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蕾最討厭黃歡在自己麵前演算數學問題。一來，她看到那些數學公式頭就疼；二來，她覺著黃歡對那些數學公式的關注超過了對她的關注。

    但對於眼前的數字，她一點也不頭疼，更不嫉妒。她數學不好，但算術很好。數學讓她嫉妒，但算術卻是她的好朋友。雖然葛蕾請了財務總監，但她每天早晨過來都要審一下賬本。

    今天又有一批貨要發，她要把客戶的應收賬款給弄清楚，不能總發貨，不付錢啊。第五區的人辦事效率低，款子必須提前辦，葛蕾對現金流的掌控可謂一流。她經常和財務總監說，現金流就是企業的血液，沒有現金流企業就完蛋了。

    作為一個企業的領導者，葛蕾覺著自己在細節的把控上是沒問題的；但方向性的東西她比較弱，所以她請了一個男人來負責公司的發展戰略。她覺著男人在這方麵天生比女人強；這個男人叫張世權，長臉，黑膚，話不多，愛葛蕾愛到不能自拔的地步。

    外麵有人在敲門，從敲門的聲音，葛蕾就判斷出來人是張世權。她對他有一種特殊的情感。張世權總是在向她獻殷勤，搞得她有點煩，但是他又能幫她賺錢。所以他的煩讓她欲罷不能，漸漸覺著他好像不那麽煩了，甚至還有點可愛。

    “進來吧。”葛蕾的語氣有點複雜。

    一個高大的男人打開門，進來了，王晨朝他瞥了一眼，王晨有一晚比較寂寞，正好張世權在加班，原想給他一個機會，不料他卻說他心中隻有葛蕾一個人，不會和其他女人睡覺的。王晨把他看透了，窩囊廢一個！

    不過王晨覺著他比黃歡好，黃歡看著就嬌滴滴的，簡直就是個小白臉，她完全不能理解葛蕾怎麽能和那種弱小的男人睡十幾年。

    張世權雖然每天來很多次這間辦公室，但每次進來臉上都會露出幸福的笑容。然後緩步朝葛蕾走去，他一眼就看到葛蕾脖子上的抓痕，他心裏別提多難受了，當然，他知道葛蕾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但想到她和別的男人睡覺，他就好像要爆炸。

    何況，還是抓痕呢，這要睡的多激烈啊。張世權忽然覺著頭很疼，他拚命清除腦中的想法，葛蕾就是和一萬個男人睡在他心裏也是純潔的。他覺著自己很狹隘，他覺著狹隘是對葛蕾愛的一種褻瀆。

    本來他是要來匯報工作的，結果被黃歡昨晚不小心在葛雷脖子上留下的一條抓痕給定在了原地，和自己的思想做鬥爭，愛情的力量啊。

    “你有什麽事嗎？”葛蕾抬頭望了望張世權，看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臉上不時露出痛苦的表情，葛蕾很詫異。

    “哦，沒什麽事。不是的，有事，有事。沒事，我來你辦公室幹嘛。”張世權有點語無倫次，微躬著腰說道。

    “那你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

    “有事。”

    “說。”

    張世權清了清嗓子，調節了一下思路。開始匯報工作。最近第五區一家服裝零售企業由於經營不善，正在尋求買家。

    “這和我們有什麽關係呢？”葛蕾的注意力依然在賬本上。她覺著帳有點問題；對於帳的問題，葛蕾向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這是她從黃歡那兒學來的。

    “完美和幹淨本質上來都是一種惡。”盡管黃歡是大發哲學感慨，葛蕾卻拿來用在企業管理上。但她覺著也不能一味放縱，或者說，必須要讓他們意識到自己是有意在放縱他們。

    “美女，哦，不，老板，你想把企業做多大？”

    “盡可能的大。”

    “總要有個標準吧。”

    “最起碼園區願意為我們服務，雖然這聽起來有點浮誇。”葛蕾輕輕的歎了口氣。因為園區裏很多軍工企業，他們的產值讓葛蕾望而卻步。

    張世權哈哈笑起來。葛蕾抬起頭望著他，王晨也是。

    “也許我們有一天能買下園區。”

    葛蕾把板凳往後挪了挪，翹起了二郎腿。“接著說。”王晨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坐在桌子上，看張世權到底能吹出什麽樣的牛逼。

    張世權覺著很滿足，因為葛蕾第一次這麽全神貫注的看著他。他緊張極了，原本他就不善於言語，現在打好的腹稿也不翼而飛了。但他卻有極其強烈的表達欲望。

    “我們對神族的戰爭已經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在可以預見的三到五年內，雲霧帝國的經濟增長點將向內需上大幅度轉移。”張世權抓了抓頭，想接下來該怎麽說，但話卻自動冒了出來。

    “人的基本需求是什麽？衣食住行啊。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衣（張世權的吐沫都說出來了）。一旦戰爭結束，社會關係不再緊張，人們開始追求自我。比如你這樣的美女。”張世權有點驚訝，因為現在他有兩個自己，一個正在說話，而另外一個為他所說出的話而感到驚訝。

    “你追求自我的第一表現是什麽？”

    這個問題對葛蕾來說，非常艱難，因為她和黃歡之間沒有隱私。沒有隱私，就很難有自我。哦，不對，葛蕾也有隱私，其中一件前麵說過——她偷偷地看一本禁書；另外一件是，有一次她去第五區出差，由於時間太長，她自己讓自己爽了幾次。她想和黃歡說來著，但總是羞於出口，這在第九區也是罕見的。

