會以幾倍甚至是幾十、幾百倍的增長。
隻不過,打神捶仙拳有利也有弊。
好處自然是能夠替拳者短時間內增長強盛的拳意,而壞處便是打神捶仙拳所累積拳意的拳數實在過於龐大。尤其是當一百拳的拳意要跨度到三百拳時,中間的兩百拳拳意的增長實在是可以忽略不計。
除非你麵對的敵人是與當初孫駱涯這般,故意讓趙魁憑空揮拳提升拳意的傻蛋。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打神捶仙拳才不會成為當今武林叫人炙手可熱的武林秘籍。
孫駱涯毫無顧忌的在桌上攤開書籍,他也沒有與那些得到武林秘籍就跟防賊似得防著外人的江湖客一樣防著身邊的白衣少女,即便他願意給閭丘若琳學,這妮子恐怕就連看都懶得看一眼,更何況角鷹山上有江湖人夢寐以求的大武庫,難道他孫駱涯看過的武功秘籍還少嗎?
孫駱涯看似漫不經心的一頁頁翻過書籍,實際上書上的內容他幾乎都已經記在了腦中,現階段的翻看這本秘籍,為的不過是查漏補缺,看看書上還有哪些內容是有別的意思,或是有哪些地方的批注是他所遺落的。
當窗外的夕陽湮去了大半,孫駱涯合上秘籍,放入自己的衣襟中。他望向身邊那位將臉頰一側貼在雙手相疊手背上睡著的白衣女冠,當下竟不由的抿嘴一笑。
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麽對這位叫做閭丘若琳的白衣少女心生不出疏遠感了。因為她很像一個人,像一個已故的人。
孫駱涯從行囊裏取來一件黑衫外衣,小心翼翼地蓋在了少女的身上,他沒想著叫醒她。出了屋子,小聲吩咐了一句白華衣,示意他繼續守著屋裏的人。之後他便走下了樓。
下樓期間,他回憶起了先前與張正一在龍虎山的山脊至巔,兩人見過了金翅大鵬後,他們有過一次閑聊。那次閑聊中,他就曾問過張正一,大致的意思是問他天下的武學是否都是需要以肢體的動作來支撐那所謂的“力”。
張正一的答複比較中肯,不過在孫駱涯想來,更接近於敷衍,就等於是沒說。張正一他說從理論上來講,天下的武學必須“親力親為”和“身體力行”。因為武者體內的力,必須要通過“媒介”才能正常釋放。
後來他說,武者不等同於儒家的讀書人。那些個隻需要動動嘴皮子就有老天爺替他出力的儒家書生,自然是不需要身體力行的。況且,他們也不屑與人動手動腳,正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說的難聽點,就是他們隻需要動動嘴就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然後他又說,山上修士又與武者和書生不同。山上的修士之所以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潛心修行,為的也不過是求一個道。
至於這個道,可以是殺人之道,也可以是救人之道,關鍵的還是修行者的本心。
他說修士殺人,隻為乎“替天行道”四個字。隻要你的所作所為,不合他所求的道,那你很有可能就會死在他的手下。
他還說,修士是以采集天地靈氣於自身,以靈氣溫養肉體凡胎,除汙去垢,一生隻求自己所求之道可證其道。修士的殺人手段,也非武者的武學,而是多以靈力為主的道家術法、或以符籙鎮殺。
孫駱涯自認為自己已經見過了修士的殺伐手段。當初在鄂州,他就見過了那位武當山的道士,筆下生風雷,轉瞬間便有狂風肆虐,天雷降世,景象不可謂不壯觀,即便是用“神通”二字來解釋也並不為過。
除此之外,孫駱涯還知道在鄂州城外的那片樹林,分明是被雷電劈砍過的,黑焦一片。即便他大老遠的隻看見了一個半球形的黑雷領域一閃即逝,可場麵的壯觀程度絲毫也不弱於鄂州城無病草堂處的那道雷霆。
山上修士殺人,動輒便是驚世駭俗。
而孫駱涯認知中的武者,又與尋常隻動刀動劍的江湖人又有些不同。他可是親眼見過孫希平與自己的仇人,在鄂州城外將大地憑空坍塌出了一個圓形巨坑。
隨著他逐漸的認識了這座江湖,逐漸對山上山下人的認識,他越來越發現自己以往所生活過的世界,並不是完整的。
就好像有探花郎乘舟駕馭黃河從天來……
有武當山道士筆走風雷便生風雷……
有魔教教主與鐵麵人兩人對峙炸出大地千米巨坑……
有上麵出現這樣子的人和事的世界,才應該是這個世界該有的完整的樣子。
張正一說,武者必須身體力行,一身武學才有處施展。
這與孫駱涯的本意有些不符。他原本是想從張正一那裏得知修改打神捶仙拳這本秘籍的方法,從而可以使得不用自己出拳累積拳數,自己的拳意就能提升。否則與強者對敵,別人真的能夠讓自己打出百拳、千拳?
