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八章 兩碗麵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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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小二是個身形與瘦猴一般的短小漢子,皮膚黝黑,不過臉上總是掛著笑容,一口雪白的牙齒配上他那經過無數遍演練的熱情笑容,換做任何一個人,都無法對他心生惡感。

    當客棧裏的嗓音響起,店小二立即便回過頭,朝這位出聲的年輕、麵容又俊美的公子哥那邊彎腰走去。

    走到近前,店小二就主動替這位公子介紹起了客棧的幾道招牌菜。

    孫駱涯聽過之後,不由地蹙了蹙眉。

    贛州地區,菜肴的主要風味是原汁原味、油厚不膩,還要著重突出鹹、鮮、辣三點,可謂是口味濃厚的典型菜係。

    而孫駱涯土生土長的揚州,卻是以食材鮮活、口味平和為主。揚州城言歡樓中的招牌菜,就有清燉蟹粉獅子頭、大煮幹絲、三套鴨、水晶脊肉等,揚州的菜係突出一個“鮮”字,故而水產類的菜肴也是主菜之一,譬如:鬆鼠鱖魚、梁溪脆鱔等,皆是口感鮮甜的美味。

    就在店小二替孫駱涯一一作了介紹之後,他又給孫駱涯推薦了贛州最為精品的二十道贛菜,分別是:鄱湖野生鱖魚炒粉、金湯鮮銀魚、吳城狗肉、婺香荷包紅鯉、臨川牛肚皮、仙女之吻、臨川藕絲、甲魚煮粉皮、永新狗肉、井岡竹鼠、贛南小炒魚、三杯***卦豆腐、明月山溫泉豆腐、昌南一鍋鮮、樂平白切狗肉、八戒戲鳳、鄉村小河魚、萍鄉小炒肉、高嶺土煨肉、粉蒸肉。

    店小二說的有聲有色,孫駱涯幾乎都快要答應就上這二十道菜了。隻是很湊巧,時含風與牛亦二人從客棧外走了進來。

    在贛州土生土長的時含風,正巧聽了店小二推薦給孫駱涯的二十道菜,而她也恰巧察覺自己這位主子就要一揮手,說“上菜”兩字,時含風連忙上前幾步,極為大膽地抓住了孫駱涯剛要揮下去的那隻手,與此同時,她的另一隻手也是捂在了這位魔教少主的嘴上。

    坐在孫駱涯兩側的章河卿與瞿九易二人,都被時含風的大膽舉動給驚訝的有些呆滯。數旬下來,他們五人之中,大概就隻有這位時含風敢對魔教少主下手了。

    一邊的牛亦,倒是雙手環胸,那對肥碩的胸脯墊在了手背上,滾圓非凡。她的臉上倒是沒有多大的驚訝,反倒是一副看熱鬧的心態。

    店小二眼看自己就要為客棧多進賬幾筆不菲的銀子,可沒想到橫空出現一位相貌好看的佩劍女子,就因為這位佩劍女子的出手阻攔,才使得這位年輕公子哥沒能一口喊下“上菜”兩字。

    雖然店小二對佩劍女子心生不喜,不過該女子的麵容身段以及好似凝脂般的肌膚,看在他的眼裏,竟又對這名女子劍客生不起任何一點氣來。最終,店小二仍是彎著腰,覥著臉對年輕的公子哥笑問道:“怎麽樣,公子,您是要上這二十道菜嗎?”

    被時含風捂住嘴的孫駱涯,見到了店小二看來的目光,他也沒急著伸手去撥開時含風的手,而是扭過頭,想要抬頭去看她,卻是見到了她那將衣衫支撐的飽滿的胸脯,頓時以迅雷之勢將頭抬起,看向站立著的時含風。

    時含風這會兒早已是低頭看向了孫駱涯,她朝自家的這位主子搖了搖頭,然後她抬頭看向對麵的店小二,柔聲道:“這二十道菜我們不要,我們另點十道菜。”

    店小二聽說這二十道菜不要,心裏先是有些失落,然後便在暗罵這夥人摳門,一共八人難道二十道菜都不舍得?隨即,他又聽這位佩劍女子說是另點十道菜,當下心裏的失落感不僅愈演愈烈。

    店小二掛著一如既往的笑容,道:“客官,你說。”

    時含風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眼魔教少主,見他一副你說便是的表情,時含風也就把心一橫,抬頭看向店小二,朗聲道:“鄱湖胖魚頭、四星望月、藜蒿炒臘肉、廬山石雞、餘幹辣椒炒肉、萍鄉煙熏肉、蓮花血鴨、老表土雞湯、永和豆腐、井岡煙筍。”

    時含風報完了十個菜名,然後又與小二要了四壺燒酒,這才作罷,更是從魔教少主的身上收回了雙手。

    小二沒有與客棧冷清時一樣,在時含風報菜名時,他便緊跟著大聲嚷嚷一句,好讓在後廚砍柴的廚子能夠聽見。這會兒他是暗自記住了佩劍女子報出的十個菜名,然後便離開了大堂,前往後院。