    其實以上兩件事都算不得隱私，什麽是隱私呢；比如葛蕾去第五區出差，由於時間太長太寂寞，和其他男人上床了，這才叫隱私。情侶之間的隱私，有一個判斷標準，那就是會不會影響兩人的關係。

    就拿我們現實世界來說，在戀愛中，女人總是把自己的過去藏著掖著，因為說的太清楚太明白，可能男人就不會那麽愛她了。

    總之，葛蕾的世界中隻有黃歡，如果說非要說自我的話，那麽應該是她和黃歡一起這個整體。這個整體的自我追求是什麽呢？穿漂亮衣服？為帝國建功立業？葛蕾想不明白。

    王晨則恰恰相反，她的心中裝了太多事，以至於她的自我太強大了。強大到她除了埋首工作，沒有其他什麽追求。但現在情況有變，王晨想如果戰爭結束，社會關係不再緊張，她可能考慮找一個猛男做長期情人，說不定還會結婚，誰知道呢。

    在問葛蕾問題的同時，另一個張世權非常清楚，自己無論是戰時還是和平時的追求都是葛蕾。他望著葛蕾，眼神中充斥著殷切，葛蕾已經習慣了，往旁邊吹了一口氣，頭發被吹了起來，對張世權微微一笑，張世權有點迷醉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葛蕾顯得有點淘氣。

    “我想說，我想說，我想說········，”張世權一連說了好幾個“我想說”，但他就是說不出來。思路斷了，他迅速整理思路，卻總被葛蕾剛剛那個笑臉搗亂。

    “好，我接著剛剛那句話說。比如你這樣的美女，一旦社會關係不再緊張，你的第一追求會是什麽呢。”張世權不再把這個問題當成是問葛蕾的，他完全按照自己方案書的思路來說，順溜了許多。

    “我想，你的第一追求一定是衣服。對於女人來說，衣服是展示自我最好的媒介。我們現在服務的都是貴族階層，他們雖然錢多人傻，但數量有限，而且戰爭結束後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社會革命，貴族說不定會被顛覆。幾十年前第九區也有貴族，現在呢。”

    “同樣的設計，賣給一個人是賣，賣給一萬個人也是賣。實際上，賣給一萬個人的成本要比賣給一個人低很多。試想一下，如果我們的設計不止賣給第五區的貴族，還賣第五區的平民，我們的營業額要翻多少倍？”

    葛蕾打斷了張世權。“但我們的利潤也會低很多。平民老百姓不會化他們三個月的夥食費來買我們的衣服。”

    “那就降價。”

    “降價？同樣的設計，賣給貴族一個價，賣給老百姓一個價？貴族會派軍隊來剿滅我們的。”葛蕾打趣道。

    張世權轉向王晨，王晨冷冷的看著他，動了動眉毛，她的眉毛比較濃。

    “設計是什麽？”

    “設計就是設計啊。”王晨說。

    “你說什麽是設計，什麽就是設計。目前我們在第五區的貴族中有口皆碑，王大美女的設計被他們熱捧。王大美女隨便一件設計對他們來說就是時尚。”

    王晨被張世權誇得有點飄飄然了，不過她很快恢複平靜。張世權又轉向葛蕾。“很簡單，同一款設計隻要隨便修改一點，就可以變為平民款和貴族款。老百姓會因為自己的衣服和貴族的衣服很相似而沾沾沾自喜；而貴族則因為他們身上那麽一點點不同而保持高傲。這是個兩不得罪的局麵，但對我們來說，就是賺錢。”

    葛蕾來了興致，一隻手托著下巴。張世權正說到興頭上，沒注意到葛蕾這個可愛而性感的姿勢。

    “但我們得有渠道。也就是說，我們一邊是生產商，一邊是零售商。如果我們光生產，會和市場脫節，光零售，沒有設計和生產做支撐，沒利潤。現在要出售的這家零售商，一來是因為經營不善，二來就是因為利潤太低。我們要是把它拿下來，我們的市場會拓寬很多，賺錢能力比現在更強。”

    “有方案嗎？那家零售商的財務資料有嗎？”

    張世權轉身出去，很快抱來一大疊資料放在葛蕾桌子上；葛蕾早就預料到了。張世權這人做事非常周到，他要和你匯報工作，一定之前把方方麵麵工作做好。

    葛蕾看了看張世權，他正在對自己笑，第九區沒有長的醜的人，而張世權的帥屬於那種陽光大男孩的帥（盡管他已經三十歲了），和黃歡的恰恰相反。黃歡於陰柔中有幾分憂鬱，這種長相似乎更受女人歡迎。不過葛蕾沒注意這點，她想，要是黃歡能像張世權這樣就好了，不要天天去想當什麽大將軍，和她一起賺錢多好啊！

    當然，葛蕾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想法了，也不是第一次對著張世權產生這種想法了。不過不管多少次產生這種想法，不管對著誰，唯一的作用都是進一步確認她對黃歡的愛是多麽強烈。

    她唯有一聲輕歎，想到今天早上她蹲在地上那麽用心的為他吮吸，他居然不看自己，而是像丟了魂一樣望著外麵，事後解釋說外麵劃過一顆巨星。雖然葛蕾當時也感覺身後有強光，但她就是不能容忍那種時候他居然分心，不一心放在自己身上。

    想想就來氣，正好今天有這麽多工作，今晚就不回去了，放他鴿子（m.101novel.com）