難道打神捶仙拳,隻能對付實力相當或是比自己還要弱小的人嗎?那這樣的話,打神捶仙拳,又該如何打神與捶仙呢?
孫駱涯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秘籍上就有記載一句“打神捶仙不懼敵,千拳以上無仙人”的說法。
在孫駱涯的理解中,若是打神捶仙拳的出拳數疊加到了一千拳,那麽在該拳者的眼中,天上的仙人神人又與土雞瓦狗何異?
下了樓,瞿九易與章河卿已經安頓好了馬匹,坐在空桌上喝水聊天。看他們的樣子,倒是聊的很開心。
孫駱涯麵無表情地落座了過去,也沒有刻意獨占另一張空桌。
現如今西域來的小丫頭正在房中睡覺,而白華衣也在充當門衛,時含風、牛亦、肖漢三人采購物資還沒有回來,他們三人坐在一起,能省一張桌就省一張桌,店小二與掌櫃也樂見其成。
而在孫駱涯落座以後,章河卿與瞿九易二人就止住了話題,各自正襟危坐,很不自然。
說句實在的,一兩旬下來,他們這五位麾從還真沒多少和這位魔教少主有過多的親近,又或者說是魔教少主擺出的一副生人勿進的冷傲作態,實在令人親近不起來。
要知道,他們五人的心底裏,仍舊留有這位俊美男子二話不說,就一刀斬落劍客紀濤言頭顱的畫麵。
那一幕,即便過去了這麽久,可他們依舊曆曆在目。
像他們這類在江湖中闖蕩沒有二十年也有十來年的江湖人,自然不敢說自己殺人就如用刀尖碾死路邊的螞蟻一般毫無感情。可他們也不知道怎麽的,隻覺著這位魔教少主當初在殺紀濤言時,是覺著紀濤言死得其所,紀濤言會死,是天經地義的事。
哪能如他們五人這般,心裏從始至終隻覺著如紀濤言這個欺師滅祖的叛徒,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了惡心人的味道,可他們也沒有想過要對紀濤言除之而後快。畢竟他們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雖然沒幹過欺師滅祖的事,可好人與無辜人他們也沒少殺。
有的是錯殺。
有的是氣不過,隨手殺之。
但是他們還真不敢對紀濤言這位,在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物,打心眼裏想著去殺。
他們擔心紀濤言的狐朋狗友前來尋仇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原因,自然是覺著自己與擁有著一甲子內力的紀濤言廝殺,至少也要付出不少的代價,更何況,紀濤言又沒有惹到自己,那自己又何必去自討沒趣呢?
落座後,孫駱涯給自己倒了杯水,見身邊的兩名麾從突然就沒了之前的聊天勢頭,心有所感,於是停了停手中的茶壺,平靜地說道:“你們繼續聊你們的,不用管我。”
坐在魔教少主左右兩側的瞿九易與章河卿二人,如坐針氈,沉默不語。
孫駱涯喝了杯水,然後看向客棧裏正在忙碌的勤快身影,他叫喊道:“小二,點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