    客棧店掌櫃始終站在櫃台後邊,手指靈活的敲打著算盤,他是名身體微微發福的中年男子,左臉上有顆黑痣,黑痣上還長者一根黑長毛。

    即便他從始至終都沒對佩劍女子這邊表示過如何的親近與客套,不過不得不說,在先前店小二向這位俊美的公子哥推銷出那二十道贛州菜係時,店掌櫃的心裏的確是無比的高興。

    隻不過當這位佩劍女子橫插一手後,店掌櫃的心裏就不太好受了。

    隨著店小二的離去,孫駱涯這才伸手撥弄開了時含風的手,並替自己倒了杯水。

    站在身邊的時含風立即向後退卻了幾步,然後彎腰行了一禮,似乎是為她自己的魯莽舉動道歉。

    孫駱涯托著茶杯,小抿一口,道:“你點的這十道菜可有什麽來頭嗎?”

    站在一旁的時含風搖搖頭。

    孫駱涯喝完杯中水,默不作聲。

    時含風小聲解釋道:“先前店小二與公子提到的那二十道菜,是贛州地界的精品菜,涉及到的鄉鎮很多,其中狗肉就有來自不同的兩處地方。

    店小二之所以會這樣推薦,一來是狗肉確實好吃,這點毋庸置疑。二來,便是價格實在是昂貴了些。再者,這間小小的客棧去哪弄這兩種狗肉來?

    要知道,永新狗肉和吳城狗肉都在這座小鎮的幾百裏開外,光是去那裏買上幾斤,就得花費半天多的時間。

    當地就有許多客棧,與過往客人推薦了永新狗肉和吳城狗肉,然而他們給客人上桌的狗肉不過是當地從小街販那裏買來的,隻不過加了兩種不同的佐料罷了。然後再以高額的價格賣出,算是賺了暴利。

    而我方才替公子點的十道菜,雖然都不是當地的精品菜,但卻是遊客來到贛州時最愛點的十道菜,就連價格也要比那二十道精品菜要廉價的多。”

    聽完時含風解釋的孫駱涯略微點頭,然後出聲示意道:“今晚咱們八個人就拚桌一起吃吧,我吃不了太辣的,菜點多了也是浪費。”

    聽得此言,時含風心裏這才有些釋然,而且她忽然覺著先前魔教少主不一定就是答應店小二就要點那二十道菜。

    孫駱涯剛把話說完,章河卿、瞿九易兩人便開始搬桌子過來拚桌,增加了兩張桌子長度的飯桌,足以放下十道菜了,也足夠八個人圍繞而坐,更不會覺得擁擠。

    當桌子拚湊好後,去安頓馬車的肖漢已經回來了,再者樓梯上也傳來了腳步聲,是午睡醒的白衣少女與一襲白衣的白華衣。

    這下子算是八個人都到齊了,他們先後落座。

    八個人,似乎是從角鷹山離開以來,第一次真正的聚在一起吃飯。

    以往為了趕時間,露宿荒野的時候,幾乎都是各自吃些幹糧和水,隻有到了一些路途崎嶇需要改變原有預定路線的時候,他們幾個人才會圍坐在火堆旁,大致商討一下。

    不過令章河卿等五位麾從有些訝異的是,這位魔教少主似乎出奇的好說話,一般他們說要繞遠路,他也不做反駁,都隻是默認。

    這些天他們與魔教少主相處下來,給他們的感覺就是這位魔教少主很隨和。唯獨那次從幽州血箭分壇返回時,他回到了馬車中似乎是在換衣物,結果白衣少女鑽進了馬車,也不知道她對魔教少主做了什麽,就被少主一腳給踹出了馬車。

    那是他們記憶中,魔教少主唯一一次對白衣少女動粗。當然了,如果白天那時候的事也算的話,那就不止一次了。要知道,他們可是親耳聽見白衣少女在馬車裏哭泣的聲音。

    八個人,有佩刀的,有佩劍的,分別圍坐在三張拚湊成的桌子邊上,這讓過往的來人以及來客棧打尖的食客都有些驚奇,一般來講若是八個人一起的,那也是分為四人一桌,而不是八人合起來一桌。

    那麽令大家夥唯一可以認可的理由,便是他們囊中羞澀,吃不起更多的菜,隻有八個人拚桌一起吃。

    對於來自四處的目光,孫駱涯倒是並不太在意,他默默地替身邊的白衣少女倒了杯水,然後就聽白衣少女在他的耳邊小聲地說道:“駱涯,我感覺別人看我們的目光很奇怪耶,總感覺……好羞恥。”

    孫駱涯將倒好的杯子推到了少女的麵前,然後他抬頭看了眼其餘幾人,發現不光是牛亦與時含風這兩位女子,其餘三名男子,包括肖漢在內,全都低著頭,盯著桌麵。

    對此,孫駱涯也不好說什麽,難道就他自己一個人是不要臉的嗎?

    這時候店小二端著香噴噴的菜肴上桌,其實隔著老遠,孫駱涯便聞到了空氣中帶有的香辣氣息。

    見菜上桌,本就是贛州人士的時含風便與孫駱涯解釋了一番贛菜與鄂菜的不同。她說鄂菜的辣是酸辣,而贛菜的辣是香辣,是那種鮮辣。

    第一道上菜的是鄱湖胖魚頭,菜一上桌,孫駱涯便沒了動筷的心思,一盆菜,光是魚頭和小米椒了,這讓隻愛吃魚肉不愛吃魚頭的孫駱涯有些無奈。

    孫駱涯隻是象征性的夾了一筷子入嘴,然後便開始倒掌櫃的親自搬來的燒酒。有他帶頭,其餘人才會動筷子。

    隨著菜肴不斷上桌,客棧裏頭的香氣便愈來愈充沛。一開始那些個暗笑這一桌子八人是吃不起飯的窮光蛋的食客,這會兒都一個個隻扒拉著碗裏的飯,眼睛呢卻是直勾勾的盯著那八人一桌的飯桌上。不得不說,客棧內的全部香氣,仿佛隻來自那八人圍坐的一桌子上。

    就連許多過路的遊客,也都恨不得站在門外聞著屋裏頭的香氣許久,這才意猶未盡嘴裏生津的離開。

    八個人,有人吃的很盡興,有人是一點胃口都沒有。吃的盡興的人,因為菜肴的辣,一邊在不斷伸吐舌頭之際,渾身都冒出了一串熱汗,在場的除了孫駱涯與閭丘若琳之外,其餘六個人,包括女子牛亦與時含風在內,她們也都香汗淋漓,鬢角的發絲都被汗液浸濕。

    孫駱涯吃不了辣的,一吃就會被辣哭,所以也隻是每樣菜象征性的夾了一筷子,然後便開始飲酒。隻是突然的,他感覺自己的衣袖被人給扯了扯,他回頭看,發現閭丘若琳這丫頭正兩眼無辜地望向他,孫駱涯這才明白過來,伸手一拍自己的腦門。

    然後他便與在座的六人知會一聲,說是你們一定要吃飽,菜不夠了就點,酒的話可以喝,但不許醉。錢先記在賬上,明早與房費一同了結。

    之後,他便牽著白衣少女的手離開了客棧,在小鎮中轉悠了起來。

    贛州邊界的小鎮不是很富裕,所以即便到了晚上,也有許多小攤販借助著晚上的月光和星光在街上售賣自己的手藝。

    有人在售賣糖人,有人在售賣糖葫蘆,也有人在玩弄皮影戲,小鎮不富裕,窮苦人家的稚子孩童在晚間都會結伴同遊,在鎮子最熱鬧的街道上瞎轉悠。

    孫駱涯牽著閭丘若琳的小手,在離開客棧兩百米外的一條街道上,隻見街道兩邊掛滿了油紙燈籠,大人小孩在街道上來回穿梭,人流密集,孩子們的歡聲笑語,蹦蹦跳跳,一幕幕落在孫駱涯的眼中,也不知道為何,竟會讓他覺得無比心安。

    他們路過了一座攤子,有四五名小孩一起聚集在攤子前,看著一根根體態怪異的糖人兒,滿眼的豔羨。攤販老板是位七十多歲的老倌,他笑眯眯地看著圍聚在攤子前的小孩,和藹地問道:“小朋友,想吃糖人嗎?”

    小孩子們一個個紛紛點頭,連忙說想。

    老倌抬頭看了眼夜幕,然後又低下頭,左右瞧了瞧,這才將攤子上做好許久的糖人一人一根的分給了孩子們。

    老倌看著小孩子們一個個舔著糖人的高興模樣,他自己也發自肺腑的會心一笑。

    小孩子們在有了糖人吃之後,也不在攤子前停留太久,結隊跑到了街道對麵的另一處攤子前。

    在那裏,早已蹲滿了大大小小的孩童,孫駱涯放眼看去,那裏正在上演一出名為“大鬧天宮”的皮影戲。

    就連那位抱著稻草人,在稻草人的身上插滿糖葫蘆的小販,也都站在了那邊,兩眼聚精會神的盯著皮影。

    孫駱涯低頭看了眼身邊的白衣少女,柔聲道:“想吃糖人嗎?”

    白衣少女搖搖頭。

    接著,他又問道:“那要吃糖葫蘆嗎?”

    白衣少女還是搖頭。

    然後,他又問:“那喜歡看皮影戲嗎?”

    白衣少女低下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然後她抬起頭道:“我餓。”

    孫駱涯四處看了看,然後發現一處攤販那邊熱氣升騰,於是低頭對少女問道:“你喜歡吃麵嗎?”

    閭丘若琳仰頭注視著他的眼睛,點點頭,道:“喜歡。”

    孫駱涯微微一笑,牽著她的小手來到了街邊的一座小攤前。

    小攤的老板是位三十來歲的豐腴婦人,老板娘一見到一大一小兩位模樣俊美的公子小姐走到近前,便連忙笑著出聲道:“公子,來碗麵條嗎?”

    一襲黑衫的年輕公子哥點點頭,道:“老板娘,兩碗麵條,記得加蛋。”

    老板娘會心一笑,“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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